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拉,」好雨看著眼前來來回回忙著收拾的達拉,不覺輕笑出聲,「你幹什麼把房間打扮得這麼漂亮?」達拉從早上開始就在房間裡佈置,像是要開一個晚會一樣的,她實在是記不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我請了少爺和螢小姐來參加你的康復慶祝會啊!」這座別苑裡實在是太安靜了,幾乎沒有一點生氣,小姐怎麼會不生病呢?所以她要想辦法讓這裡變得有生氣,讓小姐開心,這可是她唯一能報答小姐的方式呀,怎能不好好表現呢?
「康復慶祝會?」好雨真的是忍不住要笑了,達拉真是太可愛了,其實她怎會不知道達拉的用意?
還有好東,真是太難為他了!她很清楚好東這次真的是很生氣的,但結果還是答應她了——那是因為他不想讓她擔心。她有時覺得自己真的很卑鄙,總是利用自己對好東的那麼一點點影響力讓他做一些他不喜歡的事,這一次最為過分了,所以一定得想一個好的辦法來安慰安慰他。
說來也很奇怪,這五年的時間,她幾乎已經能隨意地控制自己的心情,能做到對任何事情都平靜處之,可就是有好東能讓她回到那種久違了的激動的心情,每次想到他都會莫名的高興,也或許有一點擔憂吧,好東再過兩個月就二十六了,應該有個歸宿才好,畢竟,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照顧他多久……
還有達拉,她也已經在她身邊五年了,她也應有她自己的人生,不應浪費在她這個已死之人的身上,「達拉,你今年有二十了吧?」
「是啊,」達拉一邊佈置著房間,一邊回答好雨的問話:「小姐問這個做什麼?」
好雨淺淺一笑,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我在想,部落裡面像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都已經做上母親了吧?」她知道,部落裡的女人都是很早就結婚的,年紀過了十八還不出嫁,就會被人說閒話,達拉因為一直照顧她,所以到現在也沒有嫁人。可正因為是這樣,她才感覺內疚。
儘管她不認為女人早結婚有什麼好處,況且那其中是否還包含著愛的因素也沒有人知道,可是作為外來人,她應該遵守主人家的規矩。達拉的父母都已經去世,只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留在部落裡,所以,作為達拉的僱主,她應該為達拉籌辦將來的事了。
「達拉,你有心上人了嗎?」儘管希望她早些成家,可也希望她能選擇自己心愛的婚姻。好雨的話剛出口,就見到達拉的臉一下紅得跟柿子一樣。
看著達拉通紅的臉,好雨心裡就已經有數了。這個年紀是容易心動的,但這也是最為危險的年紀,因為有很多的事還不是很明白,而且也不太會化解傷心,所以總是在這個年紀裡出現好多的悲劇,「達拉,你已經有自己喜歡的人了,對嗎?」
「小姐……」達拉紅著臉低聲央求小姐不要再說下去,她真的沒想到小姐會問她這樣的問題,她已經跟了小姐五年了,小姐從來不會問這方面的問題,她總是在看書,在幫部落裡的人生活得更好……她只和少爺、螢小姐說一些她從來不知道的事,今天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呢?難道……想到這個可能性,達拉驚慌地開口: 「小姐,你不會是不想要達拉在身邊了吧?」
看著達拉此時又是一臉的驚慌,好雨輕笑著招她到自己的身邊,「沒有這回事,不要多想!」
「那為什麼……」
「達拉,你跟了我五年了,我知道你對我的好,可你還很年輕,實在不應該將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浪費在這裡……」好雨輕撫過她的頭,平靜地開口說道:「這裡不適合你!」
「可小姐就一直在這裡啊!小姐為什麼不出去走動走動呢?或是下山去,為什麼只待在別苑裡?這樣對身體也是不好的!」達拉一面努力領會好雨話中的意思,一面看著好雨的表情漸漸地變化,其實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問了,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因為總覺得這些和小姐的傷心有關係,可今天她總算是找到了一個恰當的機會,於是便好奇地問出了口。
好雨並不奇怪達拉會問這樣的問題,因為她在這裡逗留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任誰都是會奇怪的。與世隔絕,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
「達拉,你有向你喜歡的人表白嗎?」好雨並不想現在就回答她的問題,於是決定岔開話題。
「沒有!」他那麼出眾,怎麼會在意一個平凡得出奇的山地女人呢?她不說,也是因為不想受到傷害,默默地喜歡總比被人拒絕要好的多。再說,她也從沒有抱過什麼希望。
「為什麼呢?」好雨其實已經猜得到原因了。因為身份的懸殊、生活方式的不同……達拉很在意她是山地人的事實,又是孤兒,而且還有兩個弟妹,原本應是令人心疼的原因如今竟成了她自卑的由來,女人生來的敏感在她身上更顯得更為突出。如同當年的她一樣,「他是誰?能跟我說說嗎?」
「……」達拉有些遲疑地咬著下嘴唇,這一直是她心裡的秘密,真的要說出來嗎?
可是,小姐那麼聰明,或許能讓她不再像現在這樣為難,再說,小姐從來都不出門,也不會說出去的,應該是可以告訴小姐的。
達拉尋思了好一會兒,才決定開口:「是山下鎮子裡的人,叫做展楓。」
「展楓嗎……就是你常去買藥的那家店的老闆?」原來是早有心思的。很久以前達拉就在她面前說到過這個人,她真是太大意了,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那是他父親開的藥店,他在T市做生意,每個月會回來住上幾天。」達拉臉上此時是一種幸福的表情。雖然每個月她只能見到他一兩面,可她還是感到很知足,因為知道他很開心,知道他很平安……
好雨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的表情,不由得心頭一緊。那略帶了哀傷的幸福的笑容她是那麼熟悉,那說明達拉在準備著犧牲,準備著在一個人承受受傷的痛苦……
可是她卻不知道,那痛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容易承受,如心碎般的絕望……讓人透不過氣來,讓人忍不住想要死去。一旦投入的感情得不到應有的回應,那種傷心是她承受不起的,她真的還不懂呢!
「達拉,」好雨深吸了一口氣才又重新開口:「我一直將你視作我的妹妹,所以,我不想你有一點點的受傷。所以……如果你有一天傷了心,哪怕是那麼一丁點的傷心,你也要告訴我,讓我來安慰你,可以嗎?」其實,她可以告訴她應該怎麼做才不會讓自己更傷心,可是那樣就完全沒有意義了,每個人都應有自己獨有的經歷,痛苦的、快樂的、哀傷的、開心的,或是絕望的,那都是他們必須有的經歷。那才會讓他們的人生完整無缺。
達拉,真的希望你不會有如我一般的心傷……
「小姐?」達拉聽得有一些糊塗了,小姐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呢?
「你要記住,無論是誰,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誰都剝奪不了這種權利……」好雨站起身,依舊平靜說著。這些話,達拉或許還有些不懂,可只要她能記得,那便也是一種幸運,「幸福是會飛的,一不小心就會溜走。一種感情它明明應是幸福的,卻也是一念之間便會成為你痛苦的深淵……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把握才好呢!」
她就是犯了這樣的一個錯誤,所以注定一生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她應該想得到,他那麼驕傲,怎會在乎她這平凡的幸福?枉她一向自恃聰明,卻偏偏在情字上放不開,自找的痛苦,怪不得別人。
「……小姐的話好深奧哦,我不太懂。」不過達拉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可是,我一定記住小姐說的話。」
好雨淺笑著回頭看了她一眼,「那好,你接著佈置吧,我想休息一下。」說完,好雨站起身逕自上樓去了,只留下聽得一臉茫茫然的達拉站在大廳裡好一會兒了,才開始重新工作起來。
只是小姐今天好奇怪哦,怎麼會突然想起和她說這些話了呢?可是細想起來,難道那一念之間的幸福,她是在說她自己?
小姐說,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她也有嗎?那幸福會是她的嗎?小姐為什麼會這麼說呢?難道她已經看穿了她的心事了嗎?
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真是值得人探究啊!
或許,她可以偷偷地下山打聽一下,可是不知道小姐的名字啊,看來,她必須要先知道小姐的名字才行,怎麼才能知道呢……
達拉自信地一笑,她終於可以像小說裡的人一樣開始一個神秘的計劃了——
就讓她從小姐的名字開始吧!
好東悄悄地走近那正熟睡的人兒,靜靜地看著她臉上那絲永恆不變的恬靜笑容,嘴角上有他一生牽絆的淺淺彎勾……忍不住伸手,卻又停在半空,他知道姐姐的睡意一向很淺,他不想打擾她——只在她的上方順著輪廓滑過她的長髮——
他有時都覺得自己很可笑,外面的女人倒貼他也不稀罕,卻是安心地沉醉在這樣的感覺中,哪怕是隔空的輕撫也能讓他感覺心滿意足,那是他的姐姐啊……
不,從他知道他們不是親姐弟的時候開始,他就只將她視作一個女人,美貌、聰慧、平靜、婉約……她淺淺的憂愁、平靜的笑容……想不出還有什麼能勝過這些種種。可他不敢奢望,因為在她的心裡,他永遠都是弟弟,他也不敢告訴她真相,因為她的身體已經承受不起一點點的刺激,他不要她有一丁點的受傷,哪怕只是姐姐也好,只要能在她的身邊就好!
能讓他就這樣守在她身邊也是一種幸福。
躺椅上的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不安地翻了個身,掙扎地睜開了眼,彷彿是一種習慣似的開口:「好東?」
眼前的人匆忙收拾好剛剛的思緒,露出一抹孩子氣般的笑容,「是我。姐姐,你醒了?」
「好東,你什麼時候來的?」好雨此時已經完全清醒了,起身斜倚著躺椅,「怎麼都不叫醒我呢?你來了很久了嗎?」
「沒有,只是剛剛到而已,」好東笑笑地回答,隨後從身後的桌上拿過一個包裝得十分精美的禮品盒放在好雨的面前,「身體康復的禮物!」
「什麼?」好雨又有一點忍不住笑了,他總是這樣孩子氣般的給予她驚喜,好雨有些迫不及待地拆開手上的禮品盒,不知好東這次又將給她怎樣的意外。那是一根淺紫色的頭繩,很簡單,也很別緻。儘管手工不是很好,但依然是一件意外的珍寶。好雨驚喜地拿在手裡,「是件手工藝品哦,你自己做的嗎?」
好東伸手拿了過去,不太高興地答話:「你怎麼會知道的?」
這是他花了好幾個晚上跟一個朋友的女朋友學的,還因此遭到了嘲笑,可他就是想給姐姐一個特別的、用錢買不到的禮物,原本還想在她面前好好地炫耀一番,沒有想到姐姐一下就猜到了!
好雨輕笑出聲,低頭細細道來:「頭繩很別緻,花紋也很緊湊,但做工還不算地道,顯然是一個新手的作品,而你的眼光一向很挑剔,能用這麼精緻的禮品盒包裝,還自信十足地拿到我的面前,這就說明了一件事——這根頭繩出自你的手。」這些很明顯的事情,其實好東也會想到她可以猜得到。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好東不好意思地將手上的頭繩放進了盒子裡,笑得有點靦腆,「姐姐,你不會不喜歡吧?我可是花了好久的時間的!」
好雨又輕輕地擺弄起那條素雅的頭繩,用她那種一貫輕柔的聲音說道:「怎麼會不喜歡呢?它比任何一件禮物都要貴重,你學這個還真是費了不少工夫吧?」
好東的脾氣她很瞭解,對於這些細緻的工作一向是沒有什麼耐性的,如今卻為了讓她開心,做這樣的工作,好東真的是太在意她了!
好東看見她臉上那抹滿足的笑容,心裡不覺長長地鬆了口氣,他所有的心情幾乎都繫在那平靜的面容上,她皺眉他會心疼,她微笑他就會快樂一整天,他已經說不清楚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可現在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習慣地守侯在她的身邊……
「就你一個人嗎?螢姐姐沒有來?」好雨收拾好手上的禮物,開口衝著眼前這個正發呆的人問了一句。
「什麼?呃……沒有,螢姐姐因為有事,所以今晚不能來了。」慌忙收拾了自己又一次飄遠的思緒,好東緊張地回復了一句。
好雨看出他的心慌,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詢問才好。因為好東已不再是小孩子,他已經有了屬於他自己的空間,她不能太多干涉了。其實,好東很早之前就已經不再需要她的照顧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想承認罷了!
他在想什麼呢?
他是在想著某個人嗎?一個女人?
不知為什麼,這個想法讓她有點不高興,原因並不清楚,大概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了好東以她為中心的生活了吧,突然有個人介入總會讓人有一點點措手不及。是啊,她應該要開始習慣了,說不一定,好東過不了多久就會在她的面前說著另外的一個女人了。呵呵……這樣的感覺好奇怪啊,光是這樣的想想就已經有一點不是滋味了,真不知道將來……
她今天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想起這樣的事情來呢?大約是因為好東已經長大了的原因吧。
「姐姐,你在想什麼?」這一次輪到好東開口詢問了。姐姐總是喜歡走神,不知道這次她又在想什麼?
好雨淺淺一笑,她還不想現在就被好東看穿心思,所以開口岔開了話題:「我在想,你能幫我把這根頭繩扎上嗎?」
好東一顆心因好雨的話而欣喜不已,這樣美好的事情,怎麼還會有不照做的道理呢?
好東細心地將頭繩綁在了她的頭上,無論怎樣的擺弄,她都是最美麗的,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這樣吸引著他所有的注意力,只有她而已……只有她而已!
「姐姐,你真的是……」好東癡癡地看著那張恬靜的臉,幾乎有點情不自禁地開口:「好美!」
好雨並沒有在意到雙飽含著深情的眼睛,只是為他如此的言語而逗笑,「好東,你平時也是這樣哄女孩子開心的嗎?」
「怎麼會?」好東幾乎是立刻地開口反駁,他不想姐姐誤會他在外面有女人,儘管姐姐或許並不介意,可是他卻是很介意,非常的介意,「我不會哄除了姐姐以外的任何一個女人。只要姐姐開心就好!」
好雨因好東的這句話而抬起頭,心裡不自覺的一種快慰,但同時又是一種恐懼——眼前的這個孩子,已經是一個大人了,和那個曾經跟在她的身後不停叫姐姐的孩子已經完全的不一樣了,是的,他似乎太在意她這個姐姐了。
這是好事,可為什麼她心裡是那麼的不安呢?
「好東,你是個大人了,已經到了應該成家的年紀了,所以,要是有好的女孩子還是可以留心一下的。」好雨微笑著開口,可看在好東的眼裡卻是那樣的礙眼,這樣的話語怎麼應該從姐姐的嘴裡說出來呢?儘管姐姐不知道他的心意,可是……
好東轉過身,深吸了口氣,極力想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樓下花園中,極力不去想好雨剛剛的話,怎麼才能讓她明白,除了她,他什麼女人都不要,什麼都不要!
「好東……」她有點吃驚好東的反應,他怎麼會反感這樣的話題,他這樣的年紀是不應該有這樣的反應的,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
好東知道自己這樣會讓她擔心,所以深吸了一口氣,回過身衝著好雨咧嘴一笑,「沒有什麼,我只是在想我身邊有沒有一個像姐姐這麼完美的女人罷了!可惜……」
好雨因他的話而輕笑出聲,他就是這樣的,老是說出一些話讓她欣喜不已,和好東相處幾乎已成為了她如今唯一的樂趣,他就是能讓她暫時的忘卻所有的憂慮,真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沒有了他在身邊,她該怎麼活下去。
好雨起身,將手上的禮品盒輕輕地放在了桌上,「陪我下去吧,看看達拉有沒有準備好晚餐。」
好東樂得其所地跟在她的身邊,他要好好地珍惜和姐姐在一起的每一次機會,因為那是他唯一的牽掛了。
她就是他的所有,所以,他會就這樣守著她,就這樣……
而龍螢就沒有這樣的輕鬆了,此刻的龍螢正頭疼得厲害,看著眼前的這兩個老頭子,她一臉被打敗的表情,終於知道好雨為什麼會有那麼固執的個性,絕對是遺傳!不過,她還真是沒有想到他們兩個還沒有死心,還在找好雨的墓地,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龍小姐,」傑瑞先開口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尷尬,「我們知道,好雨的事是我們的錯,可是,死者已矣,我們只是想去看看她,無論怎樣,我們都是她的親人啊!」
這些話,發之於心,動之以情,叫她怎麼能不感動?怎麼,現在改變戰略了?想感動她?恐怕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威弗遜先生,您也說死者已矣,那你們又何必太執著?我也說過,好雨有遺言,不想有人去打擾,尤其是你們,好雨不想見你們!」龍螢站起身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所以,請兩位不要再在這件事上花功夫了!」
說完,龍螢轉身就走,要她出賣好雨?哼,想得容易!她是絕對不會再讓好雨受到一點傷害的!
「龍小姐,小雨真的是……死了嗎?」從開始到現在都一言不發的任震南突然開口,「好雨……她還在,對嗎?」
龍螢不禁一驚,怎麼,他們有所察覺了?
不可能!他們一直都很小心的,連任念祖那個混蛋都沒有察覺,他們一直都在美國,怎麼會知道?一定又是在探她的口風——真是一對老狐狸!
「任先生,如果你們真的那麼心疼好雨,當年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悲劇,」龍螢也不回身,只是平靜說道:「明知道現在做什麼都已經沒有用了,又何必白白費力氣?從一開始,你為了你的兒子,威弗遜先生為了他的女兒,有誰真的在乎過好雨?哼,明明知道好雨受了重傷,不也是一樣大張旗鼓地為你們的兒女操辦婚事嗎?好雨的死,不是正中下懷了嗎?你們還想要什麼?」龍螢一副沒有發脾氣的樣子,可兩人都能感覺到她說這幾句話是帶著怎樣的恨意。
她說得沒錯,如果當年他們更關心一點好雨,現在又怎麼會是這樣的結局?他們一直認為好雨是個堅強的孩子,可他們還是忽略了一點——好雨也是一個女人,她也會傷心,不是她比別人堅強多少,只是她比別人更懂得偽裝而已!
「我們只是想知道,好雨……是不是真的……」任震南真的是問不出口,這讓他怎麼說?
「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麼?」龍螢轉過身,一臉平靜地看著兩人,但誰也看得出來她已經是在發怒的邊緣了,「怎麼?不放心,怕她還會來攪你們的好事,所以還要親自確定一次嗎?」
「我們沒有這個意思,」傑瑞也站起身,走到龍螢的面前,彼此對峙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們只是在以失去了女兒的父親的身份打聽自己女兒的情況。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甚至連自己女兒的存在我也不知道,就算好雨能原諒我,我也原諒不了自己,原諒不了自己身為父親的失職……」傑瑞說到這些,一種悔恨湧上心頭,那是怎樣的一種失敗啊,連自己女兒的存在都不知道……更甚者,還讓她受了那樣的傷害。
「龍小姐,我們不願意相信好雨已經不在了,我寧可相信她只是躲了起來誰都不見,或是她得了重病誰也不能見,也好過她死了的消息;我寧可相信她恨透了我們而從此不想見我們,也好過她已經死了的消息……龍小姐,你明白我們的心情嗎?」
龍螢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已經是個老人了,若只是單純的失去了女兒的父親,那將是件很可憐的事情,然而……他們並不是!他們只是在為以前的事感到後悔,只是在努力讓自己過得心安理得一些……他們不是真的關心好雨,不是!
而好雨現在所需要的卻只是他們的關心,既然他們給不了,那就不要再去打擾她了,寂寞總比再次傷心要好!
「我要回去和好東商量,三天後我再給你們消息!」其實好東那邊不用說也知道結果,絕對的不同意。可是這件事還是要先和好雨商量商量才好,畢竟,要不要見他們,她和好東說的都不算,只有好雨才能決定自己應該怎麼做!
兩人看龍螢的態度已經軟了下來,不禁欣慰一笑,傑瑞誠懇地說了一句:「謝謝!」
而一邊的任震南也輕輕點了點頭,「有勞了,龍姑娘。」
龍螢也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徑直出了門,看來這件事還沒有結束呢,真是沒有想到他們還會這麼執著,原以為傳出好雨的死訊,再將好雨好好地隱藏起來就已經行了,這兩個老傢伙比想像中的要難應付得多!
她確實是應該去見見好雨,看看她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可以讓他們死心,或是……看看好雨到底需要什麼——平靜而寂寞的生活還是……
還真是麻煩呢!
好雨放下手裡的書,輕歎了一口氣,「怎麼,他們還是沒有放棄?」
他和義父都還沒有放棄找她的葬身之地……呵呵,她應該是高興呢,還是傷心?慶幸這世間終還是有人知道她曾存在過嗎?為什麼……這句話到現在說起來仍能讓她感到椎心的痛楚?不是早已經接受自己已是一個「死人」的事實了嗎?難道還有不甘?真是奇怪啊!
好雨輕輕閉上眼,慢慢地躺回躺椅上,「他們到底還想要什麼呢?墳墓嗎……」還是他們對她的死放心不下,想要求證一番?
「那……就給他們吧!」
既然那是他們所想要的,那就隨了他們的願吧,人尚且有詐,一個墳墓又有何難?
「可是那樣……」龍螢還是有一些不樂意,畢竟,為未亡人修墓,那不是在咒好雨早死嗎?好雨已經很可憐了,哪還能讓她受這樣的咒?況且還是為了他們,實在是不值得!
「沒有關係,」好雨早已看穿龍螢的顧慮,她知道,龍螢和好東一樣,很反感這些很不吉利的事,可是對於她這樣一個人來說,還有什麼不吉利的呢?
「連死都已經不介意了,還有什麼不吉利的呢?死人哪會沒有墳墓?也難怪他們會懷疑。」
「好雨!」龍螢看出好雨正極力要隱藏的哀傷,可那哀傷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被藏起來呢?於是她開口也只輕輕訓斥了一句:「不要胡說。」
好雨淺淺地彎起嘴角,「螢姐姐,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看到好雨心意已決,龍螢也無奈地歎一口氣:「好吧!那地方選在哪兒呢?」
「選在什麼地方呢?什麼地方才最好呢……」好雨細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選在部落那邊的山谷吧!但需到外地去買石料,而且要打磨得很舊,刻字自己來做就好,其他的……見到以後再說吧!」
「這麼近?會不會……」好雨怎麼會選到這個地方?那個山谷倒是個好地方,符合好雨的性格,可是離這裡太近,萬一……那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沒有關係,這樣你們經常進山不就順理成章了嗎?而且……」好雨微微睜了睜眼,苦笑道:「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原住民一向不喜與外人接觸,尤其是身份高貴的人。所以,原住民是決不會向他們說起山上還有一個人的。而且,就算是猜測我沒有死,他們也不會想到我會這麼大膽地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活動,所以,根本不用太擔心。」
龍螢搖了搖頭,她就知道,好雨的想法總與常理不一樣,也正是這樣,有些事在她就會更覺痛苦,「要不要告訴好東一聲?」
老實說,好雨會這麼做倒不奇怪,要是好東會同意那才是奇怪呢!好東一向都十分忌諱好雨在這方面的決定,他太在意好雨了,在意得幾乎不像是弟弟的職責了,而更像是……情人!
有時她自己也覺得這個結論太荒唐了,他們倆雖說不是親生姐弟,可好東畢竟是當了好雨二十年的弟弟,怎麼會……
可是有些事真的很難說,好東的個性又太古怪,會做出違背常理的事也不足為奇,而且好雨又是那麼的吸引人,更何況,這五年來好東一直都在好雨的身邊,會產生另一種感情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好雨好像沒有注意到好東的心思。她在哪個方面都很聰明,就是在感情的事上一塌糊塗!這也難怪,畢竟,在好雨看來,好東就只是一個太心疼姐姐的弟弟,當真是當局者迷啊!
「過了明天吧,明天是最後一次開庭了!」她也知道好東知道後會很生氣,說不好還會遷怒到他們的身上,好不容易才讓官司有了轉機,她可不想前功盡棄。為了不讓他分心,還是暫時不要告訴他。
一切都不出她所料,真正的黑手就是與威氏合作的嚴氏,利用合作之便,暗中將威氏的原件盜出,又借黑市之手將原件高價賣出,再同其他的公司一起向威氏敲上一筆,好一個如意算盤!只是他們大意了一點,亦或是太過自信——竟沒有即時將原件銷毀,更不知輕重地拿出來作為證據,原本這也沒有什麼的,可惜……終逃不過龍螢的法眼,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次嚴氏不僅要賠款,還要以盜竊罪、誹謗罪被告上法庭,真是因果輪迴,報應不爽,一切都是自找,怪不得別人!
然而,她也還有一些疑慮,她看過嚴氏的一些資料,嚴伯仁不像是一個善耍陰謀的人,而這樣的計謀也不像是出自他之手,所以她一直在懷疑背後可能還有黑手,只是沒有更多的證據,沒有辦法再追查下去,況且……她一個已死之人,還操個什麼心呢?
這兩天,威氏的股值已經有所回升,可以說,這次危機已經順利渡過了。她能幫的,就只能到這裡了,以後的就只能靠他們自己了。所以她也應該回到原來的生活……
只是這一次……她似乎回憶起太多的事情,而且,她發現自己竟有一點也想不起他們現在的樣子。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呢?
是啊,已經五年了,他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了呢?任她怎樣的想像,就是沒有辦法想到更多,這些天,她總在腦海裡勾畫他的樣子——稜角分明的臉廓;一雙目光犀利、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樑、略帶嘲弄的嘴角……這些都還很清晰,可有時也會模糊——因為時間太久,總有一些可能改變的東西對不上號,甚至有時還會不知不覺地想到好東的身上去,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好東,他的臉是那麼的俊朗,但還是會有一點稚氣……天啊,她又想遠了!
所以她在想……要不要下山一趟?
可是那樣的話,好東和龍螢都會傷心的,尤其是好東,他的反應會很激烈的,只要一提到他們,他的反應就會很激烈。她知道那是因為他太維護她的原因,對於他們以前所做的事一直耿耿於懷,真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
緊閉的雙目,微皺的眉頭讓龍螢以為好雨已經睡著了,所以輕輕地將一條毯子給她蓋上,隨後悄然地離開了。
聽完最後的判決,好東才算真的鬆了一口氣,雖然有一些不情願,但總算不負姐姐所望,這一下姐姐就可以安心了,為了這個案子他也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去看姐姐,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只是在電話裡聽到姐姐的聲音已經有了精神,達拉也說姐姐已經好了很多,而且,螢姐姐這幾天都會去陪她,所以他才稍微放心了一下,不過現在他要迫不及待地回去告訴姐姐這個好消息,讓她更安心。
想到這裡,好東不禁加快了腳步,直向車庫走去,卻被身後的一個聲音叫住了:「好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