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還有很多日記,寫的是她愛上唐以雲的心情。
揚睫望向他,他也凝視著她,可是眼底沒有了那種溫柔與熱情,反而是一種冷淡觀看陌生人的模樣。
「這是你寫的嗎?」他平穩的問著。
「嗯。」她沒有否認。
「所以,你的確是為了岑璨星而接近我的……主動說要交往,都是已經盤算好的?」
「是。」在這之前,全部都是為了璨星。
「我原本看這份日記還不覺得有什麼,文件資料可以造假,根本算不了什麼,但裡面有很多應該只有我們兩個才知道的事……」唐以雲擰了眉,「而錄音……那是你的聲音,背景是海……我想是那天你在陽台上講的電話,對吧?」
岑璨雪咬著唇別開眼神。沒錯,就在他們激 情前不久的事。
「你什麼都已算計好了,但是我卻完全沒有防備……」他深吸一口氣,「對於岑璨星,我再次鄭重的道歉。」
雙拳緊握,她並沒有焦急的辯解,而是回眸看著那長腿女子,「你可以先出去嗎?」
「為什麼?以雲都沒開口,你憑什麼趕我出去?」女子冷冷一笑,「拜託,虛情假意的爛貨。」
「Julia,出去。」她餘音未落,唐以雲這兒便冷然下令,「立刻。」
原本得意的臉色立即蒼白,她不悅的抿著唇,抓過手包就往外頭走去。
聽見她的名字,岑璨雪才恍然大悟。Julia正是她第一次跟以雲見面時,他臂彎裡摟著的模特兒。
她在Julia面前,主動向他提出交往,而他也立即捨對方而去。
現世報,大家都在現世報的圈子裡繞著。
等到木門叩一聲關上,岑璨雪便立即看向唐以雲。
「你要給我機會解釋嗎?」
「在法庭上,錄音跟物證,這就叫做罪證確鑿。」他回身,徹底的背對著她,「再多的解釋都是多餘的,因為你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經過算計的。」
岑璨雪咬著唇疾步走到他身邊,硬把自己塞到他與落地玻璃窗間的空隙,強逼他看著自己。
「我一開始的確是要教訓你,但是後來已經不是這麼回事了。」她握著他的臂膀,「我是真的愛上你,我已經沒有再去想什麼報仇的事……」
唐以雲垂眸望著她,瞧那精緻的臉龐,雙眼裡打轉著些微的淚水。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真心付出,卻得到這樣的下場。
「你希望我怎麼做?開口跟你求婚嗎?」他面無表情的說著,「然後讓你在紅毯一端公開甩掉我,完成你的計劃?」
這個計劃寫在她的日記裡,清清楚楚。
「不需要。」她忽然覺得自己百口莫辯,說什麼都像是謊話。
「岑璨雪,你究竟要如何的傷害我才甘心?對,我是愛上了你,我對你的一切都是真心的,我可以為了你做任何事,就只為了讓你開心!但是——」他攫住她的雙肩,將她移了開,「我不可能如你所願開口跟你求婚……」
「我並沒有要你跟我求婚!」她再次回到他眼前,「我也不是在跟你說什麼漂亮話,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對你也是真心的,我一開始是為了璨星接近你,可是後來我真的愛上你了。」
唐以雲這一次選擇別過身子,他直直的往門口走去,單瞧著他的背影,岑璨雪會以為他在哭泣。
「我希望我回來後,你已經走了,也請你在三天內搬離我家。」他雙手置於門把上,語調冷淡得無以復加,「從現在開始,我們再也沒有關係,請不要再來糾纏,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
「以雲——」她沒追上去,因為她再窮追不捨,只是會變成死纏爛打的狼狽模樣而已。
門拉曳而啟,莎莉就站在門口,憂心忡忡的望著他們。
「對了,你有件事做得非常成功。」唐以雲回首,揚起自嘲的笑容,「我的確深刻的感受到岑璨星的感受——我知道什麼叫做……失去愛人的能力了。」
他俐落的走了出去,略過莎莉身邊時說了聲「送客」。
岑璨雪隻身站在偌大的辦公室裡,此時淚水才不聽使喚的滾落,泉湧而出,眼眶根本不及承載她的傷痛,她不顧一切的號啕大哭。這就是報應!因為她一開始居心不良,才會落到這種下場。
妄想欺騙他人的感情,終將被反噬,自食其果。
「璨雪……」莎莉擔心的走進來。
只見她哭喪著臉,抓過桌上的錄音筆跟日記影本,用力抹著臉。
「我要去搬東西了。」她捏緊手裡的東西,還跟莎莉行禮,「謝謝您這段日子以來的照顧跟幫忙。」
「璨雪啊……」莎莉遞過衛生紙,她意思意思的抽了兩張,君羊耳卯製作,「你老實跟我說,你是真心愛著老闆嗎?」
岑璨雪緊咬著唇,用力的點了點頭,但是說這些都已經沒用了!「他不可能會再相信我,如果我是他,我巴不得殺了對方……這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莎莉緊皺起眉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是小倆口的感情事,只是她萬萬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種地步。
再三跟她道謝後,岑璨雪流著淚離開了律師事務所。她知道下一個地方該去哪裡,她要直接回到唐以雲的公寓區,把未拆封的紙箱再搬走。
幸好還沒拆箱,省了不少工夫……呵,她怎麼會認為自己能得到唐以雲,可以在背叛妹妹的前提下得到幸福呢?
她只怨現世報來得太快,如果能再多給她一點時間,能再多跟以雲相處,哪怕多一分一秒都好。
上了車,她拿出皮包裡自澳洲寄來的信。璨星罵得真好,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背叛者!
背叛了妹妹、背叛了以雲,所以自己活該落得這個下場。
但是——為什麼她的日記會被人印下來,赤裸裸的攤在陽光下給以雲看?
她的日記只在自個兒的電腦裡,甚至沒有上網書寫,唯一能下載到這份資料的人,除非是到她家的電腦竊取,不然就是利用遠端網路,自她的資料裡竊取……
而只有一個人,曾經因為工作臨時出狀況,幫她從公司遠端連回家裡的電腦下載存取失敗的稿件。
「吳宏陽!」
大辦公室的門一被推開,大家還來不及看清楚進來的人是誰,立刻聽到一陣破口大罵。
吳宏陽才錯愕的抬起頭,臉上立刻被砸上一疊紙張。
「你厲害,竟敢竊取我電腦的資料,拿給別人看?」岑璨雪根本已經顧不得自己哭花的臉,指著他低吼著。
「小雪?」林芳羽看見她的狼狽樣,嚇得趕緊拉住她,「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這樣?」
「只有你知道我的密碼……我原本當你是同事才信任你……」岑璨雪恨恨的瞪著他,「從現在開始,我們連朋友都不 是!」
「小雪?」林芳羽超驚訝,她拉了拉她。怎麼忽然哭著跑進來罵小陽?
「因為我不能忍受你跟唐以雲在一起,他並不適合你!」吳宏陽完全不打算否認,「我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他遲早會傷害你的。」
「你錯了,是我傷害了他。」她握緊雙拳,飛快地扭身到辦公桌邊整理零碎的物品,將抽屜裡的私人物品一一取出。
同事們看了紛紛錯愕,連主編都忍不住跑出來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雪,你這是在幹麼?」小古慌張的看著她連杯子都帶走,暗覺不妙。
「我要辭職。」岑璨雪放在公司的東西原本就不多,一個紙箱剛剛好,「即日生效。」
「咦?」眾人驚呼聲四起,吳宏陽彷彿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突如其來的狀況,還慌張的追上去,拉住了她。
「小雪,你不要這樣,我如果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可以道——」
話還來不及說完,岑璨雪回身就抽了一巴掌。
「你沒資格叫我小雪!」
她含著淚的眼眶憤恨的瞪著他,旋身就往門外走,頭也不回。
道歉如果有用的話,她現在用得著在這裡心碎嗎?
什麼事都可以傷了人再說對不起,現實中沒有這麼好的事。
唯有自食惡果,方能明瞭那種痛。
打從一開始他就該知道,事情怎麼可能這麼單純?
明知她是岑璨星的姐姐,他卻還是答應跟她交往,玩玩嘛其實也無所謂,可是他卻認真了。
因為她跟其他女人都不一樣。
岑璨星當然也跟別人不同,只是他沒有用心去感受,因為他知道她一直在偷看他,也知道他有很多女友,但還是對他告白——他接受,因為他把岑璨星跟其他女人歸類在一起。
岑璨雪呢?因為她是岑璨星的姐姐,這一點就引發他極大的好奇心,照理說,他是個傷害純情女孩的混賬,但是女孩的姐姐卻堂而皇之的向他告白。
告白後卻連個電話都不留,根本是告白假的,他沒遇過這麼沒誠意的女人。
送花給她,她嫌過敏,還順道質問起調查她的事情,直截了當,不躲藏也不造作;第一頓晚餐約會就讓他想再跟她出去第二次,那種直爽的個性、生活有目標的光彩,每一句話都吸引他。
然後她的簡訊總能引起他的注意,讓他充滿期待,乃至於跟著她到新竹去,瞧見煥然一新的她——簡單的裝扮,悠閒的態度,專注的工作精神,她的與眾不同脫穎而出,此後他的眼神再也離不開她。
他踩入了名為「岑璨雪」的流沙當中,深陷而無法自拔,每天只跟她約會、通電話,她甚至有他的私人號碼……當然她至今還不知道:休息時只跟她出遊,朝思暮想,心心唸唸,只要跟她在一起的時光,就永遠不會覺得無趣。
竭盡心思的讓她開心、給她驚喜,甚至找了Tiffany來幫他們拍婚紗,這些一廂情願的作法,換得的卻是無情的打擊。
岑璨雪,打從一開始就希望拐他上禮堂,直到他在牧師前對天父承諾「Yes」時,她就要說「No」,當著所有賓客面前甩掉他,揚長而去。
一路走來,她還真能夠按照原定計劃行事,彷彿確定女友眾多的他,真的會為她停留……
她這份自信哪裡來的?難道她早知道他會喜歡她的個性、喜歡她的隨性、喜歡她因為工作而耀眼的自信,或是那種自然不矯揉造作的行事作風?
甚至不撒嬌,不要求東西,不給他這位沒問題先生有任何表現的機會,反而讓他挖空心思去給她驚喜?
「我要下班了。」莎莉站在辦公室門口,很認真的對著他喊著。
「嗯?好。」他抬起頭敷衍一笑,「路上小心。」
「我真的要下班了。」她不悅的皺起眉。
「呃?我聽見了。」唐以雲有點搞不懂她幹麼再次強調,「慢走。」
「收一收走了,都幾點了。」莎莉沒好氣的走進辦公室裡,「加什麼班?你沒有女人可以約會嗎?」
都晚上八點了,除了有官司外,老闆哪時候待到這麼晚?早就殺去跟璨雪見面了。
「你可以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嗎?」他立刻板起臉孔,完全不希望想起岑璨雪這個人。
「我又沒提誰?你之前的女友幾卡車,隨便找一個都願意陪你吃飯吧?還可以陪吃宵夜兼陪睡,拜託不要再待在這裡了。」莎莉搖了搖頭,「你知道你沒跟女人出去已經……二十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