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整好床上小人兒手上的針頭,檢查了一下點滴的快慢,杜詠維才蹙眉扯開襯衫上的幾顆鈕扣,在房間的小沙發坐下。
「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抬眸看著床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沈斯喬,杜詠維實在難以置信,沈斯喬究竟是怎麼照顧這個家的,最近他來這裡的次數是不是太頻繁了。
沈斯喬看著沈天微慘白毫無血色的小臉,心疼地俯身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額頭,確定她熟睡再走到杜詠維:「你相信嗎?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杜詠維哼笑,他當然很難相信,就在剛剛,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渾身是血躺在他的眼前,幾乎奄奄一息,他居然告訴他,他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我不知道!」沈斯喬埋著頭,聲音幾乎有些暴躁:「我下午接到緊急電話出門了,但一個小時內我就趕回來了,僅僅一個小時……」
看到沈斯喬這樣,杜詠維知道他是認真的:「你出門前情況還好?」
「是的,微微在花圃邊澆花,詠心在圓桌那兒,我怕微微靠近會刺激詠心,就讓她遠遠地看著,結果……」
「結果怎麼樣?」
「我回來的時候,微微渾身是血地躺在薔薇叢裡,詠心在花圃邊,離微微不到兩米的距離……」
杜詠維刷的一下從沙發上起身,語氣有些陰冷:「沈斯喬,你現在是在告訴我,你懷疑這是詠心的傑作?」
「我沒有這麼說。」沈斯喬輕聲回答。
「可惡!」杜詠維爆發地揪起沈斯喬的衣領,狠狠地看著他:「你沒有這麼說,但你這麼想了!從你的語氣、你的神態你都認定了詠心是兇手了!」
沈斯喬似乎也開始隱隱有些怒意:「那你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微微不小心自己掉進去了,詠心就在身邊一直看著她求救?」
「我不管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杜詠維低吼:「但我認識的詠心不是這麼可怕的人,她不可能刻意親手推微微進去花叢,也不可能無視微微的呼救。」
「我沒有說她是刻意的,只是詠心每次見到微微都控制不了她的情緒,也許她是病發失去理智才這麼做的。」沈斯喬紅著眼不肯示弱。
「不會的!」杜詠維狠狠推開沈斯喬,「就算詠心發病她也不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她的潛意識絕不會這樣。」
沈斯喬粗重地喘息著,疲憊地跟杜詠維兩兩對視,良久,他挫敗地坐回小沙發:「對不起,也許是我太主觀了……不過,詠維,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詠心看微微的眼神和失控狀態,但是,錯的的確是我,我不該離開,更不該把他們放在一起。」
杜詠維也稍作冷靜:「依你所說,詠心討厭微微,是潛意識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不過僅僅是這樣至於她做出這麼失常的行為嗎?還是因為有別的原因……」
沈斯喬抬頭,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以來安詠心的行為,突然腦子裡閃過一個想法,卻又馬上否定,不可能……應該不可能……
「你在想什麼?」
「詠維。」沈斯喬忽然看著杜詠維:「我不知道有沒有別的原因,但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都沒找到機會。」
「噢?」
「我在想……詠心會不會是醒了?」
杜詠維震驚:「不可能!剛剛是我把她送回房間的,她幾乎沒什麼變化,她任何一個眼神和動作都瞞不了我,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不知道,只是一種感覺。」沈斯喬撐著額頭歎息:「自從她第一次見到微微失控以來,她失控的次數就越來越多,偶爾我還會不經意發現她對我說的話有反應,她常常是靜靜的聽,而後就一點點開始反應,就算不是醒了,會不會也是正在有意識的階段?」
杜詠維不能掩飾內心的波瀾:「可是她醒了為什麼不說,仍舊保持這樣的狀態?」
「你說呢?」
沈斯喬跟杜詠維交換著眼神,他知道,杜詠維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們的潛意識都否認這個事實,詠心,不該是這樣完全充滿恨,不留退路的。
「你抽個時間帶她來醫院作個全面檢查……到時候,我會安排一個權威的心理醫生。」
「好。」
如果詠心真的醒了,他想,他會高興得近乎瘋掉,可是……如果她真的醒了,卻故意這樣折磨他,他該去如何面對,他該怎麼辦。
◎◎◎
送走杜詠維,沈斯喬輕輕打開房門,走進他和詠心的臥室,一片漆黑。
她仍舊坐在窗台前,靜靜的被籠罩在月光裡,沈斯喬看著她,卻找不到當初的溫暖,他覺得冷,甚至有些涼。
緩緩走到她的身邊,在她的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晨縷,他倚著窗台跟她一起發呆,突地,沈斯喬淡淡的說:「詠心,妳其實醒了對不對?」
即使掩飾的再好,安詠心也控制不住的顫抖了一下,她的目光依舊默然望著遠方不語,她知道,他在試探她。
「妳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要故意裝作沒有知覺。」沈斯喬的語氣極力平靜,卻不自覺有些提高。
她不是故意裝作沒有知覺,她是寧願真的沒有,也不要想這樣腦子裡被撕扯,讓她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了。
墨黑的眸一絲不漏的將安詠心的每個表情神態收納眼底,沈斯喬忽然蹲在她的面前,大掌攫住了她纖弱的肩膀,一點點收緊,一字一句有些咬牙切齒:「我要妳說話,妳告訴我,妳到底在想些什麼!不要再故意無聲的折磨我,妳罵我、打我,甚至殺了我,我都不會有怨言,可是現在妳在做什麼?把自己變得可怕,變成跟方眉一樣無可救藥的人嗎?」
安詠心的眉心一點點蹙起,因為雙肩被攫住的疼痛;而在他提到方眉的時候,她的忍耐到了極限,尖叫一聲掙扎起來,她不是方眉,不是!她只是在報復,不是在傷害別人。
「不准叫!不准鬧!」沈斯喬定定地看著安詠心,逼她:「我知道妳聽得見,妳明白我在說什麼,安詠心,妳可惡!妳知道不知道,那只是一個四歲的小女孩而已,她根本沒有任何的自保能力,也不能對任何人造成傷害,她是個孩子呀,妳怎麼能忍心這樣看著她遍體鱗傷近乎絕望都不去管她!這跟當初方眉無視妳的央求,執意把妳母親火化有什麼不同?」
「啊……滾,你滾開。」那些可怕的回憶再次在安詠心的腦子爆開,她撕咬著沈斯喬讓他鬆手,她不要聽這些,不要!頭好疼,要爆炸了。
安詠心抱著頭,疼得不知所措,下意識,狠狠地往一旁的牆上撞去,一下、一下發出悶悶的重響,似乎只有這樣才可以減輕一點疼痛般。
看著安詠心這樣自殘般的方式,沈斯喬更加確定了自己的試探,她聽得到,她真的聽得到他說的每一句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他也真的認命了,他不想再故意試探她逼她,他的心在滴血,在疼,就算她是故意裝瘋賣傻、故意裝作不清醒、永遠這樣故意折磨他他都認了,只要她不要傷害自己。
沈斯喬拉住她扣在懷裡,閉眼輕吻她冷汗淋漓的發,發現她在瑟瑟發抖:「對不起、對不起……詠心,乖,不要再傷害自己,是我的錯。」
安詠心輕輕顫慄,在他的懷中睜開雙眼,陰鷙而寒冷,他為了那個孩子在逼她?以前,就算再怎樣,他也不會說這樣的話來逼她,現在,僅僅是因為那個孩子,他逼她,甚至懷疑是她親手推那個孩子進的薔薇叢?
是啊,她看著那個孩子求救她也不救她,那又如何!為什麼全世界都可以傷害她,她就不可以傷害全世界?她就要傷害那個孩子,沈斯喬的孩子!
沈斯喬敏感地觀察著安詠心的每一個表情細節,大掌緩緩覆上她握緊的拳頭,將她指甲深陷在掌心的手指一根根不經意地掰開,他備受折磨的心痛苦不堪,淚從眼角滑出,抱緊她抵住她的頭頂,默默用著唇形說:「妳要怎麼做都好,我都依妳……」
良久,沈斯喬摟著安詠心坐到了地毯上,他故作自言自語般祈求:「詠心,不要再討厭微微了好不好?是我的錯,我一直以為如果妳的身邊出現一個孩子,像微微那樣可愛的孩子,妳就會清醒、會忘記失去孩子的傷痛,所以我才領養了她……」這樣漫不經心的說著,沈斯喬卻不知道這讓安詠心收到了多大的震動,她那雙陰鷙的眸變得難以置信。
那不是沈斯喬的孩子?沈天微是領養的……
沈斯喬自顧自的低語:「可是我錯了,妳討厭她,我讓妳、微微都陷入了更加痛苦的深淵,可是詠心,不要恨她、討厭她,她真的很可憐,妳知道嗎?兩年前,我是在受理一個家暴案的時候見到微微的,那時候她才兩歲,他的父親生意失敗,天天買醉打她、打她母親,一次錯手她的父親將她母親生命奪走,父親也被判了無期徒刑,她成了一個孤兒,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屬於我們的……」
發現懷裡的詠心變得安靜得出奇,沈斯喬就慢慢繼續說下去:「妳沒有仔細看過微微對不對,她有一雙很漂亮、很漂亮的大眼,像極了妳,正是因為那雙眼睛,明亮而充滿了求救的無助信號,我才丟不下、她領養了她;她的一切悲劇色彩都像極了妳,而且跟我一樣,是一個孤兒,這樣的孩子讓我感同身受,我一直相信,妳也會深深地愛上她、保護她,世間上所有的悲劇到我們兩個停止就夠了,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也不應該在微微身上延伸的……」
「詠心,她是個可憐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不管如何,試著接納她,不要再恨她……否則,她的悲劇不過是妳跟我的重演罷了;詠心,我知道妳明白,妳有一顆那樣善感的心,是不是……」慢慢,沈斯喬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竟然疲憊得沉沉睡去……
他靠著牆,安詠心靠在他的懷裡……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不會再有眼淚的了,抬手,抹去臉上的冰涼,她卻嘗到了眼淚苦澀的味道,說完全不曾動容那是騙人的。
這是沈斯喬第一次跟她說微微,一個完整的沈天微,她的腦海裡突然出現了那張天使的小臉,那雙大眼……是的,她突然發現了她為何這樣討厭沈天微的原因之一,她在沈天微的眼裡看到了自己,那樣可悲而無助的自己、改變不了命運的自己,讓她覺得痛不欲生。
可是至少沈斯喬是對的,微微沒有錯,一切的悲劇應該在他們身上截止,不能在沈天微的身上延伸,可是她對沈天微做了什麼了……
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下午沈天微遍體鱗傷躺在薔薇叢中的可怕場景,安詠心哽咽的呼吸灼燒得她情緒崩潰,她知道那種情緒叫自責、叫後悔、叫愧疚,如果沈斯喬再晚一點回來,說不定沈天微就會這樣流血過多……難以挽回……
安詠心咬著唇輕輕顫抖,的確,她究竟是怎麼了,會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她這樣做究竟跟方眉有什麼區別,不,甚至比方眉更可惡、更不是人。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安詠心哭泣著,她只是突然很想跟那個小女孩說一句對不起,她的內心深處不是真的想這麼做的,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忍不住不去恨。
安詠心覺得痛苦萬分,這個溫暖的懷抱讓她覺得矛盾而掙扎,是的,她變得這麼不可理喻都是因為這個男人,是他逼她的,是他把她從童話裡灰姑娘變成白雪公主、再變成巫婆的,可是她還有後退的路嗎?沒有了……她做不回以前那個善良的安詠心了。
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
「嗯,妳放心,微微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前幾天就已經開始去幼兒園了。」沈斯喬站在窗台前,背著房間打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些什麼,他停頓了一下,蹙眉道:「Boss已經答應過我不會再出現上次的事情了,這一年是我的假期。」
那邊的人似乎退了一步,沈斯喬才說:「那好,我給妳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先給幼兒園打電話說會晚點去接微微,超過一分鐘別怪我連好友都沒給情面,嗯,好,一會兒見。」
掛下電話,沈斯喬走到一直安靜地待在陽台上出神的安詠心身邊,他伸手一把將她輕柔地抱起,回到房間放在柔軟的大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坐在床邊,沈斯喬寵溺地撫摸著她光潔白皙的額頭:「詠心,我要去幼兒園接微微回家,陽颱風大,妳在床上睡一下好不好?我很快就回來,妳乖乖的。」
看著安詠心順從地乖乖閉上眼睛,沈斯喬才俯身吻了一下她,急忙起身離去;很快,一室安靜,房間乃至整個別墅裡,只剩下安詠心一個人。
躺在床上,她緩緩地睜開那雙空洞的大眼,其實,她應該早就習慣這種安靜了,但是因為某個人一天到晚在她耳邊絮絮叨叨,讓她發現,耳邊的安靜竟然有些心慌。
微微……自從上次受傷之後,她已經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見她了,沈斯喬一直在一個人照顧那個小女孩,而且避免讓她跟微微見面,哪怕只是擦肩而過的一眼,所以……那個小女孩究竟怎麼樣了?
莫名的,她很想知道那個小女孩現在怎麼樣了,儘管當初她看微微一眼都覺得厭惡煩躁……但沈斯喬很小心地錯開她們,她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微微、確定她的狀況,如果貿然出現在微微面前,又怕會被沈斯喬發現她其實已經清醒了。
緩緩地,安詠心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一股很強烈的衝動在驅使著她,安詠心,去看看微微吧,只是一眼就好,只要確定妳沒有將她傷害徹底。
安詠心瞟瞟牆上的鐘,沈斯喬在電話裡說會晚點去接微微,那麼她可以趁這一點時間去幼兒園門口看看她,然後不被發現地提前回來,讓一切還原。
她的心怦怦直跳,似乎帶著些許鮮活的刺激感,一種好久沒有的,讓全身細胞都在興奮顫動的情緒,要不要這樣做呢?
雖然只是想著,安詠心卻已經下意識地走到了衣櫃前,她知道,衣櫃裡有沈斯喬為她準備的衣服,各式各樣她以前根本沒有機會穿的衣服。
深呼吸一口氣,她告訴自己,只是走出第一步而已,安詠心,妳可以的。
◎◎◎
再一次見到人來人往的街道時,安詠心真的有些害怕,她似乎已經與世隔絕了很久了,這四年除了沈斯喬、詠維、弈天……她見過的人屈指可數,她是個有病的人,一個已經困在牢籠裡很久的人。
但是跟四年前唯一不變的是,她走在路上還是那麼引人矚目,回頭率高達百分之百,她心慌而腳步虛浮,在別人看來,卻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驚艷。
憑借去過幼兒園一次的印象,安詠心很順利地找到了目的地。
放學高峰期的幼兒園,吵鬧而笑語不絕,很多小朋友見到來接自己的父母都開心地蹦蹦跳跳奔向他們,看著一個一個幸福的家庭牽手離去,躲在遠處樹下的安詠心不自覺也笑了起來,只是唇角還沒彎起較大的弧度,又立即停止。
心有些窒疼,如果,她的孩子還在,她也會擁有這樣的幸福吧?可是已經沒了,沒有孩子,一切都沒有了。
她為什麼要來這裡?安詠心垂眸覺得難過,除了回憶起痛楚,她還能得到什麼?
就在安詠心覺得受不了想要離開的當下,門口忽然出現的一抹明hexie的小身影讓她駐足,全身一僵……是她,是那個小女孩。
她被幼兒園老師牽著站在了大門口處,在所有小朋友裡,沈天微顯然是特別吸引人目光的,跟她一樣似乎都與生俱來帶著些許特別的氣息;安詠心眼眶有些灼熱往樹後躲了一下,那個小女孩看起來似乎已經沒事了,穿著小洋裝露出的肌膚似乎都已經康復了,粉嫩而光潔,只是她沒有笑,不像別的小朋友一般鮮活地蹦蹦跳跳,她很安靜……像她。
安詠心吸吸鼻頭,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這樣,總是一個人安靜地站在大門口等媽媽,看著別人一家三口的幸福,覺得自己是一個怪異的存在,那個小女孩會不會也是那樣的孤單感覺呢。
安詠心隔著人群,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小女孩,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竟然忘記了打算好只看一眼的計劃,她看著沈天微,心情很複雜,有那麼一刻她很想過去抱抱她,告訴她不要害怕,就像她曾經安慰自己那樣,只是……她不可以,或許她還會嚇到那個小女孩,沈天微現在一定已經害怕她了,她之前那樣傷害過她……
怔愣之間,她的眼簾裡突然出現了一抹熟悉頎長英挺的身影,猛地一驚,她才意識到那是沈斯喬,糟糕!她該走了,她不能被發現的。
只是,在看到沈斯喬身邊另一抹纖細妖嬈的身軀時,安詠心的身子像被定住般不能動,她呆呆地看著沈斯喬一臉笑意地抱起沈天微,對著那個陌生的女子讓微微叫人,那個陌生而美麗的女人笑意滿滿的逗弄著沈天微,把她逗弄得呵呵直笑……
他們看起來,多麼像令人稱羨的一家三口。
那種不可思議的情緒淹沒了安詠心,她不自覺地搖著頭,告訴自己這些都不是真的,不是、不是……安詠心自己甚至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在嫉妒,她的嫉妒已經讓她的理智都開始崩塌,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是嫉妒,她握緊拳頭,轉身想快速穿過馬路跑走……
「嘰……」一輛小轎車緊急煞車擦過路面,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嚇壞了所有接送的人群,讓大家不禁全部過來圍觀。
安詠心失神地坐在地上,垂著頭,沒有一絲害怕的情緒,她只是呆住;被嚇壞的轎車主人走下來居高臨下地對著安詠心大罵起來:「妳這個女人怎麼一回事啊!妳有沒有長眼睛呀,撞死了人我可是要負刑事責任的耶,妳要死就走遠點死,別來害我好不好。」
要死就走遠點死……
安詠心輕聲自嘲地笑了一聲,有些哽咽的苦澀,她可以走去哪裡?忽然之間,她發現所有地方都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一直以來,她都潛意識仗著沈斯喬的愛而報復,而現在呢?快消失了吧,原來只是她一廂情願,沒有人是真正完全在乎她的。
「喂,妳沒事吧,別裝受傷了哦,我告訴妳,想要我給錢就別作夢了,是妳不長眼睛的……」
「先生,這位小姐已經被嚇壞了,你說話一定要這麼惡毒嗎?」一道熟悉溫和的聲線猛地在安詠心身後響起,讓她渾身一震,她知道,她無路可逃了。
沈斯喬抱著沈天微走過來圍觀,就看到轎車司機不近人情的辱罵,這實在讓他看不過眼,轎車司機被沈斯喬教訓一頓,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晦氣地一啐趕緊開車離開。
沈斯喬的目光轉向地上的女人,一抹震驚的神色緩緩出現在眸中,就算那個女人背對著他,頭髮遮住臉頰看不見樣子,他也完全能認出,那是安詠心,此時此刻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安詠心。
趕緊把沈天微交給一直待在身邊的霍雲溪,沈斯喬兩步上前扶起了安詠心,她蒼白的臉頰就這樣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兩兩相望,沈斯喬聽到自己覺得有些荒唐的詢問:「詠心,妳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