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轉光陰 第15章 幸福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我搬到小木屋後不久,生下第一個兒子融溥。

    阿煜一直待到我坐完月子才回南國,之後,阿煜、鏞晉、花美男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看看我,待個幾天,他們和小敏、小悅都很熟悉了。

    至於阿朔,他相當忙,往往一趟長途之路回到家裡已經天黑,匆匆吃過飯又返回京城。太子不是人當的,我相信未來,做皇帝會更辛勞。

    為解阿朔的思念,每天我都寫情書、寫生活小記,我把融溥的成長過程一點一滴寫下,沒教他錯過,也寫了一大堆未來世界人類都知道的大小事,娛樂他的休閒時間。

    這天晚飯後,我帶著融溥在屋裡玩。

    融溥算是成長得比較快的小孩,十個月已經可以走上幾步,能發出幾個有意義的音節。

    我把寫著「爹爹」、「娘」和「融溥」的字卡放在床上,拍著他渾圓的小屁股,說:「乖融溥,去把爹爹找出來。」

    就見他用小短腿飛快地爬到床的那一邊,像跑百米那樣,抓起「爹爹」的字卡,轉身向我炫耀。

    答對了!我衝著他拍手尖叫:「融溥好棒哦,Winner!你是天才、你是菁英,你是全天底下最優秀、最棒的乖小孩。」

    我忘情地把他抱起來轉三圈,他被我逗得咯咯大笑。

    轉著轉著,我看見斜靠在門旁的阿朔,再度尖叫。我抱著兒子向他跑去,他展開相手,接納我們母子。

    「我每次出現,妳都要搞得驚天動地,小敏、小悅會誤以為發生什麼事情。」

    「放心,她們早習以為常,而且,那麼難得才把你盼來了,怎能不驚天動地一番?」

    他摟緊了我,融溥夾在我們中間,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他把孩子接過手,左看右看,問:「這麼小的孩子,真能認字?」

    「當然能,別說國字,數學也行。有個教育學家把一群嬰兒集合起來,用皮影戲的效果,在屏幕後面先抓來一隻玩偶,搖一搖,定位,如此照做三次,然後把燈熄掉。當白色布幕拉開,發現後頭只有兩隻玩偶時,小孩子會驚愕,甚至哭鬧。由此可知,即使是小嬰兒也有1+1+1=3的概念。」

    「是,偉大的教育學家,感謝妳把我兒子教育成天才。」

    「真感謝還是假感謝?」我伸手捏了捏未來皇帝的大臉。

    「當然是真感謝。」

    「既然是真感謝,幹嘛擺著一張臭臉?」

    我看見了,在他進門之前。雖然後來他被我的尖叫拉出笑臉,但我心知,肯定有事情發生。

    他拉下我的手,把融溥抱回床上,對我說:「施虞婷出事了。」

    心一凜,我早料到她會是繼我之後首先被處理掉的人。她的心思哪能比得過李鳳書或穆可楠,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我拉他一起坐在床沿,問:「出什麼事?」

    「她與府中侍衛有私情。」

    「是……假私情,真冤枉?」我猜。

    「對。」

    果然冤,和我一樣,有冤無處申,那苦我吞過,再不甘願也得下喉。就算我不欣賞施虞婷,多少替她感到難受。

    「怎麼回事?」

    「約莫被下藥了吧,兩人衣衫不整在同一張床上被發現。」

    「誰下的手?李鳳書或穆可楠?」

    「怕是兩人狼狽為奸,誰也脫不了關係。」

    自從我離開太子府,失去孩子的穆可楠再沒有任何顧忌,動作頻繁,一次兩次,就算阿朔再沒知覺,也漸漸發現她不是個簡單女人。

    「你不替施虞婷辯駁嗎?」我焦急,太子的妻妾搞外遇是要命的事情。

    「妳何必關心她?她可從沒給妳好果子吃過。」他斜我一眼。

    「我想吃好果子找你就行了,幹嘛同她要?快告訴我,你有沒有出面主持正義?」我催促他。

    「我不想插手,何況現在李鳳書是正妃,處理這種事是她的分內工作。」

    鼓起腮幫子,我替施虞婷感到不值。無端嫁與太子,以為將終其一生過好日子,沒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場。私通,別說身為太子的妻妾,就是尋常人家也容不下這等事,李鳳書會怎麼處理她?光想到她對付我的手段,全身就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

    「可這是兩條人命,難道你不需要施大人的輔佐了嗎?」

    他輕壓我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妳會有這種反應。別激動,我讓常瑄暗中放走他們了。」

    「真的?太好了。」鬆開憋在胸口那堵氣,我問:「施大人那邊怎麼交代?」

    「常瑄帶我的口訊,要施虞婷寫一封家書讓施大人安心,我贈上大筆金銀,讓她往後能順利過日子,她感念我的寬恕,和那名侍衛走了。昨日施大人來訪,我與他深談,保證不將此事外傳,成全了施虞婷的名譽。他感念至深,我相信朝廷上,他會繼續襄助於我。」

    「那就好。」

    他坐到我身後,把我攬在胸前,相手圈住我的腰際,歎道:「妳是對的,女人的戰爭有時候比男人的更殘忍。當時,我真不該把妳攪進這淌渾水。」

    「幸好我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亭亭玉立,中通外直的高雅蓮花。瞧,渾水髒不了我。」我擺出蓮花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見狀,他咯咯笑開。

    我喜歡他放鬆的笑聲,他說過好幾回,小竹屋往返一回,就能讓他儲備足夠精力,面對那些煩人骯髒的事情。

    他抓住我的蓮花指,放到唇邊輕輕一吻。「是啊,幸好髒不了妳,金屋藏嬌果然是好主意,我很高興妳能夠遠離那些事情。」

    「什麼金屋藏嬌?明明是翠屋藏俏。」我指指屋外的竹林。夏日裡住在這屋裡,格外清爽舒暢。

    「不委屈嗎?」

    「委屈?有沒有說錯?哪個女人像我這麼好命?有個情郎可以想、可以念,可以日日時時牽掛在心田。」

    他圈住我的手臂添了力氣。「這樣就幸福了嗎?」

    「對。」我用力點頭。「這樣就幸福了。」

    「妳的要求很少。」

    「有了阿朔的心,還要求更多,會遭天譴。」

    我偏偏頭,拉起他的手掌貼在頰邊。「愛情是人生的答案」,以前看到這種句子,多少會忍不住噁心想吐,現在我懂了,會想吐是因為他們無緣,無緣認識真正適合他們的異性。

    「不辛苦嗎?」

    「你是指我得翻山越嶺、流血流汗、打敗無數巾幗英雌才能得到你的心嗎?不會,這個勝利品會教所有女人瘋狂。」

    他很滿意我的答案,溫溫文文的吻輕輕落在我的頸邊,我越來越懂得勾引他的疼惜。

    「一個人住在這裡,會不會無聊寂寞?」

    「你有沒有說錯?我身邊有融溥,有小敏、小悅,還有三爺、九爺、阿煜不時出現,我每天忙著應付客人、家裡人都忙死了,還得抽空給你寫信,把我那本『阿儀VS阿朔』完成。天曉得,我多希望自己有機會品嚐寂寞感覺。倒是你……一個人在那裡孤軍奮鬥,辛不辛苦?」

    我轉身,捧住他帥得讓人心跳不已的臉,望進他深邃的眼裡。

    「不辛苦,我有妳的信。」說著,他抽出裝訂成冊的信紙。

    阿朔做事很小心,他把我的信裝訂成冊、隨身攜帶,不讓人有機會發現我的存在,然後每次回家時再把舊信封存在箱底,帶走我的新信。

    他說,一讀再讀,會讓他紛亂的心情轉為平靜。我說,那是他的精神糧食,既然我的手藝填不了他的胃,身為小老婆,我有義務滿足他的心靈。

    「那麼,說吧,還有什麼事讓你心煩?」我益發懂得察言觀色了,他的眉頭一皺,我就能猜出幾分原由。

    他沒瞞我的打算。「禹和王動作越來越大,勾結地方官員,收取過路費、提高賦稅,積極與朝中大臣取得關係。年初春汛,大水來得又快又急,朝廷撥下八十萬兩整治河道,誰知轉眼,四十萬入了他的囊袋,我擔心明年的春汛,百姓又要受一回苦。」

    「你怎麼處理這事?」

    「我向幾個省縣借銀,補足虧空的部分。禹和王擔心我上奏父皇,處處使小動作掣肘,讓我的計劃落空。現在三哥親自出發,去遊說各個省縣,希望他能順利借到足夠的銀子。」

    「你打算上奏朝廷嗎?」

    他搖頭。

    我低頭想過半晌,道:「鄭武公娶了武姜,生下莊公和共叔段,因生莊公時難產,所以武姜討厭大兒子而偏愛小兒子,幾次想立小兒子為太子,但鄭武公不答應。

    莊公即位,武姜不斷為小兒子爭取封吧,從京地到西鄙、北鄙,之後擴大到廩延,許多臣子紛紛向莊公進言,莊公回答:他對君不義、對兄不恭,越是擴大越容易崩潰,多行不義必自斃。

    果然,共叔段緊接著大修城郭、囤糧,準備攻打鄭國,而武姜打算大開城門,為小兒子作內應,然民心不歸,莊公輕易地將他趕至共國。」

    故事說完,我靜靜望向阿朔。他是這番心意嗎?

    春秋經裡批評武姜私心,共叔段狂妄,也批評莊公陰狠,他故意不教導弟弟,放任他一錯再錯,直到回不了頭。

    但,當狠心成了生存的必要條件時……算了,陰狠就陰狠吧!我吃過太多虧,早已明白,善良純真幫不了自己,我可不要善良也害了阿朔。

    他苦笑道:「沒錯,我想的和妳一樣。我不上奏,他必認定我為端裕王之事不敢再起鬩牆之禍,往後,他越猖狂,我便越忍讓,讓他小覷於我。我只要堅定立場,將他搞砸之事彌補好,不教國家因他而紛亂,當官怨累積到一個極點……莊公說的對,多行不義必自斃。」

    「往後對他,你得更加小心在意。」

    「我知道,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我們相視而笑,轉頭,發現兒子不但沒有因為我們不理他而哭鬧,反而安安靜靜地坐在棉被上面聽我們對話,那表情專注得好像真的聽得懂似的。

    「糟糕,我們會不會教養出一個心機深重的壞傢伙?」我轉頭問阿朔。

    「就算心機深重,他也不會是個壞傢伙。」說著,他俯身把兒子抱過來放在我的腿上,長長的手臂一圈,把我們圈進他的胸懷裡面。

    對於家,我有了新定義──家,就是一個男人的長手臂構築起的幸福世界。

    我滿足地吸了口氣,問:「好啦,壞消息都說完了嗎?還有沒有其他事讓你皺眉頭?」

    「沒有了。對了,有個不錯的消息。」他的臉貼在我頰邊,扮鬼臉,逗得兒子呵呵笑。

    「什麼消息?」

    「常瑄家裡給他定下親事了。」

    「真的!?那個冰人?呵,總算有女人把他化成繞指柔了。」

    「我命令他,得生個兒子當融溥的貼身侍衛,關係就像我和他那樣。」

    「他允了?」

    「當然,我還命令他,得生個女兒當我的兒媳婦。」

    「他也允了?」

    「他敢不允?」

    「是啊,當太子殿下還真好,位高權重,人人都怕。」

    「妳怕過我?」他瞇眼挑眉,斜看我。

    我嘻嘻尖笑幾聲。「輪到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我們家融溥就要有個弟弟或妹妹囉!」

    「什麼?」他驚呼一聲,轉身坐到我面前,大聲問:「妳又有了?」

    「是啊,你的精子活動力強嘛!」

    他忙把融溥從我身上抱開,連聲呼喚小敏把兒子帶出去,接下來,夜,越夜越美麗……

    我猜錯了,不是弟弟或妹妹,而是弟弟加妹妹。第二胎是龍鳳胎,我們家一下子多了兩個新成員,我忙得更熱鬧了。幸好「阿儀VS阿朔」已經寫到完結篇,故事停在融溥的出生。

    至於禹和王的事,沒料錯,他二度被圈禁了,這次恐怕再也出不去。

    融譽、融玥兩歲那年,當朝皇帝薨,阿朔繼位,為正朔元年,立李鳳書為後,穆可楠為貴妃。

    大兒子融溥很厲害,才四歲已經開始學九九乘法。我想,再過幾年,就得把我念得很糟的微積分整理出來,教教這個聰明小鬼。

    正朔二年,融鑫出生,而後宮裡的皇后、貴妃始終沒有子嗣消息,朝中大臣紛紛上書,要阿朔為後宮再添幾名嬪妃。阿朔笑而不語,因此謠言四起,有人說鏞晉或他的長子將被立為太子。

    教人興奮的是花美男娶了王妃,是個擺夷女子,名叫璐璐,天真浪漫,和我很合得來。每次花美男出公差,她就到我的竹屋小住,她說我這裡是她的娘家,有皇帝當靠山,誰也不能欺負她。

    正朔三年,是多事之年,皇太后薨、融葎出生。年末,李鳳書因病死亡,這是官方說法,事實上是穆可楠的復仇,李鳳書殺了她的孩子,穆可楠要她的命。

    正朔四年,小女兒融珣出生,生日與鏞晉同月同日,鏞晉在府裡辦了宴席,硬要收融珣為乾女兒。

    那日穆可楠臨時出現,我躲進後堂,透過屏風偷看她一眼,只見她蒼白而虛弱,臉上的刻痕深得不像三十歲女子。我沒想到她竟衰老至此,見她如此,忍不住滿心欷歔。

    正朔六年,阿煜從南國來,帶來一位美麗的南國女孩依依,年紀很輕,跟在阿煜身邊幫忙。

    我不知道阿煜的態度怎樣,但依依對他的心意昭然若揭,我幾次暗示阿煜,他只是笑而不答。

    再來,我又生了一對雙胞胎,融暨和融闕出生。這次我血崩,差點兒死去,阿煜手忙腳亂,在旁幫忙的依依嚇得臉無血色,渾噩迷糊間,我聽見阿朔在屋外大吼大叫,他失控了。

    待我休息過三天三夜、徹底睡飽後,他對我下通蝶:「這是最後兩個了。」

    什麼鬼話嘛?他的能力這麼棒,而我的子宮又強健得嚇死人,不想受孕根本不可能。

    唉,誰教我捨不得把他分享給別的女人,否則大家輪流生,自然不會讓我的肚皮脹脹平平,辛苦成這樣。

    我搖頭說:「孩子注定要跟著我們,你怎麼可以拒絕?」

    「八個孩子已經夠多了,我再不需要更多個『注定』。說,妳一定知道有什麼方法不要孩子。」他的眼光好像我是婦產科醫生似的。

    對他說謊?我沒本事,三下兩下就會被他抓住把柄。

    於是我沒好氣說:「有啊,可那方法嚇人得很,在這個時代很容易造成感染死亡。」

    「什麼方法?說來聽聽看。」

    「拿紙筆過來。」

    叫剛清醒的產婦開健康教育課實在很殘忍,但誰讓我嫁了個好奇寶寶。

    「第一種方式,叫做結紮。」我畫出女人的生殖器和男人的生殖器,解釋半天後,在重點部位打一個蝴蝶結,笑眼瞇瞇地對他說:「大功告成,從此一勞永逸,不必擔心玩出小生命!」

    見狀,阿朔相眼暴睜。

    好啦,我同意,我把畫面畫得有些限制級,在新生兒面前做這種事,不是一個模範媽媽應有的作為。

    不過,偶爾玩玩阿朔挺有趣的,於是我接著說:「我是不知道阿煜的開刀技術如何啦,不過這時候沒有無菌室是確定的,手術後的殺菌工作沒做好的話,就算我不怕死,留下嗷嗷待哺的八個孩子,你教我於心何忍?至於在男人的……綁蝴蝶結的話,萬一沒弄好,我下半輩子的『性福』要到哪裡找?」我上上下下瞄了他幾眼後,道:「難不成你捨得讓別的男人代勞?」

    他瞪我一眼,態度慎重。「沒有比較簡單的方法?」

    聰明,新世紀知識看多學多,知道現代人絕對會為自己找到許多替代方案。

    「有,在女性身體裡面放進避孕環,或者在女性皮膚植入避孕片,再不然就吞避孕藥。不過那些東西都得專業人士才搞得出來,對不起,我不是學醫的,不知道那是什麼原理。」

    「那麼……沒有在男人身上用的嗎?」

    我實在不想提保險套的事,那會妨礙我的幸福,我老公偶爾才現身一次,沒好好利用已經夠對不住自己了,怎還能讓自己有所損失?

    「看妳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來,畫出來。」他把紙筆塞進我手裡。

    我歎老半天氣,沒辦法之餘,畫了個四不像的保險套,遞還給他。

    「這是什麼?」

    「保險套,把它套在你的重點部位,在迅雷不及掩耳那刻,它會及時包住你的小蝌蚪,讓它沒辦法一路直奔我的身體裡面,但要做到輕薄貼身……」

    話說到一半,我看見站在門口、端著藥的依依和她身邊的阿煜,她的臉紅得像煮熟螃蟹。

    唉,在室女嘛,理解理解。

    阿煜倒是處變不驚,走到床邊探了探我的脈穴,讓依依把藥遞給我,然後拿起我的解剖圖認真看一回。果然是學醫的,凡醫學新知都感興趣得很。

    所以咩,有的人就是天生吃這行飯,要他乖乖留在南國皇宮,怕是會悶壞。

    我一面喝藥,一面盯著阿朔和阿煜,只見他們兩個在旁邊咬耳朵,想也知道在討論什麼。至於放低音量的原因嘛……我敢打包票,他們絕對不是擔心污染我,而是怕依依姑娘害臊。

    我喝完藥,阿朔順手送來蜜錢。

    阿煜跟在他身後走來,對我說:「有個更簡單的方法,如果你們確定再也不要孩子的話。」

    「什麼辦法?」阿朔搶問。看來他比我更害怕生小孩,這回,我真的把他嚇壞了。

    「記不記得穆可楠是怎麼失去她的孩子的?」

    「麝香?」阿朔問。

    「那不是打孩子用的?這我不許,一旦懷孕,再辛苦,拚了老命,我都要把孩子生下來。」我出聲反對。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早晚我生孩子會跟下蛋一樣簡單輕易,至於這個差點兒弄死我的第六胎……人生多少有意外咩。

    阿煜沒理我,轉身對阿朔講話:「李鳳書用的是一石二鳥之計,麝香不但可造成孕婦小產,也可以讓女人不易受孕。當時嘉儀受寵,她怕嘉儀懷上孩子,所以送上麝香,沒想到嘉儀不喜歡香料,把它鎖在櫃子裡,沒起作用,而穆可楠喜歡麝香,才導致後來一連串的事情。」

    「那就麻煩你幫忙,她年紀太大了,挨不起這種苦。」

    什麼鬼話?以章幼沂的年齡算來,我不過三十歲,在公元二零一零年,還有許多女人在單身俱樂部裡面獵男人呢!

    「我也覺得她孩子生太多了,女人每生一個孩子,就會折損一次身子。」

    錯錯錯,他的醫學常識不足,在台灣有個莊博士提出一套理論,說得到子宮癌的女人要多生孩子,癌細胞會自動消失。生孩子很好,要是每個人都熱愛生小孩,大周就不會有人口老化的問題。

    「我本沒打算讓她生那麼多。」

    「早該有所節制了。」阿煜意有所指道。

    我再也聽不下他們的討論,出聲阻止:「喂,什麼話?你們以為自己在討論豬圈裡的母豬嗎?」

    「這個比喻倒是蠻恰當的。」

    他們相視一眼,放聲大笑,完全沒有考慮到產婦的心情,不知道產後憂鬱症會讓多少女人痛不欲生。

    不過這次的會談,的確阻止了我一胎一胎往下生,不然依照阿朔的如火熱情,我大概會一路生到更年期。

    正朔九年,穆可楠去世,後宮無后妃,冷落寂寥。

    宮裡派了許多太監、老宮女到家裡來教導我們宮裡的規矩,可惜,除了持重的融溥,其他的家族成員全學了個四不像(包括他們的娘)。

    正朔十年,我被冊封為鳳儀皇后,入主東宮。

    不過是從一個小房子換到另一個大房子,後宮對我而言沒有什麼太大分別。人老了,膽子大了,不易受教,就算加上阿朔和花美男的嘮叨,我也當不了威儀萬千的皇后娘娘。

    幸好鏞晉挺我,他說,有嘉儀的後宮是他見過最熱鬧活潑,最有人氣、最適合人住的後宮。

    正朔十五年,融溥娶了常瑄之女常時茜為太子妃。

    融玥一天到晚跟著阿煜在外面跑,都十六歲的大姑娘了,打死不讓阿朔指婚,後宮關不了她,她熱衷在外面闖名號,誰知,竟也給她闖出聖手郎中的稱號。

    我不得不對阿朔深感抱歉,是我教女無方,好的沒教,教出一個獨立自主的不婚女性。

    正朔十八年,宇文謹帶著兒子到大周做客,誰知眉來眼去,我們家融珣對宇文謹的兒子宇文驥上心。

    之後書信往返,宇文驥頻頻到大周旅遊,一個說要拓展視野,一個熱衷當地陪,三下兩下,搞出熱戀,融珣吵著非要嫁到南國和親不可,阿朔不捨女兒遠嫁,還鬧出一場出走風波。

    我怪自己沒逼女兒背熟「父母在,不遠遊」的道理,只好跳出來當中間人,勸勸阿朔,要他想想當年的我們,別為難女兒。

    於是正朔二十年,融珣坐著我坐過的馬車,走著我走過的路,遠嫁南國。

    正朔二十五年,阿朔把皇位傳給融溥。

    他是個有福氣的皇帝,接下爹爹手中的太平盛世,連年風調雨順,民生富庶,國庫滿盈,他重用許多談判高手,免除了邊關戰事。

    融鑫、融葎是天生的商人,在這兩個財政部長、經濟部長的協助下,大周的貿易助長了稅收;融暨、融闕這對相生子頗有乃父之風,年紀輕輕就熟讀兵書、經通戰略,發明出來的武器,讓我這個老媽都甘拜下風;融譽是文人,開科舉士有獨到見解,比當年我給宇文謹的意見要厲害得多。

    這個國家有他們五個兄弟撐著,夠讓人放心了,所以融溥登位後兩年,我們作出一個重大決定──旅行。

    一個只有出發日期卻沒有歸期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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