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稜,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一張被撕裂又被黏合,揉得皺巴巴的宣紙上,提著一首名為「上邪」的樂府詩。
滕馭面無表情地看著它,微顫的手呈現出他內心的噴怒。
「該死的!」他的右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宣洩他的怒氣。
揉了揉酸澀的雙眼與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這張紙,他已重複看了不下百遍,每看一回,他便多一分氣,同時也多一分不捨。
修長的指撫著宣紙上一處被水暈開而有些模糊的字,他似乎可以看見,當初水芙蓉在提筆書寫時內心的眷戀與煎熬。
思及此,教他怎麼狠得下心只怨她而不愛她呢!
「芙蓉……」滕馭沙啞的嗓首低低喚著她的名。
也只有在夜深人靜時,他才敢放縱自己對她的思念,讓愛意傾巢而出。
那天,當他醒來時,便發覺這一覺似乎睡得太沉,而他體內那股長久滯留在丹田周圍的燥熱亦消失無蹤,心裡一種莫名的不安,在看見水芙蓉留下的書信時得到了證實。
他氣瘋了!
毫不掩飾的怒氣,差點將滕家給翻了,滕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全在頃刻間被召集在一塊兒,然後全員出動,幾乎翻遍了整個杭州城,就是找不到引發這場騷動的主角——冷單仿與水芙蓉。
他明白冷單仿是因為瞞著他而替他解毒,因此畏罪潛逃;那芙蓉呢?她為什麼也……
難道也和為他解毒有關?!
一定是的!那夜的水芙蓉的確不同於以往,刻意妝點的容顏,在他身上停留的癡戀眸光,對他的熱情回應……
他明白了,男女結合是解毒的過程之一!
而冷單仿卻沒有事前告知,可見事情並不單純。最有可能的,應是會對施救者有嚴重的損傷,所以事情才演變成如此。那麼……芙蓉她……
「冷單仿!」該死的,他怎麼可以瞞著他如此決定!
「少爺,書柏有事求見。」
快速壓抑下心頭的怒火,恢復他以往的冷靜。他不能亂了心,他必須盡速找著水芙蓉。
「進來!」
書柏進門,雙手端著一封信來至滕馭面前。
「少爺,冷公子托人帶來一封信給您。」
滕馭聞言,一把撕開信,快速覽閱,氣氛沉悶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半晌,滕馭才長長地吁門氣,吩咐道:「書柏,明日清早交代下去,要大伙停止找尋少夫人及冷公子,恢復各自原木的工作。」
「是的,少爺。可是少夫人她……」
雖然有梅英那丫鬟同行,但兩名弱質女子,萬一遇著危險,該如何是好?
這位溫柔的少夫人,大伙可是非常喜歡她,因此格外關心。
「放心吧!我一定會將她帶回來的。」
畢竟他們的緣分,早在三年前便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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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趕了幾天的馬車,水芙蓉與梅英終於來到了廣州。之所以趕得這麼急,是怕被滕馭找著,一旦被他帶回滕家,她深信她再也沒有機會與勇氣再次離開他,到最後,她一定會恨自己害了他。
所以她非得以最快的方式離開他不可。
「小姐,您餓了吧!先吃顆饅頭吧。」梅英取出之前在客棧買來的饅頭。
「我不餓,妳吃吧。」
「小姐,您已經好幾天沒好好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身子怎麼會受得了呢?瞧您,又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姑爺把您養胖了些,這會兒又前功盡棄了。」梅英關心地叨念著。
因事出突然,離開滕家時,並未帶足銀兩,而水芙蓉也捨不得典當滕馭送給她的珠寶首飾。為了節省所需的花費,一路上她們主僕倆皆是睡在馬車上,當然也捨不得好好地吃一餐。
就這樣,在吃不好也睡不好的情況下,不消瘦才有鬼咧!
真不敢想若是讓姑爺瞧見小姐現在瘦弱的模樣,會氣成什麼樣子。
「小姐,為了姑爺,您多少吃一點吧!雖然咱們已進入廣州,但到達子霆少爺
所住的靜安鎮上,至少還得走一天的路程,您這樣不吃不喝的,怎能熬到子霆少爺那呢?萬一您在半途上昏了過去,您教梅英如何是好呢?再說您也不願意讓子霆少爺見到您如此憔陣的模樣吧!」梅英苦口婆心地勸著,無論如何她都得讓小姐吃點東西。
是啊!梅英說的對,她絕不能讓子霆替她擔心。
「這樣才對嘛!」梅英開心笑道。肯吃就好了,她也拿趄另一顆饅頭吃著。 「對了,小姐有沒有發覺,這一路上彷彿有人在暗中保護咱們似的,讓咱們一路行來特別順利。」
「是嗎?」水芙蓉悶聲道。她倒沒去注意這些,也許她的心思全都擱在對滕馭的思念上吧。
「當然是!前幾天咱們在夜裡趕路時,不是遇著匪賊想劫財又劫色嗎?那時候梅英心想,這下子死定了,正準備抱著必死的決心,想辦法讓小姐逃走時,那些匪賊卻彷彿見著鬼似的,饒命啊饒命的亂叫一通,一個跑得比一個快,這不是很奇怪嗎?」思及當時的情況,她仍心有餘悸。
「是有些奇怪。」水芙蓉現在回想起來,這事的確透著古怪。
難道真的有人在暗中保護她們嗎?又會是誰呢?
算了,不多想了,就當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士吧!
拋開這點疑慮,水芙蓉的心情又跌落谷底。她好想回頭,投入滕馭那寬闊溫暖的懷抱中,但理智卻不容許她這麼做。
她不敢想,當滕馭發現她離開了滕家、離開了他之後,會是多麼生氣,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理她了吧。
馭……她在心裡頭不知喚著他的名多少回了。她的眼睛在流淚,她的心卻在淌血。
就這樣在半睡半醒、顛顛簸簸的情況下,來到了靜安鎮上的「靜安學堂」。
站在學堂門外,便可聽見幼童朗朗的讀書聲,悅耳的嗓音帶來了全然的純真與無邪。
下意識地,水芙蓉伸手撫向自己的肚子。如果她也能夠擁有一個屬於滕馭和她的小孩,那該有多好……
驀地,動聽的朗誦聲停止了,水芙蓉好奇地抬眼,卻望見一排孩童趴上窗戶的木框,靈活的大眼直溜溜地望著她與梅英。
「怎麼不繼續唸書呢。你們全趴在那做什麼。」學堂內一名年輕的夫子蹙眉輕斥。
「夫子,您也來瞧瞧嘛!快點!」一名約七、八歲的男童,轉頭向夫子招手。
夫子歎口氣,放下手中的書卷。真是一群活潑好動又可愛的孩子。
「夫子,您快點來嘛!您看,好漂亮的大姐姐喔,比曉君姐姐還要漂亮喔。」一名有著小圓臉的女孩,等不及地跑去拉夫子的手。
夫子被拉至窗前,隨意向外瞄去的眼光,在與水芙蓉相觸後,猛然定住。
他不置信地眨了下眼,在確定眼前的女子並沒有消失之後,訝然喚道:「姊姊,芙蓉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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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的樂音,在寧靜的午後傳遍整個靜安學堂。一曲撫來,讓所有人佇足凝聽,不禁與撫琴者一同陷入那剪不斷、理不清的情絲裡;每一聲琴音,就彷如一縷情絲,不斷地將人纏繞,無法掙脫。
「姊姊,既然妳這麼愛他,又為什麼要離開他呢?」一名年約十八、九歲的年輕男子,在琴音甫停時,開口詢問。
「你還年輕,當你真正愛過之後,就能措會姊姊如此做的原因了。」水芙蓉的眼中盈滿相思的愁苦。
自地離開滕家後,唯一想到的親人,便是她同母異父的弟弟。幾年沒見,他已從純真可愛的小男孩,轉變為溫文儒雅的男子了。
充滿書卷氣息的卓爾臉龐上,沒有一般文人的自負,卻有文人應有的尊嚴與修養,可見他自律甚嚴。
「當初堅持讓你唸書是對的,我總算沒有對不起娘。」
「但卻苦了姊姊妳。」凌子霆眼神一黯。
雖然水芙蓉從沒提起,但他知道,以一名弱女子能掙得大筆銀兩供關姓一家人揮霍,並支付他的學費,那是什麼樣的工作,大家都心知肚明。
「姊姊,難道姊夫是在意妳的出身嗎?」
「不是的,如果是的話,當初便不會娶我了。」其實當初會嫁給滕馭也是巧合,而能得到滕馭的寵愛,已是上天的眷顧了。
「那是為什麼呢?」凌子霆太困惑了。「姊姊,我很樂意養妳一輩子,這本是我應該敞的,但我卻不希望看妳愁眉不展的過日子。妳到我這兒已經半個多月了,我卻不曾見妳真正開心的笑過。我不知道妳和姊夫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幸福稍縱即逝,若不把握住,妳會後悔一輩子的。我希望姊姊能幸福,也希望姊姊從今爾後為自己而活,不要再為了別人,而犧牲了自己。」
「為自己而活?」水芙蓉吶吶地開口。
她能嗎?她能夠為了自己而毀了別人的幸福嗎?
不!她做不到。但她也放不開。
她以為她可以放得開,放開她生命中唯一有過的男子,放開她唯一有過的幸福。
她天真的認為,時間可以淡忘一切,她只要離開他、見不到他,久而久之便可忘了他。
但是她錯了,錯得離譜!
離開他之後,她不但忘不了他,反而與日遽增地思念起他,每次閉上眼,滿腦子全是他的身影、他的聲音,他身上那一股淡淡的藥草香味……
「子霆,我該怎麼辦?」水芙蓉痛苦地喊著,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姊!」凌子霆上前,雙手握住她纖弱的肩膀。「順應妳自己的心吧!讓妳自己的心來做決定。」
水芙蓉痛苦地閉上眼,她真的能順應自己的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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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學堂是廣州靜安鎮唯一的學堂,因靜安鎮地屬山區,較為偏僻,一般的文人雅士莫不為了求取名利,因而皆往熱鬧繁華的城鎮發展,因此靜安學堂設立在靜安鎮,其受歡迎與敬重的程度是可想而知了。
林曉君,芳齡十八,靜安鎮鎮長的女兒,按照慣例,一大清早便往學堂裡跑。
「子霆,子霆!」在看見他的身影後,林曉君開心地往前院跑去。
「小心點,妳總是這樣活蹦亂跳地跑來跑去,要是在學堂裡頭受傷了,教我如何向林伯父交代?」凌子霆憐愛地拍了拍她紅通通的秀麗臉蛋。
「大不了堅我,以示負責了。」
「妳這個野丫頭,誰敢娶妳呀!」凌子霆伸手捏捏她的俏鼻。
「哎呀!人家已經很努力在學了嘛!你沒瞧見我天天都到這兒向芙蓉姐報到嗎?」她決定要學水芙蓉,培養那一身楚楚動人的柔美氣質。
「那是因為不想待在家裡挨罵吧!」凌子霆不給面子地拆穿她。
林曉君臉紅地點頭。「這也是原因之一啦,不過人家是真的想學喔!你看我今天帶什麼來了?」
「什麼?」他看了她手中的籃子一眼。
「繡線啊,你知道嗎?今天我要請芙蓉姐教我刺繡,然後我要繡一件好美好美的披風,送你當作滿十九歲的禮物。」她可都計劃好了喲。
「我看還是算了!」
「為什麼?」她清澈的大眼裡寫著疑惑。
「萬一妳繡得亂七八糟的,卻硬要我穿著,我還敢出來見人嗎?」他邊說邊後退。
「你……凌子霆,別跑,你給我站住!」太過分了,竟敢這麼說她,她可是真心地想好好學的。
「啊!」想不到才轉個彎,差點與來人相撞,她一聲嬌呼,只見那人身法極快地閃開,而重心不穩的她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與大地接吻。
「小姑娘妳沒事吧!」
林曉君慢慢鬆開蒙住眼睛的手指。她竟然還站著,而不是趴著,原來是一名男子在緊急時將她後領一提,免去她摔跤的命運。
而她險些撞著的男子卻早巳遠遠的站在一旁,救她的,是他身邊的隨從。
她看著那位長得比凌子霆更好看,卻冷漠的男子一眼,心裡明白,他一定是個不讓人近他身的人。
「曉君!妳沒事吧?」凌子霆趕了過來。
「放心吧!子霆,幸好沒摔著。」林曉君心虛地吐吐舌頭。
林曉君的話,讓那名冷漢男子的眼神有了波動。
「凌子霆?!」
迎上那名男子審視的眼,凌子霆不畏地與之相視,並在心中贊喝男子出眾的外表與形於外的不凡氣勢。
「在下凌子霆,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敝姓滕,滕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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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愛她嗎?」
「她重於我的生命。」
「但是她很固執,善良地只想讓別人幸福,而放棄了自己的幸福。」
「這點,我早已注意到了。」滕馭的眼裡有些許的懊惱。
「她有心結,很慚愧身為弟弟的我,卻不知道她的心結是什麼?也許只有你才有辦法解開這道結。」
滕馭點頭,沒多說什麼,平靜的臉上瞧不出端倪。
「我能放心的將她交給你嗎?」凌子霆含笑道。
滕馭的確是一位極為出色的男子,相信任何女子見著他,皆會傾心不已。他不僅,姊姊為什麼會捨得放開他,這是他見過姊姊唯一做過最笨的事了。
「不管你放不放心,我都會將她帶走,所以你最好選擇放心。」
「這是威脅嗎?」凌子霆的笑意更深了。
姊姊的確挑了一位不簡單的人物。
滕馭淡淡一笑。「這是事實,而事實不容改變。沒有我,她會過得不快樂。」
凌子霆聞言朗朗大笑:「沿著長廊走到底,左邊的第二間房間便是了。」
「多謝了!」滕馭拱拱手,舉步向前。
「姊夫。」凌子霆喚住他,好高興他這一聲「姊夫」是套在滕馭的身上。「謝謝你來找姊姊。」
「用不著謝我,我是為了我自己而來的。」
滕馭的身影,轉眼消失在長廊上。
「子霆,他真的是芙蓉蛆的丈夫嗎?芙蓉姐好幸福喔!真替芙蓉姐感到高興。」林曉君羨慕道。
「嗯!」凌子霆滿意地點頭,隨即開口對書柏道:「你跟了一位好主子。」
「彼此彼此,凌公子何嘗不是得到了一位好姊夫?」書柏笑著反問。
「那麼就由曉君來恭喜二位嘍!」林曉君一聲恭喜,引起三人喜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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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井處凌空飄降的白雪,慢慢地落在靜坐在花圃旁的柔美女子身上。
女子伸手盛接細柔的白雪,看著它因手掌的溫度融化,而後流失在指縫間,宛如自她手中流逝的幸福,無法挽回。
「馭,我好想好想你……」水芙蓉哀淒地喚著,分不清滴落在手掌心上的是雪還是淚?
驀地,一件溫暖的大衣覆上她纖細的身子,帶給她一股暖意。
「子霆,謝謝你。」水芙蓉低頭拭去臉上的珠淚,不想讓他擔心。
這味道?!因長年服藥,而染上的淡淡藥草香味,只有在滕馭身上才聞得到的味道,怎麼會?!
是她的幻覺嗎?還是……
「馭?!」水芙蓉不置信地揉著雙眼。真的是他嗎?她日思夜想的人?
她憔陣了許多,雖然依舊美麗如昔,但臉上已失去了昔日的光采。
見著了她,讓他不知道是該好好打她一頓屁股?還是緊張地擁她入懷?
她現在的模樣,讓他不忍心再責備她。
「馭,真的是你嗎?」水芙蓉顫抖地伸手,想撫上他英挺的臉龐。
滕馭握住她的手輕輕一帶,毫不費力地將她擁進懷裡。他抱得她好緊好緊,彷彿想將她揉進他的身體一般,緊得讓水芙蓉快喘不過氣來了。
可是她好喜歡好喜歡他這樣對她,她開心地直流淚。
他緩緩鬆開她,在她張口呼吸的同時,冰冷的雙唇被一股狂霸的氣息封住,讓她再度攤軟在他的懷中。
這個吻,是一種懲罰。狂猛地侵佔了她的唇舌,掠奪了每一寸屬於她的柔軟。
他吻腫了她的唇,磨痛了她的舌,但她卻絲毫不退縮,反而更加主動地貼近他。
「這是妳欠我的。」滕馭伸出舌,舔去唇上的血,屬於她的血。
他捧著她羞紅的雙頰,再度俯下唇。「而這次,是我還妳的。」
這個吻,是一種眷戀。溫柔地吻去她唇上的血,靈巧的舌沿著她的唇型遊走,在她抗議之前侵入與她交纏。他一手托住她的頭,讓他能隨心所欲地品嚐她的甜美,以解這段日子的相思之苦。
「為什麼要離開?」
水芙蓉的身子震了一下,該來的總是要面對的。
「你身上的毒……」這是她所關心的。
「妳會在乎嗎?」
「我……」水芙蓉難過得眼眶一紅,他冷淡的語氣,彷彿在說她根本沒有資格過問。
她的淚,讓他心軟,歎口氣,他輕柔地為她拭淚。
「既然這麼在乎我,又為什麼要急著離開我?連我的毒是否真的解了也不確定,妳就敢狠心離我而去?」
「我……我相信冷公子的醫術。」
「妳……咳咳……」滕馭突然咳了起來。「若我說……咳咳……我的毒……根本沒有解呢?」
「怎麼會?!不要!」水芙蓉急得哭了,她從來沒見他咳成這樣,而他痛苦的模樣似乎不假。
天啊!怎麼會這樣!冷公子的方法,竟然解不了血焰咒的毒?
「若不是我來找妳……咳……妳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見我了?」滕馭喘著氣說話,他也要讓她嘗嘗擔心的滋味。
「不!不是的,不是的!你別再說話了,我去喚子霆找大夫。」她扶著他坐下,心疼地拍著他的胸口幫他順氣。
想去喚人的她,又被拉入他的懷中。
「馭,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大夫,我不能失去你的。」她崩潰了,她不能沒有他,不能!
「那為什麼要離開我?」
「因為……」她頓住了,只是不斷地流淚。
他心疼地吻去她臉上的淚,她的模樣令他心碎。
「告訴我,我不願這樣不明不白地失去妳。」
「我……配不上你。」
「該死的,不要再跟我提配不配得上我的問題,如果妳真的那麼在意所謂的身份地位的話,我可以捨去一切,那些我根本不在乎。」滕馭氣極了,他可不願因為他的身份而失去她。
「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水芙蓉雙手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襟,半跪在他身前。「我離開你,是因為我根本無法為你生下滕家子嗣,我……」
滕馭掩住她的唇。「我明白,但這全是為了救我,是我害了妳。」他後來才知道,服了血蘭的女子將無法生育。
水芙蓉悲淒地搖頭。「不是的,即使我沒有服下血蘭救你,我仍是無法生育,因為在我小的時候就被繼父玷污了,自那時候起,我就喪失了生育的能力。像我這樣不潔又不完整的女人,我不但配不起你,我任何人也配不上!」
「芙蓉。」原來這才是她的心結。
「馭,你不知道嗎?我好恨,我恨為什麼不能留給你完整的我,我多麼希望自己是為了救你而無法生育,但是我無法這樣子欺騙我自己,更無法這樣子欺騙你,這對你不公平!現在你明白我是多麼地骯髒、污穢的女子了吧!」
她顫抖的紅唇被他深情地吻住,打顫的身子亦被溫柔地環抱著。
「不許妳這麼說妳自己,之前的事,我早就知道了!聽我說,那絕對不是妳的錯,不是的!」他溫熱的額頭與她相抵,每說一句,便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水芙蓉楞住了,他方才說了什麼?「你早就知道了?!」
他將她抱起來,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對不起,妳的事,之前湘姨便已經全告訴我了,我不知道,原來這件事會影響到我們。我一直以為,我對妳的愛,足以代表一切,看來是我高估了自己。」滕馭自嘲地一笑。
「馭……」
「妳聽我說。」他吻住她的唇,打斷她的話。
「妳的確是為了救我才無法生育的,因為單仿告訴我,若妳沒有服下血蘭,還是有機會孕育生命,妳明白嗎?」他替她拂開煩鬢的髮絲。「對我而言,妳是我最完美無瑕的妻子,而我是妳這一生中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夫君,不是嗎?」
「馭。」水芙蓉的淚又控制不住了。
滕馭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臉頰。「妳該打!既然這件事讓妳這麼痛苦,妳為什麼不告訴我,難道我是這麼膚淺的男人嗎?」
「我也該打!」「啪!」的一聲,滕馭對自己的這一巴掌可是毫不留情的,清晰的五指印立現。
「馭!」水芙蓉驚呼著,她心疼地撫著他的臉。
「我是該打,誰教我這做夫君的竟然不知道妻子的痛苦,而任其生活在煎熬中,難道不該打嗎?」他扶著她的下巴,與她對視。「芙蓉,不要離開我好嗎?我不能沒有妳。」
主動地印上他的唇,她釋懷了。有這樣一位愛她的夫君,她若不懂得把握,那就真的太糟糕了。
她深深的吻著他,她愛極了他的味道。
「啊!大夫……馭,你放開我,我得先去找大夫。」
「用不著了。」他仍是不肯鬆手。
「有了妳,我怎麼甘願死去呢?……咳……咳咳……」他又開始咳了。
「馭,讓我找大夫好嗎?」她真的好擔心。
「別擔心,我只是染上風寒罷了,況且我身上還有單仿開的藥,難道妳信不過他嗎?」
「風寒?!原來你不是劇毒未解?」水芙蓉忽現懊惱之色,她有一種受騙的感覺。
但是……不對!「怎麼會染上風寒呢?」他是習武的人,染上風寒的機會少之又少。
滕馭輕描淡寫道:「滕記畫舫政朝換代,一切皆需重頭來過,照我的方式來經營,所以忙得走不開。但為了提前來找妳,只好日夜趕工,將所有事務一併處理。
單仿說,這是因為太過於勞累才染上的,好好休息幾天便沒事了。嗯?」
愈是說的輕鬆,她的心裡就愈內疚。「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看在妳三年前曾救過我的分上,就原諒妳了。」
「呃……馭怎麼知道?」他怎麼會知道的,當時的他一直陷入昏迷中。
滕馭沉下臉來。「幸虧我有證據證明就是妳,否則我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所尋找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妻子了。」也許還會因為這樣而努力不讓自己愛上她。
「什麼證據?」她不記得當時有留下什麼。
他伸手撫上她的背。
「妳背上的紅色胎記。在妳穿上衣眼前,我看見了。」
「啊!」水芙蓉倒抽一口氣,雙手掩上羞紅的粉頰。
他笑著將她的螓首壓上他的肩。「我毀了妳的清白,而妳卻不要我負責,選擇一走了之,這樣的妳,讓我心動。」
「幸好我當時選擇你,要是我賴在那兒,硬要你負責,今日就不會成為你的妻子了。」水芙蓉在他懷中呢喃道。
滕馭將下巴輕靠在水芙蓉頭上。「妳還不懂嗎?咱們之間的緣分,是上天注定的,怎麼躲也躲不開的。」
「是啊,我得感謝上天,將你賜給我。」她深情款款地望著他。
「這句話應該由我說才對。」他的話語膠著在密封的唇齒間……
「天啊!姑爺,真的是你嗎?你來了就太好了,我家小姐可是想死你了,之前梅英還在想,該用什麼方法通知您到這兒來一趟呢?沒想到您就來了,真是太好了!謝天謝地,小姐有救了……」梅英自顧自地開心說著,因為滕馭背對她,所以沒發現他懷中的水芙蓉。
「梅英,住嘴!」水芙蓉的臉更加紅艷了。
「小姐?!原來妳在這兒呀,害梅英四處找妳。」梅英語含曖昧的盯著水芙蓉。
看小姐的臉紅成這副模樣,想也知道姑爺是用了什麼方法留住小姐。
「妳笑什麼?看我不打妳,妳就愈來愈沒有規矩了。」
水芙蓉作勢要打梅英,嚇得梅英尖叫連連,忙著討饒。
「救命啊,姑爺您快救救我,小姐惱羞成怒了,要殺人滅口了。」
「妳……妳胡說什麼?」這下子,她真的非打她不可了。
「啊!救命呀!」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外頭的人聽見喊叫聲,全都湧進來了。
梅英連忙躲到凌子霆身後尋求庇護,滕馭則一手攬過水芙蓉,將她鎖在懷裡。
「沒事的,她們主僕倆鬧著玩的。」滕馭開口解釋道。
「芙蓉姐姐,妳的夫君長得好好看喔!妳可不能隨便放開他喲,不然會被其它狐狸精搶走的,到時候妳可會後悔莫及的。」林曉君天真地道。
她的話引來眾人會心一笑。
「曉君,妳放心,芙蓉姐姐這一次絕對不會放開他的,因為我真的好愛他。」她面對著滕馭,說出真心話。
滕馭詫異地望著她,他一向害羞的妻子,竟會當眾說愛他?
既然如此,他會好好回應她的。
「我也愛妳!」在吻上她之前,他亦做了愛的宣誓。
而眾人連忙識相的離開,將這有情天地留給那對真心相屬的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