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絲曼背著一個大包包,一雙美腿才踏進公司,她的助理小波就迫不及待的跑過來扯著她的手——
「經理!大消息!保證你一定樂翻掉的大消息!」小波興奮得不得了,主動幫她提包又拿東西。「就早上啊,你出門談案子時,有一個超級大帥哥跑到我們公司來找老闆,說有一筆大案子要跟我們談耶,你猜猜那個大帥哥是誰?」
杜絲曼走到位子上踢掉高跟鞋,整個人懶洋洋的躺在皮椅上,沒啥興趣的睇著助理小波。「誰?藍正龍?裴勇俊?還是黃曉明?」
「厚,拜託,人家是很很很大的飯店總裁耶,只是人比較冷冰冰一點啦,但尊貴又優雅,簡直就是——」
「等一下!」杜絲曼突然有點驚恐的打斷她。「你剛剛說他是什麼總裁?」
「就美國凱恩連鎖飯店的總裁啊。」小波壓低了嗓音小小聲道:「老闆交代過這是機密,除了你這位當事人還有我這個小助理之外,絕對不可以洩露那個大總裁的身份——」
「等一下!」杜絲曼再一次驚恐的打斷她。「你剛剛說是哪一個飯店?」
厚∼∼小波快要受不了的看著杜絲曼,這個平日精明能幹、思緒清晰,記憶力好得不得了的經理,今天是怎麼啦?一直打斷她的話又一直問她重複的問題!
小波擔心的看著她。「經理,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回家休息?」興奮感都快被消磨掉了,人家的重點是大帥哥總裁加一筆大生意好不好?
啥?她叫她回家休息?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快回答我!」杜絲曼雙手交叉在胸前,冷冷的瞪著助理。
「美國連鎖飯店凱恩啦。」小波小小聲的又說了一次。
杜絲曼聽見了,而且這回聽得很清楚,她的心在哀歎、在尖叫、在吶喊!幾天過去,這男人無聲無息的,她還以為這男人終於消失在她生命裡回美國去了哩,結果……他竟然還在台灣?不只如此,還登門來找人?!有沒有搞錯啊?
一直沒動靜,小波不禁抬起頭來偷覷了她一眼。「經理,你的臉色很蒼白耶,真的不必回家休息嗎?」
她頭好痛!杜絲曼揉著太陽穴。
「是說,經理啊,那個大帥哥有點像前陣子某一天晚上,那個來找你的男人——」
「他是不是指定我來接他的案子?」杜絲曼又開口打斷她。
小波笑了,很想大叫,之前的興奮感又在瞬間跑了回來。「對啊,很帥吧?經理你可是在飯店業赫赫有名的幕後推手耶,不指定找你要找誰?」
杜絲曼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冷冷的再問。「他不會也說了,如果不是我接的話,那麼他就不會把案子給我們菲亞這樣的話吧?」
咦?小波一愣,這句話她倒是沒聽說。
「經理,你不接嗎?」不會吧?世紀超級大案耶,求神都求不到的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耶!
「不接!」杜絲曼咬牙。「這個卑鄙無恥的男人!」
嘎?小波一愣。完全沒搞懂她家經理跟那帥哥總裁有深仇大恨……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當家老闆潘格爾走了進來——
「你們門沒關好,我聽見了一些。」他有點無奈的擺擺手,目光落在氣呼呼的杜絲曼身上,笑道:「說說看,你是要我當個公私分明的老闆?還是要我當個體貼下屬心情的老闆?」
意思就是,如果他答應她不接這個案子,就表示他公私不分了。
她幽怨的看著他。
潘格爾還是笑。「是他吧?那天晚上說要跟我談話的男人?」
杜絲曼不語,唇抿得緊緊地。
「我已經推了這個案子,你就別煩惱了。」
什麼?一旁的小波驚詫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就算知道老闆對經理一向很好,可也沒有這樣寵人家寵到無法無天的道理吧?真的太過分了!
「老闆,你怎麼可以——」
「你是笨蛋嗎?」杜絲曼先一步罵出口,壓根兒管不住自己的嘴。「有人家老闆像你這樣幹的嗎?如果公司因為我倒了……算了!我自己去找他!先說好,這次的案子如果成了,紅利我要分一半!這可是本姑娘我犧牲色相換來的,你不能說不!聽見沒有?」
她吼完,美腿套進高跟鞋,背著包包就要衝出門,突然想到什麼,衝到門口的身影又轉到潘格爾面前,朝他伸出手——
「拿來!」
「什麼?」要分錢也沒這麼快的吧?
「地址啊!不然我怎麼去找人?」
天爵飯店位在台北信義計劃區的一塊商業區裡,精緻體貼且專業的VIP私人管家服務是天爵飯店一成立便帶領飯店業爭相倣傚的獨家特色,也是國內外名流優先會指定入住的六星級飯店。
嚴莫臣這幾天就住在這裡。會說這幾天,是因為他這次來台灣是為了尋找合作對像共同進軍中國飯店業市場,因此,他曾輪流在這些他感興趣的飯店住上幾天,實際探訪觀察。
當杜絲曼找上門時,他剛洗完澡,腰間只圍了一條浴巾便來開門。
她看見他赤裸裸的精壯胸膛,頭髮還沒擦乾,濕漉漉的性感模樣比她看過的任何一個賣沐浴乳或刮鬍刀的男演員還要帥上一百倍。真是……這男人要不要乾脆去當明星算了?走到哪都可以把人電到哪……簡直就是女人的天敵!
「你……我等會兒再來好了!」她說著,反應有點慢半拍的轉過身。
嚴莫臣冷冷的瞅著她,眸光裡閃過一抹極淺的笑意。「你把我從頭到腳都看過一遍了才這麼說,會不會太虛假了一點?」
「我哪有?」她臉紅了,氣很虛。
「進來吧,還是你想在門口等上二十分鐘?雖然天爵飯店的管理很嚴謹,但不保證不會讓員工看見然後傳了出去,讓我們兩個上報鬧緋聞——」他話還沒說完,杜絲曼已經越過他往房內走去。
他微笑的關上門,拿起剛剛隨手掛在椅子上的毛巾擦頭髮。「桌几上有剛請管家煮好的咖啡。」
她替自己倒了一杯,果真香醇可口,非常專業,唇角不自覺地露出一抹舒暢的微笑。
「冰箱裡有現采不久空運過來的櫻桃。」走進浴室吹頭髮外加穿衣服時,他對著外頭的她說。
然後,她也很自動的去冰箱把顯然已經洗好的櫻桃抓了顆放進嘴裡,當真鮮甜好吃,讓她心情莫名大好。
所以,當這個男人一身舒爽,一襲藍色上衣搭白色休閒褲的端坐在她面前時,剛剛衝過來找人的怒氣已經被消弭掉一半了。
「你找我有事?」嚴莫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聽說你白天去找過我家老闆。」
「嗯。」
「那個案子……聽說我老闆推掉了?」
「嗯。」
「你為什麼要開出那樣的條件?」她近似質問地望進他的眼。
「你不是這個業界最棒的行銷推手?我開出的條件有何不合理之處?難道,你以為我會拿我的事業開玩笑,只為了拿來討好或是靠近一個我想靠近的女人?如果你是這麼想的話,恐怕你要很失望了,我不會因為任何一個女人而丟掉我做事的原則,這一點請你務必明白。」
他眼底精銳的光閃耀著,迷眩了她的眼。
她喜歡他這樣的原則,雖然他這麼說似乎在告訴她,叫她不要高估了她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甚至讓她覺得自己非常自作多情,但,見鬼的,她就是喜歡現在這個樣子的他——明理、霸氣、有原則,又很MAN。
最重要的是,他說她是最棒的!
她的確是最棒的!這樣的讚美,她絕對會非常樂意且很驕傲的接受它。
「我可以代替我老闆重新請您考慮讓我們公司接下您這件案子嗎?」
嚴莫臣挑挑眉,眼中閃過一抹讚賞。
於公於私,他都極欣賞這樣公私分明、決斷力明快的女人。
「如果你真的是最棒的,這個機會我自然得給,不是嗎?」在他無可無不可的語氣中,透著一絲絲的溫柔。
「那好。」杜絲曼揚唇笑了。「在你確定要讓我接下這個案子之前,請你先協助我瞭解一下貴公司的企業文化,和您個人對於飯店業的理想及想法甚至是需求,我會盡快把最適合與貴集團合作的台灣飯店業者提出來一一與您討論,如果必要,我也會陪你一塊兒走訪這些飯店,我相信您在來台灣之前已經先擬有一些初步的合作對象,如果你相信我,我也可以給您一點微薄的意見……」
***
他真的是個公事公辦的男人!
在為期五天的密集討論與企劃溝通,和實際走訪的八天行程裡,這男人始終維持著冰冷嚴肅的面容和極佳的君子風度,除了矢口不提兩人第一次見面所發生過的事外,除了必要的禮儀,他連她的手都沒有碰一下,完完全全把她當成生意上的路人甲。
杜絲曼偶爾會望著專注在事業規劃上的嚴莫臣發起呆,然後在被他發現之前像小偷似的偷偷移開視線,所以,她也知道這男人連偷偷看她的行為舉止都沒有,每次都是她偷看他……
老實說,這點莫名的令她沮喪,而且還覺得很哀怨。
她是個美女好嗎?這點,靠這麼多年來老是把色迷迷的眼往她身上瞧的那些男人,就可以得到完全百分百的印證,可是嚴莫臣打從她接下他案子的第一天開始,就完全褪去他曾經落在她身上的熾熱目光,和他曾經對她把到至極的誘人舉止,活脫脫成了另一個男人似的。
明明,她應該感到鬆一口氣的,卻偏偏一天比一天不服氣……
這很可笑,她知道,連她都很討厭這樣莫名其妙的自己,可是,她卻完完全全沒辦法克服這樣的沮喪與失落感,心情低潮得要命!
她工作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一次像這次一樣,竟然很想把工作丟掉,巴巴的期盼著身邊的男人可以偶爾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就算只有幾秒也好。
風很涼,花很香。
杜絲曼趴在南部某五星級飯店花園裡的石桌子上,邊哀怨著有些昏昏欲睡,最近她真的很容易疲倦,只要有時間,她就很想睡上一覺,當真是工作太操了,人家來飯店是輕鬆度假,她卻是來飯店當間諜,每天努力的用各種專業問題來測試每一間飯店的各種服務人員,還得把飯店上上下下的餐廳全品嚐一次,不肥上幾公斤才怪。
「杜小姐……」
「杜絲曼小姐!」
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喚她。杜絲曼緩緩睜眼,看到一個陌生男人畢恭畢敬的站在自己面前,嚇了她好大一跳,馬上清醒過來。
「你是……」
「你好,我是這間飯店的公關經理,敝姓張。」說著,對方遞了一張名片給她,而隨著名片,對方還順手推過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這是本飯店歡迎杜小姐帶著貴賓來參訪的小禮物,不成敬意,請笑納。」
杜絲曼看看他又看看眼前的盒子,一臉莫名。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是個房客。」
張經理笑著,朝她彎腰行了一個禮。「希望本飯店的服務品質可以讓杜小姐在嚴總裁面前多美言幾句,等會兒會有飯店主廚送來剛出爐的茶點,請愉快的享用,我先去忙了。」
說著,人就要離開。
「等一下,張先生。」杜絲曼喚住了他,微笑的把桌上的禮盒推回去。「這個請拿回去,我不需要,也不接受,不管裡面是什麼。」
「杜小姐,那只是飯店的一番心意——」
「你們的心意我瞭解了,請把東西拿回去吧,這種東西有跟沒有都不會影響我對你們飯店原本的評價。」杜絲曼正色道。「還有,麻煩請你們老闆出來,我親自把東西退給他。」
聞言,經理趕緊把東西抱進懷裡。「不好意思,我這就把東西拿走。打擾了,杜小姐。」
人走了,花園裡一下子又靜下來,杜絲曼爬下去繼續睡,沒多久她的身邊又來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沒打擾她,反而安靜的站在一旁看了她許久。
這女人,做起事來比男人還拚命,承認很愛錢,人家主動把錢送到她手邊,她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把錢退回去,這樣就算了,現在還蒙頭繼續睡她的大頭覺,就像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
嚴莫臣輕輕勾起唇角,深藍的眼漾起一股淡到不能再淡的寵溺笑意。
最近,她真的累壞了吧?大白天的,太陽這麼大,也可以睡成這樣,還真是難為她了。
他決定讓她小睡一會兒,自己則坐在她身邊以防再有人不識相的跑來打擾她。
嚴莫臣拿起她剛剛喝到一半的咖啡喝著,隨手翻閱她剛剛在看的資料,杜絲曼是真的睡沉了,沒發現身邊坐了一個人。
就這樣,一個人在睡,一個人在旁守著,花園裡的這一角,竟寧靜安詳得像天堂。
她睡眼朦朧地醒來,見到嚴莫臣,慵懶的對他一笑,完全忘記防備的模樣全落進嚴莫臣的眼底,他搖著頭輕笑,情不自禁湊上一張俊顏,傍著微風親吻上她的面頰,她怔著,有點傻的望著他,他伸手勾起她的臉,再一次覆上的,是她呆愣微啟的粉紅色誘人唇瓣……
深深地、勾纏著,強大的男性氣息迫得她暈眩,眼神迷離,一口氣憋在胸口都忘了該怎麼呼吸……
一直到他放開了她,她才在他灼人的眸光下嬌喘吐息,面色嬌羞瑰艷,竟比園子裡的花兒還美。
「嚴莫臣……你為什麼吻我?」半晌過後,她才記得要問。
「因為想吻,就吻了。」該怪……她慵懶地對他笑著的模樣太誘人,才會讓他一時情不自禁。
這是什麼見鬼的答案?杜絲曼有些氣悶的瞪著他。
「你常常想吻別人嗎?」
「不會。」
「那你為什麼剛剛想吻我?」
嚴莫臣挑挑眉。「不喜歡嗎?」
「我……」
「如果不喜歡可以告訴我。」他淡淡勾起唇。「但不需要對我說謊,懂得享受親密關係也是成年人的一種成熟表現。」
杜絲曼瞪著他,快要被他這種霸道得無法無天的邏輯給氣暈。他這樣說,不是擺明著要她只能說喜歡?她如果說不喜歡他的吻,就不是一個懂得享受親密關係的成熟現代女性?
「我不喜歡。」她就是要說謊,怎樣?
「是嗎?」嚴莫臣受教的點點頭。「下次我會讓你喜歡的。」
什麼?下次?
杜絲曼紅了臉,心從剛剛就亂無章法的跳,現在則跳得更厲害了。
「嚴莫臣,我不要你吻我。」這樣,她一定遲早會愛上他的。她不要愛上一個人,她說過要自己一個人過的,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快樂也很好——如果,不必愛上某人的話。
嚴莫臣定定的看著她,沒說話。
她被他的眼神看得口乾舌燥,心虛又難過。
是啊,她就是個壞女人,她說謊,明明喜歡極了他方纔的吻,明明這麼多天來一直期待著他這樣對她,可是,她卻得對他說不,口是心非得讓她感到很心虛。
「我知道了。」
嘎?杜絲曼一愣。她幽幽地抬眸,對上他那雙再次染上一層薄冰的藍瞳。
「我不會再吻你,除非你願意。」他起身,離開了這個美麗的花園,也離開了她的視線。
她突然覺得胸口隱隱疼了起來,極濃的失落像風一樣漫開,在胸臆間又有蕩漾著。
手機剛好在此時響了起來,她看也不看的把手機拿過來,懶洋洋的接起,心情一整個蕩到不行。
「喂。我是杜絲曼。」
「一個小時之後到我的房內做最後的討論與定案,有問題嗎?」是嚴莫臣,嗓音就跟他方才離去時的眼神一樣冰冷。
聽到他這樣冷冰冰的聲音,她突然有點想哭,半天沒答話,甫沖而上的淚意硬生生的梗在喉間。
她是自找的啊!她為什麼想哭?
就是怕愛上他啊,所以不要讓自己太靠近這男人,結果人家前腳才走,她就莫名的心酸又委屈起來。
她不喜歡他這樣對她說話,她不喜歡這男人把她當成一件公事在對待,她不喜歡看見方纔他轉過頭去離開她時的背影……該死的!她明明就已經愛上這男人了吧?她卻笨得到現在這一分這一秒才發現!
「杜絲曼小姐,你在聽嗎?」一直沒聽到答腔,另一頭的嚴莫臣有些擔憂的皺起眉。
她吸了吸鼻子,開了口。「我在。」
聞聲,竟換成嚴莫臣沉默了。
她在哭嗎?他好像聽到她的哽咽聲。
這女人,是存心想要挑戰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嗎?
「一個小時後見。」她說。
結果,是杜絲曼先掛掉電話。
因為她的淚已經落下,再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