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傑和許恩恩新婚的第一天,“費城”照常營業。
事實上,他們若想度蜜月,可能得等到餐廳三個月定期公休的時候。
開餐廳是件異常忙碌的事,幸好費傑和許恩恩對這件事都很有體悟。一起工作的五年來,也早就讓他們都很清楚彼此的辛苦,因此沒人有一句怨言。
這一晚,餐廳裡用香檳杯搭起一座香檳塔,在水晶吊燈下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芒。
每個進門的客人都收到一杯香檳和一朵玫瑰,但他們問到有什麼喜事時,餐廳員工只是微笑著。
九點鍾,在用餐區多數主菜都已經上桌之後,費傑拉著許恩恩的手走到用餐區中央。
費傑依然是外人面前那副不苟言笑的冷俊模樣,但當他低頭看許恩恩時——
他黑眸亮度可比鑽石,眼裡的寵愛,會讓許恩恩笑著低下頭,並讓現場所有女客騷動。
“搭香檳塔的原因是,我們今天早上公證結婚了。”費傑攬緊許恩恩的肩膀,大聲地說道。
客人們不約而同地叫好,鼓掌起來。
許恩恩笑著跟大家道謝,穿著黑色洋裝的身子則偎在費傑身側,右手也和他緊緊交握著。
費傑看到不少台相機被拿出來對准他們,漂亮雙唇立刻不悅地緊抿而起,嚇得客人們紛紛低頭收回相機。
許恩恩扯扯他的手臂,低聲說道:“怎麼這麼凶?”
“我今天已經拍了很多婚紗照了。”他以這種硬漢不妥協的口吻說道。
“你只拍了十張。”她被他握在掌心裡的手指伸展開來與他十指交握。
“他們還替我修眉毛,還化妝。”費傑頰邊肌肉跳動了一下,驀地打了個冷顫。
“他們只幫你撲了點蜜粉,好讓你的膚色看起來和我更協調。”她笑著說道。“但是你現在又沒化妝,而且還在你習慣的餐廳裡,笑一個啊。”
“你這麼愛拍干脆擋在我前面讓他們拍個過癮。”他冷哼一聲。
她凝視著他,輕聲說道:“但是我想和你一起拍。”
費傑臉上的烏雲瞬間一掃而空,不自覺地勾出一道笑意。
客人們津津有味地看著一向冷峻的費傑在許恩恩的柔聲細語裡,臉上竟然多了一抹好看的性感笑容。
許恩恩看著費傑只為她綻放的笑容,開心得簡直快爆炸。
她覺得自己好像魔術師,因為費傑這塊頑石總是會對她點頭。而這個新發現讓她十分著迷,忍不住捉到機會就要嘗試一番——
“客人現在可以拍照了嗎?”她一手攔在他的胸前,水汪汪的眼期待著他的回應。
“隨便啦!把你們的相機通通拿出來,要拍就一次拍完。”費傑說完,低聲詛咒了兩句只有她聽得到的髒話。
“我有腳架,可以幫所有人拍大合照。”一個攝影愛好者,舉高他的大鏡頭。
“天啊!”費傑翻了翻眼,俊美面容緊繃得像是要裂開的石頭一般。
他瞪著鏡頭用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粗聲說道:“要拍就快拍吧!拍完就快點用餐,然後我要回去過我的新婚之夜了。”
客人大笑出聲,許恩恩則是紅了臉,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腰。
“願意拍照的客人請到前廊候位處這邊。我們只拍一張,否則這頭大熊會失去耐心。”許恩恩讓服務生引導大家站好。“需要照片的人,待會兒請在櫃台留下住址,我會將照片寄給大家。”
客人很快地在這對新人的背後一字排開,調好了自動攝影的攝影師客人也連忙趕上。
“再三秒就拍嘍。”攝影師客人說道。
費傑緊攬了下許恩恩的腰側,她抬頭看他——
他吻住她的唇。
相機快門一閃。
八成的客人都在看他們接吻。
費傑抬頭對她露出得意的一笑。
“早知道中午也這麼拍就好了,至少還有點樂趣。”他說。
許恩恩臉頰的紅暈開始蔓延到耳朵,臉上盡是被人珍愛的笑意。
“我要去忙了。”許恩恩咕噥著從他懷裡掙脫。
只一秒,費傑便跟了上來。
“你們也快點回去用餐吧,我老婆說要快點忙完,好跟我過新婚之夜。”費傑神態自若地攬著她的腰,走回辦公室。
許恩恩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志得意滿的笑容,忍不住挑釁地說道:“晚上還有廷廷在。”
“我跟你爸商量好了,他幫我們幫了保母,他樂得可以獨占廷廷一整晚!”費傑哼起歌來,歌詞內容約莫就是“世上只有岳父好”之類的話。
她笑著拉著他走進辦公室。
“你再這樣笑下去,以後所有人會期待你每天都有這種笑容。”她說。
“那可不成,我只在你面前這麼笑。”費傑眉頭微斂,立刻恢復平時冷淡的神態。“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
他攬住她的腰,把她拉到身前,鎖著她水秀的眼眸。“你早上說‘我早就想嫁給你了’是什麼意思?”
她勾著他的頸子,對他一笑。
“因為我暗戀你十年了。”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道。
費傑盯著她臉上的淺笑,心被狠狠捶了一拳。
“十年?”他嘎聲問道。
“對。”
費傑雙唇先是緊抿,繼而美眸怒瞪著她,低吼出聲:“你有病,喜歡我怎麼不早說,害我浪費這麼多時間!那我們還在這裡等什麼?新婚之夜早該過了一百次了!”
費傑拉著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工作還沒做完,我晚上還要和備料師傅盤點肉品。”她抓著門,不肯放行。
“管他去死!”費傑直接打橫抱起她,才走出辦公室,員工們揶揄的口哨聲及祝他們“早生貴子”的叫聲便沒斷過。
“費傑,你這個精蟲沖腦的家伙,放手!”她一想到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要做那件事,羞得把臉埋入費傑胸前。
“你還真說對了。”費傑低頭看著她,不由自主地將她攬得更緊了一點。
這家伙說她愛他十年了,他現在只想把他的滿腔熱情也回報給她,他如今何止是精蟲沖腦,他是樂到連腦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 * *
許恩恩沒想到費傑會載著她到五星級酒店過他們的新婚之夜。
當她走進位於頂樓的蜜月套房時,高樓的大片玻璃窗外正閃爍著璀燦夜景,屋內處處可見的玫瑰花束正揮灑著芬芳,三十多坪的空間裡,入目盡是精雕細琢的法式家具,還有一張鋪滿玫瑰的四柱古典大床。
“好美哦。”她開心地說道。
“床夠大。”他滿意地點頭,倚在牆邊看著她開心地東碰西碰著。
就知道這女人喜歡這種法式風情,所以他才特別找了一頂有蕾絲床帳的大床,真是委屈他一個大男人了。
“餐廳太忙,不能帶你去度蜜月,我們就在這裡住一個禮拜。”費傑豪氣地說道。
“這裡太貴了,最多住三天就好了。”她搖頭。
“老子有錢。”
“有錢也要存下來,接下來餐廳旁邊的二館,還等著破土要用錢呢。”
費傑走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顎,仔細地將她打量過一遍。
“我就是實際、不懂浪漫,不然你想怎樣?”她雙臂交握在胸前,防備地說道。
“感覺娶了你之後,下半輩子好像變得很有保障。”費傑挑眉說道。
“你是為了這個才娶我的嗎?”她輕皺了下眉。
“你說呢?”費傑的指尖拂過她的頭後,她輕顫了起來。
“當然不是,我又貼心又能干,可以同時擺平你和一歲多的廷廷,我是天下男人都想娶回家的女人。”她站直身子,努力想表現出無所謂的模樣。
“是嗎?”他像貓般優雅再上前一步,兩人身軀至此已是緊密相貼。
“那你干嘛娶我?”她看著他像寶石一樣閃亮的黑眸,臉頰微紅,不自覺又退了一步,整個後背於是平貼在牆壁間。
他單手擺在她的臉頰一側,愛言輕吐在她耳邊,滑過她柔軟的臉頰。
“我娶你當然是因為我不受控制的男性荷爾蒙。為了想讓我的欲望得逞,從此能在房裡對你為所欲為數十年,只好娶你嘍。”他一手摟住她的後腰,讓她的身子與他緊貼著。
“欲望來得快也去得急。”她揪住他的手臂,只是被他這樣盯著,她的肌膚就渴望得發疼。
“我不認為如此。我從不知道自己會那麼想要一個人,想要到只想把她鎖在房裡,好好地愛她到天長地久……”費傑的唇順著她的頰邊,滑至她的頸間,吸吮著屬於他的個人美食。
“……警察應該把你這個變態關起來……”她低喘著氣,感覺全身就快融化在他的唇下。
“警察會釋放一個迷戀妻子的男人……”
“干嘛說謊?你又不迷戀我。”她看著他長到往上翹的睫毛,捨不得眨眼。
“不知何時開始,我只要一天沒看到你,整個人就不對勁。出國時,不打電話給你,我會失眠。你跟紀大宇出去,我看什麼都不順眼。你若是嫁給別人,我就關了‘費城’找一個偏僻小鎮住下來,了此余生……”
費傑身子突然一轉,兩個人雙雙撲倒在大床上。
許恩恩被置於他的身下,望著他閃爍光芒的雙眸,臉紅心跳地感覺到他的男性已經因她而火熱著。
“我這樣對你,還不叫迷戀嗎?”他說。
“我一點都不同情你。”她拉下他的頸子,送上她的唇。“因為我迷戀你的時間更久,久到已經算不清楚看著你在多少女人身邊來來去去,久到就算心痛也不會讓你看出來。”
“以後就只有你這個笨女人了……”費傑狂烈地吻住她的唇,吮取著她唇裡的味道。
她嬌喘地感覺到他的舌尖吻過她唇裡的每一個角落,並找到她舌側的敏感,毫不留情地給予熱情,直到她除了他的吻,什麼也忘了。
“你迷戀我什麼?”費傑咬著她雪白的修頸,指尖以巧勁徘徊在她胸前。
她敏感得禁不起碰觸,拱起身子,驀地睜開氤氳水眸,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只穿著內衣躺在他懷裡。
“我還沒洗澡……我想先洗澡。”她推著他,突然害羞了起來。
天啊,她還沒和誰裸裎相見過啊。
“不用,你很香。”費傑吻過她柔白胸口,著急地看著她全身泛起一層動情的粉紅。
“不行,我一定要洗。今天是新婚之夜,所有女人都會希望自己像開心果巧克力慕斯軟糕一樣讓人垂涎,都怪你一直催我,害我連買套美麗睡衣的機會都沒有。”
“我幫你買了,放在浴室裡。”
“你買了?”她瞪大眼,不敢相信這個對生活瑣事都沒興趣處理的男人,居然會替她買睡衣。
他靠在床頭櫃,半敞的襯衫和性感眼眸低低覷人的模樣,讓他像個邪惡敗德君王。
“我買了一套可以滿足所有男人幻想的睡衣。”他似笑非笑地說道。
許恩恩瞪大眼,心下一驚。她和餐廳男員工們很熟,完全知道女人和男人對性感的定義,可以有多麼南轅北轍。
“我不要穿暴露的睡衣。”她呻吟了一聲,抓起一顆白胖枕頭在胸前遮住身軀,很快地轉身下床。
“你也可以只圍圍巾出來。”費傑痞痞的笑容裡滿是期待。“或者,不穿。”
許恩恩嬌臉辣紅,卻朝他吐舌頭繞彎兒鬼臉,抱著枕頭火速沖進浴室——
十坪大的浴室裡,一切都已經准備妥當。
浴缸裡放滿了洗澡水,鋪點著玫瑰花瓣,玫瑰精油的馥郁香氣從水霧燈裡噴灑而出。
外側化妝櫃上的木制衣架上掛了一件雪白絲綢細肩帶短睡衣,及一件相襯的長外衣。那精致的蕾絲、絲緞的光澤和高雅的刺繡,完全就是一個女人夢想中,新婚之夜該有的純真、優雅又誘惑的打扮。
許恩恩撫著那件睡衣,在婚戒上頭親吻了一下。
“謝謝你。”
“你該親吻的對象不是婚戒吧。”
她猛抬頭,他正站在門口,倚在門框處,俊美得一如雕像,神色卻像是要引她墮落的惡魔。
“你你你……干麼進來?”
“洗澡啊。”他咧嘴一笑,一進浴室便開始解去身上衣服。
她盯著他未著寸縷的背影,很快地別開眼,卻又忍不住偷看他平滑的背肌及結實臀部。
“許恩恩,過來。”費傑轉過身,朝她勾勾手指頭。她羞到連忙看向天花板。
“你慘了,男人最忌諱別人說他快,你要為此付出代價。”費傑緩步走向她,優雅得像正接見臣民的王子。
反而是許恩恩摟回剛才那顆白胖大枕頭,拼命想擋住自己。
“准備好付出代價了嗎?害羞鬼。”費傑抽回她身上的枕頭,黑眸鎖住她,雙唇熱烈地覆住她。
三分鍾後,許恩恩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更遑論是害羞這種小事……
* * *
許恩恩在半夜裡醒來,一睜開眼便看到費傑俊美的側臉。
他趴在她身邊,一手擱在她的腰間,白色床單遮住他腰部以下的線條,露出他結實的麥色臂膀。
她倒抽一口氣,還是覺得這一切像場夢。
有幾個女人能嫁給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想數目不多。
想到這人昨晚有多惡劣地用種種方式逼問出她對他的愛戀,她紅了臉,拉起棉被蓋住臉。
“我還以為你昨晚已經用完了這輩子臉紅的分量。”
一聲戲謔的揶揄聲才傳入許恩恩的耳裡,下一秒鍾,臉上的遮掩被扯去,她對上費傑慵懶而帶著笑意的眼。
她倒抽一口氣,整個人驀然往後一退,後腦勺叩地一聲撞上床頭櫃。
“笨女人!”費傑臉色一變,大掌直接撫上她腦後,用羽毛般的力道尋找著她的傷口。“很痛嗎?要不要擦藥?沒事撞那麼大力,是跟你自己還是跟我過不去?”
“我沒事。”她拉下他的手,對他一笑,身子卻還是不自覺地往後縮。
費傑瞇起眼,俊美臉孔直接湊到她面前。
“我有那麼可怕嗎?干麼一看到我就想逃?是不是我弄痛你了,讓你害怕?很嚴重嗎?我忘了你之前沒經驗。”
費傑把她壓平在床上,直接抽掉她身上的棉被,壓住她的大腿。
“躺好,我看看需不需要擦藥……”
“不要!”許恩恩尖叫出聲,用腿踢他的肩膀。“你敢看,我以後就再也不和你親熱。”
費傑握住她的腳踝,像豹般優雅地將他結實的身軀置於她的雙腿之間。
“你緊張什麼?我昨晚不是證實過我不只敢看嗎?”他咬住她雪白耳朵說道。
許恩恩直接閉眼、搗耳,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但她沒法子忽視他正貼著她的男性灼熱,還有自己正快速加溫中的血液。
“聽不到更好,我就不用廢話半天。”費傑吻住她的唇,指尖旋即在她身上施展著魔法。
她很快地忘了所有的句子,只記得在他的身下神魂顛倒。
多年愛戀心事被揭開,她其實仍羞怯到不敢直視他,可他卻像是要彌補這些年的不夠親近,強勢地用最親密的方式來取悅她……
鈴鈴鈴鈴……
費傑的手機響起,許恩恩看了下牆上的鍾——
凌晨四點。
“不管它。”費傑吻著她的後背,指尖則探至她的身前握住她的柔軟,戀戀不捨地啄吻她的頸子。
鈴鈴鈴鈴……
這回響起的是她的手機。
“一定有事。”許恩恩想起身,卻是四肢無力,只好用眼神哀求他。
他摟起她的身子,抓過她的手機貼在她耳朵上。
“喂,我是恩恩。”她一聽到對方的話,臉色立刻慘白,雙手也顫抖地緊抓著他置於她腰間的大掌。
費傑立刻坐起身,等著她說完電話。
“好,我會處理,我們會馬上趕到。”
許恩恩一掛上電話,費傑便握住她的肩膀。
“怎麼了?”他沉聲問道。
她望著他,眼眶裡的淚水啪地落下。
“夜班清潔員老蔡打電話來說餐廳失火了。”她說。
費傑的腦子有瞬間的空白,一股心痛揪住他的胸口,讓他不自覺地緊捏成拳。
“穿衣服,我請櫃台備車。”費傑抱起她一塊兒下床,沖向浴室。
兩分鍾內,他們離開了房間。
三分鍾後,他們搭上計程車,直奔“費城”。
* * *
飯店距離“費城”原本只有十分鍾不到的車程。因此,當費傑和許恩恩趕到現場時,火勢仍未撲滅。
許恩恩看著消防人員在餐廳裡進進出出,好幾次都忍不住想上前沖進火場,是費傑緊緊摟住她的腰,阻止了她。
“我可以失去餐廳,但我不能失去你。給我站好。”費傑說。
她於是緊挨著他,紅著眼眶,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當初請設計歸畫圖時,他對於裡頭古典氣氛嗤之以鼻,她拿設計圖打他的頭……開幕第一天時,他忙到只有五分鍾休息,拖著她到後院,瞪著她抽完一根菸,害她膽顫心驚到以為他第二天就會打包行李走人……開店半年,他們開始回本,費傑招待所有員工兩天一夜的豪華溫泉之旅,那天他喝醉了,直沖著她笑……
那些回憶都還鮮明得像是昨天一樣,怎麼今天所有的東西都被燒得灰飛煙滅了……
許恩恩哭得看不清前方,她接過費傑遞來的面紙,卻是怎麼也擦不干淚水。
“人都沒事,就沒事,乖。”費傑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的火焰。
她紅著鼻子點頭,卻用力地緊握住他的手,從他冰冷的指掌,知道他不是完全不在乎。
“我愛你,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還是會陪在你身邊。”她張開雙臂抱住他僵直的身軀。
費傑低頭看著她哭慘的的小臉,卻還努力想安慰他的模樣。他感到一絲鼻酸,但他不想失控,於是將臉龐埋入她的發絲間。
“你告白的地點還真是浪漫到不行。”他鼻尖有點酸,但他告訴自己他還有她,一切還不算太糟。
他只是遺憾,只是捨不得、捨不得這裡的回憶,捨不得她才嫁給他,就要跟著他吃苦。
“費老大。”夜班清潔員蔡千看到他們,連忙跑了過來。
“老蔡,你是怎麼發現的?”費傑問道。
“我打掃到一半,想說到廚房裡找點吃的,小沙說今天你們結婚,留了一份牛排和香檳給我,我還沒走到廚房,就聽到東西被撞倒的聲音,我以為有小偷,可是我聞到了燒焦味,還看到濃煙,有人大喊‘失火’,我就趕快跑出來報警……”蔡千急急忙忙地解釋著。
“我知道。謝謝你,辛苦了。”費傑伸手和蔡千牢牢一握,目光仍緊盯著餐廳不放。
這麼晚了,餐廳裡怎麼會有人?是小偷?還是蓄意縱火的人?
許恩恩咬著唇,不安地問道:“還要燒多久,會整個燒掉嗎?”
“已經只剩下煙了,應該很快就會撲滅了。”費傑冷靜地說道,知道廚房、儲物間都已經全毀了,不過幸好沒引起爆炸,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們是餐廳負責人嗎?”一名消防員和警察一同走了過來。
“是。”費傑點頭,一手緊握著許恩恩。
“火勢已經撲滅,鑒識人員要進去采證時,找到了酒瓶和一個倒在地板上的老人,初步懷疑是人為縱火。你最近有和任何人結仇嗎?”
許恩恩身子一僵,感覺費傑的身軀也在瞬間變得冰冷。
“我們可以看一下那個男人嗎?”許恩恩輕聲問道。
“當然可以。他一身酒氣,身上有幾個部位嚴重的傷。比較嚴重的是吸入性嗆傷,現在陷入昏迷。”消防人員說道。
費傑面無表情站在原地,不肯離開。
“我去吧。”她說。
許恩恩輕撫了一下他的後背,她才走一步,費傑便跟了上來,攬住她的腰。
兩人並肩走到救護車邊,醫護人員正把傷者的擔架抬上救護車。
費傑看著躺躺在擔架上那張被灰煙染黑的蒼老臉孔,他沉重地閉上眼,後退一步。
許恩恩倒抽一口氣,環住他的後背,給予他無聲的支持。
“你認識他嗎?”警察問道。
“他是我爸爸。”費傑冷冷一笑,目光卻仍緊盯在那個一年不曾出現,此時卻像老了十多歲一樣的爸爸費正明。
“你們要跟著一起去醫院嗎?”警察問道。
“不用了,他看到我也只會跟我要錢去賭博。”費傑嘎聲說道。
躺在擔架上的費正明突然睜開眼,看向費傑。
費正明的嘴嚅動了下,救護人員低頭聽完,轉述道:“他說‘不是他’。”
“你憑什麼以為說一句‘不是你’就可以否認一切!如果不是你,火會自己燒起來嗎?”費傑從齒縫迸出話來,他別過頭看向那棟火勢已熄滅,只剩余燼殘燒往上竄的餐廳。“從我有印象以來,你就把我當成球一樣地往別人家裡扔。之前還希望我去混流氓、賣毒品,賺錢供你去賭博,這樣的爸爸,你要我怎麼相信‘不是你’?”
費正明無力地閉上眼睛,被推上救護車。
費傑面無表情地看著救護車離開,只有站在他身邊的許恩恩,知道他全身顫抖。
她用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將臉埋到他的胸前,低聲地說道:“沒事了,如果他再敢傷害你,我就找他理論。沒有人可以傷害你的,我會保護你,沒事了。”
“你自己風一吹就倒了,保護我個大頭鬼。”費傑摟著懷裡纖細的身子,嘎聲說道。
“不信的話,你去問‘費城’員工,他們都知道是我在罩你的。”她仰著頭對他一笑。
費傑唇角緩緩上揚,黑眸裡盡是為她心折的溫柔。
她踮起腳尖,親吻了下他的唇。“收保護費。”
費傑望著她,心裡的陰霾至此慢慢散去。
“如果我就此一文不值了……”他低語道,不自覺地帶些撒嬌的意味。
“我養你。”她拍胸脯保證。
“如果我們沒法子再負擔重建,我必須放棄這一身廚藝……”
“你永遠是我心中最棒的廚師。”她堅定地說道。
費傑一笑,低頭吻了她的唇。“我愛你。”
“你們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嘛,先跟我到警察局做一下筆錄吧。”警察說道。
費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與許恩恩十指交扣著坐上警車,但他的眉宇不再深鎖。因為他知道他的父親再也不能干預他的心情了,因為有個女人幫他用銅牆鐵壁打造了一座城堡——
這座城堡的名字,叫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