原本遠眺窗外發呆的視線驀地一轉,單織月被迫望著眼前那張好看的男性臉龐,停頓三秒,才終於回神。
「怎麼了?」
「我比較想問你怎麼回事,為什麼不理我?」蕭默月的眸光閃著不喜歡遭到忽略的冷火。
單織月心虛,撥掉他的手,繼續低頭看電腦。「我沒有不理你。」
「你又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哪有,你少亂猜了,今天不用開會,怎跑過來?」
「某人每天早出晚歸,要見一面可真不容易,中午了,我們去吃飯。」他的容忍已到極限,決定今天就把這只鴕鳥逼出來。
單織月不懂,為何小月能這樣坦率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難道真因為年輕就無敵?可以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活在自己的天地之中?
她也好想不顧一切去愛,然而想歸想,仍然沒有執行力,因為光是投射在玻璃上的倒影就清楚地提醒了他們之間的差距有多遠。
「我不餓,你先去吃。」他的目光灼灼,猶如燃燒的火焰,教人想逃離又禁不住想要注視那絢麗迷人的光芒。
「都快一點了,不管有什麼事情,吃飯最重要,走。」蕭默月執意要牽起她的手。
一瞬間,他明白她終於做出了決定,但那是他無法認同的答案。
他不同意,也不淮備接受。
「小月,我真的很忙,沒空跟你去吃飯。」單織月閃得很快,隨即拿起桌上的文件準備離開辦公室。
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擋在門口。
「阿、阿邦,你怎麼會來?!」乍見來人,單織月頓時腦袋一陣混亂。
徐安邦嘴角噙著溫和的笑容,回答:「想你就來看你了。吃過了嗎?」眸光淡淡飄過站在單織月身後的年輕男人一眼,「同事?」
呆了呆的單織月連忙回過神,「他是我的同事,這是……」
「男友候選人之一。」徐安邦一身鐵灰色西裝,將挺拔的身材襯得更為修長,他一派優閒,眼神卻流露不容忽視的自信篤定,那是功成名就的象徵。
兩個男人相互點頭算是打過照面。
「阿邦,不要亂說!」
徐安邦親匿地捏著單織月的下顎,說:「我沒亂說,要不然你現在就讓我名正言順當你的男朋友好不好?」似調侃又似認真,令人難以看穿他心裡有幾分真實性。
單織月本要制止他,但身後一雙彷彿要射穿她的灼熱視線令她心念一轉,改口道:「你本來就是我男朋友,根本沒有其他候選人,少胡說了。你來得正好,我肚子餓了,陪我去吃飯。」她回身拿起皮包,手腕卻被蕭默月握住。
「別去。」他明白自己沒有立場,仍要阻止。
不能心軟!單織月深深吸口氣,含笑看著他。
「小月,你也快去吃飯,別餓過頭了。」她掙脫他的束縛,不再看他,直接勾住徐安邦的手臂,快步把人拉走。
她不能回頭……絕不能——
徐安邦重重歎了口氣。
「怎麼了,是不是壽司不好吃?」為了暫時遠離一切複雜的問題,單織月拉著他一路狂奔,好似逃難地跳上計程車,之後就停在這間壽司店前,究竟他們現在在哪,她全然沒頭緒,只是傻傻地跟著他。
徐安邦眼角餘光看見正在做壽司的師父額頭的青筋似乎悄悄浮現了,而他手上的壽司剛好是要給自己的。
「不,壽司非常美昧,我很喜歡這裡的壽司。」非常好,師父露出滿意的微笑,他可以安心等待海膽壽司。「我只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也淪為備胎,我爸聽了一定會氣得心臟病復發。」看來家世背景好、年薪百萬、一表人才又前途無量的男人不再吃香了,唉。
單織月眨眨眼,夾起一塊壽司吞下,顧左右而言他,「嗯,你說的沒錯,這裡的壽司真的很好吃,比上次你帶我去的『三本木』還好吃。」
徐安邦默默盯著放在桌上的餐巾紙上正好印有「三本木」三個大字。
「我早知道我是備胎了,不用隱瞞。」好男人果然沒什麼人氣,看樣子他得改走壞男人路線。
「我沒有。」她還想辯解。
「那讓我當主胎?」
這問題教單織月倒地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把你當作備胎,我只是猶豫了。」
「這有什麼好猶豫?」徐安邦優雅地吃完最後一塊海膽壽司,為了肚子著想,他不敢再點下一盤壽司,井深深遺憾剛剛沒有一次點個夠。「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該選誰,你既然還會猶豫,不就代表你喜歡他勝過我?」淺而易見的答案,根本用不著勞駕他這個高級分析師出馬,派個愛看言情小說的工讀生妹妹都能說得一針見血。
「我和他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鏡子。」
徐安邦狐疑地順著她的目光看著牆上的那面鏡子,他研究一會兒沒看出頭緒,直接問:「鏡子怎了?」
「你不覺得我們比較登對嗎?」鏡子裡映照出來的就是很適合的一對情侶。
他再次認真注視鏡子,一看到師父換班,眼睛發亮立刻轉頭猛點壽司,看樣子今天注定要被拋棄了,肚子至少要填飽。
「登對又如何,你選擇的終究不是我。」
徐安邦的話像是一顆石頭扔入水裡激起幾圈漣漪,教單織月一時間聯想到什麼,可惜漣漪消逝太快,沒能抓住那一閃而逝的訊息。
「你似乎一點也不吃驚?」
「因為我早就察覺了。不是只有女人有直覺,男人也有,這段時間我們的話題少有交集,你看我的眼神也不再有期待,甚至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想著另一個人,這種種跡象足以證明你心底有其他人。」
「那你怎還留在我身邊?」他最愛談的就是投資報酬率,既然她這股已經跌停板,他為何不放手?
「因為比起其他女人,我還是很喜歡你,不能成為情侶,不代表我們不能是朋友,更不表示我永遠沒機會,我投資的眼光向來獨到,再者,機會是給準備好的人,假如你不給那個小男生機會,我的機會就很大了,不是嗎?」他向來樂觀面對所有事情。
「你、你怎麼知道?」
「男人的直覺。」他喝了口玄米茶,表情認真。
「我和你在一起比較合乎社會的觀感吧?」所以她應該選擇阿邦,這才是正確的決定。單織月又看了鏡子一眼,忽然鏡子裡的男人變成了蕭默月,她嚇了一跳隨即轉頭,不敢多看。
「這樣說是沒錯,可是我很怕你抱著我喊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會讓我自尊心受創,到時候說不定得去看精神科了,唉。」
單織月被他逗笑了。
明明她對阿邦有感覺,和他相處也沒什麼壓力,即使話題少了,但也不會變成交住的阻礙,為何偏偏就是提不起勁?
為何望著阿邦時,她的心思就是會無端飄遠想到另一個人……
「看,很簡單的問題為何要複雜化,你明明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我們相差七歲……」
「這樣剛好,女性平均壽命比男性多七歲,這樣你們可以白頭偕老一起死了。」不知道生前契約有沒有兩人同行一人免費?
單織月白了他一眼。
「不過即使我說再多,你自己沒想通也沒用,這種事還是要當事人自己走出來比較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要放棄,那就快刀斬亂麻盡速投到我懷抱裡,不然就得有長期抗戰的打算了,我覺得你媽才是你應該最頭疼的問題。」學生時代,他就曾領教過她母親的威力。
是啊,經徐安邦這一提起,她才想到還有母親這一關,如果真論及婚嫁,她就不得不考慮母親的意見了……一想到母親,她頭就好疼。
「唉,阿邦,為什麼我們當初沒有在一起?」如果當初他們在一起,也就不會有現在這個麻煩了。
徐安邦認真思索,回道:「因為你當時懷著工友伯伯的孩子。」
當一切都模糊,猶如霧裡看花,她可以繼續裝傻,但如果有人誠摯地奉上一份感情,她再也沒有理由假裝不當一回事,這是她該給小月的答覆。
也是給自己的結束。
忙完工作,單織月在公司多停留兩個小時沉澱心情,十點才回家,剛打開門,就聽見隔壁陳媽媽探出頭來。
「織月啊,你回來啦,七點按你家門鈴都沒人應門。這是小月上次跟我一起團購的桂花釀,網路上很有名,呵呵,很少男生會喜歡吃這個,一定是買給你的。」陳媽媽笑呵呵遞給單織月兩罐桂花釀。
是啊,小月根本不愛吃甜食,她還不清楚他喜歡什麼,他已經摸透了她的喜好,唉……她忍不住又想歎氣。
「對了,那個小偷今天下午已經抓到了!本來我還很擔心你一個女生會有危險,好在小月有來陪你,他也真聰明,懂得把鞋子放在外頭,這樣小偷看見這戶有男鞋就比較有顧忌。」
陳媽媽這一說明,她才發現明明有鞋拒,小月卻習慣把鞋子放在外頭,他說穿的時候比較方便,沒想到也是為了她著想。
他果然並非無緣無故想搬來和她一起住,要不然早在來台北的時候,就應該搬過來了,大概是聽她提過小偷的事情吧。
單織月謝過陳媽媽,進了家門,心裡備感壓力,腳步也格外沉重。
一件事拖太久實在不符合她的個性,她決定今晚就讓一切畫下句點,該結束的不要繼續糾葛下去,這樣對誰都不好。
蕭默月的房裡透出光亮,她猜想他還沒睡,於是放下皮包,喝了杯水,等凝聚足夠的勇氣才去敲門。
「小月,你有空嗎?我想和你聊聊。」
久久等不到回應,單織月又說了一遍,依然不見他應門,她主動開門走進去,竟看見蕭默月倒在地上。
「小月?!」她驚呼了聲,發現他臉色蒼白,滿身是汗,一手還捂著肚子。「你忍耐一下,我馬上叫救護車。」
最後,蕭默月被送到急診室,單織月在走廊上等著。先前匆匆忙忙間,看到桌上有手機就拿,所以她帶的是他的手機,等緊張的心情稍微平復,她翻閱手機內的電話簿,聯絡人少得可憐;陳了親人以外,只有少數幾個朋友,又看了通話記錄,發現他和其中一個朋友聯絡頻繁,於是她便聯絡對方。等那人趕過來,她才知道對方正是「PK」裡的Boss,同時也是蕭默月的堂哥。
Boss十一點趕至醫院,神色不悅。
「單小姐,我堂弟怎麼了?」
「醫生說他胃有點發炎,吃過藥已經沒事了。」
「你既然知道我堂弟有胃痛的毛病,怎麼還讓他餓到昏倒?」
「我、我不如道他有胃痛的毛病。」她該不會又漏聽吧?
「你不如道?!」Boss愣了一下連忙收斂臉色,換上優雅的微笑。「抱歉,應該是我記錯人,喜歡小月的女生太多了,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我有時候會搞混。」
不知怎地,單織月總覺得這句話似乎是針對她說的。
「沒關係。小月的胃是老毛病?」
「他以前太沉迷電玩,經常忘記吃飯,後來和我一起成立『PK』也是沒日沒夜加班,三餐不定時,才弄壞了自己的胃,去年更因為胃潰瘍住進醫院,所以我才逼他每個禮拜至少四天得去我爸的餐廳吃飯,不過上次他說找到人幫他煮飯,不必再過去我爸那裡,我還以為他說的是女朋友……」Boss有意無意又看了單織月一眼。
呃……怎麼他的眼神略帶指責?
她並不是小月的女朋友……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他們住後要合作,她希望公私分明不要衍生其他問題。
「我知道,你只是他喜歡的人。」
這下換單織月愣住,老人家一相情願罷了,怎麼連他也看不清事實。
「我和他……不可能。」
「為什麼?」Boss反問。
「你不覺得我們相差太多?」有眼睛應該都看得見。
Boss一手扣著下巴,上下打量她,「你們外表非常登對,薪水應該也差不了多少,加上小月個性很好,我相信他會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分析得簡潔明瞭。
「你難道沒有考慮過年齡的問題?」好吧,他可能近視太深。
「這個喔,你如果不化妝應該會年輕五歲,衣著再穿得鮮艷點又可減個兩三歲,這樣還有什麼疑問?」複雜的問題到了他手上就變得易如反掌。
單織月難以反駁他的建議。當初她就是擔心自己管理整個企劃部門,會因為外表過於年輕而遭到質疑,才會刻意化妝、穿套裝來掩飾她的娃娃臉,可工作和感情是不同的兩件事。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年齡,而不願去認真思考小月喜歡你的這件事,那就請你明確拒絕他,不要讓他還懷有一絲希望。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原本我們已經打算要接國外一款遊戲的製作,但小月堅持要和你合作,『PK』才會主動與你們聯絡。坦白說,我從來沒看過他那麼喜歡一個人,倘若你要拒絕也請別傷害他太深。」
局外人能說的有限,剩下的仍得靠當事人自己走出這個迷局。
Boss言盡於此,等確認蕭默月真的沒事後,他放心的把人交給單織月便離開醫院。
單織月走入病房,確認蕭默月仍在睡,隨手關了電燈,只剩下窗外的月光。她拉了張椅子坐在病床旁,凝視他略顯蒼白的倦容,握住他的手,滿是心疼。
所有的困擾、無奈,全因為眼前這個大男生……
她並非選擇性失憶或是故意忘記,是根本不去看她和小月之間的聯繫內容,就怕自己越陷越深,一個人陷入尚有緩衝,假使兩個人都跌入那就再無後退之路,她不想走到那地步,希望他們永遠都是能相互關心的朋友。
「其實我不膽小、也很有勇氣嘗試各種事情,這大概和我家庭背景有關,我爸不斷外遇,找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女人,對我媽和我造成很大的傷害,所以我變得獨立不喜歡依靠人,雖然沒有因此排斥婚姻,但對男人也很挑剔,總想找到一個最適合的男人攜手一輩子,我討厭換來換去,畢竟人又不是東西,七天內可以退換,或是隨便丟棄不會有任何感覺……」認識你的時候,我只覺得好像多了一個弟弟,因為你會跟我說你暗戀女孩子的心情,會跟我說一堆生活上的事情,我沒有兄弟姊妹,和你又很投緣,就將你當作弟弟,那時候真的沒想過會對你動心……明知不應該還是受到你的吸引,每晚都在期待和你聊天,你有時候沒上線,我就會猜想你怎麼了、猜你是不是有了女朋友……我覺得這樣的我,好傻。
「明明年紀小我那麼多,我怎能喜歡你?你還是學生,身邊都是漂亮年輕的女孩子,你應該找那種適合你的女生而不是我,或許你現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可等將來我四十歲的時候,你才三十三,事業剛起步、人生正要開始,而我對你而言已經太老了……」未來你會看見和我不同的視野,你即將展翅高飛,而我卻已經累了想休息,在人生的路上,我們永遠是不同的步調。這些都是我的想法,如果我跟你說,你或許會說你懂,事實上,你根本不可能明白我的害怕我的膽小,你只是一時的心動而已,很快就會退燒,當你轉身離開的時候,我只能站在原地流眼淚……所以,我真的不能接受你,感情上我很自私,我不想受到傷害,趁你還沒陷入太深,不要再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了,我們……一點都不適合。「
單織月一面說出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話,一面放開他的手。
她明白小月必定有聽見,只是選擇了最體貼的方式當作回答。
她勇敢無懼的精神從來就沒有分給愛情,所以不能握住小月的手。
她……握不住。
蕭默月出院後的當天也搬出她家裡,單織月慌亂卻已來不及,本以為他會安靜在家裡休養,沒想到等她下班回到家時,客房已經空無一人,她只能坐在客廳裡發呆,不知所措。
本以為兩人當朋友是最好的結束,沒想到他卻不想與她再有關聯,一聲不響的搬出去,教她頓時覺得好空、好空……空到彷彿再也無法呼吸了。
沒想到放棄竟然是這麼無奈的痛,痛到好似世界旋轉而她身在其中暈眩得睜不開眼睛,心疼,眼泛淚光,胸口儘是酸意。
單織月躺在沙發上,緩緩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淌下。
即使明白時間會慢慢修補這個傷口,只要能捱過當下的痛楚,一個禮拜、兩個禮拜甚至一個月後,這痛必定會減輕,然後……遺忘。
一定會的,所以她不必太難過,可是……為什麼腦海中儘是小月的表情,有他愉快的微笑、壞心挑眉的得逞模樣,更多的是偶爾或不經意捕捉到他凝視她的專注。
曾經他們一起搭過捷運,由於位置的角度關係,小月完全看不見她,她卻能透過窗戶反射清楚看見他落在她身上的那份強烈的視線。
那一瞬間,她沒想太多,直到此時才明白。
可是,她已做出決定就不能反悔,這是她選擇的路……
時間必定會修補一切的傷痕,單織月是這麼想的,然而,一個禮拜後,在辦公室看見蕭默月的那一剎那,一顆心卻不爭氣地跳得很快。
真的跳得很快,快到她又不能呼吸了。
小月怎麼會過來?不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嗎?」今天不用開會,你怎麼會來?「她保持步伐的穩健,挺直的背脊,不多看他一眼,免得表情洩漏一切,她想維持公私分明的態度。
單織月落坐的同時,蕭默月起身了。
他身上仍舊是白色的T恤和一件牛仔褲,臉上戴著黑框眼鏡,青澀乾淨的模樣再次提醒他們之間的差距,教她不敢有多餘的妄想。
蕭默月一步步走近,來到她身後,雙臂張開,一手撐住桌面,一手按在椅背上,他高大的身材給了她莫大的壓力,抓著筆的手竟在微顫,放在腿上的左手則是緊抓著裙擺,深怕一放開就會做出不顧一切的蠢舉。
他很清楚自己帶給她壓力,以前會捨不得她為難,但如今再也沒什麼好怕了。」沒有試過的事情就放棄,那不合乎我的性格,對我來說,無論有多困難,我總要一試,因為那是我想要的,如果不想要,根本不會出手。你當然可以放開我的手,但我不想放開,因為你就是我想要的。「他低沉有力的嗓音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在她耳畔邊堅定吐出。
他們之間就好似一鍋已滾燙的熱開水,如果不掀蓋,裡頭的水便會溢出熄了火,因此他決定主動,讓水蒸氣一次衝出來,不再掩飾。
單織月聞言,手好似無力,一下子抓不住,讓筆掉落在地上,抓著裙擺的手也不自覺鬆開。
她睜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更詭異的是她的心竟然又跳快了,不是因為困擾,而是感到一股莫名的……愉悅。
為什麼?
不,這是不應該的事情。單織月努力壓抑並且抹平心底不該滋生的異樣情愫,深深吸了口氣試圖穩定心緒,就在她要開口時,蕭默月又說話了。」你一直知道我喜歡你,所以才會想逃,因為你怕愛上我,對嗎?「
心弦霎時一止,四周彷彿靜悄悄再也聽不見任何一絲聲音,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心跳反而漸趨平穩。
他的氣息就噴吐在她頸子上,靠得很近,她動也不敢動,就怕好不容易維持住的鎮定瞬間瓦解、崩毀,那麼她將再無法平心靜氣地面對他,一旦底線被攻破,只怕將兵敗如山倒,小月既然已經知道她對他其實有心,她更要堅持下去,不許有一絲的猶豫。」我不是怕會愛上你,我沒有兄弟姊妹,所以一直當你是我弟弟……「」你當我是弟弟,那為何要閃躲?如果不是心虛,根本沒這必要對吧?「不等她說完話,他溫熱的氣息又靠近,逼得她不得不往左挪移,不小心碰到他的左臂又連忙坐正。
單織月索性別過頭企圖避開他的進攻。」我不是心虛,我是怕你越陷越深……我待會還得開會,有事下次……「她慌忙抱起桌上的文件夾,起身繞過辦公桌想逃離,殊不知蕭默月快她一步,大手一揮,門板發出砰的一聲重重關上。
他再次張開雙臂按著牆面,將她鎖在牆角與自己胸前,寸寸進逼,不再讓她有半點逃離的機會。」你又想逃了?「
單織月抱著文件,背對蕭默月,不敢轉頭義正辭嚴地反駁,因為她確實想逃。」我明白你顧慮什麼,始終不敢給你太大的壓力,更怕你會質疑我對你的感情,所以不想太早表白,我一再試探、一再等待,就是想確認自己的心,也想明白你對我的感覺究竟是如何,最後我終於瞭解我的確喜歡上你了,織月,我想握住你的手,我想抱著你,我想你……只看著我一個人。「
怦怦怦怦怦——
這巨大的聲響是她的心跳聲嗎?
他、他怎能說出這種話?
單織月深鎖眉心低著頭,咬著下唇似是忍耐著什麼。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放棄,怎能在這時對她說這些話?他說的話猶如鞭子毫不留情地鞭笞她的理智,拉扯她的步伐,教她舉步維艱。」為什麼我不是小你五歲?如果不喜歡,即使差一歲也會是你的借口。我當然也希望自己能夠早出生幾年,但這根本不可能,我只能接受事實並且努力追上你的腳步,一點一點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好讓你遺忘我年紀比你小的缺憾……可無論我多努力,如果你無法接受也只是我一頭熱罷了。我和你除了情人以外不可能是朋友,假使你真不能接受我,就請轉過頭來面對我,親口對我說你不喜歡我,要我滾遠點,這樣我才能死心。
他們果然不可能只是朋友……
蕭默月不再開口,靜靜等待她的決定。
半晌後,單織月終於選擇轉身面對,既然他要一個能令他死心的答案,她就應該給,她沒有勇氣也不該連累他。
她轉身,抬頭迎上他黑眸的那一瞬,話語剛到了舌尖,冷不防地,蕭默月低頭就吻住她。
他如同沙漠中的狂風,猛浪、霸氣地在她心底捲起萬丈高的驚濤,轟然一聲掩沒了她,讓她難以呼吸、無法思考,思緒停頓數秒,終於回過神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想推開他,然而掙扎的雙手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已被他牢牢鉗制住,只剩下右手徒勞無功地使勁,推不開也撼不動。
蕭默月恣意狂吻她,任由這段時日的壓抑宣洩出來,她的唇是如此溫熱柔軟,他毫不留情攫取,彷彿要渴求她甜美似的吸吮。
她怕,他也會怕,怕她會被成熱的男人吸引,就好比上次她拉著出去吃飯的男人一樣。他很清楚除了自己以外還另外有人在追求她,因此他也會擔憂,怕自己表現不夠有氣度,令她覺得幼稚了,可在感情上他小氣又佔有欲強烈,他就是不希望她對其他男人太親近,只要注視他就好。
再也不能滿足僅是注視而已,這次蕭默月不再有所遲疑,他不會讓她有機會退縮,假使她無法拉住自己的手,那就由他拉著她住前走,即便無法迅速抵達終點他也不放棄。
吻,越來越濃烈、熾熱,如八月熱浪一波波席捲而來,單織月根本無力阻擋,暈眩得幾乎站不住腳,整個人被他摟在懷裡,他彷彿撒下天羅地網,將她包圍的密不透風,神智霎時灰飛煙滅。
不如過了多久,熱吻終於結束,給了單織月一點喘息的時間,而他的唇也轉移陣地來到她纖細的頸子烙下一個彰顯所有權的印記。
這只是一個開始。
好不容易,蕭默月終於捨得放開她,單織月整個人就像是待在烤箱裡那樣熱烘烘的,發怔地望著眼前這個不同以住的男人。
他撫摸她的臉龐,溫柔地說:「你可以逃,但我也能追,而且肯定追得上。晚上早點回來,我會等你一起吃飯。對了,我相信你還記得在『斯坦索姆』這個副本裡,阿薩斯對瑪爾加尼斯最後說的那句話。」
輕輕在她頰上落下一吻,蕭默月帶著滿足的微笑離開她的辦公室。
直到門再度關上,單織月眨眨眼睛,雙腿已經虛軟得無法支撐自己的體重,背倚著牆壁緩緩滑至地上,整個人還有些恍神,腦子一片混亂,完全無法理解剛剛發生什麼事情。
她好像、好像被吻了?
吻她的人還是最不該吻的人……怎、怎麼會這樣?
事情怎會亂了套?
他們明明不該有牽扯,他卻不如怎麼回事突然強勢起來?
好怪……這樣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教她一下子亂了,不知如何收拾殘局。
小月為何提到斯坦索姆這副本……混亂的思緒終於有時間沉澱,她怔怔地望著地板,終於想起來了——
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抓到你!聽到了嗎?天涯海角——
這就是阿薩斯對瑪爾加尼斯最後說的話。每次打這個副本,璐璐總會笑說阿薩斯肯定愛上了瑪爾加尼斯,要不然怎會天涯海角都要追。
「天涯海角嗎?」
指尖輕輕擦過滾燙的唇瓣,她的心好似沸騰的水面不停冒著泡泡,難以平靜。
事情似乎不再受她掌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