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大學畢業,喻寶蒂正式成為了奧斯頓精品集團的員工,完全不用擔心畢業等於失業的問題。
職場生活和校園生活截然不同,喻寶蒂努力適應中。
她剛進公司又沒有資歷,擔任的是設計助理的工作,雖然所做的工作繁瑣,但學習選料配料、開單詢價……每天經手的樣本和任務都是很棒的課本,所以即使忙到翻過來又翻過去,還是忙得不亦樂乎。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工作上順心,愛情方面卻不太如意,她和陸東文的互動愈來愈差。
他們的時間總是無法配合,每次想約他聯絡聯絡感情,他就會有各種理由推托,相處的機率比她和邵奇亞還少!
沒有互相照顧依靠,無法分享心情,連噓寒問暖都省了,就算靠電話聯繫,也經常不歡而散,有時候,喻寶蒂都不禁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上星期,在公司裡遇到同樣在校園徽才時被奧斯頓選上的同學,她竟突然劈頭就問她:「寶蒂,你跟學長分手了嗎?」
「你怎麼會這麼問呢?」她心下納悶,不答反問。
「我昨天逛街時,看見學長陪著一個女人在買衣服,看起很親密。」同學坦承所見。
她呆怔住。昨天,學長說他感冒不適,拒絕了她的邀約,怎麼會跟別的女人去買衣服?
「你、你有沒有看錯?」
「怎麼可能,我們還打了招呼咧!」同學見她臉色有異,好意提醒。「寶蒂,你要多留意哦,別被學長劈腿了!」
這段交談,困擾了她一禮拜,終於到今天,她忍無可忍,請了一小時的假提早下班,跑到陸東文的公司樓下等他,打算把事情問清楚。
結果她根本不用問,親眼所見證明了同學的話不是空穴來風,而她曾有過的奇怪第六感也不是胡思亂想,這陣子的疏遠和爭吵終於找到了原因——他移情別戀了!
荒謬的是,陸東文看見她,不是急著對她解釋,而是對那個女人解釋,還瞎扯說她是從大學時期就癡纏他的學妹,與她毫無感情糾葛……癡纏他?毫無感情?根本是睜眼說瞎話!
「哈,混蛋陸東文,可真敢說。」喻寶蒂忿忿不平的騎著機車回家,愈想愈氣,愈氣油門催愈快。
要分手大可直接說,幹麼拖了那麼久,把她耍得團團轉?
還把她當成糾纏他的花癡?
太可惡了!她瞎了眼才會浪費一年的寶貴青春在他身上。
內心的憤怒化為淚水,模糊了寶蒂的視線,就這麼一不小心,沒注意前方路況因連日大雨出現窟窿,連人帶車摔倒在地。
嗚……屋漏偏逢連夜雨,失戀還犁田,有沒有這麼衰啊?
禍不單行的喻寶蒂請了三天假外加兩天周休在家療傷,療車禍掛綵的傷,也順便療遭逢背叛的傷。
向姐姐們哭訴過陸東文的背叛欺騙後,她心情平復了許多,換個角度想,她該慶幸沒有因為他的花言巧語而和他發生親密關係,不然現在可就欲哭無淚了。
想開之後,她不再鬱鬱寡歡、忿忿不平,反而享受起因受傷得來的假期。
「寶蒂,我去黃昏市場買菜,你想吃什麼?」喻泓冰問向癱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挖著冰淇淋桶吃的妹妹問道。
三姐妹當中,她負責家務,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網頁設計工作室接案子做,是標準的SOHO族。
「想吃蝦子。」喻寶蒂咧開笑,嘴饞要求。
「不行啦,傷口那麼多最好不要吃海鮮。」喻泓冰一口否決,顧慮海鮮容易過敏。
「那……紅燒排骨。」首選不行,還有備選。
「你最好少吃醬油,盡量清淡些,以免色素沉澱留疤。」喻泓冰聽過人家這麼說。
喻寶蒂垮下嘴角。「不然要吃什麼啊?」
「白菜啊、豆腐啊……」喻泓冰扳指念著。
「那你幹麼還問我!」她嘟起唇抗議。
「隨口問問咩,哪知道你答得這麼認真!掰掰。」喻泓冰抿起一彎俏皮笑容,拿著鑰匙和皮包出門去了。
臭二姐,給她裝肖仔嘛!喻寶蒂撇撇嘴,伸長手拿遙控器轉台。
片刻,對講機的鈴聲響起,她連忙去接聽。
「找誰?」
「請問是喻寶蒂家嗎?」對方問道。
「你哪位啊?」她疑惑的反問。這聲音有點耳熟,但她一時聽不出是誰。
「我姓邵,是她的朋友。」
「邵大哥?」她訝異極了,不禁拉高了分貝。
「寶蒂,是我。」聽見她的聲音,邵奇亞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下。
「我開門了,你先上樓來再說吧。」
邵奇亞安排半個月空檔返回英國,一方面為了家族聚會一方面與集團總部的會議,他跟喻寶蒂說是去國外出差,還說要帶禮物回來給她。
暗戀一個人的心情還真難熬,幾天不見就覺得想念,幾乎天天打一通電話,就算只是閒聊幾句,聽聽她活潑的聲音也好。
這幾天不知怎麼回事,竟聯絡不到她,雖然他們倆並沒有什麼特殊關係,她沒有必要對他交代行蹤,但一直以來,從來沒有聯絡不到人長達一天的記錄,這令他心神不寧,忐忑不安。
明明知道她名花有主,他這樣關心似乎過頭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在意她的一切,沒辦法不對她好。
於是,他特地在上班時間打了電話到設計部門找寶蒂,這才得知她出了車禍,請假在家養傷。
雖然知道了她的下落,但是一聽到車禍受傷,他的心整個懸到了半天高,根本無心再逗留,於是訂了最近的班機,從英國飛回台灣。
歷經十多個小時的飛行,他風塵僕僕的趕到她家,就為了能親眼確認她的狀況,才能安心。
「邵大哥,你怎麼會來?」打開大門,側身讓道,喻寶蒂訝異的看著人應該在國外的邵奇亞問道。
一見到她,邵奇亞就刻不容緩的將她鉅細靡遺打量一遍——她穿著燙金圖案的無袖背心和沙灘短褲,右側傷勢較重。
肩膀至手臂多處擦傷,左手腕裹著繃帶、右膝蓋裹著紗布,小腿處也有擦傷,傷痕是觸目驚心,不過,她臉色紅潤,看起來還是一副精氣神十足的模樣。
沒有大礙,他可以放心了!
「還說,你為什麼不接手機啊?」他語帶責怪。
「手機就摔車的時候摔壞了。」她一臉無辜的面對他的指責的眼神。看來,他應該是因為手機聯絡不到她才來家裡找她。
原來如此,他悄然一歎。
他只有她的手機號碼,所以失去手機就斷了聯繫,這次他得記下她家的家用電話,免得像這次的情形,害他心急如焚。
「你這是怎麼回事?別人撞你嗎?」他關問,如果是,非得討回一個公道不可!
寶蒂咬唇睇他,窘赧的搖搖頭。
「我自己騎到摔倒的……」自覺答案很丟臉,尷尬一笑。
「……」邵奇亞垮下眼角,三條線外加無言以對。
「好啦,你不用那種表情啦!我已經被我姐姐又叨念又嘲笑過了,自己摔倒的確是很蠢啦!」她走回沙發落坐,惱羞成怒的嫌棄自己。
「你知道就好。」他坐在她身旁,覺得好笑,又捨不得真笑出來,搞得嘴角一抽一抽的像顏面神經失調。
「對了,你出差不是要半個月嗎?怎麼現在就回來了?」她納悶的看向月曆,距離她做的標記還有三天時間哩!
說也奇怪,大概是他們太常相處了吧,所以他一出國,她就覺得好像缺少了什麼,認真數起他返國的日子。
尤其發生了情變這種事,她除了對姐姐們吐苦水,也想找他這個好朋友傾洩怨氣,偏偏他又不在,害她憋得快要內傷。
「事情提早辦完所以就回來了,沒想到你發生車禍。」擔心自己為她更動行程急飛回台灣的心意,對她而言太沉重,畢竟兩人的關係不夠明朗,所以他沒有明說,僅是草草帶過。
「心電感應啕?你感應到我出事了。」不知他心思的寶蒂還大刺刺的傻笑。
「對,我還特異功能咧。」他沒好氣的瞇她一眼。
這小妮子可知道,那樣的感應,是心對一個人的牽繫惦念,需要以愛來做為能量的啊!
她眨巴著大眼,看向下巴全是鬍渣的他,發覺他這模樣有種與平時不同的豪邁瀟灑。「你該不會一下飛機就來看我了吧?」
「你說呢?」撇嘴,可瞥看她的目光裡蘊含了專屬於她的寵溺。
「謝謝啦。」她羞赧的瞅向他。
就算是好朋友,他這麼緊張她,她還是有一種備受珍視的感覺。
「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他開玩笑的應,轉移話題,以免她不自在。「哇,這什麼?冰淇淋、洋芋片、牛肉乾、巧克力……你根本是在家當小豬嘛!」
他每指一種,她就收一種,難為情得滿臉通紅。
「哎呀!無聊就吃零食咩……」她發現可以證明自己不頹廢的證據,把畫簿塞進他手裡。「哪哪啦,你看,我受傷了還這麼上進認真,努力創作耶!」
寶蒂把零食拿去飯廳收好,替他倒飲料,邵奇亞就在客廳翻看欣賞她畫簿裡的設計創作。
他看著,差距其中有兩、三個設計相當成熟,是可以考慮發表推出的作品,尤其,有一件以粗針織縷空,內部另搭一色為袖的設計,俐落大方又不失時尚感,憑他對市場的敏銳度,應該會是頗受歡迎的單品。
「寶蒂,你這些設計很不錯,有沒考慮拿給設計師還是主管看?說不定……」
「走……」見她端著杯子一跛一跛的折回,他連忙接手,順道提出建議,還故意佯裝不懂職位編製的區別。
「我只是助理耶,目前就只能幫忙選料、備料、打版、開單……想提出設計作品哪輪得到我啊!」她失笑反駁,覺得他想得太美。
「可是不試試怎麼知道?」他鼓勵她勇於爭取。
「在大公司裡,有一定的制度,菜鳥想要轉為正式設計師得熬上幾年,縱然有滿腦子的靈感和設計,也不太有發表的管道,所以得認分點,才能知足常樂。」她雖然年輕,但很有想法。
除非像她唸書時那樣,自行製作寄賣,或成立工作室,慢慢累積客戶源和知名度,不過她現在想加強磨練打版功夫,奠定穩固的基礎。
邵奇亞瞭解她的顧慮,知道她怕太出鋒頭會惹出麻煩。其實她根本不用怕,大可盡量表現,因為他會在暗地裡罩著她!
「奧斯頓應該不是那麼死板的公司,有才華的人就有機會,不是嗎?」他暗示著,不能說得太白。
「是沒錯啦……」他的鼓勵讓她的心蠢蠢欲動,燃起希望。
「好吧。我再找機會試試。」
說服成功,他滿意點頭,這才發現她家人不再。「你一個人在家?」
「二姐去買菜。我在家關三天了,好無聊哦!」她用小鹿斑比的眼神瞅看他,一副好可憐的樣子。
「你這樣子可以出去嗎?」他洞悉她的心意,此言一出,她立刻點頭如搗蒜。
「那我載你出去兜兜風。」
「耶耶耶!」歡呼聲揚起,動作緩慢的傷患頓時變得好靈活,邵奇亞看著,滿心疼寵愛戀。
原來真心疼愛一個人,看到對方開心,內心是會感覺幸福、得到快樂的。
夕陽西沉,天邊渲染迷幻色彩,淡水河面,波光粼粼,猶如美畫。
邵奇亞和喻寶蒂在河堤邊漫步,伴著微風和浪濤聲,聊天散心。
一棵黃槿樹下,有輛腳踏車載滿花束和手作盆栽,看起來隨興浪漫,吸引寶蒂停駐。
「哇!好可愛哦!」喻寶蒂彎身瞧著,每個小小花束在主人巧手包裝不就像是藝術品,看著就有好心情。
她專心欣賞了好一會兒,邵奇亞也心血來潮的挑了一束付錢。「喏,送你。」
「謝謝。」寶蒂驚喜,接過精緻花束,頰畔飄上粉色雲彩,湊上鼻尖輕嗅,嬌美笑靨在嘴角綻放。
「不客氣。」小小心意就能換得她的欣喜,他願意做得更多。
「走吧。」攙住她臂膀,讓膝蓋還有傷口的她支撐,他們繼續向前走。
在備受呵護的體貼照料下;她看向噙著斯文淺笑的邵奇亞。
此景此地舉動,如果陪伴身旁的是男友而不是朋友就好了,只可惜,邵奇亞不是她的男友,他只是一個疼她的大哥哥。
一路上,她不是沒有注意到他出色的模樣引來多少注目,站在他身邊,很自然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虛榮感,那些目光有些帶著羨慕,彷彿她能夠有如此不凡的男性相伴。
的確,她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平白無故就得到了一個疼他寵他的好朋友。
「以後啊,要是再有男生追我,但比不上你對我那麼好那我乾脆就不談戀愛了!」喻寶蒂突然有感而發的歎道。
聞言,邵奇亞卻捕捉到話裡透露的重點,不由得頓了一頓,「什麼意思?你不是已經有一個男朋友了嗎?」
她在岸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仰頭對他說:「切了。」
「你說什麼?」意外的答案令他一時意會不過來。
「切了就是分手了。」她講得更清楚。
「怎麼會?」聽她語氣乾脆,嘴角還有一抹幾不可察的自嘲,他落坐於她身旁關問。
他們聊天的話題天南地北,但說也奇怪,兩人相處時像是早有默契似的,都不太提及她男朋友和戀情的事,所以他只知大概,並不瞭解,只一逕認為他們交往得很穩定。
「我同學跟我說在逛街的時候看見他很親密的陪別的女生買衣服,可是那天他明明跟我說他感冒不舒服不想出門,我覺得奇怪,所以……」望著波動的河面,寶蒂娓娓道出情變過程。
邵奇亞同情她被辜負,但憑良心說,他現在有種想歡呼拍手的衝動,可他的高興是建立在她的傷心難過上,搞得他矛盾不已,不知該心疼她受委屈,還是替自己守得雲開見月明而開心。
嗯……不然,他先安慰她,再來替自己高興好了。
「樂觀一點想,其實你也不要太傷心,反而要慶幸現在發現了他的真面目,還不算太遲。」他安慰的講,臉卻別過一旁去。
沒辦法,他怕眼睛出賣他的真心,洩漏他的歡喜,而且因為內心的喜悅正壓抑著,嘴角明明想仰起卻又不能笑,為了避免讓她以為他的幸災樂禍,所以他不好面對她。
「是啊,我也是這樣安慰自己。」她聳了聳肩。「這麼瞎的初戀,用三天來釋懷已經夠浪費光陰了。」
「對嘛,這樣想就對了!那傢伙不懂得珍惜你是他沒眼光,這樣也好,離開他,你會遇到更愛你的人。」他閃爍異樣神采的墨眸鎮定她,意有所指的繼續說。
喔!要命,太開心了,他差點笑出來!如果憋笑暗爽真的會得內傷的話,他現在傷勢一定很嚴重。
「沒錯。」寶蒂沒有聽懂他弦外之音的慧根,倒是很振奮的應聲。況且,就算沒有男朋友又怎樣,光是有邵奇亞在身邊,就強過有五個男朋友了!
他疼她、寵她、愛護她,連正牌男朋友都不見得比得上呢!
之前,因為先入為主的關係,她心中屬於愛情的那一塊,擺的是陸東文,沒想過其他,就算曾經冒出什麼奇怪念頭,也很快就被她拋在腦後,遵守對愛情的忠誠,而如今,那個位置空了,她不用涉嫌管制自己的心,似乎就有無限可能了……邵奇亞看她打起精神意味深長的微笑,情不自禁的伸手揉揉她的頭。
就算目前還不太適合太過躁進,但蠶食鯨吞的入侵也是一種擄獲的方式,他已經從工作、從生活、從她的心緒……一步步深入,只要能這樣待在她身邊守護她,有一天,她會發現他的重要與無可取代。
聽不懂他的暗示不要緊,反正他的暗戀終於露出曙光,他不再完全沒把握,只要一有機會,他就絕對不會再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