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少傑走在羅江高中的校園裡,一邊走,一邊和路過的同學們打招呼,而他身後還跟著一長串愛慕他的學姊學妹們,三不五時噓寒問暖,或遞上便當,或送上情書,實在……有點不勝其擾。
不過他還是維持基本禮儀。沒辦法,一入學就成為學校風雲人物也非他所願,今年他高二了,情況依舊如昔。
誰教他老子有錢,祖上全是音樂界菁英,父親是著名指揮家,母親是聲樂家,他就此博得音樂世家子弟的美名;再加上音樂天賦不同凡響,每次到國外隨便彈幾下鋼琴就能搬幾個獎項回家,所以理所當然的順利進入國內以音樂班最出名的羅江高中,也得到「音樂天才」的稱號。
學校出了個鋼琴奇才,大家當然寄予厚望,所有資源都投注在他身上。
除了那些,他本身的儀表亦無可挑剔。長得俊秀挺拔不說,頭髮是天然的深褐色,五官深邃,白的皮膚每每讓人懷疑他有外國血統。而他總穿著訂做的制服,和一般同學制服的質感有些微不同,畢挺服貼,襯出他頎長身形,更顯得獨立突出、與眾不同。
這樣的人,難免受到同儕排擠,但他偏不,因為他是領袖型人物,光芒太耀眼,每個人都想沾點光,彷彿和他站在一起就是無上光榮似的,人緣好到破表,身邊也無時無刻跟著一群朋友或崇拜者。
來到音樂班的練琴室外,他回頭對發出歎息的學姊學妹們一笑,便不再理會那些尖叫,從容進入室內。
練琴室已經有幾個人在裡面,一看到華少傑,皆露出詭異的微笑。
「你終於解脫了?」以莫扎特為偶像,自稱小莫的音樂班同學往窗外看了一眼,「哇!今天跟著你的人又變多了,你要選哪一個啊?」
「都不選行不行?」一到好友面前,華少傑馬上將那副白馬王子的假面具摘了下來,沒好氣地瞄了小莫一眼,「我快被那群庸脂俗粉煩死了。」
「嘖嘖嘖,你這種煩惱也太奢侈了。」小莫說得有些酸,「有誰像你有這麼多迷姊迷哥啊,別人想要還沒有呢!」
他以前在國中也是人人稱羨的音樂神童,想不到一進高中,馬上被華少傑比了下去,連一向自負的外表都比不上人家一根頭髮,教他如何不又羨又妒?
「我只覺得煩,如果能擺脫這群人,那叫他們去跟你好了。」華少傑淡淡道,從小學就被別人崇拜到大的他,根本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小莫只能翻白眼。瞧,多麼不知人間疾苦的話啊!
在他們哈拉打屁的同時,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插了話。「少傑,我看你要擺脫這群人的唯一方法,就是趕緊找個女朋友吧。」
兩人的眼光同時望向發話源,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她有著微微上翹的鳳眼,頭髮又直又亮,是華少傑音樂班的同學於卉薇。
於卉薇也是羅江高中校花級的人物,長得漂亮又多才多藝,從小就是大家目光的焦點,但這副榮景自從和華少傑同班後,所有光環就全被他給搶走了。
不過她並沒有因此敵視他,因為她也被迷住了,不過她聰明地沒有像其它人那樣黏在他後頭,只是利用她也是音樂班的優勢,還有以討論音樂課業為由,以紅粉知己的姿態接近他。
她刻意提起女朋友的話題,也算為自己鋪條後路,如果他真的豁出去想交個女友,斷絕其它人的糾纏,那麼唯一和他最親近的女性只有她,這個位置捨她其誰呢?
於卉薇打著這個如意算盤,華少傑卻沒有附和她,只是無奈地聳聳肩,坐到窗邊的鋼琴旁,隨意彈起肖邦的「奏鳴曲」。
一連串美麗的樂音響起,室內其它人都默默不再交談,仔細聆聽。
同樣是學音樂的,華少傑隨手一彈,就硬是比他們技巧更好、更有意境。氣人的是他們從沒看他練過琴,也不需要琴譜,彷彿譜上的音樂只要他彈過一次,就會刻在腦子裡忘也忘不掉,哪像他們有時候練了十幾次,沒有譜還是彈不出來。
不過華少傑沒有注意到其它人的反應,他的目光全被窗外一個小小的身影給吸住。
那是一個普通班的女學生,個子看起來小小的,清湯掛面的直髮及肩,長相秀淨,坐在校園涼亭裡讀書。妙的是他的鋼琴聲一響起,她垂下的小臉蛋便立即掛上一個微笑,然後放下書本仰起頭,滿足地閉上眼,像在享受他的琴音。
華少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她了,他知道約莫在放學時間,那個鮮少有人的涼亭裡一定會有她的身影,她總是靜靜坐著看書,當別人練琴時,她不會有任何反應,唯獨他彈起琴,她就會像現在這般,彷彿放下全部的心神去聆聽。
惡作劇的心態油然生起,他曲風一變,原本悠揚的「奏鳴曲」一轉而成激越的快板,這首專門用來炫技的「大黃蜂」指法複雜,一氣呵成,讓聽的人不由自主跟著緊張澎湃。
果然,他有些好笑地看著外頭的小女生身子一抖,像是嚇一大跳般站起來,接著拍拍自己的胸口,納悶地往這裡望過來,因為這不是他平常會彈的音樂。
他毫無遮掩地看向那雙澄淨無瑕的明眸,心不由一震。他發現,自己喜歡她眼中的無偽。
女生透過窗戶與華少傑四目相接,這次是結結實實被嚇呆了,她沒想過他會看著她,也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被發現,想不到他居然一邊彈著琴,眼睛沒看著琴鍵,反而直直瞪著她,那目光不知是嘲諷還是揶揄。
她慌了,急急收回目光,結果窗戶裡的「大黃蜂」,突然又變為一首膾炙人口、每次倒垃圾都會聽到的音樂—「給艾麗斯」,這讓她又是一愣。
「給艾麗斯」是貝多芬寫給某位心儀女性的作品,她就讀以音樂為重的羅江高中,自然也有些基本的音樂素養。難道……難道華少傑發現她的愛慕之意,所以彈這首曲子調侃她?她驀然紅了臉,連忙收拾書包。看來以後不能再來這裡聽他彈琴了。
瞧著她的一舉一動,華少傑忍俊不住,終於哈哈大笑起來。果然,那小女生也是暗戀他的一員,否則何必反應這麼大?
他漫不經心的彈琴態度終於惹惱屋內的人,小莫首先發難,「喂,華大少,你夠了吧,彈琴跳來跳去的根本是在玩,這些初級班的東西,一點都不像你會彈的,你是要去倒垃圾嗎?」
華少傑手指一停,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好不容易在枯燥的校園生活裡找到樂趣了,他非得硬生生打斷嗎?
那女孩似乎要走了,華少傑順手抄來一張便條紙,在上頭寫了幾個字,然後揉成一團往窗外一丟,不偏不倚打中那女孩的小腦袋。
她不解地摸摸被打中的小腦袋,再次和他四目相交,華少傑只是眉一挑,朝她點點頭,她呆呆指了下自己,然後才意會過來,撿起地上的紙團,飛也似的跑了。
搞定!華少傑闔上琴蓋。那女孩走了,他也沒心思再彈了。平時他可不在意少了個粉絲,但這個小女生還挺有意思的,他還想再看見她。
「你不彈了嗎?」於卉薇口氣溫柔,卻暗地不悅地瞪了下小莫,像是怪他壞了華少傑的雅興,連這麼簡單的曲子,華少傑都能彈出特別的味道,她還想多聽一會兒,偷學些技巧呢!
「不彈了。」華少傑舒展身子,提起自己的書包,「肚子餓了,我要去吃飯。」
他不說「我們」,只說「我」,因為他知道就算不開口邀約,他們也會自己跟過來。
果然,他才剛出練琴室,小莫等人已經跟了出來,走在最後的是於卉薇,在關上門之前,她神情複雜地往練琴室的窗外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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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晴原本決定不再到涼亭聽華少傑彈琴,因為不想造成他的困擾。
她知道他表面上對所有仰慕者都很客氣,也不在意別人跟前跟後,但事實上,她已經不只一次注意到他眼底的嫌惡。
所以儘管她從一入學就好喜歡這位高二學長,也不敢像別人一樣接近他,只選擇每天在放學後到練琴室外的涼亭聽他彈奏。
沒想到這次居然被抓包了,她不希望被他用那種表面有禮、卻暗地嫌惡的眼光瞪視,所以本想以後再也不到涼亭來,想不到他會丟給她那張紙條。
明天再來聽我彈琴。
自從拿到這張紙條,她心神就恍惚了,想不透像他那樣的天之驕子為什麼會注意到她。比起常在他身邊的於卉薇學姊,她長相普普,學業普普,音樂上的造詣也僅限於小學音樂課吹過笛子……
「所以你在作夢。」吳小慧戳了下她呆滯的頭,「下課了,快收拾書包回宿舍吧,不要再幻想了,華少傑怎麼可能傳紙條給你?」
她和向晴不僅是同班同學,還是同寢室的室友,所以感情特別好。
「他不是用傳的,是用丟的。」向晴有些不服氣地反駁,她雖然不奢望攀龍附鳳,但吳小慧這麼直接否定,還真是把她瞧扁了。
不過她還是乖乖整理起書包,只是會不會如吳小慧說的直接回宿舍,大概只有天知道。
「是啊,丟中你的頭,把你的頭打笨了,你才會有這種幻想。」吳小慧拿過她桌上寶貝得要命的紙條,只要一想到她差點就拿去裱褙,就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不過這字寫得很漂亮,確實不像你自己偽造的。」
「我偽造這個做什麼?」對於室友的吐槽,向晴好氣又好笑,但她一向不喜歡和人計較,所以也沒怪罪好友的心直口快。「反正不管有沒有這張紙條,我每天都去涼亭聽他彈琴,特地偽造有什麼意義?」
「說的也是。」吳小慧把紙條翻來翻去,嘴上調侃歸調侃,卻很清楚好友是不會說謊的。「不過他給你這張紙條做什麼?」
向晴被這麼一問,雙頰倏地染上緋紅。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自己無數次了,但得到的答案總會讓她害羞不已。
看見她這個反應,吳小慧倒是沒有再笑她,反而擔憂地皺起眉頭。「你不要想得太美好,說不定他只是在開你玩笑。」
「不會的!」少女對自己心儀的男性總是心存不切實際的幻想,向晴也不例外的激動起來。「華學長不是這種人。」
「不然呢?難道他想選模範生,留住你只是想綁樁,不想讓樁腳跑了?」吳小慧瞧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忍不住想潑她冷水,將她自美夢喚醒。
「怎麼可能……他若要選模範生,還會差我這一票嗎?」向晴也不知道華少傑的用意,不過她寧可相信他是誠心邀請,也不想去懷疑他有什麼企圖。
看了下手錶,下課已經十分鐘,快到她平時會去涼亭的時間了。
「啊!小慧,我要過去了,不和你說了。」
「喂!向晴……」吳小慧想再說些什麼,但向晴已經匆匆忙忙跑出教室,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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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夕陽總是迷人,可惜接下來黑夜籠罩,不管霞光再美,總給人一種遺憾的感覺。
向晴的心情就像天空的變化,原本的蔚藍染上淺黃,然後漸漸變為緋紅,最後橙紅色的太陽在已化為紫氣的雲彩間消失,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又是一天,她再度撲空。自那天華少傑約她去聽他彈琴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她已經等了好幾個日落,國文課本都快背得滾瓜爛熟了,然而熟悉的琴音卻再也沒有響起。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辦法聽出他的琴聲,別人彈的東西,她總覺得缺了些什麼,唯獨華少傑彈的曲子,能給她心靈上的滿足。
可是他不見了,她不願相信他真如吳小慧所說,丟紙條只是為了開玩笑,寧可相信他是有事情忙,所以才沒辦法來。
只是心中那種惆悵仍揮之不去,少女情懷泛上淡淡的酸。原以為能和他拉近些距離,想不到卻更遠了,她在他心裡畢竟陌生,難怪他不把她當一回事,唉……如果讓小慧知道她每天都到涼亭傻傻的等,又要罵她一頓了。
只是若華少傑當初就沒打算理會她,何必給她希望?難道他不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嗎?
向晴歎著氣,望向全黑的天空,看來今天又白等了。她頹喪地收拾書包,卻發現透出燈光的練琴室窗戶,出現了一抹影子。
那是……她的眼睛一亮,卻在琴室裡的人拉開窗戶的那瞬間,又回到原本的黯然。
那不是他,是一向跟在他身邊的於卉薇學姊。
向晴其實好想問學姊華少傑這幾天到哪裡去了,不過她很清楚自己沒這個資格,學姊也沒有義務回答,於是只能默默背起書包,準備離去。
想不到窗口的於卉薇說話了。
「喂!你,是一年級的吧?每天都在練琴室外面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她語氣冷淡,卻驕傲得像個女皇,好像讓向晴聽她說話是一種榮幸似的。
「我只是在涼亭裡看書。」向晴總覺得她口氣不太好。
果然不出她所料,於卉薇接下來更不客氣了。「我們在這裡練琴,你一直在外頭晃來晃去,會造成我們的困擾你知不知道?」
「我沒有晃來晃去。」向晴十分無辜。「而且我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為什麼會造成你們的困擾?」
她實在很想說,學校又不是音樂班學生專屬的,為什麼不能在練琴室外看書?不過依她卒仔的個性,不可能在強勢的學姊面前說出這種話。
「因為你,很多人都不來練琴了你知不知道?」於卉薇擰著細眉說謊。她已經觀察這女的好幾天了,她果然天天到琴室外頭等。
華少傑寫了什麼丟給她?難道她和華少傑有什麼約定?
再次細細打量眼前人,這個跟杯白開水一般平凡的女孩,論漂亮差了一點兒,論名氣,她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為什麼華少傑會對她另眼相看?
她不懂,真的不懂,不過她也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因為我?」除了一頭霧水,還是一頭霧水,因為她的趾高氣揚,向晴本能地退了一步。「華……華少傑學長不來練琴,也是因為我嗎?」
「廢話!本來打開窗戶是大好風景,現在硬是杵了一個人在那裡,說有多礙眼就有多礙眼,你知不知道?」
大好風景?向晴回頭張望了下四周,除了她身處的這座白色涼亭,兩旁是學校栽種的蘇鐵,再來就是圍牆了,她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大好風景。
不過人家都這麼說了,那就這樣吧。反正她也懶得在這點上爭辯,只是知道華少傑真的因為她而不來彈琴,有些沮喪罷了。
「不好意思,我下回會注意的。」她搔了搔頭,對著眼前彷彿對她有敵意的美麗學姊傻笑了一陣。
「不只要注意,你別再到涼亭那裡了!」於卉薇冷笑了一下,「砰」地一聲關起窗戶。
「難怪他都不來了……」向晴輕歎了口氣,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她的心,好像也變得那麼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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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這麼多天,華少傑終於有空再到練琴室。
打從他丟了張小紙條給那個小女生那天起,於卉薇就告訴他,有場小型的音樂會需要他幫忙,希望他出席幾天。
一開始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但於卉薇卻連眼淚攻勢都用了。
思及自己雖然和她交情一般,但也是學校裡少數能說得到話的人,再加上她對他其實也不錯,又不會像外頭那些討厭的蒼蠅般黏人,所以被磨久了,他還是答應了她。
這一忙就是一個禮拜,不知道那個小女生,還會不會在練琴室的窗外等。
華少傑發現自己有些莫名緊張,這實在是很少有的事。猶豫了一下後,他打開窗戶。
果然,白色的涼亭裡空無一人,那個每天都會在那裡的身影,不見了。
他有些遺憾,不過畢竟是他先放她鴿子,所以也沒什麼好埋怨的,就當少了一個粉絲好了,反正外頭還有無數粉絲,不差她一個……即使這麼安慰自己,心中那股淡淡的遺憾還是揮之不去。
難得今天練琴室只有他一人,他隨意坐了下來,雙手在鋼琴上彈奏出流暢的樂音,只是不知為什麼心情特別煩躁,彈出來的曲子一直不合他的意,顯得有些雜亂。
「噹」的一聲,他索性放棄彈奏,再次打開窗戶想透透氣。
正當他凝望著白色涼亭時,卻不經意發現,距離涼亭約五步遠的那棵蘇鐵後,似乎躲著一個小小身影。
心頭一震,他的手在琴鍵上動了一下,彈的是世界名曲「小星星」,只見蘇鐵後的人影一頓,很疑惑地探出了頭。
抓到了!華少傑難以表達現在的心情是高興還是生氣,她明明就來了,幹麼要藏頭露尾的?
他知道她看到他了,於是伸出食指,對著窗外勾了勾。
躲在蘇鐵後的向晴懷疑地指了指自己,然後像是鼓起勇氣似的,一鼓作氣走到窗邊。
這是第一次,她距離他那麼近,近到能夠看清楚他又長又翹的睫毛,以及褐中帶金的柔順直髮,在他的注視下,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你為什麼要躲起來?」華少傑有些不滿。
「啊?」向晴頭歪了一下。「不是練琴室的人嫌我在這裡會妨礙到你們練琴,所以要我別待在涼亭嗎?」
所以她才移到一旁的蘇鐵樹下啦,瞧,她多會變通啊!
「妨礙?你安靜得像佈景一樣,會妨礙到什麼?」華少傑俊臉微沉。
「可是……不是連你也不希望我在這裡嗎?否則怎麼會那麼多天沒來?」
華少傑有些明白了,可能是他的哪個粉絲不希望她太接近他,所以才「假傳聖旨」,想把她趕離練琴室附近。幸好這小女生呆呆的,人家趕她離開涼亭,她就移到蘇鐵樹下,否則他大概會錯失再見到她的機會。
「我這幾天沒來,是去幫忙別人的演奏會,和你沒有關係。」他簡單解釋。
「所以我沒有妨礙你彈琴,也不會讓你覺得礙眼?」向晴馬上轉悲為喜,似乎這幾天的空等都不算什麼了。
她的反應讓華少傑笑了,這小傢伙真是單純得可愛。「笨蛋!我如果嫌你礙眼,怎麼還會傳紙條給你?」
因為他笑,向晴也笑了,心中的陰暗馬上破出一道光芒,隨即轉為晴空萬里。
太好了,他不嫌她,也沒有氣她。向晴喜孜孜地想。
「你……該不會從我傳紙條給你那天,就每天放學都來等吧?」華少傑好奇。
「是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我喜歡聽你彈琴嘛!只可惜你這幾天在忙,我都沒聽到琴聲。」
她坦然不怪罪的態度,倒讓華少傑難得的興起了愧疚。「好吧,為了補償你這幾天撲了空,我為你彈一首歌吧,這首歌,從來沒有人聽我彈過。」
他叫她靠近一些,然後轉身面向鋼琴。「我爸媽和學校老師都希望我在古典鋼琴領域發展,但他們不知道,其實我更喜歡現代鋼琴,接下來我要彈的這首歌,旋律很簡單,卻很感人,它的曲名叫『Tears』……」
音樂聲緩緩響起,這是一首帶著淡淡哀傷的曲子,如他所說,沒有什麼絢麗的技巧,整首歌旋律簡單,卻有意無意挑起人心中多愁善感的一面,流洩出欲言又止的感傷,還有優美旋律裡帶出的深層情感,十分動容。
向晴倚在窗邊,眼眶不由自主的紅了,她沒想到這麼單純的曲調,卻能給人這麼大的感動。
她相信自己永遠忘不了這一刻,心儀的白馬王子只為她一人演奏,她也會記住這天的夕陽,那比以往都更紅更美的霞光。
一曲奏畢,華少傑轉過頭來,驚訝的發現她已淚流滿面。
對一個琴手而言,能以音樂感動人心是最值得驕傲的事,她顯然滿足了他這一部份的想望,更讓他有種覓得知音的感動。
「你這個愛哭包。」他微笑,下意識伸出手,輕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就……很好聽、很感人……」向晴也不知道自己哭什麼,就是眼下的氣氛,還有美好的樂音,觸動了青春年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單純心弦。「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這首歌,我覺得它雖然不是你彈過的曲子裡技巧最難的一首,卻是情感表現最強烈的一首。」
她不懂音樂,可是她直率的評語卻確確實實說中華少傑的心聲。
他喜歡現代鋼琴,就算彈起貝多芬、莫扎特駕輕就熟,那仍不是他嚮往的舞台。
「有空,就來聽我彈琴吧。我想,我以後會常到這裡來……」他原只是不想少了個粉絲,現在卻對她有了更多期待。和她相處的感覺很舒服、很放鬆,想不到只是多了個她在旁邊聽,卻能讓他琴音的內涵更豐富、更有感染力。
向晴開心的點點頭,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機會。
兩人說說笑笑之後,華少傑又開始彈琴,她則在一旁安靜聽歌,漸黑的天幕不是阻礙,反而加深兩人微妙的情誼。
練琴室的門,被人悄悄闔上。
於卉薇已經站在琴室外偷聽許久,心也不斷往下沉。
她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有些事,必須逼華少傑抉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