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一片漆黑,如果不是透過窗外那個皎潔而明亮的月光照射的話,我真的很難找到正抱膝坐在地板上的葉冰浩。我瞇起眼睛,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這漆黑的感覺。
「葉冰浩,你……你還好吧?」我彎下腰,跪在葉冰浩的面前,有些不放心地看著他問道。
房間裡,那股蒼涼而無助的氣氛讓我忍不住地打了個激靈。看樣子,這個傢伙應該是在冬天生的。製造這種寒冷的氣氛,簡直就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緩慢地抬起頭,兩眼空洞無神地看著我,說:「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不由得怔了一下,他那副孤獨失落的神情似乎在無形中感染了我,心裡突然間變得好難過。
「葉冰浩,在你的心裡,銀甜倩是最完美的女神。如果我突然告訴你,其實她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完美,你會信嗎?況且,你現在不是也已經看穿她的真面目了嗎?」我看著葉冰浩,苦口婆心地勸解著他。
「退而求其次!」葉冰浩突然自言自語地冷笑了起來。可是,在他的眼底,我卻清晰地看到了一絲的傷痛。「我真像白癡!」
「……」我該怎麼辦?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減輕傷痛呢?
「我喜歡她,是因為從小到大,只有她肯對我笑,願意聽我說話……」
安靜的房間裡,葉冰浩突然開始自言自語地講述起他的故事。我靜靜地坐在他的身旁,當起了最好的聆聽者。
「……從我有記憶開始,爺爺就從來都沒有對我笑過。在他的眼裡,似乎只有正飛才是他的親人,而我卻什麼都不是。有一次,正飛因為受涼而引起了發燒,爺爺就徹夜不眠地守在他的床邊照顧著他,直到正飛醒了,爺爺才肯安心地離開。那個時候,我真的好羨慕他。所以,為了能讓爺爺也來照顧我,我就故意把自己弄病。我去洗冷水澡,開著空調吹冷風,到了半夜,我發起了高燒。當時,我真的好開心,我以為爺爺馬上就會來看我了。可是,沒有想到,我等來的只有醫生……」
「……」
「……我一直都期望著爺爺能像對待正飛那樣對待我。哪怕要我用所有的一切去換,我都願意。可是,這個願望卻永遠都不會實現。所以,我改變態度,在爺爺的面前霸道地搶奪正飛的玩具,為的只是希望爺爺能看我一眼,至少讓他知道我的存在……」
「……」
「……從小到大,我用盡各種辦法去向爺爺證明我的存在,可是,每次都是以失敗告終!」葉冰浩突然轉過頭看著我,傷感的味道塞滿了他的雙眼。「告訴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在他的眼裡,正飛是親人,而我卻是陌生人?」
原來,脫下了那層冰冷外衣的他竟是如此的脆弱。難道,他就是在這種完全不公平的待遇下長大的嗎?我望著他那雙早已沒有霸氣的眼睛,那裡面寫滿了他從小到大的辛酸和無助。我難過地移開視線低下了頭,心痛得早已沒有了知覺。
我該告訴他嗎?告訴他,他並不是學長的堂弟,而是學長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走出葉冰浩的房間時,已經是凌晨了。輕輕地關上他的房門,我伸手擦拭掉額頭上的汗水,放鬆地吐了一口氣。為了讓他不再胡思亂想,安心地睡覺,簡直是費了我不少的腦細胞!
我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往我的房間走去。可是,沒走幾步,我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我慢慢地轉過頭,看著身旁那扇緊閉的房門,腦海裡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爺爺的書房裡一定有「線索」!我賊頭賊腦地向四周望了望,確定沒有人之後,我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那扇緊閉的房門,身手敏捷地快速鑽了進去。
漆黑的房間深手不見五指,我再一次地陷入了黑暗的世界中。我不自覺地瞇起眼睛,努力地透著微弱的光亮找尋著擺放東西的書桌。
天哪!黑咕隆咚的什麼都看不清,怎麼找啊?我齜牙咧嘴地揉著剛才撞到茶几一角的膝蓋,忍住痛繼續向前摸索著。
匡當!
突然,放在書桌下的一個鐵盒被我無意地弄到了地上,震耳欲聾的清脆響聲迅速地在安靜的書房內蔓延開來。
咦!這是什麼?鐵盒內,幾張看上去比較陳舊的黑白照片掉了出來。我下意識地蹲下身,撿起了一張……葉冰浩!我驚訝地怔了一下,看著照片中的那個帶著天真笑容的小男孩,腦袋裡立刻浮現出了冷酷的臉。
是他!真的是他!我激動地撿起所有的照片一張一張地翻看起來,照片中的那個女人和我在那張被塵封的全家福上看到的一模一樣。照片上,她看著葉冰浩的那種眼神,充滿了疼愛和幸福。難道這就是那傢伙的生母??
啪!
「可翼!」
黑暗的書房突然一下子亮了起來,緊接著,一個沙啞中帶著幾分驚訝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
爺爺!我抬起頭,看到正站在書房的門口,一臉迷惑地看著我的爺爺,手中的照片輕輕地滑落在了地上。天哪!這麼晚了,他來書房做什麼?
「可翼,這麼晚了,你在書房做什麼呢?」爺爺抬起腿向我走了過來,臉上的那副關心讓我的心裡不由得有些歉意。
「呃!我……」
爺爺走到我面前,看到掉了一地的照片,嘴角仰起了一個有些尷尬的譏笑。「看樣子,你都知道了!」
「……」
「一直聽小飛說你很聰明。可是,現在看來,你似乎不僅聰明,而且還很細心!我想,就憑你的這份細心和聰明,對小飛日後管理家族生意一定會有很大的幫助!」
幫助?
爺爺大步地走到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一副鎮定自如的樣子看著我,跟平時那個和藹可親的爺爺一點都不像。「不錯!冰浩並不是小飛的堂弟,而是小飛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爺爺,我知道,你的家事我不應該管!可是,您對待學長和葉冰浩的態度,卻相差十萬八千里。難道葉冰浩就不是您的孫子嗎?」我看著這個沒有了慈祥微笑,一臉淡定平靜的爺爺,所有對他的好印象,全部都消失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小飛的父親苦苦哀求,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那個野種進我的家門的。在我的心裡,只有小飛才是我葉家的正宗血統。」他直視著我,眼裡是不容反抗的強硬和堅定。
「我想,冰浩之所以會和學長成為堂兄弟,也是爺爺您的主意吧!為了掩飾他是私生子的事實,您就將他過繼給了學長的叔叔,讓冰浩成了他的兒子。」
「我說過了!在我的心裡,只有小飛才是我唯一認定的孫子。」爺爺瞪著我,眼底的堅決在不斷地加深。「小飛母親是財大集團精心培養出來的正牌上流千金小姐。精通七國語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就是說,在小飛的身體裡有著最優良的血統。雖然從小父母不在身邊,但他卻很懂事聽話。可是,冰浩呢?他除了會給我打架惹事之外,他還會做什麼?」
「爺爺,原來,從小到大,你對冰浩不聞不問,就是因為在你的心裡,他的血統不純正。」我忍不住地冷笑了一聲。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所聽過的,最荒唐的理由了。「你說冰浩只會給你打架惹事。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的叛逆到底因何而起。如果不是你對待學長百般呵護,對待他卻是置之不理的話,他會用這麼偏激的方式去引起你的注意嗎?」
葉冰浩那個傷心失落的眼神,填滿了我的腦袋,一顆心痛得就快要裂開了。我一直以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慈祥、最和藹可親的老人。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是我錯了。他太可怕了。
「冰浩從小到大,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希望能夠讓爺爺您看他一眼。可是,為什麼連這麼小的請求,您都辦不到!你總是說冰浩的不是,卻從來都不從自身找原因。冰浩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全是您逼的。」
「看樣子,我果然沒猜錯,你喜歡的人是冰浩。」爺爺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突然冷冷地對我說道。
我猛地怔住了,驚愕地睜大眼睛看著爺爺。沒想到,他居然早就已經看穿了我的心事。
「你敢半夜跑到我書房來找『資料』,又敢當面跟我說這些話。想必,你是什麼事都肯為冰浩做了!」爺爺看著我,一抹不被察覺的得意的奸笑掛上了嘴角。
「……」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來做個交換吧!」
「交換?」我看著爺爺那隱隱得意的奸笑,一股不安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我可以答應你,以後會像對待小飛一樣對待冰浩,做一個慈祥的好爺爺。可是……」爺爺突然停住了話頭,一臉堅定地直視著我的眼睛,繼續說道:「……你也必須答應我,和小飛訂婚。然後,一起去美國留學。」
什麼?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副驚慌失措地看著爺爺,腦袋裡一片空白。他……他剛說,要我和學長訂婚?
「爺爺,你……」
天哪!我是不是在做夢啊?這未免太離譜了吧……可是,如果這樣能讓冰浩得到爺爺的關愛,或許,我可以試著去喜歡學長。
「我看得出,小飛很喜歡你。而且,經過這段時間我對你的觀察,我發現,你的聰明伶俐,細心謹慎,足可以做好小飛的賢內助,幫他一起搞大家族的生意。」爺爺看著我,眼裡寫滿了他的陰謀詭計。「況且。你不是什麼事都肯為冰浩做嗎?既然你那麼想讓我關心他,那就必須要開一個讓我願意改變的條件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