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新郎 第一章
    那個嬌小的女子身穿白色衣褲,外罩雪白狐裘,頭戴一頂白色的皮帽,連身的白立在靄靄雪地中,分不清人是雪、或者雪是人。

    她肩上站了一隻白狐,身後一名高大的婢女也跟她一樣,滿身的白。

    「阿敏,你確定這幾天真看見了采蔘人?」

    婢女點頭。

    這裡是百花谷,卻是什麼花都種不活的谷地。

    偌大的山谷裡什麼也沒有,除了那聽說已經成精,吃一棵可以直升仙界的百草蔘。

    但沙貝兒認為吃百草蔘成仙的原因是——蔘草有毒,吃了就是直接去見牛頭馬面了。

    不過百草蔘名頭甚盛,不是尋常人找得到,能來采蔘者必不簡單,而她要把這個采蔘者搶回家做她的專屬大夫。

    沙貝兒說來也可憐,沒出生就被定了一門親,倘若男方四肢健全、腦袋正常也就算了,偏偏是個傻子。

    她沒瘋,也不是善心活菩薩,一樁沒好處的婚姻,休想她拜堂。

    只是她未婚夫的爹娘都是為了護衛雪堡才死的,臨死將兒子托孤給她爹娘,請求照顧。

    她爹娘古板守舊、重情重義,說什麼都要遵守承諾,逼她嫁人,還千方百計尋遍世間靈藥,說也許能治好她的傻子未婚夫,到時就兩全其美了。

    美個頭啦!癡傻又不是病,還能治好不成?

    於是她哭求雪堡中的岑大夫幫忙。岑爺爺最疼她了,兩滴眼淚流下來,恨不能把心肝挖出來哄她,自然對她唯命是從。

    岑爺爺配了一副會讓人虛弱、卻不會傷害身體的藥,讓她長年服用。

    她吃了,便有氣無力、面黃肌瘦,成天躺在床上享受——不用做事、不必練武、不需讀書,每天只要接受別人的服侍,這不叫享受,叫什麼?

    她爹看她體弱得像隨時會斷氣,也不好逼她成親。萬一死在喜轎裡,豈不晦氣?

    於是,婚約一年一年地拖了下來,直到現在,她二十六歲,都成高齡姑娘了,還是自由自在,只要避著爹娘,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岑爺爺年逾九十後,身子越來越差,近三個月,他甚至連床都起不了,遑論給她配藥。

    沒有那些藥,她漸漸恢復,容顏如春花嬌麗,如玉肌膚比雪堡中的雪更加清盈潔白,只有身子還是像十六歲的小姑娘一樣稚嫩,但爹娘以為她的病已好大半,若能成親,喜上加喜,必能痊癒。

    因此她每天擔心死了,如果岑爺爺還不起來,再不給她藥,她一輩子都完蛋了。

    她也試過自己煉藥,但做出來的成品……唉,雞吃雞死、鳥食鳥亡。

    她真的是沒辦法了,才會想要找個堡外人幫忙。

    正好采蔘人出現了,能懂百草蔘藥性又有本事采它,找他來幫忙煉點藥應該不成問題吧?

    「就算有問題,姑奶奶也叫他把岑爺爺那堆醫書都啃完,啃到沒問題為止。」她雙手插腰,那股潑辣勁兒比起朝天椒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姐、小姐,人好像來了。」阿敏在後頭提醒她。

    沙貝兒趕緊招呼一人一狐往旁邊的雪窟裡一藏。

    「小祖宗,待會兒人來了,就全看你了。」這白狐是只異種,從小以藥物餵養,能放出奇詭香氣,無論人畜聞了都要昏迷三天。

    這也是為什麼沙貝兒想捉人卻不帶護衛,只帶阿敏和白狐隨行。

    沒多久,采蔘人出現了。他身形高大壯碩,就像……對了,山林裡的猛虎正值壯年,威風凜凜,便是他這個樣子。

    他穿著一襲月白勁裝,眉比墨黑、鼻若刀削,一臉憨實的樣子,但他雙眼明亮,絕對不是那種處處被人騙的笨蛋,而是心地純良的忠厚。

    他背著一隻藥簍,手持的藥鋤黑黝黝的,竟然映不出一點光澤,沙貝兒看得有些膽寒。他那藥鋤絕非凡物,能用那種神器的人,恐怕也不會太好對付。

    「小祖宗,你有沒有把握?」別把大家都賠了進去才好。

    白狐似通人性,驕傲地一扭身,從沙貝兒肩頭躍下。

    「什麼人?!」穆康回頭。

    他遠遠看見白狐走過來,昂首闊步、神態囂張,彷彿它才是這谷地的王。

    「原來是只白狐。」他略微放鬆警戒,但也覺得白狐出現得奇怪。這裡萬物凋零,怎會有白狐?

    白狐走到他身邊,深邃的眼像夜空的星星,緊緊盯著他。

    他的心又提了起來。這只白狐似乎不太一樣……

    突然,白狐睨了他一眼,轉過身子。

    穆康發誓,白狐的眼神絕對是在取笑他。

    這白狐有人性到把他當呆子了,該不會是狐仙吧?

    白狐走了一步,豎起尾巴,他忽地聞到一股如蘭似麝的香氣。

    「什麼味道?」驀地,他腦子發暈,手腳也微微虛軟。「有毒!」

    這是什麼鬼白狐,居然會噴毒氣?他真是見鬼了!

    「別走!」大凡帶毒的靈物身上必有解毒靈品,他中了毒,自然要捉白狐來解毒。

    沒人想到他中了毒煙,身手還如此靈敏,那藥鋤一揮,比閃電更快。

    「小祖宗,快跑!」這時,沙貝兒也顧不得隱藏行蹤了,跳出雪窟,摸出一團雪球便往穆康身上砸去。

    白狐乘機落跑,又跳回沙貝兒的肩頭。

    既然小姐露面了,阿敏也不再躲藏,拿著燒火棍護在小姐身前。

    「原來諸位是有備而來。」穆康搖晃了下。他真是大意了,否則哪裡會中如此幼稚的把戲?「各位與穆康有何恩仇?為何對付我?」

    「穆康?」阿敏拉拉沙貝兒的袖子。「小姐,這人很有名耶!」

    「怎麼個有名?」沙貝兒祈禱,千萬不要是什麼殺人魔王、綠林頭子才好。

    「他的外號叫一斛珠,是個很厲害、非常厲害、超級無敵厲害的大夫!」阿敏是個有點碎嘴的人。

    沙貝兒一巴掌轟向她的後腦勺。「你直接說他是大夫就好了,講那麼多幹什麼?不過……」才想綁架,就遇到一名大夫,運氣是不是太好了?

    「穆先生……」沙貝兒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溫良恭儉讓。

    但穆康根本不吃她那套。剛剛才被暗算,立刻又相信對方,那不是大意,而是白癡了。

    他直接擺下道來。「本人有三不醫,第一,不忠不孝者,不醫。第二,姦淫擄掠者,不醫。第三,心情不好時,不醫。」

    「可我不想請你醫人啊!」

    她話一出,穆康的臉色青紅紫白交錯,要說多精采就有多精采。

    想他出師至今,還沒碰見聽到他名號,卻不請他出手救人的,這導致他誤會凡是來找他的人,都是來求醫的。

    「我只想請你幫我配一帖藥。」沙貝兒說。

    這時候,穆康的心情並不好,於是道:「穆某也不隨便替人配藥。」

    沙貝兒一生受寵,什麼時候好聲好氣地與人說話卻遭拒絕?連她那個頑固老爹都是求她拜堂,而不敢逼她成親。

    「管你答不答應,等我捉到你,三十六樣酷刑之下,你還能拒絕嗎?」

    「就憑你們幾個便想捉我?」那他穆康早就變成別人的禁臠,難見天日了。

    「我們幾個是不怎麼樣,但是……嘿嘿嘿……」沙貝兒打個響指,阿敏便和她一起搓起雪球,砸向穆康。

    穆康學醫前是個強盜,專門劫自己之貧,去救更貧窮的人,還常常不小心救到假裝乞丐的富人,因此江湖人簡稱他「濫好人」。

    很多人罵他笨,但他性子執著,認定了便不改變,依然喜歡助人。

    後來他好運地在槐樹村道旁撿到一斛珍珠,那裡的大夫卓不凡說是他丟的,穆康便將珍珠還給他。

    之後,卓不凡便說他交了學費,要收他做徒弟、教他醫術。

    那時他正好窮到三天沒吃飯,想到拜了師至少有人管飯,便可有可無地答應了。

    不意卓先生本領非常,他藝成之後救人無數,倒也積了不少功德。

    但卓不凡什麼都好,就是不擅長取名字,他因為收了穆康一斛珍珠,從此便稱他為一斛珠。

    穆康的綽號不怎麼樣,但以前幹強盜時的藝業倒不錯,手底下也有幾招硬把式,加上卓不凡見識非凡,便把他的武功提升到一流高手的境界,可以說他走遍天下很少遇到對手,尤其是這樣的場面——兩個女人圍著他打雪仗。

    像他這樣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有可能被雞蛋大小的雪球砸暈嗎?除非天下金條、地湧銀泉了。

    穆康挨了幾下雪球,心情有幾分不快了,但他還是不想跟兩個小妹妹一般計較。

    「你們夠了喔,再繼續,我要反擊了。」

    「來啊,怕你不成。」

    那丫頭居然對他勾手指耶!這麼下流的動作到底是誰教的?

    「小丫頭欠教訓了。」穆康施展身手——砰,摔個五體投地。

    怎麼回事?他的內力似乎正在消失!

    「哈哈哈,你以為剛才是在跟你玩啊!我們是在拖延時間,好讓小祖宗的毒煙將你迷倒。」

    「小小年紀居然如此惡毒?!」

    沒有內力有什麼關係,穆康依然是個高頭大馬、力能舉鼎的大丈夫。

    他從雪地上爬起來,棄了藥簍、只持藥鋤,像只發狂的猛獅撲向兩人。

    等他捉到她們,把她們綁起來打屁股,她們就知道「禮義廉恥」怎麼寫了!

    「不是吧!這樣也行?」沙貝兒趕緊拉了阿敏、白狐逃命。

    她別的本事不行,輕功倒是很厲害,完全是為了躲避爹娘、偷跑出去玩,跟著岑爺爺練出來的。

    不過她體力不行,沒半個時辰便氣喘吁吁,一副快斷氣的樣子。

    「小祖宗,有沒有辦法再來一次?」她就不信從小用各種劇毒餵養出來的寶貝白狐,會降不住一個大男人。

    白狐縮頭縮腦,一副有氣沒力的樣子。

    「沒用的東西。」沙貝兒罵了聲,也怕白狐真累壞了,要是從她肩頭跌下去,小命就玩完了。

    她把白狐從肩膀上抓下來塞進懷裡,拉起阿敏,跑得更是狼狽。

    突然——

    砰!好大一記撞擊聲響,嚇了眾人一大跳。

    「你……你們……」穆康掙扎著轉頭,看見一個身穿五花衣裳、滿臉驚慌,淚水口水佈滿臉面的男人。

    男人手裡拿著一根腕口粗的大木棍,顯然剛才偷襲穆康的就是他。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壞人、壞人、壞人……不要過來,壞人……」

    穆康冤枉死了,從頭到尾他都是被害者,真正的壞人是那兩個女人加一隻白狐,好嗎?

    「傻子,你怎麼來了?」沙貝兒氣喘不已地停下腳步。

    「媳婦兒!」傻子就是沙貝兒指腹為婚的未婚夫趙天源。他一看見她,好開心。「我要跟你一起玩。」他是偷偷跟在她身後來湊熱鬧的。

    「不准叫我媳婦兒。」沙貝兒最討厭這句話。

    穆康懂了。「原來你們都是一夥兒的!」他快氣死了。

    他的頭痛得像要炸開,白狐的毒煙又在他體內作怪,讓他的力氣一點一點地流失,若不盡快解決這些人,說不定真要栽在這裡。

    「傻子,打他。」沙貝兒不信他們這麼多人,還撂不倒一個蠢大夫。

    「好。」趙天源舉起木棍,瞄準穆康的頭。

    「快點。」沙貝兒催他。

    「是!」趙天源一向唯命是從,高舉木棍,目標是穆康的天靈蓋。

    但穆康手中的藥鋤也非凡物,他用力一擋,木棍便斷成兩截,嚇得趙天源又哭又叫。

    「好可怕!媳婦兒,救命啊……」

    「不許哭!」沙貝兒最受不了趙天源動不動就哭。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流血不流淚啊。

    「小姐,我擋住他,你先走!」危急時刻,阿敏還是講義氣的。

    「就你那兩下,擋個屁啊!」沙貝兒估計,他們這群人根本擋不住穆康的一鋤。「等一下大家分開跑,能走一個是一個。」

    「你們一個也跑不了了——」

    穆康正想大發神威,說時遲、那時快,一團白影突然從沙貝兒懷裡竄出來,直撲穆康。

    「什麼東西?」他本能地閃躲。

    誰知,那股熟悉的香味又在空中蔓延開來了。

    「毒煙!」霎時,他癱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原來小祖宗還有再戰之力,剛才的可憐樣都是裝的。

    穆康真想不到,這群傢伙連人帶畜牲都這麼卑鄙,他拚命扭動身子,可惜仍是一動也動不了,甚至連腦子都混沌了,意識漸趨迷離。

    「小姐,是不是真解決了?」阿敏是知道穆康厲害的,至今依然怕得渾身發抖。

    「我怎麼知道?」沙貝兒搶過趙天源手中的木棍,捅了穆康兩下,他都沒動,似乎真的昏迷了。

    「媳婦兒,我們捉他做什麼?」趙天源問。

    「做新郎。」沙貝兒隨口答他。

    聞言,趙天源放聲大哭。「你的新郎明明是我,為什麼要搶他做新郎?」

    沙貝兒兩指堵著耳朵。她最怕趙天源的嚎啕大哭了。

    「是搶來給阿敏做新郎的。」

    「喔!」趙天源腦子不太好,所以沙貝兒說什麼,他都相信。

    倒是阿敏羞得滿面通紅。「小姐,你怎麼說這種話?」

    沙貝兒小聲說:「我哄他一下而已,你那麼緊張幹什麼?真看上人家啦?」

    「小姐……」阿敏跺腳。

    「好啦!快找繩子把他綁起來,記得捆結實點兒,萬一讓他跑了,我們就麻煩了。」沙貝兒邊說邊撿立下大功的白狐。這回多虧有它,否則他們全部完蛋。「放心,回去後,我就去爹的藥庫偷一堆靈藥給你進補,保證你恢復如初。」

    白狐點著沒力氣的小腦袋,這回真的是很危險啊!

    回到雪堡後,沙貝兒就交代趙天源千萬別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否則再也不理他了。

    趙天源從來聽話,她說站,他絕不敢坐。

    打發他之後,她又弄了盆藥水將白狐泡在裡頭。若是一般生物碰到這藥水非死即傷,白狐卻快樂地在裡頭滑水,幾乎快成精了。

    然後她和阿敏開始收拾穆康,先用大麻繩將他從頭到腳捆個結實,再拿天蠶絲把他十根手指、十根腳趾也綁起來。

    有監於穆康一身功夫不俗,加上高大威猛、天生神力,萬一麻繩和天蠶絲被繃斷怎麼辦?

    沙貝兒又拿來鐵鏈,將他仔仔細細捆成一顆球。

    阿敏看得額頭直冒冷汗。「小姐,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一想到穆康的強悍,沙貝兒打了個寒顫。「我還怕綁得不夠周全呢!你給我出出主意,還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將他綁得更妥善些?」

    「你乾脆殺了我,豈不更方便?」一個鬱悶的聲嗓響起,卻是穆康醒了。

    「咦,一般中了小祖宗毒煙的人都要睡三天的,你怎麼醒得這樣快?」她想也不想便抄起櫃上的大花瓶,打算他若妄動,直接再把他打昏。

    「我是大夫,長年接觸各式藥物,自然有些抵抗力。」而且他功夫又好,那些毒煙迷不了他太久的。

    「原來如此。」沙貝兒把花瓶對準他的頭。「你別亂來喔!否則我不客氣。」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穆康明明已被綁得一根手指也動不了,偏偏氣勢一點也不萎靡。「你綁架我到底想幹什麼?」

    「請你幫我配一帖藥。」她簡單地將岑爺爺的事說了一遍。「沒有藥,我就得嫁給趙天源了。」

    若為這事,倒算情有可原。穆康便道:「你把藥單拿來讓我看一下。」他沒要求沙貝兒鬆綁,以那女人的刁蠻精幹,大事未成前要她放人,是沒指望的。

    沙貝兒給阿敏一個眼色,她便跑出去,半盞茶後,捧著藥單走進來。

    沙貝兒沒把藥單給穆康,第一,她不信任他,第二,他被綁成這樣,也沒辦法看藥單了。

    因此她念出藥單上的成分和計量,足足念了半刻鐘。

    穆康聽得目瞪口呆。「這藥的名字該不會是神仙配吧?」聽起來很像,但肯定被改動過。

    「你怎麼知道?」

    他沒回答,只問:「你幾歲開始吃藥的?」

    「十六。」她爹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逼她成親的,然後她便吃藥以應付爹爹的逼婚。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自從你開始吃藥後,就不長個頭了,嗯……連身上其他該長的地方也都不太長了。」

    「是啊!」她真懷念小時候跟阿敏比身高的事。十歲以前,阿敏還不到她耳朵呢!結果現在她足足比阿敏矮了半個頭。

    「嗯哼!」穆康輕咳一聲。「我可以請教小姐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嗎?」

    「什麼?」

    「小姐今年貴庚?」

    「二十六。」沙貝兒的臉色不太好。「怎麼,你有意見嗎?」她知道自己的樣子是嬌小了點,但大家都誇她可愛啊!

    「不是。」穆康被綁得連搖頭都不成,只能歎息地道:「這神仙配吃了是不傷身體,但從此不長個子、連樣貌也不會改變,直到接近死亡,才會突然老化、迅速逝去。」換句話說,這是一種不算成功的永保青春秘方。「但你這藥方又被改過,不僅會讓服藥者相貌不變,平時還會氣虛體弱、面黃肌瘦,一副重病纏身的樣子。」

    沙貝兒張大的嘴巴差不多可以塞進一顆鵝蛋了。她呆了好久,才不帶希望地問:「你可不可以把剛才的話重說一遍?」

    穆康複述一回。

    沙貝兒顯然受驚過大,整個人都傻了。

    阿敏小聲地問:「穆大夫,你的意思是不是,小姐二十六歲是這樣子,三十六、四十六、五十六也是這樣,她永遠都長不大了?」

    「是的。」

    沙貝兒爆發了。「岑爺爺明明說這藥不傷身的,為什麼會這樣?!」

    「它確實不傷身,至少沒聽說過吃了死人。」但有沒有其他問題就不保證了。再說,服過這種藥的人,多在四、五十歲死亡,算不算天壽已到?他也不知道。

    「但是我永遠都長不大了……」

    「這個……」其實有藥就有解,但被綁成這樣,穆康有些不爽幫忙。

    沙貝兒是多麼精明的人,聽穆康的話,便知他別有深意,只是……她能相信他嗎?

    他現在被綁得像顆球,自然是有問必答,但萬一……她把雪堡裡幾個厲害的叔叔點過一遍,根本打不過人家。

    可她也不想一輩子保持「十六」歲的模樣,現在大家會說她可愛,等她五十六歲時,人家不把她當妖怪燒了才怪!

    「你真能治我?」

    「不知道。」穆康是個實誠人,不講虛話。「神仙配本來就是很奇特的藥物,我也沒見過有人敢連吃它十年,這後果會怎麼樣,得先把完脈、看過診才好說。」

    「萬一治不好呢?」

    「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青春永駐,這讓你一輩子十六歲,你還不滿足?」

    沙貝兒氣得踢了他好幾腳,姑娘愛漂亮是天性。但漂亮也分好幾種,發育完美、前凸後翹、妖嬈嬌媚,那才是沙貝兒的夢想,不是現在的「天真蠢蠢」。

    她洩了憤,一時卻想不出怎麼辦才好?本以為捉到穆康,讓他配了藥,她繼續吃,騙老爹身體不好,不能成親,便算完事。

    誰知冒出這些問題……沙貝兒心裡暗想,若讓她長到二十六歲再來吃,興許會開心些,但永保十六?天啊!這還讓不讓人活?!

    她現在腦子亂烘烘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乾脆把問題丟著,招呼阿敏往外走。

    「喂,你要綁我多久?」穆康在後頭問。

    沙貝兒沒理他,只顧著出去。

    「真是個不講理的女人。」穆康扭動著身體,十分難受。不是沙貝兒綁得太緊,實在是人有三急啊!

    萬一沙貝兒連綁他三天……他真想就這樣暈死過去算了。

    這樣不行,三十幾歲的大男人,若被發現尿褲子,非給笑死不可。

    他開始喊人。「有沒有人啊?」

    但沙貝兒把他扔在地窖的寶窟裡,這地方若不是雪堡重要人物,一般人是無法進出的,所以不管穆康怎麼喊,也沒人聽見他的求救。

    他急得額頭上的青筋都浮出來了。

    「快來個人給我鬆綁!」可恨內力還沒恢復,否則這一喊肯定比雷霆霹靂更響亮,包管雪堡中人人能聽見。

    「有沒有人?快來人——」他已經在地上翻滾起來了。

    「你叫我嗎?」一個憨憨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卻是趙天源。未來姑爺自是有進出寶窟的資格。

    「傻子?」

    「你又不是我媳婦兒,不准叫我傻子。我的名字是趙天源。」

    「傻子」二字是沙貝兒唬哢他的,說跟「相公」一個意思。她很抗拒這親事,所以私底下都叫他「傻子」,只有在她爹面前,她才會乖乖稱呼他「趙公子」。

    但趙天源很相信沙貝兒,還覺得喊「趙公子」太生疏,恨不能她隨時隨地叫他「傻子」呢!

    「我不管你叫什麼,快點給我鬆綁!」

    「不行。」

    「為什麼?」

    「媳婦兒沒說能給你鬆綁,我就不能做。」

    「她也沒說不行啊!」穆康哄他。「我現在急著上茅廁,你不給我鬆綁,萬一我把這裡弄髒了,你媳婦兒還不氣死?」

    「對喔!」趙天源最喜歡沙貝兒了,只要是她討厭的事,他絕對不做。相反的事,他一定徹底執行。

    他想盡辦法,終於幫穆康鬆了綁。

    穆康連聲謝都來不及說便衝了出去。他急得什麼都顧不了,只想找到茅廁,徹底解放。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