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將陷入昏厥之際,一瓢鹹死人的海水朝她潑了下來,顧以薰勉強睜開眼睛,瞧見殷聿修緊繃著臉蹲在她的面前。
「你幹什麼?幹麼潑我水啊?」
可惡,她都快死了!這男人竟然還故意潑她海水,連一點尊嚴都不留給她!
「我就是故意潑水要讓你清醒一點的!」接著,他粗魯地拿起打了一個小洞的椰子,就著她的嘴灌了進去。
當甘甜的椰子汁流淌過顧以薰乾涸的咽喉時,她像是離水的魚兒重回水中般恢復了生氣,渙散的意識也逐漸回籠。
見她漸漸恢復了意識,殷聿修這才語氣惡劣地開口罵道:「你這女人是白癡嗎?我早警告過你別在大太陽底下排那些愚蠢的符號,你就是不聽!要是你不小心死在這裡,我還得浪費時間挖坑把你埋了!」
其實他大可告訴她,凌烈已經開始在尋找他們了,但是心中另一股惡劣的想法卻讓他想隱瞞這件事,誰教這女人在停車場故意裝哭擺他一道,所以他想趁這機會讓她吃點苦頭,看她下次還敢不敢愚弄他!
「我好想回家……」她委屈地癟嘴,豆大的淚珠又滾了下來。
「女人,我也不想待在這座島上,但是哭有用嗎?除了耗損體力之外,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他毫不留情地開口。
聞言,顧以薰一把火再度升了上來,但她不得不承認,殷聿修說得沒有錯,流落到這裡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除非她能長出翅膀飛過這片汪洋,否則就算她哭瞎了眼也不可能離開這裡。
與其消極地憤怒哭泣,不如保留力氣好好思索該如何在這座島上生存下去才是。
但……她就是不甘心呀!
想到這裡,顧以薰驕傲地抹去眼中的淚水,抬起頭朝他怒吼:「不要叫我女人,我有名有姓,我叫顧以薰!照顧的『顧』、以為的『以』、薰衣草的『薰』,聽清楚沒有?你這個混蛋!」
瞧見這女人已經一副快暈倒的嬌弱模樣,竟然還有力氣對他大呼小叫,殷聿修有些訝異。原本以為她是個只會哭哭啼啼,腦袋只裝豆腐渣的笨女人,沒想到她還挺有個性的。
而迎著她眼中不服輸的火苗,以及因氣憤而紅潤的雙頰,殷聿修眼中閃過了一絲激賞,緊抿的嘴角也勾了起來。
或許這幾天在這座島上,他可得好好重新認識一下這個女人了。
拖著一大把沈甸甸的芭蕉樹葉片鋪在又硬又冷的巖面上頭,顧以薰的心情相當惡劣。
這處寬敞的天然巖洞是她跟殷聿修同時發現的,她本來不想跟這尊衰神繼續待在這處巖洞裡頭。
但她不得不承認,殷聿修比她更懂得如何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生存。再說,這座荒島上就只有她跟殷聿修兩個人,要是跟他鬧翻了,反而對自己不利。
為了活著回台灣,她只能忍氣吞聲,暫時委屈自己跟他同處一室。
不過這處巖洞雖然寬敞,裡頭卻是相當陰冷,加上蔓生的雜草跟散落的尖銳石塊,根本就沒辦法住人。
於是顧以薰又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巖洞整理得稍微舒適一點。
反倒是殷聿修從頭到尾都沒幫忙,一個人悠哉地在海岸邊散步沉思,他真以為他大少爺是來這裡度假的嗎?
走出巖洞外頭,顧以薰本來打算要好好數落殷聿修一頓的,卻見到他拿著一根削成圓錐狀的木頭,蹲在巖洞前的空地上,對著地上挖了凹槽的木頭不斷摩擦。
「殷聿修,你在幹什麼?」顧以薰疑惑地看著他的動作。
半晌,她突然恍然大悟——這個男人該不會想鑽木取火吧?
眼見天色慢慢變暗,四周也逐漸被黑暗籠罩,若是能在這暗夜中生起一把火,至少不至於那麼陰森恐怖。
但是……鑽木取火耶!這種只存在歷史課本中的情節,殷聿修有可能成功嗎?
正當顧以薰在心底質疑的同時,一絲細微的白煙從木頭上方的椰子纖維中冒了出來。
見狀,殷聿修迅速地俯下頭,往木頭裡吹氣。
沒多久,纖維慢慢地燃起了火花,四周也因為這簇火苗而亮了起來。
「天呀!太棒了,有火了、有火了!」
見到殷聿修成功地在這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荒島上生起火來,顧以薰喜出望外地拍手歡呼,老早就忘了兩人之間的恩怨。
丟了一些枯枝讓火勢燒得更旺後,殷聿修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來,瞧見顧以薰手舞足蹈的開心模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女人幾個小時前還哭哭啼啼,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現在只是生起一把火就讓她開心成這樣,她也太容易滿足了吧?
他率性地撥開額前散落的黑髮,英挺的臉龐因為剛才生火的緣故而沾染了些許污泥,但這樣狼狽的姿態仍舊不損他的俊美。
顧以薰忍不住呼吸一窒,覺得此刻的殷聿修比起以往西裝筆挺的模樣更加充滿陽剛的男性魅力,她傻愣地看著他俊挺的側臉,不禁感覺有點餓……
才剛這麼想著,她的肚子便傳來了咕嚕嚕的聲響,聲音大到連她都感到丟臉。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她從前天下午到現在都沒有進食,現在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可是這座島上又沒有半點食物,顧以薰不敢想像,要是一直都沒人發現他們,他們該不會活活餓死在這裡吧?
只見殷聿修攤開身旁一個用芭蕉葉捆綁而成的包裹,裡頭包著用樹枝串好的鮮紅肉塊,他將肉串放在火上燒烤,沒多久,香氣從肉串飄了出來。
殷聿修將其中一串烤熟的肉遞到她的面前。
「這是什麼?」儘管已經飢腸轆轆,顧以薰仍舊堅持問清楚,她可不想糊里糊塗地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見到顧以薰質疑的眼神,殷聿修揚起薄唇,明白她那顆小腦袋在想些什麼。
「這是兔肉,為了怕你不敢吃,我還特別處理過了。不過你不吃也沒關係,我還嫌那隻兔子肉太少,不夠我塞牙縫。」
「什麼?兔子?!」顧以薰的音調高了八度,無法想像那麼可愛的動物變成了她手中的肉串,而她還要將它吃下肚?!
「女人,你以為這裡是哪裡?有兔肉吃就不錯了。如果你不吃,就準備餓死在這裡好了。」
「這……」顧以薰面有難色。
她低頭勉強咬了一口,肉質相當鮮嫩,口感有點像是雞肉,其實還滿好吃的。
但是,只要想到那是可愛的小白兔,顧以薰的心裡無可避免地還是有些障礙。
「嗯,這肉串烤得挺不賴的,熟度適中,要是再加點調味料就更棒了!在法國,兔子可是美食呀!」殷聿修邊吃邊評論道。
嗚嗚嗚,別說了!顧以薰實在很想哭,他們現在落難在荒島上,也不曉得能不能活著回去,他竟然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欸,殷聿修,我看你一點都不擔心,你是不是已經想到辦法離開這裡了?」她內心仍舊抱持著一線希望。
「沒有。」殷聿修眼也不抬地答道。
像是在冷冽的寒冬中被人潑了一盆冰水,顧以薰垮下了小臉。
真是的!就算真的沒辦法,他好歹也說個謊騙她一下,別這麼快就把她踹入萬丈深淵呀!顧以薰沒好氣地在心底埋怨道。
「那你知道綁架你的幕後主使者是誰嗎?」要是她真的不幸死在這裡,至少也讓她死得明白一點吧!
聞言,殷聿修眼色一斂。「我知道。」
「是誰?」
「不希望我活在這世界上的人。」
呿!這有說跟沒說一樣嘛!顧以薰翻了翻白眼。「那到底是誰?總有名有姓吧?」
「女人,這跟你無關。」
「什麼跟我無關?要不是因為那些人,我怎麼會在這裡?你知不知道我星期一還要交稿呀!」顧以薰不滿地怪叫。
「交稿?」殷聿修疑惑地挑高眉頭。
迎著殷聿修探視的眼神,顧以薰驕傲地抬高下巴。「我的職業是言情小說的作家。」
儘管她不是什麼天後級的暢銷作家,但顧以薰對自己的每一本創作都花了很多心思,也對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
「所以你拚死拚活也要搶回的那枚隨身碟,裡頭存的是愛情小說的稿件?」殷聿修懂了。
「是呀!」
「你瘋了嗎?為了那些愚蠢的粉紅色愛情故事拚命值得嗎?」
聞言,顧以薰胸口的火再度飆升上來。「殷聿修,你又沒看過我的作品!什麼愚蠢的粉紅色愛情故事?我可是很認真地寫每一本稿子的!要是我早知道你做人這麼失敗,才不會拿你當男主角的範本!」
「拿我當男主角的範本?」殷聿修勾起唇角,像是聽見什麼有趣的事。
驚覺自己說溜了嘴,顧以薰急忙地開口撇清。「呃……是拿你當作反派角色的範本啦!像你這樣惡劣又沒同情心的男人,肯定是做人太失敗,才會被仇家綁架,還連累到我這個無辜的小老百姓……」
「聽你這麼一說,我真應該去找你的作品來看看,反省一下我的為人處事哪裡出了問題。」殷聿修難得好心情地跟她抬槓。
「非常歡迎,你可以把我出版的三十六本小說全都買回去好好研究。」
反正殷聿修又不知道她的筆名,再說她也不認為日理萬機的殷聿修會有興致去看言情小說。
「好啊!告訴我你的書名,假設有一天咱們離開這座荒島,我會去找來看看。」他一口允諾。
「呃……」這下子換顧以薰尷尬了。
她的書名不是取叫《解放吧!總裁》,要不然就是《翻滾吧!總裁》,要是真講出來,一定會被他笑掉大牙!
「怎麼了?」察覺她的遲疑,殷聿修興味地挑了一下眉頭。
「喔……那個……時間已經很晚了,咱們早點睡吧,明天還得想辦法在這座島上活下去呢!」她佯裝疲倦地打了個哈欠,轉頭就要往洞穴裡頭躲去。
「咱們?」殷聿修抓住她的語病,曖昧地邪笑。
「喂,你想到哪裡去了?我說的是單純的睡覺,不是你想的那種睡覺!」
「睡覺還有分哪一種的?」
「當然,我說的是規規矩矩地閉上眼睛睡覺,不是那種男女上床的睡覺……」顧以薰沒有多想地便脫口解釋,卻是愈描愈黑。在瞧見殷聿修眼中的戲謔時,她才猛地驚覺自己的話語有多麼引人遐想。
要死了!她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顧以薰小臉爆紅,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明白多說多錯,她索性轉身躲進洞穴裡頭,不再理他。
看著顧以薰逃難似地躲進洞穴裡的嬌小身影,殷聿修忍俊不禁地放聲大笑。
這女人未免太單純了吧?他隨便逗她幾句,她居然還這麼認真地回答。
想到她那張脹得像是番茄一樣紅艷的小臉,殷聿修的心情就沒來由地變得愉悅起來。
悠哉地跟在她的後頭走進洞穴,殷聿修瞧見顧以薰早就背對著他,躺在鋪好芭蕉葉的平坦石台上。
望著她曲線起伏的玲瓏身軀,殷聿修眸色一黯,眼中閃動著兩簇灼熱的火苗。
打從遇到顧以薰開始,兩人一直都是針鋒相對的局面,再不然就是被歹徒追逐逃命。
直到現在,他才注意到原來這女人的身材竟然這麼有料。
他不禁回想起當初她在停車場中,那柔軟的觸感以及她發間傳來的淡淡甜香,讓他忍不住想上前將她摟進懷裡,擷取更多屬於她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