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得連細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可聞的書房裡一片死寂,沉默得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一名天姿絕色的少女立於門邊許久,然而在十餘步外那名男子偏偏只是專注的翻閱著書冊,連眼也不抬一下,彷彿當她是木雕石像似的。
心想若不開口,他恐怕會繼續無視下去,女子終於鼓起勇氣,「王,這是才燉好的蔘湯,請您趁熱……」
「朕沒興趣。」清冷的男聲截斷了她的話語。
溫婉的笑容頓時僵在少女秀麗的臉上,她一直心儀眼前這個俊美得令多數女人心醉,卻也無情得令多數女人心碎的男子,但他的目光與心思卻從來不曾落在她的身上過。
是她不夠完美,還是他對夏芷茵的感情太過深刻,才會在事發三年後的現在仍是瞧都不瞧其他人一眼?
究竟……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能走進他的心裡嗎?
察覺到她的文風不動,嚴馭堂不耐的抬起頭,「你這是在質疑朕的命令,還是聽不懂朕說的話?」
觸及他凌厲的視線,嚴玉萍慌忙對侍女道:「快!快撤下去!」
「該撤下去的不只那碗蔘湯吧!」雖然面對的是張稱得上我見猶憐的嬌顏,但他絲毫不憐惜。
「這……」囁嚅著,嚴玉萍以蚊蚋般的音量道:「王,其實玉萍今日來為的是一件事……」
「不重要就不必說了。」
「但,是太后娘娘要傳的話……」怕他聽都不聽就下達逐客令,嚴玉萍一鼓作氣道:「娘娘想請王到祈寧宮品嚐南方送進宮的春茶……」
「朕還有成堆的奏章待批閱。」
「可若您不去,太后娘娘那邊恐怕不好交代……」
「你照實將朕的說法轉告母后就行了,相信母后不會為難你的。好了,你下去吧!」
聽出他的口吻是沒得商量的,嚴玉萍只好低聲道:「玉萍告退……」她不敢再多言──因為親眼見過他動怒的情景,那是足以令人血液在瞬間結冰的一刻。
「還有,朕最後一次提醒你──以後除非有正事,否則,這類芝麻小事你都不必再來告訴朕。」
強忍多時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玉萍知道了……」
伊人掩面而去的同時,嚴馭堂手上的書冊也被「啪」的用力闔上!
「王請息怒!」太監李進立刻上前安撫。
「朕沒生氣,朕只是想知道自己坐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盛怒的俊顏轉為悲哀──他為自己感到悲哀,也為所處的情況感到悲哀。
若非為了心愛的人臨終前的托付,他其實對宮廷生活已經興致索然……
「其實太后娘娘都是為了王好……」
「朕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會一直忍耐著……」
「或許是娘娘還不能擺脫舊時回憶,才會至今仍對王無法放手吧!」
「即使朕這麼努力,母后依舊無法放下掌控的慾望是嗎?」嚴馭堂嘲弄道。
他的母后原為婕妤,因懷上龍子而被封為貴妃,受到寵愛,親友亦跟著加官晉爵,但她也因此備受當時尚無一兒半女的楊皇后與翁貴妃的欺凌,及至父王染上急症,無力顧及他們母子,楊、翁兩派更是步步進逼,意圖除掉他們!
所幸在母后的懇求下,時任衛國將軍的皇叔跳出來揭發楊、翁兩個家族的企圖,讓他們獲得許多朝臣的同情,並在父王駕崩之後,讓時年六歲的他登基,也讓母后一舉成為太后。
為了鞏固得來不易的地位,母后更是大力培植自己的勢力,並讓皇叔成為攝政王,護佑年紀尚幼的他。
及至他年長,因能體會母后的心情,因此對於她時不時喜歡干政、偏寵外戚,他都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只是慢慢開始收攏實權,整頓因掌權而愈來愈無法無天的皇親國戚,卻也引發他們的諸多反感。
他們的不滿母后明白,可又對愈來愈有主張,不肯輕易讓步的他束手無策,遂希望他能封皇親國戚的閨女們為后妃,藉以修補彼此間的關係。
可惜他不接受這番安排,還在後來的一次南巡,帶回一名民間女子。
夏芷茵的出現為他無趣的世界帶來了溫暖,但也震盪整個家族,母后更是很快找來神官為芷茵排命盤,宣稱她會敗壞國運,要他以大局為重。
但他毫不理睬,沒想到母后索性趁他出巡時,以除掉不祥之人為由,將芷茵推向死亡!
事發後,涉及此事的人全被送往與芷茵同在的國度──只除了母后。
面對他極度的不諒解,她泣訴是為了國家好,並不斷提起多年來受到的委屈,與為他所做的犧牲與付出,最後更表示若他無法諒解,她願意到地下去陪父王!
面對採取親情攻勢的母后,他最後壓下了憤怒與痛心,甩袖而去!
之後長達數個月,他只派人請安,直到母后後來大病一場,才又恢復了往日的互動,但見面時,他們幾乎是無話可說……
之後,母后再也不提立後一事,只是在隱忍了一、兩年後,近來又開始慇勤的為他物色對象,甚至將皇叔方滿十五歲的女兒也扯了進來……
「真是夠了!」閉了閉眼,嚴馭堂起身來到窗前,神色無奈,但沒多久,龍顏轉為訝異,「李進,最近有換花匠嗎?」
「回王的話,一直都是同一批人,怎麼了?他們有疏失嗎?」李進上前,順著主子的目光望去,意外的發現──「瓊花開了!」
「沒錯……」深沉的嗓音隱含著激動,「芷茵最愛瓊花,當年朕為了讓她開心,命人移植十株進宮,但它們不曾在此綻放過美麗,沒想到如今竟開花了……」
「王,這是吉兆哪!」李進微笑,「就像久旱逢甘霖,這幾株沉寂多時的瓊花終於開花,奴才想,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宮裡還能發生什麼好事?」薄唇冷淡的一撇,「朕只是突然有個想法……」
「什麼?」
「朕……想出宮去看看……」
「王要出宮?!」
「不好嗎?」
「不!當然好!」自芷茵姑娘離開後,主子更加努力治國,像是想藉由埋首於政務中忘卻一切,李進正愁他會悶出病來,沒想到他主動表示想出去看看,這可真是好事一件。
「嗯,朕想去芷茵的故鄉走走……那裡的瓊花應該也開得很漂亮了……」眺望著清秀淡雅的瓊花,冷漠的俊容浮現出許久未見的溫柔。
「王去散散心也好,奴才立刻去安排!」
「不,此事先別渲染開來;朕打算微服出宮,不希望任何人跟隨,離開前,朕會留下手諭,說明此事與你們無關。」
「可,為了王的安危著想,還是……」
「放心,朕不會有事的。」嚴馭堂淡笑,「若是你擔心朕會想不開,朕不是一直都照著芷茵的希望──活得好好的;若是你擔心朕的安全,難道你還信不過朕嗎?」
「當然不是。」李進深知背負著母后高度期望的主子從小便接受極為嚴格的武藝訓練,因此擁有連頂尖大內高手都望塵莫及的不凡身手。
「那就好,政務朕會先做好安排,也會定時與你聯繫,若真有要事,可直接向丞相大人請益。」
「王不必擔心,奴才會見機行事的。」李進深深作揖。
***
打從女兒紅腫著雙眼進門的那一刻起,一身華服的中年男子便極力忍耐著,直到她抽抽噎噎的說完事情經過,他終於按捺不住的拍桌!「好了,別哭了!我嚴四方沒你這麼窩囊的女兒!為了一個男人不要你,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真是不中用!」
「這是什麼話!」被罵的人沒回話,她的母親倒是心疼了,「玉萍從小就景仰王,好不容易能接近他,王卻那麼無情,她會傷心也是正常的;而且讓她去接近王,博取王的歡心,對咱們不也有好處嗎?」
「別再說了!」嚴四方勃然大怒,「哼!先王在世時,官拜衛國將軍的我手中握有的可是百萬兵馬,現在貴為攝政王,卻因被削弱權力,得冀望靠攀女兒的裙帶關係來重新掌權,簡直可笑!
「當年那場皇位之爭,要不是有我相挺,那張龍椅的主人早就易主了!腳步才站穩就想倣傚人家杯酒釋兵權,真是忘恩負義!」
「好了!當初為了鞏固政權,太后娘娘重用一堆皇親國戚,樹大本來就易招風,加上多年來又有不少害群之馬,身任要職後便胡作非為,惹來其他朝臣不快,紛紛參奏,王才會開始平衡親族的政治勢力……」
「哼!就算要清算,也不該是我!從他懵懂無知時,就是我在照拂他,幫忙安內攘外;現在他翅膀硬了,就想過河拆橋,早知如此,當時我就不該保他!!」
「身為攝政王的你一定是首當其衝啊!王還小的時候,垂簾聽政的你等於是代王,王長大了,你再繼續干政的話,其他人當然會眼紅,加上王已成人,有自我主張與想法,想親力親為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嚴四方瞪了妻子一眼。
「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不過王待咱們也算不錯了,」嚴夫人喜不自勝的說:「不但封了軍兒為禁軍統領,還說只要他表現良好,官拜將軍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在其他皇親國戚開始失勢的時候,咱們家還有人高昇,這很不簡單──」
「愚蠢!這是兩面手法,你到底是懂,還是不懂?」
「就算是也沒辦法啊!王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只會對太后娘娘和你的命令言聽計從的稚兒了,更別說在夏芷茵死後,他和太后娘娘簡直是形同陌路,連自己母后的話他都不太理會了,更何況是你。」
「既然這樣,咱們還能指望他聽太后娘娘的安排,乖乖娶玉萍嗎?」嚴四方冷諷。
「爹是說,女兒和王是沒指望了嗎?」嚴玉萍再度紅了眼眶。
「也不是這麼說啦!」嚴夫人安撫女兒,「該說是王太死心眼,才會至今仍看不上其他女人……話說回來──」轉向丈夫,「如果你真有能耐的話,就該想辦法讓王將對夏芷茵的情感轉移到玉萍身上呀!你不是一直想重新取回攝政權嗎?將玉萍送上後位就是個現成的法子,否則只要王繼續當政一天,你也只能這樣過一天了!」
「你說到重點了,只要王繼續當政一天,我也只能這樣過一天了……」嚴四方忿忿不平道。
「所以咱們更該幫玉萍啊!一旦玉萍封後,誕下皇子,你可是未來的王的外公耶!到那時,還怕權勢無法更上一層樓嗎?」嚴夫人道。
盯著滿臉企盼的妻子,嚴四方緩聲道:「的確,最近我也不斷在思考這個問題。」
「怎麼?你有什麼想法了嗎?」嚴夫人興奮的問。
「有是有,不過我還需要多點時間來仔細琢磨……」
聞言,嚴家母女歡喜得雙手交握。
「你需要什麼協助就儘管說,我和玉萍都會幫你的。」嚴夫人知道,貴為攝政王的丈夫多得是本事,只要他肯費心籌謀,事情一定沒問題的!
「是啊!爹,只要有玉萍幫得上忙的地方,您儘管開口。」聽到父親願意出手,嚴玉萍總算是破涕為笑了。
「放心吧!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們。」望著對他寄予厚望的妻女,嚴四方淡笑。
***
美輪美奐的大廳中,以坐在正位的中年夫婦為首,兩旁分立了四名頭戴珠翠,身著綢緞的妙齡女子。
這六人神色各異,目光卻都同樣落在正踏進大門的翠衫美少女身上。
「爹、大娘、四位姊姊。」雖然感覺到氣氛不尋常,元千夢仍不忘扯出倩笑,對著眾人打招呼。
「你可回來了。」一身紅衣的元千玫率先發難,「要不是娘派出所有家丁外出尋找,說不定咱們在這裡站到半夜,都還見不到你的人影!」
「若千玫姊姊有事先預告今天要議事的話,我一定會準時出席的。」
「都出事了,你還好意思嬉皮笑臉!」元千愛恨恨的瞪著她。
「這世上不是天天都有意外發生嗎?」元千夢困惑的偏頭問:「我以為依千愛姊姊處變不驚的個性,應該是不會太訝異才對。」
「我當然也有訝異的時候,特別是你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好了,別耍嘴皮子了。」元夫人慢理斯理的開口,示意最小的女兒元千純將托盤端到眾人面前,「夢兒,你可認得這是什麼?」
「一塊碎成兩半的玉珮。」元千夢只瞄了一眼就認出來。
「那又是什麼?」元夫人指著元千毓手中的另一隻托盤詢問。
「一襲破掉的錦衣。」
「看到這些,你可想起什麼了嗎?」
「大娘認為我應該要想起什麼嗎?」元千夢不解的問。
「你難道完全想不起來嗎?」
「我該對它們有印象嗎?」
「你這是在裝傻嗎?」傲視她精緻的容顏,元夫人的笑容冷了幾分。
「我是真的不知道……」
「好了!」一聲怒吼打破她們之間的對峙。
「老爺別生氣,我們說過會好好跟夢兒說的,不是嗎?」元夫人安撫著盛怒的夫君,望向元千夢的眼神卻是帶著勝利者的微笑。
「我當然知道要好好說……」壓下怒意,元建廷問向貌似天真無邪的么女,「你老實說,前幾天你是不是當街打了太守大人的兒子?」
「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元千夢偏著頭,似乎正努力搜尋著記憶。
「什麼好像有?是根本就有!」元建廷火冒三丈,「人家都帶著被你打碎的玉珮和撕裂的衣衫找上門了,你還想否認嗎?」
「我沒有否認啊!」元千夢無辜的辯駁,「再說,他被打也是應該的。」
「你說什麼?」元建廷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打了人,還敢理直氣壯的說這是應該的?你究竟知不知道『是非曲直』的意思?」
「就是因為知道,我才打他嘛!」元千夢振振有辭道:「我可是玉置縣縣令大人的女兒,那個王道明當眾調戲良家婦女,本就該受到懲戒,要是我當時袖手旁觀,說不定爹還會承受更多的民怨呢!」
「你要打抱不平也得看情況,對方是掌管永樂郡的太守大人的獨生子啊!你將他打得鼻青臉腫,教我如何向人家交代?」
「王子犯法都該與庶民同罪了,更何況是小小的太守大人的兒子。」
「小小的太守大人……」扶著猶如千斤重的頭,元建廷沉痛道:「你以為你爹官拜什麼?你爹只是個受太守大人所管的縣令哪……你當街痛揍王道明,不是在我的頂頭上司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嗎?」
「爹怎會煩惱這個問題?」元千夢奇怪的問:「愛子當眾行為不檢,應該是太守大人要擔憂如何去面對黎民百姓吧?」
「你是忘了,還是糊塗了?」元建廷氣到跳腳,「太守大人寵溺獨子又不是這兩天的事,之前已有諸多前例──就算王道明殺人放火,太守也會想盡辦法去袒護他……更別說,你難道忘了王道明跟你的關係嗎?」
「我記得啊!」這就是元千夢一直不想面對的事實──被她痛毆的不是別人,而是她未來的夫婿!
但說到這個她就有氣,因為這件婚事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訂下的!
而那傢伙求親的理由也很可笑──只因他認為她是全永樂郡唯一能配得上他俊逸外貌的女人,因此他決定非娶她不可!「看來王道明也不是真想娶我吧?否則怎會在訂親後還去挑逗其他女子?」
「這……」
見父親語塞,元千夢趕緊道:「如果他對我不是那麼有心的話,爹不覺得咱們直接成全他比較好嗎?」
「你說什麼?」元建廷愣了愣。
「女兒的意思是──不如咱們乘機解除婚約好了!」興奮的語氣表露無遺。
「你想退婚?」
「是啊!爹認為不好嗎?」
「你以為婚姻是兒戲嗎?」
「就因為不是兒戲,女兒才要解除婚約,除非爹願意眼睜睜看著我嫁給那種登徒子,誤了女兒一輩子!」
「你……」元建廷實在不知該說她是能言善道,還是擅於強詞奪理。
「夢兒,你這是在胡說什麼!」元夫人插話道:「這門親事已是咱們高攀了,豈有回絕的道理?再說哪個男人不好色,見了美麗的姑娘,起心動念也很正常,否則當初你爹也不會不顧一切將你娘給娶進門,不是嗎?」
「別老提那些陳年往事!」元建廷不悅的打斷妻子的話語,卻也忍不住對不馴的女兒訓道:「其實你大娘說得也對……男人有時確實很容易被美色給沖昏頭,只是對方可是太守之子,如今又被你撞見做錯事,相信他以後應該不會再亂來,再說親事已訂,不能反悔,所以咱們這就到太守府去謝罪……」
「為什麼?」元千夢感到忿忿不平,「明明就是王道明不對,為何我得道歉?難道爹認為王道明做的事是對的嗎?」
「事情要是有你想的那麼容易就好了,你開罪的不是普通人,太守大人也不算有量之人,要是你不去道歉,除了婚事可能一筆勾消外,你還可能惹禍上身……」
「一筆勾消就一筆勾消,不嫁那種人也是好事一件。」
見她一派無所謂的模樣,元夫人不禁道:「夢兒,這門親事已經傳遍整個永樂郡了,要是你不嫁王公子的話,日後還有誰敢娶你?」
「我相信嫁人並不是女人唯一的出路。」
「說得容易,你不嫁,難道是要讓爹養你一輩子嗎?」元千愛忍不住出言奚落。
不怪元家姊妹落井下石,只因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明明一無是處,卻只因貌美不凡,自小便是眾人注目的焦點,甚至有機會嫁進太守府享受榮華富貴,怎不讓人心生妒恨!
「千愛姊姊放心,我會想辦法照顧自己的。」
「你這黃毛丫頭以為女人在社會上立足很容易嗎?你要靠什麼來養活自己?」元千愛撇唇冷笑。
「夠了!」元建廷瞪著相貌最不俗,卻也最不受管束的女兒道:「總之,太守大人已經下了通牒,要我在七日內給他一個交代,所以你無論如何都得跟我到太守府去!」
「我.不.要!」元千夢斷然拒絕,離去前只丟下一句話,「在我想出道歉的理由之前,請爹恕女兒先行告退了。」
「夢兒!」元建廷瞪著她的背影大吼。
「別喊了。」元夫人訕笑,「你女兒那麼倔強,不嫁過去也好,免得將來替咱們家闖出更大的禍!依我看,老爺不如請王公子改在千愛她們之中選一個吧!」
「就算咱們願意,王公子也不一定會同意;算了,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就別瞎出主意了。」元建廷很瞭解么女的脾氣──她拗起來時是沒人說得通的──除非他真的準備直接將她給綁去太守府!
不過他當然不打算那麼做,他決定給女兒幾天的時間冷靜,之後就只能視情況再做定奪了……
***
「大膽奴才!王出宮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至今才來稟報?是活得不耐煩了嗎?」丟下愛子手諭,秀麗的婦人用力拍桌,含怒的聲音響徹整座宮殿。
今日太后請了攝政王夫婦及他們的掌上明珠進宮賞花,並以共襄盛舉的名義讓人去請嚴馭堂過來,沒想到卻得知這令人震怒的消息。
「回太后娘娘的話,奴才見王操煩國務多時,擔心他過於疲憊,才會斗膽建議他出宮走走。」回話的是嚴馭堂身邊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太監李進。
「你建議他?」太后橫眉怒道:「你是什麼身份,輪得到你來建議王該怎麼做?」
「奴才不敢僭越,純粹是為了王的身子著想。」
「哼!幾年前,他微服出宮帶回夏芷茵;這回要是歷史重演,你該當何罪?」
「奴才愚昧,奴才只看到王因政務繁重而疲憊不堪,未能顧及到這一點,還請太后娘娘恕罪。」
「很好……」太后冷笑,「難怪皇兒這般倚重你,李進,你果然夠機靈,知道要用皇兒的身體健康來牽制哀家。」
「奴才不敢!」李進伏地道。
「敢不敢你心裡清楚!」不想再浪費唇舌,太后直接問重點,「王上哪裡去了?」
「目前人在南方。」
「南方?」鳳眼一瞇,「該不會是到夏芷茵的故鄉去了吧?」
「這奴才就不清楚了。」
懶得和擺明裝傻的李進計較太多,太后又問:「身邊可有帶侍衛?」
「有。」為免太后多心,李進隱瞞了嚴馭堂隻身出宮之事。
聞言,太后高懸的心這才稍微放下,「總之,國不可一日無君,而他出宮也沒事先知會哀家,成何體統?他的身份可是不比常人,沒有大批侍衛保護就出宮太危險,你這就去擬皇榜,就說哀家突染急病,我就不信他看了還不馬上回來!」
「這……」李進面露難色。
「快去啊!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難不成是在等哀家治你罪嗎?」太后瞪眼道。
「是……」縱然無奈,李進也只能躬身退出。
此時,靜寂無聲的殿中傳來低泣聲。
「玉萍,你怎麼哭啦?」收起怒容,太后柔聲問。
「太后娘娘,王根本就不喜歡我,咱們還要為難他嗎?」嚴玉萍淚水盈睫。
「你別胡思亂想,目前皇兒只是還放不下對夏芷茵的感情,所以不將其他人當一回事,但哀家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的,加上你又這麼柔美可人,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對你敞開心房的,你們說對吧?」太后問向站在一旁的嚴氏夫婦。
「是啊!玉萍,太后娘娘對你期望甚深,你怎能放棄自己?何況你爹還在想辦法要增進你和王的感情不是嗎?」
「哦?」太后驚喜的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嚴四方,「你想到妙計了是嗎?」
「這……微臣還在思考呢!」嚴四方扯出笑。
「真是難為你了。」面對曾經叱吒風雲,如今卻勢微的他,太后感到很抱歉,「玉萍是哀家心中最適合掌管後宮的人選,若她能封後,並誕下皇子,你的勢力要恢復就容易多了。」
話鋒一轉,太后再道:「哀家也會再找機會勸勸皇兒,你好歹還是攝政王,不能老是讓你出席議事卻沒太多作主的權力……」
「沒關係,王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也是很正常的,太后就別苛責他了。而且王近來還升了軍兒的職位,微臣已經很高興了。」嚴四方露出體諒的笑容。
見丈夫竟將自己在家說的那一套搬到太后面前,嚴夫人有些驚訝,不過也鬆了一口氣──要是丈夫繼續憤恨不平,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呢!
也因此,她乘機道:「是啊!我們的希望全都放在一雙兒女的身上,只要他們好,我們也會覺得好的。」
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太后淡淡一笑,「放心吧!軍兒和玉萍我會好好照看他們的。好了,暫且別提這些了,當前宮中百花盛開,咱們先來賞花吧!」
「是……」其他三人臉上雖是掛著笑,心思卻是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