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澄清謠言、為了扞衛文曦盈和沙夏的名譽,陸槐南特地協同文曦盈舉行了一場記者會,地點就選在沙夏公司大樓。
記者們已經坐定,發言台上只坐著陸槐南和文曦盈,平時應該要在的公關或發言人一個都看不見,足見陸槐南是鐵了心要自己解決這件事。
「各位媒體朋友,針對近來新聞對於文曦盈小姐及本人婚姻關係的諸多猜測,本人特地邀請各位前來此記者會,預備澄清。」
記者會一開始,陸槐南便開了口,他嚴肅的表情讓現場氣氛有些凝重。
「首先我要說的是,所有對於文曦盈小姐的指控及謠言,都不是真的!」在桌下,陸槐南悄悄地握住文曦盈的手。
她瑟縮了一下,轉頭看見他堅定的表情,突然覺得他這樣握著自己才是天經地義的,於是就這麼讓他握著,沒把手抽回來。
從他手中傳來的溫度,彷彿給了她信心,所有面對記者的緊張,好像在這當下全都消失了。
陸槐南沒有給記者發問的機會,逕自又說:「有謠言說她不是個好媳婦,也不是好妻子,還有針對她人格及個性人身攻擊的言論……但對我而言,我認為沒有人比她做得更好!」
台下開始有些議論紛紛,大致的意思就是她如果做得很好,兩人何必離婚?
陸槐南聽到了眾人的猜疑,緩緩解釋,「一切都是我不好。在那場婚姻中,我只想著打拼自己的事業,忽略了她的心情,也讓她受到家族裡某些人的欺負,然而她一再體諒,我卻不知感恩,還把脾氣發在她身上;她想發展自己的才能,卻又被我霸道的阻止了,久而久之,我的大男人主義破壞了婚姻的和諧,所以做錯的人是我,不是她。」
原來是這樣……記者們有意外,從沒看過有人這麼罵自已的,這場記者會簡直就是爆料大會,而且還是陸槐南爆自已的料。
眾人的反應陸槐南看在眼裡,又繼續道:「曦盈在離開我之後並沒有消沉下去,反而成功的成為一位知名會計師,彰顯了自己的價值,也擺脫了失婚的陰霾,這樣的她,應該是很多人的榜樣才對,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拿過去的傷口來攻擊她?整件事情裡,她才是最委屈的受害人,所以那些指控根本是純粹的惡意中傷!」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義憤填膺,讓文曦盈有些訝異地轉頭望向他。
她只知道他會舉行記者會澄清,卻沒想到他會把錯全攬在自己身上,說出自己種種不堪的行為。
他這麼做,簡直可以說是犧牲了形象替她擔保,寧可毀了自己也要保全她。
她有點感動,握著他的手微微用了些力,一切對他的不諒解和怨懟,已經完全釋懷了。
「至於她參加冰淇淋公主比賽,事前我並不知情,但後來我知道她只是想證明自己。大家回想看看,從每個項目的才藝表演或機智問答,她的表現有目共睹,得到高分也不過分,不是嗎?」陸槐南繼續說,話題焦點漸漸由文曦盈轉到公事上。
文曦盈確實在比賽上表現得很好,然而這並無法完全說服台下所有記者,仍有許多人帶著質疑審視的目光看她。
陸槐南看見身旁的她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心一橫,索性豁出去了。
「其實我很反對曦盈參賽,後來我知情後,她便和我打了個賭……」他看台下又開始交頭接耳,便自嘲的一笑,「沒錯,就是她在機智問答時提到的那件事。我因為不認為她會奪冠,便自信地答應她一個條件,想不到最後她贏了,我卻糗大……」
「陸總裁!」某位記者舉手發言,提出一個大家都很有興趣的問題。「請問文小姐向你提出了什麼條件?」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他由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轉向記者席。
「第三名的安絲柳小姐曾公開表明想拍我的裸照,曦盈要我答應她的要求,雖然我很不願意,還是硬著頭皮拍了……只是半裸而已,大家不要有過多的期待。」
「槐南,你不必……」文曦盈知道他有多好面子,想阻止他但已來不及,照片早被某位記者接下去傳閱翻拍。
「各位試著想想看,如果我暗中替她操盤讓她奪冠,不等於讓我自己出糗?這太不合理了!因此,冰淇淋公主絕對是公平公正公開的比賽,而曦盈的得獎,則是實至名歸!」陸槐南冷汗直冒,手不自覺收緊,覺得自己臉都丟到太平洋去了。但想到這些,能換來文曦盈的清白,自己無論怎樣丟臉好像又都無所謂了。
見他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文曦盈真的深深被撼動了。
她知道陸槐南一直想表現在別人面前的,是他的能力和成就,最討厭人家談論的,就是他精壯突出的身材。
然而,此次他卻破例用自己的半裸照片證明了她的話,令她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看她淚盈於睫,動容又有些欲言又止,陸槐南溫柔的望著他,「曦盈,我沒關係,你聽我說完。」他深吸口氣,突然放開她的手站起身,對著台下道:「因為我,曦盈有過一段不愉快的婚姻,現在還要受到莫須有的言語攻擊,我幾乎是百死難辭其咎,我不敢奢求她原諒,只希望她能接受我一聲道歉。曦盈,對不起!」語畢,他對她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文曦盈的淚水終於浮出眼眶,不受控制地奔流,她必須用力摀住自己的嘴,才能不哭出聲音。
台下鎂光燈閃個不停,記錄著這幕兩人真情流露的畫面,現場只有攝影記者快門的聲音,其餘人等皆鴉雀無聲,等著文曦盈的反應。
「我……」她吸了幾下鼻子,把哽咽壓在喉頭,才能好好說話,「我……接受你的道歉。」
這算是一個好的開始吧?文曦盈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有種雨過天晴的感覺。
她確實感受到陸槐南改變很多,他不再只想著自己,也願意挺身而出保護她。
當初她要的,不就只是這樣而已嗎?
但沒想到的是,記者突然提出一個令陸槐南難以回答的問題,「陸總裁,看得出來你很力挺文小姐,那為什麼當年你會答應離婚?為什麼沒有挽留?」
「因為曦盈簽了離婚協議書後就離開美國,我找不到她。」他沉默了會,才又石破天驚的道:「其實我當年並沒有馬上在離婚證書上簽字,而是來到台灣,發現曦盈在這裡後,我才在上頭簽名。」
文曦盈驚訝極了,「你……所以我們是在台灣才離的婚?為什麼?」
「我承認,這是我的自私,抱著一絲希望以為能和你復合,但來到台灣後,發現你對我十分排斥,心想既然這是你要的,那麼我就不應該絆著你,我想要重新追求你,給你新的婚姻生活,而不是拿舊的婚姻關係來威脅你。」他幾乎要說不下去,眼眶也微微泛紅,只是他控制得當,沒有在大庭廣眾下出糗。
陸槐南猜想她知情後或許會不開心,或許會覺得被他騙了,但他選擇坦誠這件事,就是不想再有任何芥蒂存在他們之間,他不怕做出這個痛苦的決定。
離他最近的文曦盈敏感的察覺到他的激動和隱忍,這一次,換她主動握住他的手,暗自關掉麥克風,低聲說:「我已經不怪你了,真的。」
陸槐南霎時僵住,腦筋一片空白,四周的聲音都進不到他耳裡,只有她的那句原諒,清清楚楚,像是終結了他的痛苦與孤單。
「謝謝你,曦盈。」他轉身緊緊擁抱她。
現場的人即使不明所以,但也大受感動,鼓掌聲隨即響起。
被流言蜚語攻擊的兩人,在轉瞬間成為苦情連續劇的男女主角,大家都期待著他們能有好的結局。
最後,某位記者提出一個關鍵的問題,讓兩人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陸總裁、文小姐,請問你們還愛著彼此嗎?有可能再婚嗎?」
文曦盈傻在當場,完全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還愛他嗎?這無庸置疑,但提到再婚……她確實猶豫了。
陸槐南不想逼她,也不想見她為難,於是再一次把眾人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吧!能不能和曦盈再婚我不知道,不過……」他頓了一下,接下來說的關鍵性話語,不僅為記者會劃下句點,成為明日的頭條,更在文曦盈的心湖裡蕩起絲絲漣漪——
「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她。」
「超Man的啦!」一提到昨天的記者會,小娟就神情激動,眼裡只差沒閃出愛心。「噢!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她……要是有男人這樣跟我告白,我一定包袱款款就跟他走了啦!」
文曦盈瞧她發了一早上的花癡,不禁好氣又好笑。「你前陣子不是還罵他罵得很凶?」
「但是他有勇氣出來解決這件事啊!」小娟好奇地靠了過去。「文姐,要不要給他機會啊?」
小娟的嗓門不小,文曦盈的事務所也不大,其他同事們聽到這個問題,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我……」文曦盈注意到那些裝忙聽八卦的下屬們,臉上溫度驟升,最後還是只給了一個模擬兩可的答案。「我不知道。」
她對他的感情始終都在,但現在已經不是她給不給機會的問題,而是他一直沒有動作了。
她總不能衝過去問他「你到底什麼時候要來約我」吧?當她忽惱忽喜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門口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才抬起頭,事務所的門就被不客氣的猛力推開,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婦女,拉著一個看來清秀嬌貴的年輕女子,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文曦盈在哪裡?」中年婦女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一進門就嗆聲。「叫她給我出來!」
一群員工連忙上前擋住她的去路。
趁著這個空檔,小娟扯住想要走過去的文曦盈。「文姐!那老女人是神經病吧?你就這麼過去……」
「我認識她。」文曦盈歎了口氣,「她是陸槐南的母親,我的前婆婆。」
前婆婆?小娟愣了下,沒能馬上消化她的話。
她已經輕輕拉開小娟的手,以一種慷慨赴義的心情,走到江敏霞和那位陌生女子面前。「婆……江女士,有什麼事嗎?」她盡量保持生疏的口氣有禮。
「文盈曦!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這話有些無理,明明是自己來找碴,但江敏霞說來一點都不心虛。「你不是和槐南離婚了?為什麼還和他糾纏不清?」
「我沒有和他糾纏不清。」果然,江敏霞對她的敵意,沒有一絲減輕,文曦盈暗歎口氣。
「哼!那你們開什麼記者會?還在電視上演得肉麻兮兮?一定是你這女人想自抬身價,才叫槐南替你抬轎的吧?告訴你,我不吃你那一套!我要你以後都不准見槐南!」江敏霞十分不講理的道。
這種莫須有的指控,令文曦盈不想再忍讓,也加強了語氣。
「我不需要任何人幫我抬轎,我的身價,也不需要任何人替我證明!至於不准見槐南……我和他有生意上的往來,除非你叫他和我們解除合約,否則恕我辦不到!」
「生意上的往來?你這女人想算計槐南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喔?我想算計他什麼?」她倒想聽聽看。
江敏霞被她問得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道:「哼!像你這樣的女人,還不是想要錢?我們家槐南在台灣的事業好不容易有點成績了,你就巴了上來,還說什麼生意往來?不是想從中得到一點好處還有什麼?」
「江女士,你言重了,我從來不想從槐南身上得到什麼,否則我當初和他離婚時,就可以狠敲他一筆,我沒拿你陸家一分一毫,我不屑、也不需要,而且,和台灣沙夏的合作,是槐南主動找上門的,我們之間的帳清清楚楚,你想拿這個指控我,恐怕沒什麼說服力。」
一切指控本就都是無理羅織的罪名,這種脆弱的謊言一捅就破,文曦盈說得並不帶火氣,但冷靜之中藏著尖銳,讓江敏霞無法招架。
所以,江敏霞只能惱羞成怒的說:「我那笨兒子也不知道看上你哪一點?但你最好自己自愛一點,不要一直出現破壞別人的姻緣!」她連忙拉過身後的李婉君,像勸陣般得意地道:「看到沒?這是槐南的新對象,人家婉君的父親可是美國華人總會的會長,哪像你沒錢沒勢的!聰明的就自己退出,免得以後下不了台就難看!」
華人總會會長又如何?她死去的父親還是守望相助會會長呢!
文曦盈只覺得荒謬極了,以前她敢嫁陸槐南,就代表她從沒怕過別人家大業大的派頭,現在才想拿這個來壓她,未免可笑。
她看得出來,這位婉君小姐應該是陸槐南的相親對象,但江敏霞也太不瞭解自己兒子了,陸槐南如果喜歡這個婉君,不用什麼幫忙他也會自己去追,但若要硬塞給他,不吃他一頓排頭才有鬼!
她還沒說話,小娟就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路見不平的指著江敏霞鼻子大罵道:「喂!你這老女人說話注意點!一直以來我只有看到陸總裁追求我們文姐,趕都趕不走,跟蒼蠅一樣。你這麼凶,怎麼不去罵自己兒子?」
連路人甲都能跑出來罵她,江敏霞氣死了,「我罵文曦盈關你什麼事?」
「為什麼不干我的事?至少我是她下屬,拿她薪水當然要幫她罵人,那你又是誰?是她三親六戚還是生過養過我們文姐?否則她要接受誰的追求,要和誰做生意,又關你屁事?」
江敏霞被小娟一番搶白,氣得面紅耳赤,「你……你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小娟得意的雙手擦在腰間,豪氣萬千的說:「為什麼不敢?你搞清楚這是誰的地盤!不是有生意委託我們的就滾出去,否則我們就報警處理!我告訴你喔,你說的話我們都有錄音,到時候告你譭謗再開個記者會,你哭都來不及!」
「你……」江敏霞曾幾何時遇過敢這樣跟她頂嘴的人?氣得她巍顫顫地指著文曦盈道:「你你你……瞧你教出的好員工!這是她跟我說話應有的態度嗎?」
文曦盈淡淡地看了小娟一眼,後者打了個冷顫,這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太衝動,不知道會不會替文姐得罪人?
其實文曦盈自己也很想這麼狂覦江敏霞一頓,只是礙於陸槐南的面子,不想讓對方太難看罷了,小娟這一飆,倒把她心中的怨氣吐出了大半。
她嘲諷地一笑,對著江敏霞道:「她說的話,就是我想說的。江女士,沒事你請回吧!」
一句話說得小娟差點拍手叫好,江敏霞則氣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你們……你們氣死我了!我要叫槐南來,讓他看看你這女人的嘴臉!」
此話才出口,門邊已傳來一道低沉冷冽的男聲——
「不用你叫,我已經來了!」
「槐南?」
江敏霞呆了,李婉君愣住,文曦盈恍了下神,事務所裡的員工也驚訝地張大了嘴。
只有小娟像是未卜先知般的拍了拍胸口,「陸總裁,你終於來了!」言下之意,人就是她通知的啦!
事務所裡的員工,用敬佩的眼光看著小娟,文曦盈則是皺起了眉。
這一幕彷彿似曾相識,以前她在美國時,江敏霞只消回家一鬧,她和陸槐南就雞犬不寧,而他接下來只會把江敏霞丟給她,避開她們兩個女人的戰爭。這個情況持續久了,也成為她對陸槐南失望的原因之一。
今天,舊事又要重演了嗎?
然而,陸槐南卻不若她所想,反而擋在她和母親之間。
「媽,你不要打擾曦盈了,回去吧。」
「為什麼?我要弄清楚你們那個記者會是怎麼回事……」江敏霞還沒鬧夠。
「會開記者會,就是曦盈因為我蒙受不白之冤,流言也影響了公司的名譽。我身為當事人又是沙夏總裁,當然要出來澄清!」
「那你何必說你愛她?」
「因為那是真的!」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隔著電視鏡頭,畢竟沒有現場聽到那麼震撼,難怪小娟會覺得他好帥,難怪文曦盈聽到他對全國的告白後,上班就偶爾會開始恍神。
畢竟一個深情又性格的男人,是女人都很難抗拒啦!
李婉君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她今天來不是要當花瓶的,若不是心裡也對陸槐南有些好感,這淌渾水她是絕不願意蹚的。
這時候,她得說些話彰顯自已的價值,突顯出她和文曦盈的差別,陸槐南才能對她留下深刻印象。
「陸總裁,你這麼對自己母親說話太不得體了,畢竟她也是為你好。」李婉君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除了那些無父無母的孩子沒人教,我們從小到大受的教育,還有父母的教養,都不是要我們這麼跟母親說話的吧?」
這番話好像刺了文曦盈一針,她從小就失去父母,所以她之前對江敏霞的不客氣,就是沒教養嘍?
但李婉君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對方或許是不知道她的背景才會這麼說,對那些聽起來夾槍帶棍的話,文曦盈只能安撫是自己太敏感了。
「我……只是要我媽講理一點,我自然能和她好好溝通。」陸槐南語氣弱了下來。
「因為你太少和伯母相處,才會這麼不瞭解伯母,她真的很愛你,才會情急了些。」李婉君把話說得很漂亮。「伯母說你從以前在美國時就總丟她一個人在家,文小姐可能家境和陸家不同,比較不熟稔和江伯母這種尊貴長輩相處的方式,因此和伯母有了誤會,那時候,你應該出來主持大局,化解誤會,而不是逃避這一切,那麼,今天這種情況或許就不會發生了。」一番話聽來中立,好像挺了江敏霞又支持文曦盈。
但文曦盈總覺得,對方這是在暗諷她沒背景,才會白目的不懂討好江敏霞,總惹江敏霞生氣。
陸槐南被她說中了心事,氣焰慢慢消散了。「我知道過去是我的錯,我太忽略她們了,但這並不是我媽能夠來找曦盈麻煩的理由!」
「你有話可以好好說,我想文小姐以前仍是陸太太的時候,應該也不可能這麼跟陸伯母說話吧?」
李婉君提到文曦盈,彷彿在讚美她的過去,然而換個方向想,讚美過去不就是否定現在?
果然這些話江敏霞很是受用,連忙就接話,「就是就是,以前還勉強稱得上恭敬,現在一離婚就恢復本性,言語囂張目中無人,不尊敬長輩又任性妄為,哼!幸好我們槐南和你離婚得早!」
文曦盈靜靜地看著李婉君和江敏霞一搭一唱,越來越覺得這個外表文靜的女孩很不簡單,她的內心,絕對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單純,她只消一句輕輕的挑撥,就能既顯出她的好教養,批判了自己的沒禮貌,更服貼了江敏霞的心意。
陸槐南卻沒發現三個女人間的暗潮洶湧,只是直來直往地申明,「媽!曦盈一真都沒變,就算有變,也只是變得更堅強、更獨立,這絕對是好的改變,你要人家尊重你,你也先應該尊重別人,而不是心懷成見,無理的攻擊她!」
「你又為了那女人跟我作對!」見兒子又幫文曦盈說話,江敏霞氣得一拍桌。
「你今天給我說清楚,你要這個女人還是要媽!」
「你是我母親,我不可能不要你。」陸槐南沉下臉,母親這種威脅太幼稚,也太過火了。「但曦盈是我愛的人,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和她重新開始。你沒辦法接受她,我只能想辦法讓你們盡量不接觸,以前我太大男人主義,把婚姻想得太簡單,可是往後的婚姻,我絕對不會讓曦盈因為我而受一點委屈,即使對象是媽也一樣!人生和婚姻是我自己的,我要自己決定!」
哇!可見陸總裁還是一心要娶文會計師嘛……事務所裡的員工包含小娟,全都一派浪漫的想著。
而陸槐南充滿保護欲的宣言,也讓他整個人更有男人味,現場的女性同仁全都感動得亂七八糟。
文曦盈看著眼前寬厚的背影……現在他終於懂得,要站在她面前了……
即使她依然是別人攻擊的焦點,卻似乎一點委屈也沒有了。
不過,她要的一直都不是只躲在他身後,而是站在他身邊。
於是,她輕扶著他的肩膀,走到江敏霞面前。「江女士,我知道你一直嫌棄我沒背景,但我現在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比起家大業大卻不事生產的人,我不覺得我比別人輸多少。」
她承認,她這話有點針對性,她不知道李婉君是不是個純粹的嬌嬌女,會不會對號入座,但她絕不可能站著挨打,對方如果使軟釘子,她也會回一記。
「槐南是你兒子,你應該要清楚他對你絕不可能棄之不理,所以你拿我當假想敵,是沒有意義的。我和槐南未來會如何,我也不知道,萬一以後又出現了別人,難道你又要去對別人鬧嗎?這樣未免太累了。伯母,我言盡於此,你自己想想吧。」話一說完,文曦盈用眼神示意眾人回座工作,這齣戲,她只讓他們看到這裡。
員工們散去,江敏霞雖不甘心,卻變得有些喪氣,至於陸槐南,則是從頭到尾都用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視著文曦盈。
這種情況的轉變,對李婉君太不妙了,她識相地對江敏霞溫聲道:「今天弄成這樣,大家都不好受。我看伯母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就這樣,鬧劇的始作俑者走了。
陸槐南看著兩女的背影,沉默了一陣子才道:「今天的事很抱歉。曦盈,我有事先走了……」
「等一等!」文曦盈彷彿從他的欲言又止中看出了什麼。「我有事想找你。」
事務所的會議室裡,文曦盈和陸槐南面對面靜立著,雖然是她要他留下來的,但兩個人誰都沒有先說話。也或者,這時說什麼好像都不對,只好保持沉默。
從彼此的眼中,他們都仍看得到愛意,只是陸槐南想前進卻不敢前進,怕自己又莽撞地傷害了她;而文曦盈,則是逕自猜測著他的心意,不解他為何久久沒有行動?
「你似乎消失了好幾天?」她盯著他不自在的樣子,似笑非笑地問。
「公司有點忙……」陸槐南從未像現在這般侷促,彷彿說什麼都不對。
「你急著想走嗎?」她好整以暇地又問。
「呃,不,我可以留下來一下……」他不太想讓她知道他的煩惱,而且今天她出乎意料的和善,能和她多相處一會兒,回頭忙死也無所謂。
然而,他的心事重重並沒有瞞過她的眼,她已經釋放出善意,他的神情卻依舊如此凝重……這般推測起來,只有一個原因「台灣沙夏出了什麼問題,對不對?」
她突然一個單刀直入的問句,打得陸槐南無法招架。「你……你怎麼知道?」
「我記得冰淇淋公主的前三名佳麗,要先拍攝一支廣告吧?你們廣告行銷總監駱晉紳曾和我聯絡過,要我以自己的故事和冰品結合做發想,我已經有點想出眉目了,但一直沒有通知要開拍,所以我才會推測,是公司裡出了什麼問題。」她早就懷疑很久了,現在只是從他身上看出了蛛絲馬跡。
陸槐南猶豫了一下,才道:「因為第三名和第二名的廣告先拍了,重頭戲要擺在後頭,所以你這裡才會尚未收到通知……」
「是嗎?」這麼爛的理由,文曦盈才不會相信。「你覺得我第一天認識你嗎?你的風格就是公司的風格,怎麼想都知道這樣會影響廣告的檔期,這樣的安排太不合理了!」
沒料到她會執著於這個話題,陸槐南臉色微微沉了。「曦盈,工作上的事,你不必替我擔心……」
又來了。文曦盈吐了口氣,耐著性子說:「我一直無法明白,從以前開始,只要你有事,就是把我甩在一邊,完全不和我溝通你的問題,也不接受我任何安慰或詢問。你知道嗎?即使當時我是你的妻子,也像個局外人一樣,這種感覺超差的!」
瞧他還是默然不語,彷彿很難從他口中敲出一個字,她眼中光芒閃動,知道像以前那樣硬碰硬一定沒用,於是她聳聳肩,裝出無所謂的樣子。「你放心,我不是在翻你舊帳,只不過是我願意把我心裡的疙瘩告訴你,而你不願意告訴我就罷了,沒關係,你不一定要跟我說什麼,反正我們現在又沒有關係,甚至連普通朋友都談不上。」
「曦盈!」她的話完完全全踩到他的痛腳,陸槐南無法再裝死,只能為難的道:「你明知道不是那樣!或許……或許我愛面子吧,我總覺得男人就是要扛得起一切,才不想讓你看到我脆弱的時候。我不需要安慰,也不希望你問我,我自己能解決問題。」
「所以,又是你的大男人主義始然?」她無奈地道。
陸槐南苦笑。「是,我承認。過去我不夠尊重你,也太自以為是,這些我都能改,但關於這一點,算是我尊嚴的底限吧。我不是不願意把困難告訴你,只是我……算我好面子好了,我也希望在你面前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遇到困難就找女人哭的孬種。」
文曦盈直直的看著他,知道能夠說出這些話,他確實已經把自己逼到極限了。
她不過是想替他分憂,既然他能夠自己處理,她再逼他,反而倒像惡意要使他難堪了。
何況他不說,她也有管道知道,到時候她自有應對方式。
女人啊,不一定什麼都要男人說清楚,什麼都要搶著做主,有時候裝糊塗,給男人留點顏面,反而是更好的處理辦法。
「好吧,只要你不生悶氣、擺臭臉,或把脾氣發洩在旁人身上,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她壞心眼的酸他一記。
陸槐南的苦笑更苦了,因為她說的「症頭」,他以前好像都有。「從前是我的錯,受過教訓後,我不會再犯了。」
「我不明白,你這樣什麼事都憋在自己心裡,會好受嗎?當男人遇到困難時,女人難道就只能袖手旁觀?」她沒好氣的問。
這個問題問入陸槐南心坎裡,他深深地注視著她。「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覺得說了也於事無補,不過是讓你跟著擔心。其實,自己心愛的女人能陪在身旁,就是最好的安慰了,甚至什麼都不用說,男人自然會產生勇氣去解決問題。」
聽了他的話,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心裡被他哄得暖暖的。
他這不是暗示,而是已經明示的告訴她,她就是他勇氣的來源、前進的動力。
這男人,分開了這幾年,脾氣沒變多好,但甜言蜜語倒是越來越會說了。
「曦盈,」他突然朝她伸出雙手,「能讓我抱一下嗎?」
文曦盈感到自己的臉頰微微熱起來,幾乎沒有遲疑,就慢慢的把腳步往他的方向挪。
不過陸槐南等不了那麼久,他一個箭步上前,把她摟入懷中,心裡好像瞬間被充實了,那是一種甜蜜、一種滿足,還有些微的遺憾、後悔和感動。
他好想念她,如今有機會再次將她擁入懷中,他不會再放開。
自三年前兩人離婚後,再沒有像現在如此親近過了,難得文曦盈溫馴得像隻貓咪,身上的香氣直撥撩著他,柔軟的嬌軀在他懷中散發著熱度,令陸槐南不禁心猿意馬起來,低下頭就想吻她。
她的動作比他更快,抬手便擋住了他的侵襲。
雖然陸槐南一擊失手,但仍沒有放開她的打算,只是眼中多了抹黯然。
瞧見他失望的反應,她露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我不是拒絕你,只是你若想追求我,就要一步一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