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在他身邊,他就死不了,你也用不著心疼了。」蝶花看出僕兒的「動心」,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著她接受安排。
「我……我……」僕兒是心動了,尤其於攏雲可以因為她的存在而得到幸運,那她也就不再是掃把星了。思及此,她心窩更是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覺,那是一股想讓於攏雲繼續幸運下去的念頭。
所以,她對師父亂點鴛鴦譜的排斥淡了,再加上師父是她的大恩人,他的任何指示她都不能反抗,她發過誓的,她絕對不會也不敢違逆師父的命令。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可以轉變成幸運福星的念頭,此刻強烈地在宰制她的思緒啊……
簡僕兒牙一咬,走到床榻邊,端詳著於攏雲,凝視了好久好久。
在思索半天後,她有了答案——她那一顆愛自由、想翱翔的心,願意暫時收斂起來,救他的思緒贏了!
她盯著於攏雲的睡顏直瞧,她承認自己也很捨不得這張俊美無儔的臉孔就此蓋棺埋土了,那會非常可惜。
只是,還有個問題。
這於攏雲又傲又驕的,想救他他還未必領情哩,師父想把她推到他身邊,搞不好他根本就不同意。
他會是什麼反應呢?還是先把於攏雲喚醒才能知道。
她的小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喚道:「醒來吧,於攏雲,別睡了,快醒過來,快點。」他沒清醒,她的心就一直懸著,而且也想看看他到底同不同意被救。「師父,他怎麼還不醒來?師父剛才不是診治過他了,他怎麼還是一直睡,會不會睡死了呀?」
「他會醒過來的,只不過他中毒的時間過長,就算是師父出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解除他體內的毒素,想要祛除他體內的『一線桃花』,必須花費三年時間才能夠祛除乾淨,也才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要三年時間,這也太久了吧?」肯定是個怪異毒種。
「師父只是醫者,而非神仙,沒法子手指頭一點,於攏雲就迅速痊癒。況且他中毒的時間太久,這毒已深入骨髓,才會如此麻煩。」蝶花斂下眼,再道:「我的藥方就是需要三年時間才能完全祛除他體內的毒素,差一天都不可以。另外,這祛毒藥方我只傳授給我的徒弟,也就是你,並且不許外傳,倘若你決定救他,要記住,這三年時間你得日日待在他身邊熬藥給他服用,他也必須天天喝藥解毒才可以康復,一旦停藥,不僅毒素無法解除,『一線桃花』還會反噬宿主身體,讓他立即死去。」
「這麼麻煩啊……」簡僕兒聽著,看來得陪在於攏雲身邊的決定更不能改變了。
「僕兒呀,師父會把你許配給於攏雲,這也是原因之一,你至少要在他身邊三年才能解除他身上的毒,這是唯一可以祛除『一線桃花』毒性的方式,也之所以婚配才能讓你名正言順地天天跟隨在他身邊,我可不願我的愛徒只當他的煎藥婆,這太委屈你了。」蝶花喝了口茶後,又再強調道:「另外,救他的藥方只有你能知道,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曉救他的法子,而且師父不許你將藥方洩漏出去,甚至取藥、熬藥都不可以假手他人,藥渣子你更得搗碎成粉埋進土堆中,不准給人有得到藥方的機會。師父不愛有人偷走我的醫術,你懂的。」
「我懂。」簡僕兒回道,她清楚師父會有莫名且古怪的堅持,身為徒兒,她也沒有膽子改變或抗拒。
「好啦,師父該說的話都已經說清楚了,救是不救就交給你決定,總之師父不可能陪在於攏雲身邊三年,所以若要救他性命,就由你出手。當然,你如果仍然不願意跟在他身邊,不想嫁他,那就讓於攏雲死去吧。」
死去?
這話再度重擊她,她著實不願他死去。
簡僕兒忍不住用食指點著他的胸膛,像是在洩憤似地道:「看來我已被你困住了,我不想跟在你身邊都不行了,只是這一切也發生得太過莫名其妙了,更氣人的是,我還偏偏得要承受下來,我拒絕不了!」她恨恨地抱怨著,雙手還貼住他的雙頰,用力地壓了壓,再度傾洩一肚子的憤怒。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救他一命的決定,誰教不願他死去的情緒太過強烈了。
「你在做什麼?」倏地,於攏雲睜開眼皮,凌厲的視線與她的圓眸相視。
「你醒過來了?」她的小手仍是黏貼住他的雙頰,他的身體熱熱的,不再那麼冰涼了。「你的口氣好凶喔,不過這樣也好,代表你有元氣,活過來了。」看他身子好一點,她就放心一點了。
於攏雲發現她的雙手仍是摸著他的雙頰,她根本沒有男女之防的觀念,他亦同時想起他還被這個粗野丫頭嘲笑無膽腿軟。
倒是此刻他身體的痛已舒緩了許多。
於攏雲倏地坐起身,再向後一縮,總算「擺脫」了她的小手。
「哎喲,躲什麼躲?」僕兒忍不住低聲咕噥了聲。
「你說什麼?」他問道。
「沒什麼啦!」她回道。
於攏雲鎖著眉心,側首一瞧,一位穿著紫黑相搭的緞質長衫的男子佇立在窗前,他的相貌十分好看,且散發出如蝶如花般靈巧脫俗的氣韻,宛若仙人一般,而他就是救了他免於墜谷之人。
「您就是神醫蝶花?」於攏雲親口再確認一次。
「我是。」蝶花直接承認。
「看來太子的辛苦有了收穫,他終於找到神醫您,只是……太子呢?」怎麼僅看到神醫現身,卻不見太子蹤影?
「太子殿下與我的另一位徒兒命寶在另一個房間裡,他倆正在整理包袱,準備攜手回宮去。」蝶花不瞞他。
「一起回宮?」於攏雲表情一凜,疑惑地再問:「太子要與令徒一起回宮?」
「你還好吧?怎麼紅潤的臉色突然間又蒼白了起來?」簡僕兒望著他變白的臉色,心裡就是忍不住會緊張。
「太子為什麼要帶令徒一起回宮?」於攏雲沒理她,只詢問神醫。事情不太對勁,太子不可能突然間要帶另一個人回宮,其中必有蹊蹺,該不會是跟神醫有著條件上的交換?
「殿下答應要照顧且娶我的徒兒命寶。」蝶花微笑回話。
「娶令徒?」果然被威脅了!太子對女子一向嚴格挑剔,不是珍愛之人絕不動心,更不會輕易許下照顧女子的承諾,而今竟然願意迎娶初認識的陌生女子,內情絕不簡單。「太子為什麼要娶令徒?是不是與我的病有關?不行,取消此事,我不能讓太子受委屈!」
「是我命寶姊姊受委屈才對吧!」僕兒立刻回嘴,啥都不想地就替命寶抱不平。她不准有人看不起命寶姊姊,而且剛剛師父說過他倆是心甘情願在一起的,那就誰都不委屈了。
雖然蝶花師父又說了她得要嫁給於攏雲才肯救人,不過現在還沒機會跟於攏雲說詳細,得要先「面對」他的反抗。
於攏雲低啞的嗓音果然立刻揚起,道:「很好,既然雙方都覺得委屈,那就取消交換條件,我不想讓朋友因為要治我的病而迎娶他不愛的女人,我不會允許這種條件交換的要脅。」堂堂皇太子因他而娶個陌生女子,他過意不去。
果然!
簡僕兒早料到於攏雲可能拒絕被救,他傲驕的個性發作了,想救他他還未必領情呢!
「太子是樂意接受婚約的。」蝶花從容回道:「我一提出婚配條件,殿下可是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並且展現出對我命寶徒兒的喜愛。你若不信,等等可以問他是否出於心甘情願。」
神醫蝶花的口氣是那樣的篤定,讓於攏雲不禁怔然。
蝶花修長的手指忽然指向了僕兒,問著於攏雲,道:「你現在再回答我另一個問題,你討厭我的僕兒徒弟嗎?」
於攏雲側首看向粗魯少女。僕兒徒弟,就因為她是神醫蝶花的徒弟,所以才會出現在這深山之中,兩人才會相遇。
「你討厭她嗎?」蝶花口氣一沈,慎重地再問一次。
於攏雲一怔。該怎麼回答?她是能救他性命卻又很會羞辱他的怪異少女。
奇人蝶花所收的弟子就是異於常人,對於男女授受不親之事完全不在意,就自自然然地碰摸他這個男子,且是個勇氣十足的少女,見他危難,什麼都不顧地飛馳救援,雖然動作粗魯莽撞,雖然她口中一直叨念著救他的原因是不想當掃把星,但於攏雲卻是被她的行為給震撼了,並且烙印在心上,他是無法討厭這位名叫僕兒的少女。
「這麼難以回答嗎?」蝶花的聲音又揚起,再道:「於公子,其實我不會勉強人的,倘若你回答我,你厭惡我的徒兒僕兒,絕對不願與她相處,那麼你就可以直接下山去。另外,你若執意認定太子娶命寶是委屈,那麼你也可以去找太子,勸告他別和我的命寶徒兒在一塊兒,取消婚約亦無妨。你其實可以跟穆承襲一起離開『花蝶谷』,我並不會阻攔你們。」
「不行!」簡僕兒搶快一步先叫道。「於攏雲不能走,一走,代表你的命也沒了!」
「那也是他的選擇,僕兒不用管他。」蝶花道。他雖然已說服僕兒答應與於攏雲成親相處,不過這個於攏雲也非好唆使之人,得花點腦筋再說服他。
「不行不行!」簡僕兒不想讓他死去,就是不想。「於攏雲,你剛剛有聽我師父說明過太子跟命寶是心甘情願下應允婚事的吧?倘若你決定離開『花蝶谷』,豈不是壞了他們的姻緣?而且你若堅持不治毒傷,你的好朋友豈不是白忙一場?你這樣對得起你朋友嗎?」
聞言,於攏雲表情淡冷,但內心卻是洶湧翻騰著。太子為了幫他,確實投入許多精力、費了許多精神。
僕兒見他不語,認為他想拒絕被救,突然激動地衝到床邊,還揪起他的衣襟,朝著他的俊容大聲吼道:「你拒絕被救,這根本是在傷你朋友!太子殿下費盡艱難才找到我的神醫師父,還成功說服了我師父救你性命,結果你現在不從,還打算作對,浪費了他的苦心,你對得起你的朋友嗎?」
於攏雲凝視著她,她,是第一個敢當面怒斥他的女子,而且還是個模樣看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女。
「你不要故意作對好嗎?」簡僕兒猛搖晃他。「你朋友捨不得你死去,努力在救你,可你此刻輕易放棄的行為好過分!」
他被晃到頭都昏了,閉了閉眼,冷道:「這是我的錯?還是神醫的做法無理?」
「當然是你錯!」她道:「你們在尋找我師父救命時,一定曾經聽聞過我師父的風評。他會被稱為奇人蝶花,不就是為人不易捉摸又難尋、做事神秘奇特嗎?他根本是不可理喻也不正常,大家本來就不該用常理來判斷我師父的行為。你們要上『花蝶谷』之前,早該有心理準備並且接受種種挑戰才是,怎麼當真找到我師父,而我師父也提出怪異條件來交換了,你卻反倒指責我師父無理?這說不通嘛!再說了,我家師父不過是做了婚配的交換條件,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惡毒手段吧?」
於攏雲傻眼,這丫頭居然這麼形容她的師父?
奇人蝶花被自己的徒兒攻擊,不僅不生氣,反而點頭贊同道:「僕兒言之有理,你們願意找上『花蝶谷』,就該知道會遇上刁難,既然明知會有刁難,現在才反對,便顯得矯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