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著,心思百轉千回,於攏雲不斷強調他根本不在意掃把星,反倒是她自個兒拚命害怕、拚命恐懼、拚命自嘲著。
思及此,簡僕兒不由得想起師父所謂的鍋蓋傳說。
依照什麼鍋配什麼蓋的鍋蓋理論,倘若她是掃把星,那能匹配她這位掃把星的男人肯定要是個命硬的傢伙,而她的爺、她的主子、她的於攏雲,命真的好硬喔,所以她沒有傷害過他。
看來師父早早就看出他倆相配,才會硬將他倆湊成一對。
「僕兒,你還要繼續理會不相干的人的誣蔑,而不聽你在意的人的決定與說法嗎?」他問她。
簡僕兒抿了抿唇,她再跟他作對就顯得可笑了。「我不再犯傻,我不再自己嚇自己了,我不再傻乎乎地認為自己是掃把星了。」
「很好,你這麼想就對了。」於攏雲笑開懷,又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後,擁住她的纖腰,帶著她回返「天遠閣」。
後方,兩簇尖銳的視芒沒移開過,一直盯住那對相依相偎的背影瞧。
雷苓十指緊握成拳,她是那樣的憤怒,憤怒到手背青筋全都爆了出來,更是忍不住發顫。
於攏雲是這樣的呵護著簡僕兒,小心謹慎到放低身段都無所謂,然而簡僕兒怎配擁有於攏雲?簡僕兒並不夠格成為於攏雲的妻子!
況且她雷家千金要不到的男人,是不會隨便讓給別人的,這一直是她的處事態度,不曾改變過。
所以簡僕兒,你要不到於攏雲的,你絕對絕對不會得到他的!
雷苓在心中暗暗發著誓。
於攏雲仍然決定過些時日後,帶簡僕兒離開「於家莊」。
就帶她出外遊歷,她會快樂些。
況且他以前就常被皇太子帶著到處去找蝶花神醫,也算是遊歷四方,今回他也可以趁著帶僕兒外出走走看看的機會,順便找尋蝶花神醫,向他報告他倆的婚事。
「真的可以出門了?」簡僕兒滿心期待,她一直希望可以離開「於家莊」,只是不斷發生狀況讓她怎樣都走不了,而這回,於攏雲主動開口,令她大喜,尤其他也要相伴陪她,她更加開心。雖然先前的掃把星障礙曾經讓她一度害怕傷了他,但在他「曉以大義」後,她不再自己嚇自己了。
「等家事與公事處理安排好,就能啟程了。你倒是可以先想想要往哪個地方先行,預做安排。另外你也可以吩咐『於家莊』布設在各地的商號人員打探可有蝶花神醫的下落,我們可以依循去找,你也可以見見多年不見的師父。」於攏雲道。
「很不錯的主意!」她猛點頭。「對了,那你會向夫人和老爺報告要出遠門的事嗎?」簡僕兒看著他,眼神裡蒙上一抹黯然。「夫人擔心我跟你在一起會害了你,所以你可要幫我洗刷這份『冤屈』,即便你不在意掃把星之事,但夫人若是一直用著畏懼、排斥的眼神盯著我瞧,我還是會很難受的,畢竟她是你的娘,是你的至親,是你很重要的人。」
「我會告知爹娘出門之事,而且我也不會讓爹娘對你有所排斥,你儘管放心。」於攏雲輕撫著她的臉龐,要她安下心來。「想你這三年多來照顧我到萬事無憂,娘明知道的,卻在突然之間因為莫須有的掃把星想像而忌憚你,實在不應該。」
「我只是不想她怕我,更不想她心有疙瘩。」簡僕兒幽幽地說道,被人視為掃把星的打擊是很大的。
「我母親是個老好人,心腸軟,耳根子又輕,容易受到煽誘,所以才會輕信旁人的小話,想來她也是一時糊塗才會當你是掃把星,不過我有自信說明過後就會沒事的。況且你的出現對我只有益處,從未有過傷害,這也是事實。」
「那就麻煩你替我『申冤』了。」簡僕兒笑了笑,暗自祈禱能讓於夫人改變對她的想法,她可不想被長輩一見就怕。
他笑了笑,道:「行,下回再見到我娘時,她會把你視為福星拱著的,你等著看。」於攏雲自信地將她擁入懷中,道出他的保證,就是不想讓僕兒再有受挫的感覺。
他是這麼在意她、放不開她,也之所以,每當她興起要逃走的念頭時,他就會綁住她,她若想斬斷與他的關係,他就非要重新連結繫上不可,總之,簡僕兒已屬於他,也是他想要守護的對象,他絕對不會讓她從他手中溜走的,不管有什麼理由,絕不會!
數日後
於攏雲行過庭院,繞過曲徑,通過一道拱門後,前方三房兩廳的建築,便是屬於娘親所住的「亭心閣」的範圍。
他屏退過來侍候的奴僕,直接走向內室。
不過卻有一位於夫人的貼身女婢不肯退走,憂心地向四少爺稟告,說夫人這幾日天天食不下嚥,夜裡無法安睡,瘦了一大圈。
「為著何事?夫人有說嗎?」於攏雲問。
女婢道:「沒說原因,奴婢就只知道夫人心情不佳,影響了食慾與睡意,奴婢有試圖探詢過原因,但夫人總是欲言又止的,像是心裡頭有千斤重擔壓住般,讓她煩悶極了。至於內情,夫人就是不肯說,奴婢也沒轍。另外,奴婢也有去找雷苓姑娘問一問,她向來跟夫人極好,也許知道原因,只是雷苓姑娘好幾天沒來『亭心閣』了,我到雷府請人,得到的卻是雷苓姑娘有事外出,不見客的答案,所以到底出了何事,奴婢無能,無法得知,請少爺見諒。」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女婢按例到門外候著,隨時等候差遣。
叩叩!於攏雲敲門,開門,入內。
「娘。」他喚道。
於夫人回首,一見是兒子,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說道:「是雲兒啊,來,坐。」話才落下,卻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左探右看,還不放心地走到門外環視一周。
「娘在找什麼?」於攏雲看著娘緊張的行動。
「我在找……在找……」雷苓說服失敗後,有來通知她一聲,得知無力改變攏雲後,她失望又不安,除了打算再想辦法以外,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就因為太過擔心,再加上雷苓說要到外地散心,她更悶了。
「娘在找僕兒有沒有跟我一道前來,是不是?」他主動道。
「呃?」於夫人回身,看著兒子,一臉無奈。
「我都知道了,您在怕僕兒,您當她是會帶來災禍的掃把星。」
於夫人全身僵住,久久後,老實承認了。「是啊。」
於攏雲搖搖首,帶著母親落坐,安撫著她,道:「您不該被嚇成這樣,被一則莫名其妙的說法給影響,進而傷到身體,太不值得了。」
「雲兒,你也知道娘擔心你,娘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倘若你真是遇上掃把星,對你的危害實在太大了,我怎能不擔心?」於夫人見雷苓出馬都沒用,還以為沒機會跟兒子討論這事了,沒想到攏雲自己過來找她,還主動跟她提這事。
於攏雲再道:「我都說了這是無稽之談,是娘您多慮了。況且僕兒怎麼可能是掃把星?要知道,今日我能好端端地站在您面前,全是簡僕兒的功勞,但在我無事之後,您卻輕信一則無理的形容,因此忌憚僕兒,這實在很不合理。」
「可是……她會帶災……她會害人,我都親眼瞧見她差點壓死苓苓了……」於夫人囁嚅地說著。
「僕兒不過就是粗心魯莽了點,我承認她是會弄出些麻煩來,但都是一些小事,並沒有造成重大傷害不是?」
「也、也是啦……」
於攏雲堅定再道:「僕兒不是掃把星,她是幸運福星才對。」
「簡僕兒哪裡會是幸運福星來著?」於夫人煩惱地按著發疼的額頭。就算先前沒出過人命大事,但怕的是之後會帶來大災難啊!
「她救我性命,是我的再生恩人,稱她為幸運福星並不為過。我能活著,娘您要感激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以仇視害怕她?」
「我知道她為你熬了三年的藥,但你身子的康復是她的功勞嗎?這藥方是誰所配?是雲兒你自己吧?她若只是專司熬藥這工作而已,又哪裡配得上救命恩人這字眼?況且熬藥三年這件事,我也懷疑簡僕兒是助力還是阻力?該不會本來一年就可以治好的病,卻拖了三年才痊癒吧?」於夫人見兒子肯談,那她就豁出去地與他一談。
「僕兒當然是助力,她更沒有拖延我痊癒的時間。事實上若不是她,我早就死去了,她確實是我的救命福星。僕兒的來歷我從未對外透露過,卻沒想到因此造成娘親對她的懷疑。我就告訴您吧,其實僕兒是『祥瀧天朝』人人皆知且是人人想尋找的傳奇人物神醫蝶花的徒弟,我的身體能康復,便是因為我幸運地遇上僕兒,進而讓神醫蝶花願意為我醫治。」
「啥?簡僕兒是神醫蝶花的徒弟?」這答案是嚇到了於夫人。
「正是,也就是師徒關係,我才能在僕兒的請托下得到神醫蝶花的救治。神醫蝶花是多少病患想見卻見不到、想求卻無緣面見的奇人,但因為僕兒,神醫願意為我開藥,還把徒弟放在我身邊為我熬藥三年,我能活命,是僕兒賜予的機會與幸運,這樣您還要說簡僕兒是掃把星嗎?」
原來兒子是僕兒所救,僕兒是兒子的救命大恩人,所以,她指責簡僕兒是掃把星著實不應該。
「我……」於夫人躊躇猶疑,聽來她該是幸運福星才對,只是她帶災的能力她也是親耳聽聞、親眼所見啊!「那以後呢?萬一時間一長,她會不會也為你招禍呢?」於夫人還是問出口了。
「以後?」於攏雲冷笑。「誰能預知未來事?娘要我此時就先害怕起來等,想像僕兒將來會傷害到我,因而離開她,不要與她相處,這太可笑了,我做不到。娘,這先行防災的做法也太無理了吧?倘若當真,那麼我也可以說任何人都可能會危害到我,任何人也都可能帶煞,所以我是否不用再出門去?我最好誰都不見,什麼事都不要做,就關在牢籠裡,這樣才能保證不會被人帶災出事……不,就算關在牢籠裡也未必不會出事,記得過去我沒遇見僕兒前,過著的可是比現在更悲慘萬倍的生活,一直處在病中,受盡折磨與苦痛。娘別忘了當年的我可沒遇上僕兒,這樣您還要擔心僕兒給我招禍,以後還會害我嗎?」
於夫人被兒子更有道理的說法給撼動住,不禁思考自己是否太過杞人憂天,自己擔憂未來狀況會不會顯得很莫名其妙?
於攏雲眼神一深,他非要把掃把星這惡名給清除乾淨不可,不願母親對簡僕兒有不好的感覺。因為是血緣至親,他不願父母用質疑恐懼的眼神看待僕兒,這會導致僕兒很不開心。
「娘,僕兒尊重您,所以她對您的排斥感到很難過。」他道。
於夫人歎口氣,簡僕兒沒有仗恃著攏雲的寵愛而恣意妄為,光這一點就很可取了,再加上雲兒的解釋,讓她對僕兒的恐懼與排斥漸漸在消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