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在市面上看過類似的手鏈。」石榴從他手中取來手鏈,將兩條手鏈擺放在一塊。「可是,我卻做得出相似的,你不覺得很奇怪?」
卓弁貞微瞇起眼,直瞅著她那雙像是會勾魂的貓眼。
「我對首飾類的東西,並不專精。」最終,他如是說。
他所說不假,只是印象中,似乎也沒見過這麼特別的手鏈。
石榴有點懊惱地咬了咬下唇。「因為這樣東西我一直帶在身邊,所以記得它長什麼樣子,可以靠著記憶做出類似的東西,只是圓形鎖頭的部份比較繁瑣,所以還沒完成。」她努力地想要找出任何可以證明它是屬於她的證據,可卻苦無法子。
不能怪她,她遺失這條手鏈已經長達五年,早就認定這輩子是不可能再找回它,只是遺憾連父母留給她的遺物她都無法好好保存。
如今,它重新出現在眼前,教她怎能不據理力爭地讓它重回身邊?
想了下,她將手鏈轉到環扣的地方。
「這條手鏈,需要鑰匙才能夠打開戴上,而且它是一條許願手鏈,每轉動一次鑰匙,就可以許一次願,手鏈會實現願望。」她急著說明,想讓他知道,她跟這條手鏈確實淵源很深。
卓弁貞一向慵懶的黑眸突地一凜,直睇著她。
「鑰匙呢?」半晌,他低聲問。
「鑰匙……我送人了。」說起這件事,她忍不住懊惱。
如果她早知道有一天她的手鏈會不見,絕對不會把鑰匙送人,落得現在沒有有力證據的下場。
「送給誰?」他又問,語氣凌厲,近乎逼問。
「送給……」她張口欲言,卻說不完整。「我忘了。」
「忘了?」他的眼微瞇,黑眸如刃,像是要將她剖開,確定她話中的真偽。
只因他陷入謎團裡,心裡有幾分疑惑,卻難以釐清。
「弁貞,你什麼時候轉行了?」卓煜無奈歎口氣,一手搭上他的肩。「問口供也不是這種問法,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是來幹什麼的?」
卓弁貞這才收起凌厲的眼神和躁進的口吻。「抱歉,我沒有惡意。」
「沒關係。」石榴訥訥地道,一臉沮喪。
「石榴,你有沒有辦法找到相似的水晶補上?」問題回歸重點,卓煜再次提醒,不讓兩人陷入舌戰。
石榴微噘起菱唇,「有點困難,這條手鏈上的水晶淨度極高,折射得很漂亮,想要找到相近的色澤,再仿製那樣的雕工,需要不少時間,但是我一定會把它弄好。」
「那就拜託你了。」卓煜總算安心了。
「不會啦,畢竟這條手鏈……」話到嘴邊,她終究沒說。
她拿不出證據,硬要說手鏈是她的,說不定那人會以為她是惡意想要侵佔。想著,視線不由往那個陌生男人身上飄,卻見他垂眼沉思,又像是完全放空,逕自進入自己的世界,忘了身邊所有的人。
他的眼睫濃密纖長,垂斂著在眼底形成陰影,立體的五官猶如精美的雕像,凝聚著教人難以忽視的俊美,而她卻直到現在才將他看清楚。
彷彿察覺她的注視,他略微掀動長睫,低聲說:「麻煩你了。」
「不會。」她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他明明沒有惡意,態度也不強硬,可是剛剛她卻覺得他相當霸氣,眸色非常犀利,然而現在卻又覺得他無害,漂亮得非常賞心悅目……真奇怪。
「對了,我還沒有為你們互相介紹一下。」卓煜這才想起的開口。「弁貞,她是石榴,是柳橙的好友,也是這家店的合夥人,你要跟人家好好相處。」
「要不要像你和柳橙那樣相處?」卓弁貞似笑非笑地道,音量控制得只有他聽得見,免得對石榴太失禮,畢竟這只是兄弟間的玩笑話。
他會不知道卓煜那麼一點心眼?不過是希望他和石榴和睦相處,別跟她交惡,免得間接搞砸他和柳橙的好事而已。
「那也要你把得到。」卓煜這句話是附在弟弟耳邊說的。然後,他堆笑睇向石榴。「石榴,他是我二弟弁貞,有時候嘴巴賤了點,態度差了點,但沒關係,他要是冒犯你,儘管告訴我,我修理他。」
「卓弁貞?」石榴一頓。
聽出她細軟聲音裡的微頓,卓弁貞揚眉看向她,豈料她只是禮貌性地笑了笑,再沒有下文。
那晚,直到他離開之前,兩人都沒再交談過,但是,他的視線卻開始纏繞著她。並非一見鍾情,而是想在她身上尋找那愛哭的眉眼,但是一個晚上下來,他發現,也許他的猜想有誤。
小包子很愛哭,一哭就皺成包子臉。
但是眼前的石榴非常愛笑,一點小事就能逗得她笑瞇雙眼,與客人的互動非常熱情大方,完全不見羞澀瑟縮。
也對,小包子正在四方旗下的「異國風」工作,怎會是眼前愛笑的女孩?
然而,這麼一來,要怎麼解釋石榴何以如此清楚這條手鏈?
而且,她說,她將鑰匙送人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四方大樓十五到十八樓,屬於「異國風」連鎖餐廳的辦公地點。
在十七樓有個大型會議室,會定期舉行一月一次的駐點會議,檢討各分店的營運狀況,還有其他業務的接洽狀態。
卓弁貞坐在長形會議桌主席位上,看著各分店店長的營運報告和預備啟動的各種折扣戰企劃,卻還能分神想著關於那條水晶手鏈的疑問。
他想要找石靜涔問清楚,可惜她已經飛往歐洲,預定將停留半個月,走訪五個國家。
想聯絡她也不是不可能,但總覺得這件事要問,必須當面問個清楚才可以,於是,事情就這麼懸著。
而從那日之後一連又過了幾天,都沒等到石榴的聯絡,不知道水晶手鏈的修復工作到底完成到哪個階段?
看來,他有必要找個時間再過去看看才行。
「執行長,關於華京酒店邀請入駐,要同意嗎?」
聽見秘書的問話,卓弁貞不動聲色地回神。「華京給的條件並不優渥,先緩一綬,等他們提出更有利的條件再說。」
他不容易恍神,但是自從收了爺爺特地留給他的水晶手鏈之後,注意力似乎老是暴走,慶幸的是,沒人看得出來。
「那麼,需要先整理出腹案,預定要賣哪一種料理嗎?」異國風總經理請示著。
卓弁貞垂斂長睫思考。
異國風,顧名思義賣的全都是異國料理,每一家餐廳都是獨特不同的料理,目前有法式、義式、泰式、美式、日式、韓式、中東、印度、墨西哥、西班牙……林林總總已經超過十國料理,國內外分店更是朝二十家突破。
市場調查結果,就屬這幾種異國料理較有賣點,如果引進其他冷門的料理,只怕會拖垮其他分店的業績。
於是,他不打算再開拓其他異國料理,而想研發更迎合大眾口味的食物。
「大伙有沒有好的建議?」好一會,他開口詢問其他高級幹部。
「如果是要在飯店的話,倒不如提供一些點心類的食品,畢竟那兒的功用性主在於歇腳。」市場評估主任提出看法。
「例如?」他一眼看去。
「例如法式麵包的家常吃法,或者是中東餅皮類,抑或者是蛋糕甜點。華京酒店內的餐廳幾乎已到飽和,與其分割午晚餐的客源,倒不如開拓下午茶時間,如果能夠加入養生的元素,絕對更受好評。」
卓弁貞揚起眉,不自覺地想起墨綠廚房。要是能夠合併墨綠廚房,成為異國風的一部份,似乎也是個不錯的想法。
但,他又打住這個念頭,不想因此惹惱卓煜。畢竟他會想到的,卓煜肯定也想過,之所以沒有動作,就代表對方沒有興趣。
「對了,執行長,石組長一早回報,她這一趟歐洲採購,恐怕會再延長個幾天。」採購經理似是想起什麼,趕緊報告。
「因為火山噴發,導致交通受阻?」他懶懶問著,倒也不怎麼在意。
「不只是因為這樣,靜涔回報,因為火山灰飄散的關係,南法的香草供貨點似乎出了問題,而且就連北歐的醃鮭魚量都比預期短少許多,所以她打算先待在那裡,有多少貨就拿多少,免得被其他同業先搶走。」
「是嗎?」卓弁貞微揚起眉。「這就有點麻煩了。」
天災難以預料,會在無形中造成許多企業不少損失,好比交通運輸,好比供貨中斷……有些食材可以用其他方案替代,但唯有南法的香草,是其他食材難以取代。
卓家大宅有間溫室,種了不少香草和果樹,但是這幾年來沒人看顧,已經快要荒廢……他想著,思緒忍不住飄遠,飄向記憶中那抹甜柔笑意,看著她天天埋在溫室裡照顧香草和果樹……
「執行長?」
「先接洽國內品質比較有保證的香草園應急。」他抬眼,精準地做出指令,沒人看得出他剛才又閃神。
甩開多年的記憶,他正視著眼前的問題。看來,必須先找找國內的替代供貨商,畢竟難以預料火山何時才會平息,供貨才會穩定。
他想著,不由想起墨綠廚房每張桌子上都有一盆香草。
墨綠廚房的菜單上,除了養生果汁以外,還有許多養生花茶,其中不乏一些香草,他喝過,而且覺得味道頗道地,也就代表墨綠廚房本身就有不錯的香草園供貨。
思緒成形,他立刻行動。
一下班,卓弁貞隨即驅車前往墨綠廚房,然而一到店裡,卻不見石榴的身影。
「你好。」吧檯內的女孩噙著甜柔笑容招呼他。
「你好,請問石榴在嗎?」卓弁貞淡噙笑意問。
「石榴不在。」女孩看傻了眼,雙眼直盯著他,猶如被巨大磁鐵吸引,完全移不開視線。
「知道她去哪嗎?」
「她每個星期三、六的晚上都會到夜市去擺攤。」
「什麼?」
離墨綠廚房不太遠的地段上,中間有個廣場,沿著兩側有不少店家,形成一座熱鬧夜市,光燦燈火幾乎要燃亮天際。
儘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濕黏的悶感,但無損逛夜市人潮的興味。
遠遠的,卓弁貞便看見一道纖細的身影,穿著貼身背心勾勒出誘人曲線,配上七分牛仔褲、羅馬露趾靴,顯得年輕而嬌美。
她在賣衣飾的攤前走著,東摸摸西瞧瞧,腦後馬尾隨著她的走動輕微搖擺,臉上秀美的笑容更吸引著兩旁路過的男子不住觀望。
他不得不承認,她有張極吸引人,並教人感到舒服的笑臉。
只是,她在做什麼?
「大哥,算便宜一點嘛,我買了這麼多。」她粉嫩臉上揚著討喜的笑,帶點撒嬌意味地高調殺價。
「石榴,你只買了兩件。」賣衣飾的男人一臉苦笑。
「兩件就很多了,好嘛,人家常常跟你買捏。」石榴細軟聲調相當悅耳。「人家買了也是穿來這裡,要是有客人問起,我就會跟她們說,這是大哥賣的衣服,純綿吸汗又透氣,最重要的是時尚又好看。」
「……好吧,那就兩件五百好了。」男人終究妥協。
事實上,只要石榴開口,沒有殺不了價的時候。
「四百五不可以嗎?」她噘起小嘴,眨著一雙漂亮的貓眼。
「五十塊可不可以讓我留著喝點飲料?」男人佯怒,瞇眼瞪她。
「好吧……」
男人不禁搖頭失笑。一件三百九十九的罩衫上衣,都被殺成兩件五百了,她還一臉扼腕,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謝謝。」石榴一手給錢一手拿貨,心滿意足地轉過身,卻撞上一雙笑得盈亮的眸瞳,教她不由得一愣。
「石小姐。」卓弁貞忍著笑意,然而那雙漆黑如夜的眸瞳,卻因為笑意而不斷,傾落月華。
「……你逛夜市?」她趕緊將裝著衣服的袋子藏到身後,戒備地看著他,懷疑自己剛才殺價的情境他到底看見多少。
如果他沒正看著她,她不會一回頭就對上他的眼。
「找你。」他清淡的笑還抿在唇角。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店裡的員工跟我說的。」
「喔……」她點點頭,緩步領著他要走回自己的攤位。「找我有事嗎?」
「想問你,你店裡的香草是不是有固定的供應商。」卓弁貞毫不囉嗦,開門見山地問。
一靠近她,總覺得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杏仁味,香甜清新。
「你問這個做什麼?」她不解地看他,隨即又很快地別開眼。
唉,一身西裝革履的出現在夜市,看起來實在有點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他不熱嗎?
「我想要接洽可以穩定供貨的香草園。」
「你要香草做什麼?」忍不住的,她又偷覬他一眼。
他看起來非常清爽,西裝穿在他身上,襯出他的寬肩窄腰,長褲裹著他健偉的長腿,雙手負立在後,神情慵懶地走馬看花,非常怡然自得。
真懷疑他身上的西裝是不是有冷氣裝置,要不然她都熱出一身汗了,為什麼他還能保持這麼清爽?甚至,她還可以嗅見他身上淡淡的綠茶香。
「卓煜沒跟你說我經營什麼?」
她搖搖頭。事實上,她沒興趣過問,也從沒想過會跟這些上流人士有走在一塊的一天。
邊想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杏仁糖,拆開包裝就往嘴裡丟。
「我經營連鎖餐廳,南法那邊的香草因為火山,導致供貨不穩定,所以我打算先找國內幾家可以穩定供貨的香草園。」他說著,雙眼卻直盯她握在手中的熟悉杏仁糖包裝。
他的注目太直接,讓石榴呆了一下,很自動地從口袋裡再摸出一顆杏仁糖,問:「你要吃嗎?」
想吃就說一聲,沒必要用那種眼光盯得她頭皮發麻吧?
「你喜歡吃杏仁糖?」
「嗯。」她手舉得很高,但他好像沒意思要拿,正打算將杏仁糖收起,他卻在這當頭將糖果拿走。「你也喜歡杏仁糖?」
「算是吧。」他喜歡美食,什麼都愛嘗,但糖果餅乾類卻排除在外,唯有杏仁糖例外,只因杏仁糖裡有他甜美的記憶。
一開始買,是為了哄人,哄到最後,對方還以為愛吃的人是自己。
巧的是,這杏仁糖和他當初喜歡的,是同個牌子。
石榴看他一眼,對他模稜兩可的答案不做評論,抿嘴嘗著杏仁糖,想著他剛剛的問題。
她習慣性地噘著嘴,搖著馬尾思考。「卓先生,我不知道藍莓那裡有沒有那麼多貨源耶。」
「藍莓是誰?」
「她是我們店裡的另一個股東,店內的水果和香草都是由她的香草園提供的。還有,她也很喜歡杏仁糖,每次都是我托她去買的。」她說著,正要回頭,卻感覺頭髮被扯住,她緩緩回過頭。「……請問你在幹什麼?」
卓弁貞瞪著自己下意識抓住她馬尾的手,餘光瞥見一攤炸雞排,完美的借口迅速成形,「我肚子餓了,可以介紹我特別的小吃嗎?」
說著,他不動聲色的鬆開手。
「夜市的東西你吃得習慣嗎?」她很狐疑地看著,疑惑他的決定,更疑惑他的舉動。
「為什麼不能?」他好笑的反問。「我賣的是他國料理,而夜市裡多得是特殊口味,有的更在水準之上。」
異國風裡有個部門,專做市場調查,一方面也做夜市考核,綜合現代人喜歡的口味和各年齡層的取向。
「喔。」她點點頭,覺得有點道理,但還是不懂他剛才幹麼抓她馬尾。「你……」
「嗯。」
「沒事沒事,走吧,這家雞排很特別喔,不只是單調的一塊雞排,還有許多佐料和生菜沙拉,現在更是推出多層次冰淇淋沙拉雞排。」石榴沒什麼心眼,領著他走進座位。「你想吃哪一種?」
「你呢?」
「我吃飽了。」
「我一個人吃,似乎有點無趣。」
「……我點個冰淇淋沙拉就好。」
「那我就來份印度咖哩雞排沙拉。」
兩人點好之後,回到位子上坐好,卓弁貞直睇著她的發,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不知道那位藍小姐何時有空,可以麻煩你告訴她一聲嗎?」
「嗯……我幫你聯絡看看好了。」她噘著嘴想,不禁又搖起頭。「藍莓通常一大早都會到店裡,先把一些東西打點好,剩下的時間就待在香草園……先生,你到底在做什麼?」
本來是不想問的,可是他又抓著她馬尾的舉動,逼得她不得不再問第二次。
「好像貓。」
「嘎?」
「我以前養了一隻波斯貓,有時它也會搖著尾巴,不斷地左搖右擺,很可愛。」卓弁貞說著,見她抽回自己的馬尾,一臉可惜。
「我又不是貓。」她沒好氣地道。
「抱歉。」
「……沒關係啦。」她沒力,連火都發不得。
人家都道歉了,這麼有禮貌,她還能怎樣?
「你店裡的股東,名字取得可真有趣。」他懶懶地轉移話題。「柳橙、石榴、藍莓,全都是營養十足的水果。」
「對啊,這不知要多少的緣份,才能讓我們三個人在大學時代變成好友。」石榴勾彎菱唇。「我很幸運可以遇到這麼棒的朋友,才能夠讓我的夢想實現,而墨綠廚房,取的就是三種顏色的混合。」
「墨綠?」
「對,墨綠接近可以吞噬光亮的黑色。」
「聽起來有點沉。」
「哪會?要是沒有黑暗,怎麼會珍惜光亮?在黑暗之中,必須學會耐心等待,愈是黑暗,代表著光亮即將出現,墨綠廚房象徵的是珍惜和期待。」
「……好特別的說法。」
「文字隨人疊的嘛,我要這麼解釋就這麼解釋。」
卓弁貞直睇著她聳鼻勾笑的神情,不自覺的,唇角跟著勾彎,直到老闆將雞排送上桌,他才輕夾一塊雞排,先品嚐外層脆皮的嚼勁,再嘗內層的雞肉,且暗記下醬料的滋味。
他吃得慢,因為他正在拆卸別人的美食,然而對面的石榴已經停下筷子,將空盤往旁邊一挪,教他驚詫抬眼。
「……你不是吃飽了?」
「對呀。」
卓弁貞看著她已經一掃而空的盤子,再看向自己才夾了兩塊的餐盤,忍不住將自己的餐盤移向她一點。
「既然你食慾不錯,就幫我分攤一點。」事實上,他覺得這家的雞排尚可,炸粉太硬不夠酥,雞肉的部分則嫌太澀,倒是醬料還不錯。
「我哪有食慾不錯,只是習慣吃快一點而已。」她說著,不忘提點他。「你要吃快一點,要不然雞排冷了,外皮會變硬,雞肉會更澀,不過沾醬再加點沙拉之後,味道還不錯。沒辦法,夜市講求快速,所以醃製和炸的過程不好拿捏,口味會比較不穩定。」
他微愕地看著她,沒想到她吃得快,也能將食物的優缺點分得清楚,感覺上,味覺還不差。
石榴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以為是自己吃得太快,讓他嚇了一跳,不禁說:「因為我小時候待在育幼院,怕沒得吃,就吃快一點,結果還是比不過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說到慘澹童年,她忍不住歎息。「後來,等到我年紀大了點,那些大哥哥大姐姐離開育幼院了,我終於可以當老大,本來應該可以吃很多的,可又不忍心那群新來的弟弟妹妹吃不飽,所以啦,我還是繼續餓肚子。」
「……你在育幼院長大?」
「嗯。」她壓根不忌諱說出自己的身世。「我八歲才住進育幼院的,要不然在八歲之前,我也是天之驕女呢。」
八歲以前的記憶有點模糊了,但是她記得自己很快樂,因為她有疼她的爸爸和愛她的媽媽,她備受呵護,無憂無慮,卻不知不覺成了孤兒……
「你待在哪家育幼院?」像是想到什麼,他淡聲問著。
「天主恩育幼院。」
卓弁貞濃眉微揚。「那裡的待遇很差?」
「也還好,只是在那裡的孩子大概都正值能吃的年紀,也不是吃不飽,而是因為很多人一起吃,大伙就會拚命搶。」她說著,回憶著,笑了。「我十八歲離開那裡,現在還有點想念那時候的生活呢。」
好久沒回去走動了,也許哪天找個空閒,應該回去一趟。
「是嗎?」他想著,長指在桌面輕敲。「既然你是孤兒,為什麼身上會有那麼高價值的手鏈?」
聽出他的疑問,她不禁皺了皺眉。「我不知道,家裡出事那年我才八歲,根本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只知道最後拿到那條手鏈,我跟你說真的,雖然現在沒辦法證實那是我的手鏈,但那真的是我爸媽留給我的。」
卓弁貞直睇著她,想了下,又問:「對了,現在修復的進度怎麼樣了?」
「還在找水晶。」
「這麼慢?」要不是那條手鏈上完全沒有設計落款或者是店號,他是不會隨便將它交給非專業者處理。
「你以為這是很簡單的事嗎?」她有些不快,覺得自己的能力被懷疑。
「會不會被人趁機獨佔?」
她揚起尖細下巴,瞪著他,惱道:「收回去!」
卓弁貞揚起好看的濃眉,看著她因怒氣而噴火的美眸。
那神情,像是受到不平待遇,忿忿難平。
他問得毫無惡意,只是擔心工坊的人會不會手腳不乾淨,並非暗指她會獨佔,但瞧她像被激怒的貓兒炸毛似的武裝示威,讓他覺得相當有趣。
不知怎的,那份收斂多年的壞心眼,在面對她時,總是會不經意地溜出來。
「我確定那是我的手鏈,但是因為我現在沒有證據,所以不可能私自佔為已有,我會等到自己可以提出證據的時候,再將屬於我的東西要回來!」
「既然是你的,為什麼會在我手裡?」
「我怎麼知道!我的手鏈不見了!」她氣到超想翻桌。
她向來問心無愧,行事光明,最恨人家栽贓她。
「什麼時候不見?」
「大概在五年前吧。」
「……五年前?」他斂睫忖著。
五年前,不正好是靜涔拿著手鏈到公司找爺爺的時候?
似乎有點太過巧合了。石靜涔亦是來自於天主恩育幼院,五年前到來,再加上石榴說的某些事,似乎與他所知吻合,種種線索都在告訴他,眼前的石榴才是真正的小包子。
但是,經過這麼多年,他根本認不出小包子長什麼樣子,又如何確定誰才是真正的小包子?
真是的,怎麼疑點多到讓他不得不注意……
「啊——」突地,細軟的嗓音嚴重分岔,異常淒厲,分外淒慘,隨風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