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車,津言表吩咐司機先送他回公司,之後便累得在車上閉目養神。
隱約感覺到綠書探詢的視線,但連續好幾個星期平均每天睡不到三個小時的他,已經無力猜測她心底真正的想法。
先是美國總公司的主管出包,接著是歐洲分公司,奶奶越來越差的身體狀況,讓他不放心出國視察,待在台灣的結果,就是必須花費加倍的時間處理那些爛攤子。
直到快到公司時,津言表才睜開眼,回視她一路放在他臉上的視線。
「抱歉,我公司有事,所以讓司機先送我回來。」他疏離的開口,面無表情。
「沒關係,我很閒,之前剛把那些紙鶴交出去,只剩下……」跟他的合約,綠書隨口道,直到看見他驟然一變的臉色,才愕然住口。
她就非得這樣不可嗎?津言表痛苦的閉上眼睛,像是想藉由這個動作將她一併逐出腦海。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綠書伸手探向他飽滿的額頭。
這幾天,她一直與他的秘書密切保持聯絡,知道他除了滿檔的行程之外,還要擠出時間到醫院陪奶奶,沒有好好睡過一覺,完整吃過一餐飯的情況,已經連續好幾個星期。
她的手才剛覆上他的額頭,他冷厲的視線立即射向她,他不發問,僅用銳利的眼神脅迫她收回手,等她主動開口解釋。
「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我在想會不會是感冒了。」綠書沒有在他陰沉的目光下妥協,執意確認好想確認的之後才收回手。
「喔?結果呢?」津言表涼涼的問,原本她溫潤的小手覆蓋的地方,現在彷彿顯得更加冰冷。
他硬逼自己收回視線,平靜冷然的目光直視前方。
「很正常。」她肩一聳,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懶得多說,嘴角一勾,語調中儘是冷冷的嘲弄。
「我們是不是應該討論一下另外一件事?」綠書偷瞄他不苟言笑的英俊側臉,咬著下唇暗忖,這真是個壞的開始。
「奶奶的話,你不用當真。」津言表想也不想便這麼道,神情充滿防備。
他恨透他們之間存在太多東西,現先是合約,現在是奶奶的要求,難道他們之間不能單純一點?
他渴望只有他跟他,什麼背景跟雜音統統滾開!他只想感受最真實的她,同樣的,他也會讓她看見最真實的自己,如果她要他的話……
「這個也要討論,但我現在指的是另外一件事。」綠書平心靜氣的開口,杏眸小心謹慎的打量他臉上的冷峻,估計只要見苗頭不對,她就會立刻換個話題。
「哪一件?」他不在乎的冷冷回應。
「合約。」她說出這句話,感覺就像終於吐出梗在喉嚨裡的果核。
他沒有看向她,微微瞇眸,沉思了一下後,平靜的開口:「是該結束了。」
「經過今天發生的事,蜜娜應該不會再來糾纏了。」綠書點點頭,發現林岑芸給的情報非常好用。
「希望如此。」津言表冷哼。
「所以……所以……」看著他直視前方,冷漠而遙遠的表情,沒想到他卻在此時再看向她,讓她的拳頭就這樣僵在半空中。
「想結案了?」津言表嘴角一撇,側過臉,看見她小心翼翼的點點頭,瞬間,胸口像被鉛塊壓住,冷厲的眸子瞬間變得更加冰封。
「這部分的判斷,通常由雙方協定後就……就……」被他冰凍的眼神注視,害她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我懂了。」不忍心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他乾脆直接把話說個清楚,「等一下跟我上樓。」
要不是同時被這麼多事情弄得心力交疲,他會使出強勢的手段,逼她正視他的感情。
但現在光是奶奶的事,就已經讓他筋疲力盡,他甚至不敢想像奶奶真的離開……他咬緊牙關,全力抵禦這個念頭所帶來的恐慌感。
那種全世界沒有一個親近的人、沒有一個貼心的朋友,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跟自己斷了聯繫的感覺會是如何?他是在不敢想像。
「做什麼?」她詫異的問。
津言表艱難的吐出三個字,「領尾款。」
「好,那我等一下順便把戒指還給你。」綠書告訴自己,最困難的部分已經過去,深吸口氣後她接著開口:「你今天幾點下班?」
津言表沒有回答,隱隱受傷的戒備眼神飄向她。
看見他謹慎、不信任的眼神,她鼻子猛然一酸,仍故作沒事的道:「一般上班族都是七、八點才能下班。」
他凝神看了她一會兒,不清楚她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我是老闆。」他冷噤的陳述事實。
「喔?」綠書的表情瞬間明亮起來,「意思是你可以提早下班?」
「不是。」他冷冷的嗤之以鼻,「我打算今天睡公司。」
「又睡公司?」她不敢苟同的驚呼出聲。
「又?」津言表精明的抓住她的語病,危險的瞇起眸。
為了避免他拿秘書開刀,綠書幾乎是馬上就接著說:「這樣對身體很不好,我已經想好了,今晚,七點,你家,拜託一定要準時!」
這幾天,奶奶常趁他不注意時,偷偷拉著她問了許多他最近的狀況。
她不感據實以告,一邊在腦子裡杜撰著謊言,一邊把話說得坑坑巴巴,只是,恐怕她說的每一句,她老人家都不相信吧?
聽完她善意的胡扯之後,奶奶總是帶著悲傷與憂鬱的眼神逼她許下承諾會好好照顧他。
津言表皺眉冷哼,「嗯哼?」
直覺精準的告訴他,一定是奶奶對她說了什麼,否則急於與他劃清界限的她,,怎麼可能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可以好好吃一頓之後,洗個澡,十點準時上床睡覺,睡到隔天七、八點,養足精神面對接下來的挑戰。」綠書娓娓道出計劃了幾天的安排。
她把計劃想的非常完美,但也想過對方不一定肯配合,尤其對像還是個見過世面、精明幹練的世故男人。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聽你的話,像個乖寶寶照你規定的時間吃飯、睡覺,嗯?」津言表冷嗤,臉上儘是濃濃的嘲弄與譏諷。
「我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順利。」綠書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
「我很好奇,這也是合約裡的某一項嗎?」他神情平靜,唯獨譏諷的語氣洩露他不悅的情緒。
「當然不是,而且,我跟你的合約,剛剛你已經親口答應結案了。」她愣住,呆呆地望著他世故表情下的嘲諷,心底霎時感到一陣刺痛。
他很少拿商場上的模樣面對她,但現在的他正對她這麼做。
「所以是你突然變天真了?」帶著惡意的疑問從他薄冷的口中說出。
他竟然……用言語攻擊她?綠書全身僵硬,雙手緊緊捏住裙擺,努力想壓下眼眶突生的熱潮。
他毫不留情的攻擊,讓她馬上板起小臉,渾身的刺猛然豎起。
「我並不天真,而且你一定會答應我!」
「是我給你的錯覺嗎?」他似笑非笑的撇嘴,寒冽的銳眸裡閃過一絲心疼。
不是說好只是僱傭關係,現在她堂而皇之的提議算什麼?施捨?還是同情?
剛才在醫院裡,奶奶的要求已經讓他很不自在,一開始就是他主動提議拿錢請她幫忙,是他自己先破壞合約,接著她又自顧自的跟奶奶要好起來,就在她一面強調兩人之間存在的合約時,一面打算履行對奶奶的承諾?
津言表不自覺地咬緊牙關,嘴角勾起蒼涼的笑。
是他害她把事情變得複雜,如果用錢跟合約就可以把複雜的事情統統變得簡單,那有何不可?
「不是,不過是你讓我認識了奶奶。」她冒火的雙瞳驚見他嘴角令人心悸的笑容,一瞬間,心底又冒出那股又酸又疼的感覺。
「你威脅我?」他冷冷的瞇眸等著她。
「還沒到那個地步。」綠書緩下僵硬的表情,朝他隨意的揮揮手,「我只是先警告你而已。」
津言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企圖用眼神迫使她放棄這蠢年頭。
末了,他敗下陣來,深深歎了口氣。
「你不會放棄的,對不對?」
「跟聰明人說話真省事。」綠書偷偷竊笑,朝他伸出手,見他一臉狐疑,才開口解釋:「我需要你家的鑰匙。」
「如果我堅持不給?」津言表深幽的黑眸緊盯著她。
就算知道她這麼做是為了奶奶,不是他,但他仍感覺到一股暖意流進心底。
不管她對他的關心是不是建立在奶奶的懇求上,但她的確讓他感受到最真實的溫暖。
「那也沒關係,我本來就覺得直接跟奶奶要可能比較快,但是想到你畢竟是主人,好歹也要意思意思尊重你一下。」綠書說的臉不紅氣不喘。
這就是她所謂的尊重?津言表忍不住搖頭失笑。
沒想到她也有威脅他的一天?而且還能讓他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幾乎是一提出要求就瞬間將他秒殺。
誰叫她手中握有他最大的弱點——奶奶?津言表重重地歎了口氣,從西裝外套裡拿出鑰匙,放在她手中。
「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問了。
為了你!綠書差點說出口,幸好理智及時發揮作用,讓她硬生生嚥下這三個字。
沒了合約的關係後,的確讓她緊繃的神經放鬆不少,但是,如果讓他知道她愛他,依照中午差點擦槍走火的情況開看,今晚她絕對會被他生吞活剝。
如果對象是他,她願意交出自己,但不是今晚,今晚他需要休息。
綠書轉動眼珠子,想到了一個好借口,「為了奶奶啊,你本人沒照鏡子,可能比較不清楚,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有點疲憊,我在猜,奶奶可能是見你根本不會照顧自己,才會語重心長的說出那些話,你覺得呢?」
津言表愣住,會意過來後,一手覆上額頭搖頭失笑。
果然是為了奶奶,不是他!
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他會這麼快答應,一半是為了不讓奶奶操心,一半是因為……他渴望她的陪伴,從來沒有女人可以讓讓他如此異常渴望!
「說到這個,你幫我照顧奶奶的費用……」津言表已經打定主意,抽回情感,讓所有事情變得簡單又容易處理。
金錢跟合約,是他最不想拿來放在她身上的東西,現在確實最適合放在他們之間的約束。
「這部分就不用了。」綠書不等他說完,直接打斷他的話。
她斷然的拒絕讓他瞬間皺起眉。
「為什麼?如果沒有你,我現在不可能還有辦法工作,就當作是謝酬?」
「不用,真的不用。」她拼了命的拒絕,見他還是滿臉寒霜,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忍不住朝他吹鬍子瞪眼睛,隨即一臉正經的強調,「這不是客套,我可是百分之兩百的認真!」
「給我一個理由。」津言表不理會她的保證,擺出公事公辦的態度。
綠書拿他沒轍,深深歎口氣後,緩緩道出一部分的理由,「因為……奶奶是真心對我,所以我也真心對她,真實的關係怎麼可以收錢?」
「只要是真心對你就可以,你確定?」驀的,他笑出聲來。
津言表心裡充滿苦澀的滋味,他也想跟她擁有真實的關係,而不是該死的合約關係!
是他作繭自縛,先搞了個合約,讓兩人的關係從一開始就被定位在薄薄的、毫無人情的一張紙上。
她讓他感到有趣,所以他當初才想出這個一石二鳥的方法,讓他方便理所當然的接近她,同時把那群鬧哄哄的女人處理掉。
唯一最大的失算,大概就是賠上自己的真心。
綠書假裝沒聽到他看起來略帶雙關意味的問話,更不想推敲他是不是在試探她什麼。
她愛他,毋庸置疑。
如果他也愛她,儘管時間短暫,也足夠她回憶一輩子了。
綠書感覺喉嚨像瞬間被鐵塊哽住,眼眶湧上一股熱流,一抹苦笑浮上她的嘴角,她發現自己竟然開始考慮和他來一段短暫的戀愛。
然後,在被他甩掉之前,帶著回憶逃跑。
懦弱!她罵自己。愛情,終於還是成功的把她變得既軟弱又不乾脆!
見她不語,津言表伸出手,想抹去她眉心間的皺折,卻在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後愕然地收回手,暗自握拳。
「晚上八點?」他假裝跟她討價還價,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他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麼,但她的表情告訴他,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他不喜歡在她臉上看見煩惱的表情,非常不喜歡。
「是七點!」綠書馬上回過神瞪著他,「八點也可以,不過,到時你大概要到醫院來找我。」
這次總該是威脅了吧?大概是氣極了,津言表突然放聲大笑。
有什麼事情值得他笑得這麼開懷?綠書百思不得其解,露出彷彿看到怪物的眼神用力瞪他。
從來沒有人敢像她這樣在他面前明目張膽的威脅他!不過,拜她所賜,他感覺緊繃近一個月的神經異常的放鬆很多。
「對了,你今晚順便睡我家吧。」他提議道。
「為什麼是順便?」綠書疑惑的問。
「接下來的日子,我打算把工作帶到醫院去,明早一醒來,我打算直接去醫院,不進公司。」其實,在醫生要他們有心理準備時,他就想把工作帶去醫院,一邊陪奶奶,一邊抓緊時間處理公事。
綠書看著他沉肅的俊容,知道他會這麼做跟醫生方才透露的事有關,心中不免一酸,「我早上直接在醫院跟你會合。」
「我剛給你的,是我在公司附近住處的鑰匙,那裡有客房,明天車子接我們一起過去很方便,還是……明天你不預備跟我去醫院?」
「當然要去!」綠書不滿的瞪他一眼。
拜託,這種問題還用問嗎?現在有什麼事情比奶奶更重要?
「還是你怕了?」津言表雙眉一挑,露出挑釁的表情,輕鬆使出撒手鑭——激將法。
綠書心跳猛然漏了一拍,杏眸瞠大,望著他逐漸逼近的冷亮眸子,一顆心失控地跳得飛快,他幽深的專注黑眸,使得她感覺到一陣熱氣直衝向臉頰,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她又在他面前不爭氣的臉紅個不停。
「我……我有什麼好怕的?你……你不要老是拿這招對付我,我跟你說,我……」
「不怕的話,就別給我找麻煩,今晚住進來,放心,我的興致沒好到會對不情願的女人下手,不過——」他故意把尾音拉得長長的,逼出她滿肚子不服輸的硬脾氣,「如果你怕的話,我明天讓司機先去你家接你……」
「不用了!」有什麼好怕的?開玩笑!最禁不起激的綠書,立刻打斷他未完的話,「我決定今晚住你家,你家的客房不會剛好是倉庫吧?」
不知道她自己注意到了沒有?每次只要對她使出這一招,就能讓她傻傻的自動跳進設好的陷阱裡,到目前為止,幾乎還沒有失敗的案例。
想起跟她第一次見面時,她也被同樣的招數留在他身邊,津言表嘴角瞬間揚起。
「關於這一點你放心,這間倉庫裡的寢具恰好跟我房裡的一樣高級,絕對能讓你一覺到天明。」
***
晚上六點半。
劉星妤與綠書雙手叉腰,頻頻點頭,滿意的站在餐桌旁看著她們辛苦了一下午的傑作。
綠書的目光落在鳳梨蝦球這道菜上,困難的吞嚥了兩下唾沫後問:「我可以……」
「不行!」劉星妤斬釘截鐵的拒絕。
「流星雨,拜託——」綠書實在不敵美食香氣的誘惑,轉身拽住合夥人的衣袖苦苦哀求。
「錢呢?」劉星妤朝她伸出一隻手,視線最後定在綠書眼中的光彩上。
「在這裡。」綠書乖乖的將支票從裙子的口袋裡拿出來,放到她手上。
「你把一百萬放在那裡?」劉星妤拍額驚問。
「口袋很深,不會掉出來,放心!」綠書朝她笑得開心。
整個下午,在忙著為津言表準備營養又豐富的佳餚時,她感覺到自己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樂所包圍,一心為心愛的人付出,沒想到這麼令人感到滿足。
所以,她已經決定了,就算戀情注定短暫又怎麼樣?下午他的暗示,她懂,如果現在他對她有興趣,那就來一場戀愛吧!
她的人生哲學是,寧願後悔也不要有遺憾,就算事後離開,痛徹心扉又如何?好歹她也真的愛過。
明天早上,等他吃飽、睡飽之後,她就要把這個大驚喜送給他,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他的表情究竟是高興還是震撼。
「這個案子了結了,為什麼你還沒有抽身?」劉星妤懷疑的目光對上她無辜的雙眼,「該不會是陷進去了吧?」
「沒有!怎麼可能?」被人一下子猜中心事,綠書尷尬的乾笑了兩聲,「對方可是津言表,就算我喜歡他,他也不一定會看上我啊,你知不知道我的「假情敵們」個個漂亮到可以當頂級模特?」
「她們本來就是模特兒,還有,那些情敵都是真的,只有你是假的。」劉星妤沒好氣的提醒。
「哎!我知道。」綠書垂下雙肩,無力的點點頭。
「小綠,上次你假扮人家的女朋友,結果後來因為那位長輩過世而難過了好幾天,如果這次再有同樣的情況發生,依照我們當初定下的規定,在case中放進真感情,就要有心理準備,必須離開這份工作。」不希望好友陷入感情危機的劉星妤,其實已經從綠書的臉上看出端倪,苦口婆心的勸著。
這一切說來說去其實都要怪她。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看到好友獲得幸福的奇怪影像,進而激小綠接案,說不定小綠現在也不用那麼痛苦的掙扎。
「我知道,這是為了保護我們,但他奶奶不在case裡,對我來說,奶奶只是我很想要照顧的長輩,這樣而已。」
綠書試著告訴劉星妤這次案子複雜的程度,心中想著,這簡直就是剪不斷理還亂。
「那這頓飯呢?」劉星妤壓根不相信。
遇上那種魅力十足、工作能力一流的女性殺手,這個同情心時常氾濫的一塌糊塗「葉綠素」能不乖乖敗下陣來?
「這是我答應奶奶的事,照顧她的寶貝孫子,而且案子也結束了……」這就是她逼津言表先結案的主要原因。
「好,我知道了。」劉星妤朝她揮揮手,阻止她繼續長篇大論的說個不停。
「你知道了?」綠書驚訝的瞪大雙眼,她什麼都還沒有說耶!
「我問你一件事。」劉星妤溫柔的眼睛裡藏著不容錯辨的精光,「如果你愛上這次的僱主,怎麼辦?」
「呃,你為什麼這麼問?」綠書狐疑的眼光膽小的飄向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好友瞧出什麼端倪了。
「這樣的案子,這樣的男人,很容易讓人心房高築,卻也更容易失守,老實說吧!你的打算是?」
劉星妤負著手,僅有一百五十公分高的身子站的筆直,在綠書一百六十幾公分的身高前,雖然矮上一截,但氣勢依舊相當可觀。
「陪他度過這次的人生低潮。」綠書深深吸口氣,從實招來。
有時候她會忍不住偷偷懷疑,星妤是不是懂得讀心術還是有什麼神奇的超能力,否則怎麼能每次都洞悉她內心深處的想法?有時候更誇張,幾乎是念頭才剛冒出來就立刻被星妤知道。
「不收費用?」劉星妤一點也不訝異的問。
綠書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劉星妤的問話裡有著濃濃的好奇。
「我答應了奶奶,保證會陪他走出失去親人的痛,直到他找到他真正愛的人。」到那個時候,她就可以帶著短暫的戀愛回憶,悄然功成身退。
當初她對這份合約理解也是這樣,幫他清除身邊的野花野草,讓他之後遇到真愛時可以放手去愛。
接著,她很很快便悲慘的發現,自己竟然也是其中一小株野花野草。
「承諾?」劉星妤點點頭,提醒道:「記得別愛上合約裡的僱主,否則依我們當初的協定,就必須離開工作室喔!」
說實在的,劉星妤也知道這種規定的約束力因人而異,如果是綠書,她一定會憑著不知打哪來的傻氣跟執著,拚死做到底。
「我很喜歡這份工作,一點都不想離開工作室。」綠書舉起雙手,並且連忙搖頭表明心跡,但其實心中另有打算。
津言表現在應該不算是她的僱主了吧?
合約已經終止,酬勞也拿到手,當初只說好不可以跟僱主有感情上的牽扯,可沒有明文規定不可以跟「前任僱主」談戀愛。
這時,一個模糊的畫面掠過劉星妤的腦海,讓她瞬間微愣,僵硬的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綠書一眼。
她眼前再次出現綠書懷孕,雙手捧著肚子微笑著看著她的畫面,畫面裡面沒有出現任何關於工作的訊息,但有一股強烈的預感透過這個畫面,讓她清清楚楚瞭解了一件事——
劉星妤輕聲低喃著,「這是你最後一次接案。」
「什麼?」綠書皺著眉問。
劉星妤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緊緊閉上眼,狀似想捕捉什麼思緒,見狀,綠書一頭霧水的湊到好友面前打量著她。
劉星妤用盡全身力氣想將畫面看的更清楚些,但無奈畫面慢慢像陣輕煙似的散去,但留下的訊息反而更加強烈的呈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猛然睜開眼,見綠書幾乎貼在自己面前,驚得倒抽口氣,之後驟然的向後退了一小步,避開好友那困惑至極的表情。
「你怎麼了?」綠書藝雙眼睛裡滿是擔憂。
劉星妤困難的嚥了嚥唾沫,剛剛在睜眼的瞬間,她突然看到白色的靈堂和一種揮之不去的沉重悲痛感。
「沒什麼,我要回家了。」劉星妤拿起皮包,走到玄關,想了一下,突然轉身叮嚀,「小綠,今天讓他盡量休息,接下來是一場長期抗戰,還有,千萬別讓他離開你身邊。」
面對好友快閃的速度,綠書連發問的時間都沒有,只能呆瞪著木板,回想著劉星妤剛剛的叮嚀。
那不就是她今晚正準備要做的事嗎?
至於「一場長期抗戰」,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