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愛不還 下 第一章
    「我們到家了,詠心。」

    緩緩地將車停靠,輕柔的嗓音從駕駛座上男人的口裡飄出,沈斯喬墨黑的眸深深凝視著副駕駛座上那個一動不動、美得像無瑕白玉雕像的女人,曾幾何時,他一直認定她還有知覺的,她是在騙他,故意懲罰他,不然誰會相信,這個有著一對靈動雙眸的女人,她不會哭、不會笑、不會跑、不會跳,她活著,卻如同沒有生命一般。

    記得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她時,那一秒鐘,他恨不得就這樣跟她同歸於盡,或者瘋狂地搖醒她、吼她,她憑什麼這樣自私,獨自舔舐靈魂深處的傷口,絲毫看不見他的絕望……

    可是……輕輕寵溺的一笑,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她額前的發,還好,他居然也習慣了,習慣了這樣的她、習慣了這樣自言自語的跟她交流、習慣看著她生怕漏掉她一個表情,他多害怕她在自己那個黑暗的世界,獨自哭泣,一個人,不肯再出來。

    若有似無的輕歎,沈斯喬開門下車從後車廂拿出輪椅放在車門邊,再慢慢打開車門,如同對待易碎珍寶般的將安詠心輕輕地從副駕駛座抱出,安置在輪椅上。

    沈斯喬站在輪椅後推著,走到一個類似夢幻莊園般爬滿紅色妖艷薔薇白色柵欄型木門前,他俯身在安詠心的耳邊低語:「詠心,這是我們的家,妳喜歡嗎?」

    直起身,他閉眼淡淡地呼吸了口新鮮空氣,空氣中有著健康芬芳的甜甜花香,他以為他早就已經忘記這種味道了,原來不管怎麼樣,只要跟詠心在一起,他就會努力帶著他們的希望活下去,不管結局如何……

    睜開眼,拉開小巧的白色木門,沈斯喬推著安詠心走進真正的夢幻莊園……

    眼前佇立的,是一座精緻小巧的歐式白色小洋樓,不高,只有兩層,卻優雅非常,白色的牆壁上也同樣爬滿了樹籐,朵朵綻放的嬌艷薔薇可愛動人。

    白色小別墅前是佔地面積頗大的庭院,庭院用白色的木柵欄分開了好幾個區域,一邊種滿了幾十種各式各色的鮮花,散發著清新的香氣,一邊有著可供休息的白色鞦韆、小圓桌、籐椅、陽傘……

    對於繁鬧的台北來說,這裡就像是個世外桃源……沈斯喬為了安詠心打造的,屬於他們的世外桃源。

    現在的他,是名副其實恆簡律師事務所的金牌律師之一了,在外人的眼裡,他神秘孤傲,跟恆簡其餘四個金牌律師一樣,身份不詳、住址不詳,卻一樣身價難以用金錢來衡量。

    詠心……沈斯喬低頭看著她,我做到了,我要給妳的未來承諾統統都做到了,我們可以過很好的生活、不再怕任何人的威脅,或鄙視、或輕視……可是妳告訴我,這一切沒有了妳,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想過,就算是互相折磨致死,讓對方痛不欲生都好,也好過這些年來無聲無息、無休止的寂寥淒楚。

    走到安詠心的身前,慢慢蹲下,他握著她的手輕吻,墨黑的眸努力隱藏痛楚,柔聲問:「妳累了嗎?我們上樓去休息一下吧。」

    他看著她一眨不眨的雙眸良久,多期望她神奇般的說出一個字,但是,他知道那只是奢望,苦笑,他起身抱起她,她輕柔得就像下一秒就會飛旋遠走的羽毛,他加重手上的力道,摟緊她,緊緊地,一步一步走向白色精緻的別墅……

    就像帶著她,走進了一個完全未知的未來世界……猶如飛蛾撲火,那麼衝動,卻至死方休……

    ◎◎◎

    把安詠心安置在室內早已準備好的舒適的輪椅上,沈斯喬推著她在偌大的一樓大廳內緩緩移動。

    全落地玻璃窗式的設計讓大廳的采光非常好,陽光照進室內,明亮而溫暖,有著生機勃勃卻浪漫的溫馨,這都是他想要給安詠心的感覺,只是……他們這樣的兩個人,只能讓這場景更加突兀罷了。

    溫馨之於他們兩個,還太遙遠,他根本不知道,她要什麼時候才願意從她的夢中醒來。

    可是,不對,他們不僅僅是兩個人……

    像是想到了什麼,沈斯喬搜尋般地看向通往二樓的旋轉梯,剛想出聲呼喊,卻看見旋轉梯附近,已經躲著那個小小的身影了,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純真潔淨的大眼正在偷看他們……

    會心的一笑,沈斯喬輕聲對著旋轉梯附近藏匿的小身影召喚:「微微,過來。」

    半晌,那個小身影都沒有反應,似乎是羞澀又更像是害怕,好久才慢慢現身垂著頭出現,一點一點向沈斯喬和安詠心走近。

    她,是一個陶瓷娃娃般粉雕玉琢的小人兒,一雙圓溜溜的水靈大眼純真乖巧,意外的像極了安詠心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不停眨動昭示著自己的緊張,圓圓的小鼻頭,櫻桃粉嫩的小嘴,一副讓人不得不愛的模樣。

    她距離沈斯喬安詠心三米之外,慢慢地抬起小臉,笑看沈斯喬,甜膩的喚了一聲:「爸爸。」

    然而一瞬間,沈斯喬即使站在安詠心的身後,也能感覺到她似乎全身僵硬了一下,不……輕輕蹙眉,這一定是他的錯覺,四年來,她一直不會對任何事物有反應,是他的錯覺嗎?

    為了確定,沈斯喬緩緩蹲在了安詠心的身側,看著她,發現她一如既往的沒有動靜,果然……還是錯覺罷了。

    自嘲的笑了一下,轉頭對著小女孩卻微笑招手,認真的說:「微微,過來一點,從今以後,妳也有媽媽了,這是媽媽……來,摸摸她,叫她試試看。」

    也許是上帝憐憫他和詠心,才讓這個小天使來到他們身邊,兩年前,在照顧詠心的同時,他身心俱疲地接了無數案子,其中一個案子意外只留下了這個當時只有兩歲的孩子,本來法庭是要把她送到育幼院去的,可是第一眼看見她,他就再也捨不得放手,因為……她長得那樣像詠心,一雙大眼似乎在跟他求救,於是他收養了她,給了她一個名字,微微,沈天微。

    他總覺得是上帝沒收了他和詠心的孩子,才特意把這個孩子送給他們……這個孩子一定不僅可以在過去的兩年治癒他無數次撐不下去的痛楚,也可以帶給詠心安慰,讓她從自己的夢中醒來。

    微微聽到了沈斯喬的話,才小心翼翼地走近他們,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沒有觸碰到又旋即退了回去,咬唇看看沈斯喬鼓勵的眼神,於是再次瑟縮的伸出小手輕輕搭在了安詠心的腿上,她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期盼,小嘴輕吐:「媽媽。」

    然而只是一個瞬間,讓沈斯喬萬萬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四年來,完全不給任何人反應,一動不動猶如活死人般的安詠心突然狠狠地抬手推開了眼前的小人兒,那雙大眼再不是波瀾平靜,她充滿著恐懼和不安,彷彿全世界都開始吞噬她……

    沈斯喬震驚失措,他只能連忙上前將被推到一臉蒼白顫慄的微微扶起摟在懷裡,然後錯愕看著安詠心的表情開始一點點變化,她慢慢的抬起手抱著頭,一點點找回自己四年未發出的聲音,匯聚成嘶啞而瘋狂的叫喊,她痛苦地掉著眼淚拚命地搖頭,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隻字詞組:「不要、不要……」

    沈斯喬猛地鬆開懷中的小人兒,急切說:「微微,回房間待著,不要怕,媽媽只是病了,乖。」

    沈天微咬著唇堅強地應著,按照吩咐跑上樓了。

    沈斯喬二話不說狠狠地上前將安詠心壓制在懷裡,阻止她再搖頭瘋狂地哭泣,他的心臟正在一點點的撕裂開來……

    她動了……

    她居然動了……

    可是,她卻似乎更像是從可怕的惡夢中醒來,因為微微一句不經意的「媽媽」而再次瘋狂,沈斯喬抱緊她,脆弱的淚從眼角溢出,他知道……真的知道,她心底最深的痛不是方眉對她的傷害、不是杜盛禮的傷害,仍舊是失去了那個孩子。

    她怪他,一直在怪他,怪他曾經堅持不要那個孩子,是因為他孩子才會意外失去,她覺得是他害死了他們的孩子,然而只要她不再難受,他願意承受一切的指責,是他,全部是他的錯。

    「詠心、詠心……妳不要這樣,我求求妳。」

    「啊、啊……」

    沈斯喬感覺到懷中的她仍在掙扎,感覺到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咬他,他卻只能無能為力的心痛,他很可惡,因為他居然是開心的,只要詠心願意給他反應,即使是這樣的,他都甘之如飴,只要她不再在那個未知的世界裡獨自徘徊,回到有他存在的地方,那就好,真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裡瘋狂的人似乎是累了,慢慢地停下掙扎,沈斯喬這才知道夜幕已經降臨了,他和她……一身狼狽,低頭看到懷中的安詠心已經閉上眼睛累到熟睡,她滿臉都是淚水,還有那昭示著鮮活生命的紅唇……他才露出一抹疼惜的笑輕吻她的額頭。

    他想,他是瘋了,明明知道這只是折磨的開始,卻覺得這是希望,他全部的希望。

    抱起她上樓,走到他們的房間,將她安置在大床上蓋好被子,確定她真的安然睡熟,沈斯喬才安心走到了沈天微的房門外,敲門走進去。

    在一室黑暗中,他看到了沈天微縮在床邊的小身影,心不預期地滯疼,她真的就像是詠心的縮小版,讓他清清楚楚認識到世界的殘酷。

    打開燈走到沈天微身邊蹲下,抱起她坐在床上:「微微,怎麼蹲在這裡。」

    沈天微眨著大眼看著沈斯喬,依舊有些蒼白的小臉,卻吞吞吐吐的問:「媽媽怎麼樣了?」

    沈斯喬疼惜的摸摸她的小手,艱難的問:「微微,告訴爸爸,妳怕媽媽、討厭媽媽嗎?」

    下一秒,沈天微就堅定的搖了搖頭,表明自己的不怕。

    「為什麼?」

    「媽媽病了,看起來很難受。」沈天微的大眼突然泛起淚光:「她需要爸爸,嗯,也需要微微。」

    「乖,真懂事。」沈斯喬懦弱的摟緊她,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脆弱:「微微,我們一起幫媽媽好不好?一切都是爸爸的錯,我們幫助媽媽好起來吧。」

    「嗯。」沈天微小手拍著他的背安慰著。

    沈斯喬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小女孩,他明白現在的詠心潛意識一定是很排斥微微的,微微會讓她本能的感受到她曾經失去孩子的痛楚,不是微微,曾經也會有一個孩子,他們自己的孩子,叫她媽媽,很幸福的叫她,然而那個孩子沒有了,出現了微微。

    可是他不能放棄,既然微微能刺激詠心有反應,雖然跟他預料期待的方式不太一樣,不像他想的那樣美好,但能讓她醒來,那麼不管微微怎麼受到詠心的排斥,也必須跟他一起面對這份痛楚。

    微微,請原諒爸爸的自私,可是除了這樣……我無能為力……

    ◎◎◎

    清晨的別墅內,依舊是陽光普照的明亮。

    然而餐廳裡,卻是安靜得有些嚇人的窒悶,沈斯喬做好了一桌簡單的西式早餐,把安詠心推到餐桌旁,自己在她身側的主位坐下。

    他看著她笑了,卻含著許多苦澀,一個晚上……她似乎又變回了原來那個不聲不響的安詠心,任由他幫她穿衣洗漱,順從無比,是的,她很乖讓他似乎不操心,可是……他要的不是這樣的她。

    淺歎了口氣,沈斯喬對樓上輕喚了一聲:「微微,下來吃早餐。」

    「嗯。」軟膩的答應聲由遠而近,沈天微慢慢的走進餐廳,小臉帶著些許緊張,似乎還因為昨天安詠心的失控而心有餘悸。

    看到沈天微這副模樣,沈斯喬心疼,溫柔的招手:「微微,過來,在媽媽的對面坐下。」

    「嗯。」沈天微小小的身子繞過沈斯喬的背後,爬上了椅子安坐,她一雙圓溜溜的大眼不安的看著對面的安詠心,不知道該怎麼辦。

    「來。」沈斯喬拿起烤麵包,塗上草莓醬遞給微微,再倒了杯熱牛奶放在她的面前:「快吃。」

    「謝謝爸爸。」

    這樣的畫面,溫馨無比,卻讓猶如活死人般的安詠心猛地全身有些顫抖,沈斯喬轉頭準備讓安詠心用餐,卻真真實實看到了她眼珠忽而轉動了一下,她……在看微微,目不轉睛,慢慢的,流露出一種近乎厭惡而嗜血的神色。

    「詠心!」沈斯喬輕聲叫了一句,握住她的雙手,發現冰涼得可怕:「妳怎麼了?冷嗎?哪裡不舒服?」

    而安詠心好像聽不見沈斯喬的聲音般,仍舊盯著沈天微,看著她乖巧的一口、一口吃著烤麵包,喝著牛奶,呼吸開始有些凝重。

    微微慢慢停下來了吃東西的動作,大眼含著有些害怕的水澤,她撇著小嘴喊了一聲:「爸爸,媽媽怎麼了?」

    沈天微懂事早熟,卻仍舊改變不了她是個孩子這個事實,她潛意識知道這個媽媽不喜歡她,甚至討厭她,所以她害怕、不知所措。

    「啊……」

    又是因為沈天微一句話,安詠心忽然變臉尖叫了一聲,掙開沈斯喬的盈握,伸手打翻了裝著熱牛奶的玻璃杯。

    玻璃摔碎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清亮聲音充斥在整個餐廳內,顯得有些淒厲,熱牛奶濺起,一片狼籍。

    沈斯喬嚇了一跳,看看沈天微猛地縮成一團害怕地防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再轉頭看著安詠心急促地呼吸著,急忙問:「詠心,妳到底想做什麼?」

    安詠心輕輕顫抖著,一雙大眼泛紅盯著沈天微,斷斷續續地說:「滾,讓她滾,我不要看見她,不要、不要!」

    終於,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他聽到了安詠心連成句的話語,卻是這樣不近人情而可怕,他不敢相信這是他的詠心,那個可愛、獨立而善良的安詠心。

    「爸爸。」沈天微的淚水溢出,無助的看著沈斯喬。

    「閉嘴、閉嘴!」安詠心神志不清的搖著頭,看著沈天微大吼:「不准叫、不准叫。」

    她……似乎從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夢中醒來,她不知道自己是誰、這裡是哪裡?只知道眼前的人讓她頭痛,頭痛欲裂。

    「乖乖坐在這兒。」沈斯喬疲憊的囑咐沈天微,這次,微微不能再走,他不准詠心再逃避。

    「詠心,看著我,不要再躲起來,妳看著我,妳告訴我,我是誰?」沈斯喬狠狠攫住了安詠心的肩膀,逼迫她看著自己。

    安詠心驚恐的看著沈斯喬,倒抽了一口涼氣,她蒼白著唇,只能憑借自己的感覺顫抖著聲線大吼:「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啊啊……」

    她說,她不認識他?

    沈斯喬聽見思緒碎裂的聲音,究竟是她真的不認識他,還是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殘忍地搖著她,沈斯喬也紅了眼:「不准妳不認識我,妳必須認識我,我是沈斯喬,沈斯喬!」

    「不……你是魔鬼!你們都是魔鬼!」安詠心大叫,對的,他們都要害她。

    「到底誰是魔鬼!」沈斯喬絕望的低吼:「安詠心!妳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認清楚現實,那個孩子不屬於我們,他根本沒有活下來的機會,妳為什麼要折磨自己、折磨我,要到什麼地步妳才滿意、妳才開心!是不是我們一起去死妳才會覺得痛快,是不是?」

    「啊……」淒厲的慘叫了一聲,安詠心似乎被強烈刺激到,她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沈斯喬,自己也重心不穩的從輪椅上摔了下去,在沈斯喬還來不及反應的當下,雙手不偏不倚的撲上了那堆混著牛奶的碎玻璃。

    「詠心!」沈斯喬看著妖冶的血幕緩緩浸染著牛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心撕裂地滯疼,他蹲下抱起安詠心,小心翼翼執起她的雙手,看著那雙柔白無骨的雙手扎滿了玻璃,慘不忍睹。

    他摟著她,垂眸痛苦的低語:「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樣的,我一定是瘋了才會跟妳說這些話,妳說的對,我是魔鬼,我是……」

    他到底是怎麼了?明明知道她病了,自己在做什麼都不清楚,他為什麼會跟她說這樣殘忍可怕的話,他不是早就做到彼此折磨的心理準備了嗎?

    是啊,做好了,可是……真的來臨,卻無從招架。

    而此時的安詠心,卻意外地乖巧起來,她垂著淚,像一個柔弱的天使般縮起,她柔柔地看著沈斯喬的眼,柔柔地說:「好疼、好疼……」

    「我們馬上處理好不好?」沈斯喬軟化的心乾澀疼痛不已,他吻著她的額,哽咽:「詠心,妳告訴我,我究竟要拿妳怎麼辦?」

    這樣反覆無常、變化莫測的安詠心,讓他精神近乎崩潰,他已經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抱起她,沈斯喬才想起沈天微還在,驚得轉頭,看見她還瑟縮地坐在椅子上。

    深吸一口氣冷靜的說:「微微,不要害怕,媽媽只是病發作了,妳乖乖吃完早餐上樓好嗎?小心地上的玻璃。」

    沈斯喬忽然不知道自己的作法究竟是對還是錯了,到底微微真的能幫到詠心,還是更加刺激她病情惡化,他不能這樣殘忍,一面讓喚起詠心痛苦的記憶,一面在微微幼小的心靈劃上傷痕,他已經模糊了,不過至少現在,他不能再刺激詠心。

    看著沈天微堅強的點頭,沈斯喬抱著安詠心走向大廳的沙發。

    ◎◎◎

    「好了。」

    杜詠維處理好安詠心手上所有的傷口,替她包紮好,才轉頭對沈斯喬吩咐:「傷口很多很深,你要注意不能讓她的手碰水,不能吃辛辣,藥膏一天換一次。」

    「我知道了,謝謝你,詠維。」

    看看安詠心小心翼翼縮在沙發上的樣子,再看看沈斯喬目不轉睛守著安詠心的樣子,杜詠維輕歎,卻幾乎快習以為常:「這樣你覺得痛快嗎?折磨自己、折磨詠心。」

    「我不知道。」沈斯喬伸手想觸碰一下安詠心,卻被她一下的瑟縮而收回手,「我只知道她必須在我身邊,不管怎麼樣,都不能離開我。」

    「像這四年住在我的私人醫院不是很好嗎?有最好的看護、有我的照顧,你也會過去,這樣有什麼意外狀況發生我都來得及處理,你也不會那麼累,像你這樣今天臨時打電話給我,如果我不在國內怎麼辦?」四年了,他看著沈斯喬怎麼一步一步走過來,就算詠心如何不好,他也怪不了沈斯喬,沈斯喬所做的,已經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了。

    「不一樣。」沈斯喬轉頭看著杜詠維:「醫院永遠只是醫院,我要給她一個家、親自照顧她,每一分、每一秒……只是對不起,我又害她受傷了。」

    「何必跟我說,她受傷,最難受的人是你罷了,你不是存心的。」杜詠維憐惜地伸手摸摸安詠心的頭,看著她乖巧而圓滾滾的雙眼看著他,心疼得無法呼吸:「每次,就這樣看她一眼,僅僅只是一眼,我都會痛苦難當,呵,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只是習慣罷了。」沈斯喬搖搖頭苦笑:「我不覺得難熬,只是詠維,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詠心好像很討厭微微,非常厭惡……」

    「那是一定的,你明明知道她是……」杜詠維停頓了一下:「因為什麼才變成這樣的,但也有好處不是嗎?不是微微,她仍舊不會動,像活死人,但現在,至少我們知道她還活著。」

    良久,兩人默然不語。

    像是想到什麼,杜詠維問:「你可以照顧她嗎?不用回恆簡?」

    「嗯,我有一年長假。」

    蹙眉,杜詠維稀奇地道:「邢簡恆那個千年老妖肯放人?」

    這是個很好笑的話題,卻不能讓沈斯喬釋懷的笑,嘴角彎起不明顯的弧度:「我替他做過一件事情,作為交換條件。」

    瞇起眼眸,杜詠維愕然:「難道……」

    「別問了。」沈斯喬似乎覺得安詠心總是有知覺的,她潛意識能聽到他們的話,然而……這件事他不想讓她知道。

    「好吧。」杜詠維應著,卻心底了然:「那我走了,我還有個大手術,詠心有什麼問題馬上通知我。」

    「好。」

    看著杜詠維疼惜的在安詠心額上印下一吻離去,再次恢復一室安靜,良久,他看著安詠心,茫然自失。

    最終,他起身端來早餐說:「詠心,把早餐吃了。」

    乖巧的安詠心,似乎食不知味的順從沈斯喬,然而只要她吃了,沈斯喬都覺得欣慰,未來是怎麼樣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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