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的低頭看他,「我已經說我明白了,你為什麼還不放手?」
「我懷疑妳明白什麼?」他的手用力一扯,讓她坐在他的身旁,「我很抱歉在更衣室的事,因為那使妳很困窘。」
季依凡試探的問:「你道歉是因為你讓我感到困窘?!」
「是啊!不然妳以為是什麼?因為吻妳而後悔嗎?」他的黑眸閃過一絲光亮,「對我而言,吻妳是再正確不過的事。」
心頭的沉重因為他的話頓時消除,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好險你這麼說,不然我真的很想揍你。」
他笑了笑,手撫上她的臉,表露出他的佔有。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小心的將手搭上他沒有受傷的那邊肩膀。
「可以抱我嗎?」常仲偉情不自禁喃道,她的擁抱似乎讓他覺得,原來他不是那麼空虛、孤單。
她沒有任何遲疑的抱住他。
除去衣服,他們一起上床。她知道自己的確愛他,他們之間仍有問題,她也知道,但是現在她發熱的大腦無法去思索這一切……
「這是什麼?」季依凡看著跟在常仲偉身後的劉志超。
「金桔。」他匆匆的對她露出一個笑容,然後看著上司,「總經理,這金桔要放哪裡?」
「陽台。」常仲偉在前頭領路,然後用左手把陽台的落地窗打開。
季依凡困惑的跟在他們身後。像常仲偉這種工作狂,竟然會有閒情逸致種種花種種草?!
「放這裡可以嗎?」劉志超問。
「可以。」常仲偉點頭。
「那我就先走了。」他對季依凡點了點頭,「再見,季小姐。」
「再見。」
她將劉志超送出門之後折回陽台,就見常仲偉還在打量著那個金桔盆栽。
「你怎麼會想買金桔?」
「不是買的。」他看到上頭已經開了花。
「不是買的?!」季依凡站在他的身旁,一起打量金桔,越看越眼熟,最後靈光一閃,「李爺爺的?!」
常仲偉微笑點頭,「他送我的。」
「他怎麼會送你?」
「因為我今天去看他。」
季依凡一臉難掩意外的表情。
「妳說過他膝蓋不好,我有一個做生技的同學今天正好來找我,我跟他提到這件事,他就送了我一瓶保健食品。我回來的時候就先去看看他老人家,順便把東西給他,誰知道他很開心的硬要我把門口的金桔抱回家,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常仲偉的話使她的一口氣卡在喉嚨,一股溫暖滑過心頭。雖然他的改變不大,但至少除了工作之外,他已經開始關心週遭的人,而且李爺爺跟他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這更顯得難能可貴。
「爺爺送給你……」她伸手撥了撥他散在額前的黑髮,「你有時間顧?」
「早晚澆水、定時施肥,又不難。」
「最好是不難,不要沒三天就被你顧死了。」
他吻她的前額,「反正還有妳。」
「別推到我身上。」她的身體貼住他的,抬起頭看他,「爺爺送給你,就是你的責任。」
他不語的低下頭,她閉上眼,讓話語消失在四唇相接之中。
「季小姐,總經理在開會,」劉志超連忙擋在她面前,「妳不能進去。」
「今天他要復健。」季依凡無懼的面對他說:「他早知道的。」
「沒錯,但是──」他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總經理有交代開會時任何人都不准打擾,她當然也包含在內。「不如妳先到辦公室等一會兒,等總經理開完會。」
季依凡不耐煩的雙手抱胸。自從拆了石膏之後,常仲偉以為自己已經痊癒了,一遇到要復健,就三天兩頭的找理由不去。
原本她不知道這事,畢竟她已經銷假上班,可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天天盯著他,今天晚班下班,原本累得想要回家倒頭就睡,但轉念一想,決定犧牲一些睡眠時間,在早上陪他去做復健,可沒想到去了醫院才知道,他人根本沒到。
「老實告訴我。」季依凡雙眸炯炯有神盯著劉志超,「從拆石膏到現在已經一個月,照理他應該要做復健八次,但實際上,他去了幾次?」
清著喉嚨,他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
她伸出手,決定保守一點,比出四根手指,「四次?!」
劉志超沒回話,搔了搔頭。
「三?!」
他仍然無語。
季依凡深吸了口氣,「兩次?」
劉志超依然沒有反應。
「只有一次?!」她的聲音忍不住揚了起來,「他搞什麼鬼?那一次該不會還是我第一次我壓他去的那一次吧?」
他的笑容有些尷尬,「似乎……正是如此。」
「去你的!常仲偉你給我莊孝維。」她一把將劉志超推到一旁,不顧反對的衝進會議室。
會議門被用力的推開,打到了牆又彈了回來,發出巨大的聲響。
常仲偉微轉過頭看向聲音來處,有些意外看到季依凡如火車頭般衝了進來。
「你今天要復健。」
「我知道。」他沉下臉,「我等會兒就去。」
「你最好等會兒會去,除了第一次我跟你去覆健的那一次以外,你根本就沒再去過,今天你會去才怪!」
常仲偉的目光銳利的射向劉志超。
助理一臉無辜的聳肩。
「仲偉。」
聽到身後響起的聲音,常仲偉的身軀一僵,他倒忘了叔叔也在場。
「你怎麼沒說你今天要復健呢?快點去,這個會議由我來處理就好。」常維德看著季依凡說道:「依凡,仲偉就麻煩妳了。」
「我知道。」她拉著他,「叔叔都說了,走吧。」
常仲偉冷著臉,被動的被拉著走。
「妳管太多了!」一出辦公室,他就用力的將手給抽回。
季依凡微驚的看著他一臉氣憤的樣子,「現在該火大的人是我吧?是你自己說只要時間到了,你就一定會去覆健,絕對不會因為工作而忽略,是你說話不算話,你在跟我發什麼脾氣?」
「就算我少做幾次復健又關妳什麼事?妳知不知道現在在談的這個建案對我有多重要?」
「我不知道。」季依凡以不亞於他的音量吼回去,「我只知道我不想要看你因為工作而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常仲偉用力的捉住她的手,「那我現在告訴妳,我不在乎我的身體會如何,所以妳也大可不用在乎。」
面對他的盛怒,她心痛的感到喉頭一陣緊縮。
他沒等她回應,甩開了她的手,大步的走開。
「你要去哪裡?」
「我叔叔已經開口了,我只能去覆健。」他頭也不回的說:「不過妳不要跟來了,因為我不需要妳。」他不想說這種傷人的話,但這次的合約實在太重要了,重要到讓他失去理智,口不擇言。
一句話,輕易的劃開了彼此!
如果在今天以前,她會以為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特別的,到了這一刻她也該明白了,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美好!
她只是想要關心他,但是她的關心不受歡迎,反而把他推向與她對立的位置,未來……這樣的他們真的可以結婚,擁有未來嗎?
半夜,季依凡不知道被什麼驚醒,或許是窗外的雨聲,也或許是壓在心頭的複雜情緒,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外頭的雨肆無忌憚的打在窗上,她覺得有點冷,伸手將身上的被子拉好,這才意會到床上少了另一人。
她整個人彈坐起來,在床頭燈的照射下,清清楚楚的顯示除了她之外,床上沒有其他人。不用想也知道,他又半夜爬起來工作。她已經警告過他,但是他明顯把她的話當耳邊風。
她從床上爬起來,打算走出房間,但是腳才碰到地板,她就遲疑了。
在他們為了他的工作起了無數次爭執之後,在這個夜晚,實在不是干涉他的好時機,尤其最近的案子似乎對他十分重要。偏偏若要她什麼都不做,放著他不管,她心頭又難受。
坐在床畔,季依凡打量著這間單調、簡約的房間,這冷清的房間就像他的人,他不想被約束,也從未想過對另一個人許下未來……
凌晨三點,她的思緒飄遠,從前爸媽常在這個時候才下班回家,雖然盡可能小心翼翼但偶爾還是會把她吵醒,他們總會拍拍她,要她繼續睡,可是當她睡飽醒來時,他們又已經出門,他們如此辛苦的工作,最後留給她的卻只剩冰冷的屍體。
緊緊閉上眼,那可怕的影像至今猶在心中,揮之不去。這些年來,她學著堅強毫無畏懼的面對所有事情,她幾乎忘了上一次這麼膽怯是什麼時候,如今的她因為太怕失去他而變得小心翼翼,做了些妥協只為不想再惹惱他,但若是常仲偉不改變他的生活態度,最後她仍會失去他,不!她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
她站起身,一臉堅持的走出臥房。
門未完全闔起的書房透出微光,聽見裡頭傳出嘰哩呱啦的一長串對話聲,季依凡不由得皺起眉頭,她聽不懂內容,不過肯定是英文,而他顯然和投射屏幕上的那些人正在用計算機交談。
畫面中偌大的會議室裡,坐了十個人左右,其中一個正是上次來台灣的威廉先生,她與他的交集不多,畢竟她的語文能力有待加強,而且他與常仲偉談的公事也不是她插得上手的,但是對於這個年過半百的外國人,她的印象不差,而且劉助理曾向她提過,這些年多虧了威廉先生在事業上對常仲偉多加照料。
進入書房,她靜靜的站了一會兒,背對著她的常仲偉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不過計算機彼端的人們卻已經看到她。
季依凡伸出手,按下電燈開關,室內立刻一亮。
常仲偉微驚了下,轉過身,看到她不由得皺眉,「我跟美國方面正在用視訊開會,把電燈關了。」
「開會?!」她嘲弄的看著他,「凌晨三點?!」
「沒錯。」他打了個手勢,「出去!」
「這個時間不是你該起床開會的時間。」
常仲偉深吸了口氣,控制自己的脾氣,「我現在正在談公事。」
「我明白,但是我現在跟你談的,卻是對你個人而言最重要的事。」
看見計算機彼端的人開始竊竊私語,他脾氣上來了,「我跟妳說過很多次,不要干涉我處理公事。」
「要我不干涉可以,但是玩命就不行。」
常仲偉覺得她說得太荒謬了,「我只是在開會。」
「這不單單只是開會那麼簡單,你知不知道過勞死?」想起自己的父母,深深的恐懼攫住了她,「難不成你非要到把健康都賠掉,你才會覺悟嗎?」
「妳扯得太遠了。」看著屏幕上的威廉一臉尷尬,他用英文道:「對不起。」
「沒關係,我太太也常因為我太忙於工作,偶爾會發發牢騷,你讓讓她就沒事了,不如──我們改天再談吧。」
聽到這句話,常仲偉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可是──」
他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斷了訊,他氣憤的起身。
「妳知不知道我跟威廉在談合約?我們只差最後幾個小細節了。」
「對不起。」季依凡很快的道歉,但是表情卻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有錯。「只是沒有任何一份合約值得讓你凌晨三點不睡的守在計算機前!而且,這還不是你的第一次,你真的想做仙嗎?不睡覺,吃飯時間也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