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夫 第六章
    對於妻子要約見曾經嫁娶的對象,江隨雲表面未曾多說什麼,但心裡實在是百般不願的,他唯一提的要求是,見面當天他要在場。

    結果,去送信的人回來說,齊莊主唯一的要求是,見面當天只讓少夫人一人前往。

    直到凌清雪臨上轎的前一刻,江隨雲仍然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一路叨念著,「米都已經快焦了,他怎麼還不死心?做人怎麼能這樣死腦筋呢?」

    凌清雪在心裡輕歎一聲。當初,她何嘗不是這麼想他的呢?

    事到如今,想到以前,她唯一的感覺就是甜蜜又有些好笑。

    「江隨雲,你可以回去了,看到你的話,今天的事恐怕談不成。」

    「可我不放心。」你跟他單獨相處。

    「我雖然身懷六甲,但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她安撫他。

    江隨雲滿眼的不甘加不放心,但最終還是停下腳步,看著妻子上轎赴情敵的約。

    樂清走近一步,小聲建議道:「少爺,我們可以偷偷跟去。」

    江隨雲頓時眼睛一亮,拿手中的扇子一拍貼身小廝的頭,笑道:「說的對,我們可以偷偷跟去。」

    一旁的管事忠叔明智的沒出聲。即便他一點也不認為瞞得過少夫人的耳目,不過看少爺興致這麼好,他決定什麼都不說。

    雖然人在轎中,但凌清雪聽得出後面有人跟來,且還是那個人,她暗自搖頭,向後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不多時,轎子便在雙方約定的茶樓停下。

    凌清雪下轎的同時,就已看清茶樓前持劍而立的是鏡明山莊的兩大護法,不由得向身後看了眼,嘴角輕揚。早說不讓他跟來了。

    「凌姑娘。」兩人向她抱拳行禮。

    她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以我現在這樣的情形帶名僕婦進去,貴莊主應該不會介意吧?」

    兩名護法看了那名普通僕婦一眼,對視了下,點頭同意放行。

    凌清雪臨近前又朝方纔的方向看了眼,這才抬步入內。

    遠處的江隨雲吁了口氣,搖著扇子對貼身小廝說:「還好她有帶人進去。」

    樂清咕噥了句,「少夫人那是為了讓少爺放心。」

    江隨雲跟著嘀咕道:「可我還是不放心。」齊浩宇如今已經有些偏激了,他越抓著李家小姐不肯輕饒,就越說明他還放不下清雪,還不曾死心。

    在他憂心不已的同時,凌清雪已經走進齊浩宇所在的雅間。

    一身白衣的齊浩宇似乎永遠都顯得玉樹臨風,只是如今眼神中卻夾雜了些以往不曾有的憂傷與沉重。

    僕婦扶著凌清雪坐下,然後退後兩步垂首站到一邊。

    「如今你一個人見我都不方便嗎?」目光掃過那名僕婦,齊浩宇的劍眉微皺。

    「商賈之家不比江湖人,有些事總還是避諱的。」凌清雪漫不經心地回答。

    「清雪,你變了。」

    她淡淡地應道:「齊大哥又何嘗沒變呢?」

    齊浩宇看著她隆起的小腹,目光一黯,聲音低沉下去,「如果當初你順利嫁到鏡明山莊的話,今天也該有我們的骨肉了。」

    「齊大哥——」她聲音微沉。

    「清雪,你懂得,你一直都懂的,我是因為喜歡你,才向凌堡主提親,為什麼你不肯給我機會?我不介意的,就算你當初失身嫁給別人,我也不介意!」他突然有些激動起來。

    凌清雪在他手伸過來之前,閃身避開,面沉如水地看著他,「齊莊主,請自重。我今天請你來,是為了李家小姐的事,我們,」她頓了下,「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事成定局,沒辦法回頭了。

    齊浩宇眸底劃過一抹陰狠,「那個賤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齊大哥,」她試圖平心靜氣地跟他談,「李小姐縱然當初有錯,落得如今的下場也足夠了,你就放過她吧。」

    「放過她?」他嗤聲而笑,「在她將我的幸福破壞殆盡之後?」

    凌清雪猶豫了下,仍然說了出來,「你還有如意姑娘,她一直在等你。」

    齊浩宇俊顏一變,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盯著她的眼睛道:「是因為這個,你才不願意回頭的是不是?」

    「你現在認為是李姑娘破壞了你的幸福,可是如果當初我嫁給你的話,我會覺得是我破壞了如意姑娘跟你的幸福。」她決定把話攤開來講,如果放任對方繼續執著下去,對誰都不好。

    齊浩宇恍然,「所以當初即使沒有李家小姐從中破壞,你也是不想嫁給我,對不對?」

    「齊大哥,對不起,我只是沒有料到會遇到那場暴風雨,後來一切就開始脫軌。」原本事情不會變得這樣複雜的,也許就只是她做了逃婚的新娘,凌家堡對鏡明山莊有所虧欠罷了。

    齊浩宇喃喃自語,「為什麼?當初你明明是願意嫁給我的。」

    凌清雪的神情微怔。當初嗎?她若在他提親之前就知道他那位紅顏知己的存在,或許就不會有允婚的事發生了;如果沒有在青樓看到那一幕,也或許她就嫁給他了。

    可惜,一切不可能重來。

    「齊大哥,去年四月初八你人在哪裡?」

    他愣了一下,隨後回想,臉色驀地大變,眼神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她微笑,笑容極淺也極冷,「秦淮河畔的青樓裡,如意姑娘的床上,我看到了。」兩個月後便是他們的婚期,他卻仍貪戀著別的女人的溫柔,多麼諷刺。

    齊浩宇啞口,頹然坐倒在椅中。

    凌清雪面容平靜地看著他,繼續道:「齊大哥,我們每個人都要為曾做過的事負責。放過李家小姐吧,她其實也很可憐,而且畢竟她也曾救過我一命。」

    齊浩宇彷彿沒有聽到,神情怔怔的。

    她輕歎一聲,對跟來的僕婦道:「我們走吧。」該說的她都說了,要這麼做便是他的事了。

    一直守在樓下附近的江隨雲一看到妻子的身影出現,馬上就跑了過來。

    「江隨雲。」聲音淡淡,卻隱含了一絲好笑。

    他上前扶住妻子,神情自若地笑道:「我是怕他們伺候不好,所以跟過來看看。這些日子娘子一直在家安胎,不如趁今日到處轉轉,就當散心?」

    「好啊。」

    樓上的齊浩宇站在窗前,低頭看著、聽著他們夫妻一問一答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情意。

    江湖傳言江大少爺對妻子敬若神明,視若珍寶,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著,行走一步都小心再三,為了妻子,不給其他女子接近自己的機會,更把家中年輕的女婢悉數趕離身邊。

    這男人已經做到他所能做的最好,難怪清雪最終還是接受了他。

    目送他們遠去,齊浩宇的眸色一點點黯淡下去,繼而又泛起陰狠。

    還是要怪李家那個賤人,沒有她的李代桃僵之計,清雪也許已經順利嫁進鏡明山莊。她會暈船,所以凌堡主才捨陸路就水路,為的就是防備清雪出狀況,結果老天卻安排了最大的狀況。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綠樹紅花掩映中,一隻雪白信鴿落了下來,停在花圃邊緣,發出咕咕的聲音。

    坐在院裡搖椅中的凌清雪眼神微變,對一旁伺候的人道:「把信鴿捉來。」

    僕婦捉過鴿子交給她。

    凌清雪從鴿子腳下取下一隻小巧的竹筒,抽出裡面的紙條。

    他仍然沒有放過李小姐。看完紙條上消息,她沉默了。

    話已說盡,對方卻依然不為所動,甚至於……她的目光落在紙條上最後一條消息——如意姑娘投水自盡了,在齊浩宇去找過她之後。

    數日之後,凌清雪又收到一封信,這次放下信後,她一個人在窗前站立了很久很久。

    江隨雲回來時,她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

    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到桌上那張攤開的信紙上,最終走過去,拿起來看。

    然後,他也沉默了。信上交代了如意之事的前因後果,當初清雪看到的那一幕是如意刻意設計的,她對齊浩宇說好聚好散,讓他陪她最後一夜。而在那之前,她便寫信約了清雪當日過去。

    「娘子。」

    沒有回頭,她的聲音顯得有些縹緲,「就算事情真相是這樣。可是事過境遷,齊大哥為什麼不能放下呢?」曾經她也欣賞過他,卻不料他會變成如今這樣。

    他將她摟入懷中,發出一聲歎息,「因為他真的愛上了你。」與所愛的人失之交臂,這是那個男人一聲最大的遺憾。

    「我們沒緣分吧。」凌清雪笑了下,臉上卻無絲毫笑意。

    「所以我才一直說我跟娘子是三世修來的緣,打都打不散。」他低頭在她頰邊落下一記輕吻。

    「貧嘴。」

    「李小姐的事我會想辦法,娘子就不要再傷神了,如今你要好好安胎,千萬不能出岔子。」

    她點頭,「我如今行動確實不便,否則的話,我親自過去一趟應該也可以將人帶走。」

    「為了她曾救過你,娘子便原諒她所發下的錯?」

    「誰能無過?寬恕別人也是饒過自己。」她的神情有些傷感,「再說,如今她落得這般田地,我只剩下同情了,哪還怨得起來?」

    「娘子既然怨她,為何當日得知她的下落後沒找去?」他有些不解。

    她將頭靠在丈夫肩頭,輕撫著自己的肚皮,道:「她處心積慮,也是想跟自己喜歡的人雙宿雙飛,我何必去破壞,一個女人的幸福得之不易呢。」

    他歎了口氣,「也許當時娘子尋了去,她還不至於落到今天的下場。」

    凌清雪默然片刻,然後說道:「也許,這就是命吧。」

    江隨雲摟緊懷中的人,看著遠處黯淡的天色。是呀,這就是命吶,冥冥之中,上天將她送到他的身邊,給了他一個幸福的機會。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凌清雪的肚皮也一天天大了起來,行動益發地不俐落,活動的範圍最終就固定在棲雲小築之中。

    在她臨近生產時,江隨雲告訴她李小姐救出來了,她於是放下心頭懸的那塊石頭。

    後園湖中荷花綻放的時候,江家的小少爺在眾人期盼下呱呱墜地,讓江老夫人笑瞇了眼。

    聽到嬰兒洪亮的啼哭聲,江隨雲奔到門邊,焦急地問:「少夫人怎麼樣?」

    立刻傳來穩婆帶笑安撫的聲音,「江少爺放心,夫人平安無事。」

    江隨雲這才到母親跟前看了眼她懷中的兒子,紅通通、皺巴巴的,是自己的骨肉,他微微笑了起來。

    等到房內穢物清理乾淨之後,江隨雲這才被允許進屋。

    看到一臉疲憊的妻子,他輕輕地坐到床邊,握住她的一隻手,默默地看著她,心裡盈滿幸福。

    凌清雪閉著眼輕喚了聲,「江隨雲。」

    「娘子。」

    「孩子呢?」

    「外面奶媽看著呢。」

    「哦,長得好看嗎?」

    「很醜。」他實話實說。

    她睜眼瞪了他一眼。

    他馬上道:「聽穩婆說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樣的,過幾天就好了,娘子這麼漂亮的人,加上我這麼俊美的父親,咱們的兒子能丑到哪裡去,你說是吧?」

    凌清雪因為他的話而失笑。

    「娘子,辛苦你了。」

    她微微一笑,虛弱卻絕美。

    江隨雲哄道:「睡吧,我知道你累了。」

    「你也去休息吧,折騰一天了。」

    「好,我等你睡著。」

    她「嗯」了一聲,合上了眼,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江隨雲看著睡熟的妻子,眸底一片深情,最終沒有離開房間,和衣睡在她的身邊。

    第二日,他便因此被妻子斥責了,但他只是笑而不言,低頭看著與妻子並頭睡在一起的兒子。

    「老聽人說,兒子是父親天生的情敵,果然不假,現在這裡沒我的地方了。」

    他不無感歎地說。

    屋裡服侍的下人聽了他這句頗含幽怨的話,全都暗自竊笑著。

    凌清雪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滿是愛憐地看著身邊的兒子,輕聲道:「等他長大了娶了媳婦,就是我這當娘的人嫉妒他妻子了。」

    「我不會給娘子這個機會的。」他信誓旦旦的說。

    凌清雪看他。

    他一本正經地宣示,「我會讓娘子幸福得不會去嫉妒別人。」

    凌清雪笑了,宛若春花綻放,嬌艷無匹。

    在江小少爺出生的第六天,江家來了位美麗妖嬈的女人。

    沒有人看到她是怎麼進來的,當大家看到她時,她就已出現在江少夫人房間,還抱著小少爺兀自逗弄著。

    「妹妹,你這兒子拜我為師好不好?」

    「難道要讓他長大去當採花賊嗎?」凌清雪想都沒想就衝口而出。

    剛一進門就聽到這句話的江隨雲立時插嘴道:「想都不要想,想把我兒子教成風流薄倖的登徒子,絕對不行。」

    蘇離洛美目圓瞪,不滿地道:「你們夫妻憑什麼認為我教出的徒弟就一定風流薄倖?」

    凌清雪肯定地道:「因為你做的示範不正確,他一定有樣學樣。」

    蘇離洛風情萬種地一甩頭,目光略帶哀怨地瞅著靠坐在床頭的凌清雪,「其實,姐姐我還是很純良的。」

    江氏夫妻馬上動作一致的去看窗外的太陽。

    「你們什麼意思?」

    凌清雪表情認真地說:「我在求證,太陽是不是從西邊落下的。」

    「我也是。」江隨雲附和。

    「你們還真是夫唱婦隨啊。」蘇離洛揶揄地看著他們說。

    凌清雪別開眼。

    江隨雲面不改色地笑道:「如此也很好啊,總是相隨的。」

    蘇離洛看著凌清雪由衷地道:「妹妹,你真幸福,姐姐我嫉妒了呢。」

    「姐姐也試著去找一個真心相待的人,這樣便不會來眼紅我了。」凌清雪由衷建議。

    蘇離洛撇嘴,重提舊話,「妹妹,說真的,孩子送我當徒弟吧。」

    江隨雲馬上緊張地去看妻子。

    凌清雪沉默了一會,然後微微漾出一抹淺笑,「好,等他三歲的時候,你來收徒。」

    蘇離洛笑了。

    江隨雲發愁了。

    過了八月十五,凌清雪照例要前往青城山拜祭亡師。

    江隨雲借口巡視店舖,陪著一同出門,把兩個月大的兒子留給母親照顧。

    「應該抱兒子一道去的,讓師父他老人家也看看自己的徒孫。」出了揚州城,凌清雪仍有些不捨地回頭看。

    江隨雲搖頭,「娘捨不得她的寶貝金孫這麼小就出遠門,來年再說吧。」

    她點點頭,也只有如此了。

    當他們越接近青城山,凌清雪心中的不安就越強烈,似乎青城山有什麼災厄在等著他他們。

    「隨雲,你還是不要陪我上山了。」上山前,她忍不住勸說丈夫放棄陪同自己一道上山的決定。

    江隨雲搖頭道:「去年我們沒能雙雙在令師墳前拜祭,今天已經到了山下怎能再錯失機會呢?」

    無論凌清雪怎麼說,他就是打定主意非上不可,最後她也只好依了他。

    在他們經過一處險要山隘時。她心頭的不安終於變成現實。十幾個黑衣蒙面人從暗處竄了出來,出手就是殺招。

    樂清被一把迎面劈到的大刀嚇得抱頭閃躲,一不小心就從長長的石階上翻滾下去,只傳來幾聲慘叫痛呼便沒了聲音。

    凌清雪護著丈夫左躲右閃,顧忌良多,身手便打了折扣,趨於下風。

    清楚不能再徒手應敵,她往腕上輕輕一扣,兩聲輕鳴,原本環在她腕間的一對紫金鐲便變成兩把一尺五寸的雙刀,輕盈小巧,又鋒利無比。

    終於見識到妻子的隨身兵刃,江隨雲不由得瞠大眼。這樣的奇巧兵刃,他聞所未聞。

    多了武器的凌清雪漸漸搶回幾分贏面,護著丈夫邊打邊退,熟悉此地地形的她,悄悄將眾黑衣人帶離那險隘之處,手腳也較伸展得開。

    只是,縱是她武藝過人,但來者身手亦是不俗,且她要護著丈夫,心神便被分去一半。

    一個兼顧不到,江隨雲便被一個黑衣人打飛出去。

    凌清雪拼著受迎面黑衣人一掌,縱身將人接回,嘴角已有血絲,腳步微顯踉蹌。

    「娘子。」江隨雲心中大痛。

    凌清雪左手刀倏然飛出,於空中盤旋飛舞而過,然後迴旋奔回,一下便傷著幾個黑衣人。

    就在黑衣人驚異未過之際,她的右手刀也飛出,卻跟左手刀方向相反,雙刀奇異地在空中相撞,頓時刀光四溢,光芒大盛。

    在眾黑衣人目光落在雙刀上時,她已飛身縱起,曼妙的身形於空中牽引刀光,瞬間猶如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只聞幾聲慘叫聲傳來,幾個黑衣人當場斃命,致命傷均為喉間一刀,且刀傷猶如雷擊。

    「風雷?天刀。」有黑衣人驚駭出聲。

    這是武林中最富傳奇色彩的刀中絕式,絕跡江湖已近兩百年,不料今日再現塵寰。

    慘叫聲繼而再響,當雙刀重歸於凌清雪雙手,在場黑衣人已悉數倒地。

    但她也單膝跪地,面如白紙。

    風雷絕式雖然威力驚人,卻讓她負傷的身體雪上加霜。

    「娘子……」江隨雲撲到她的身邊,心痛得無法言狀。

    如果不是他,娘子不會受傷,這一刻他無比自責。

    「嘔」的一聲,一口腥紅灑落碧茵草叢中。

    「娘子……」他手忙腳亂地伸袖幫她拭去嘴角血跡。

    「下山。」她果斷地開口。

    他們下山途中看到撞倒頭部昏迷的樂清,凌清雪遂如法炮製,雙手各拎一個,將江隨雲主僕拎下山。

    從青城山下來之後,她便沉默無語,眼神波瀾不興,週身透出一股教人卻步的冰冷氣息。

    江隨雲不敢打擾。此時,他家娘子要的是絕對的安靜,那是屬於她的世界,江湖人的世界。

    在妻子沉默兩天之後,江隨雲實在忍不住問出聲:「娘子,你還好吧?」

    面對從未如此沉默,讓他不知所措的妻子,他有些心慌。

    「江隨雲。」她輕輕地開口喚他。

    他面上一喜,「娘子。」她終於肯開口了。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娘子?」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我必須離開一段時間。」她斬釘截鐵地宣告。

    「娘子,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的。」

    凌清雪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擲地有聲地道:「可他們要的是你的命。」

    江湖人生於江湖,長於江湖,也死於江湖。

    可江隨雲不同,他不是江湖人。

    江湖的風雨不該由他來替她承擔,若麻煩來自江湖,那麼便該由她去解決。

    「既然他們要的是我的命,那麼娘子離我而去,豈不是將我置於險地?」凌清雪目光一黯。

    江隨雲蹲到她的身前,抬頭看她,堅定地道:「就算發生任何事,我也希望我們夫妻能夠一起面對,而不是由你獨自去承擔。」她的離開是為了他的安全,這就更讓他不能接受。

    凌清雪抓起他的手貼在自己的下頷,聲若蚊蚋地道:「那個人瘋了。」

    江隨雲心中一動,卻未說話。

    她當時遲遲不肯祭出殺招是顧念曾經的情分吧,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

    愛若過於偏執,最後便會是一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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