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額娘,請喝茶。」
早膳過後,蘭月恭敬地替公婆——禮親王夫婦,奉上現泡茶品。
禮親王夫婦看著眼前乖巧的媳婦,滿意的點了點頭。
蘭月格格是緒親王疼愛的小女兒,不但長得如出水芙蓉般美麗,出身於大戶人家的她,言行舉止更是十分合宜。
「蘭月,昨晚有睡好嗎?」禮親王關心的問道。
「謝謝阿瑪的關心,蘭月昨晚睡得很好。」蘭月親切的笑了一下,但卻藏不住臉上的倦容。
昨夜勤郡離去後,她一人睡在那張大床上,儘管被褥十分舒適,但她卻翻來覆去,久久無法成眠。
她心中擔心的都是勤郡,擔心睡在書房的他是否會著涼?是否睡得安穩?
結果,一夜的煩惱,換來她一夜的無眠,因此清晨天還未亮,她便起身著裝打扮,準備迎接自己成為少福晉的第一天。
「勤郡呢?還沒起床?怎麼不過來一起用早膳?」禮親王問著。
「他……」蘭月心頭一緊,知道自己不能說出實情,「他一早起來就到書房去了,要蘭月去請他過來嗎?」
「不用了,只是要記得提醒他吃飯。他認真起來,常會廢寢忘食。」
「我知道了,阿瑪。」
一旁的福晉此時也開了口,「蘭月,這陣子要麻煩妳多多擔待了,妳也知道容渝過世之後,勤郡他就像是變了個人般,妳和他從小就熟識,現在又成了夫妻,妳有空要多多開導他。」
「額娘,我會的。」
「還有呀,勤郡已經二十四歲了,但到現在都還沒個子嗣,唯一的一個,又跟著容渝走了。妳要加把勁,替咱們禮親王府多生幾個寶貝孫子,知道嗎?」
一聽到額娘提起傳宗接代的事,蘭月心中不禁多了幾分憂慮。
勤郡在新婚之夜就已申明不會與她同房,甚至還直接搬到書房住下,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有辦法替他生下孩子呢?
但看著兩位老人家殷切期盼的臉龐,她也著實不忍教他們失望。
不管如何,她都要讓勤郡走出喪妻的傷痛,進而能夠接受她。
「額娘,您別擔心,只要蘭月可以,一定會幫您生很多寶貝孫子。」
「好、好、好,就等妳肚皮的好消息。」
一聽她這麼說,兩老開心的笑了。
看著慈祥的公婆,蘭月只希望自己能夠盡快化解勤郡對她的仇視。
☆★☆★
勤郡坐在書房的桌案前,手上拿的一冊書卻怎麼也看不下去,最後,他索性煩躁的將它甩在桌上。
那女人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方纔他無意間聽到下人的對話,說整理新房時發現了落紅印子,回報給禮親王夫婦,兩人都開心至極,認為蘭月果然與眾不同,輕易的就打開了兒子的心房……
可是,昨晚他明明就沒和她圓房,那她的落紅印子又是怎麼回事?
勤郡很想瞭解她是怎麼辦到的,但又不願主動去找她,因此只能在這裡煩躁難安。
忽然,他看見書房外的花園小徑上,蘭月正小心翼翼的端著一個碗走了過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
勤郡瞇起眼,思考了一下,隨後立即站起身,快步的走了出去。
「妳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啊!」突如其來的身影讓蘭月嚇了一跳,手中的碗一個抓不牢,裡頭滾燙的液體便潑灑在兩人身上。
「妳……」勤郡看著自己潔白的衣物被染上深黑的汁液,臉色不禁變得鐵青。
她是故意的嗎?報復他昨晚不與她同房,所以給他難堪,是嗎?
「爺,您有沒有怎樣?有燙到嗎?」蘭月也被這意外慌了手腳。
她剛從廚房端來要給勤郡補身子的中藥,但燙人的湯藥現在卻不小心灑了,她顧不得自己也被燙得疼痛,只擔心著勤郡有無大礙。
她連忙抓著自己的衣袖往他胸膛按去,想擦拭掉那些藥汁,但卻徒勞無功。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突然走過來……」她的小手努力在他胸膛擦拭著,嘴裡則是不斷地道歉。
勤郡看著她慌張又關懷的舉動,原本想責罵的話就這麼梗在喉頭。
他發現她的雙手被湯藥燙得發紅,但她卻無視自己的傷,一心只在意他。
「夠了,別擦了。」心裡竄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勤郡不耐煩的制止她。
「可是……」蘭月一愣。
勤郡不等她說完,忽然拉住她的手,替她掀開過長的袖口,隨後看見一大遍紅腫的皮膚。
「啊……」蘭月此時才感覺到雙手傳來熱辣疼痛,她不自覺的想要抽回手,卻被勤郡緊緊扣住,無法動彈。
這一來一往的拉扯,令蘭月的雙眉忍不住皺得更緊。
「自己都燙傷了還有餘力顧別人?」他的話語依舊又酸又刺。
「我……我沒注意到……」湯藥打翻時,她一心在意的只有他。
「過來。」他冷冷的命令道,將她帶入書房,先用桌上淨手的冷水替她沖洗紅腫的肌膚,再從木櫃中拿出一罐白色藥膏,遞到她手中。
「把藥擦上。」他繃著臉道。
她先是一愣,隨後才緩緩接過藥罐,「謝謝……」
他……這是在關心她嗎?
「酒宴?」心下喜悅,表面上卻裝作漠然,「除了皇阿瑪和額娘,還有誰?」
「皇上說了,今日算是家宴,只有他們,還加上和婉公主。」
呵,和婉公主。
一母所生,卻猶如天壤之別,她,只是東瑩格格,妹妹卻被稱為公主,而且還是破例策封的「固倫公主」,要知道,自大清開朝以來,一向只有皇后的女兒,才能被喚作「固倫公主」。
乾隆皇待她不薄,吃穿用度與親生女兒一視同仁,她該知足了,可為何聽到稱謂時,還是忍不住心酸?因為她太過虛榮、喜歡嫉妒嗎?
「格格,快走吧,別讓皇上和娘娘等急了。」宮婢催促道。
「急什麼,這會兒額娘定在焚香沐浴,皇阿瑪也在跟大臣議事呢。」東瑩不疾不徐地答。
「格格,妳怎麼知道的?」宮婢一怔。
「妳瞧,護軍還在那兒呢,皇阿瑪也一定在。」遙遙一指,正是她方才眺望的地方。
「呀,」宮婢不由得吃驚而笑,「敢情從這兒能看見御書房的動靜,奴婢入宮這麼久了,都不知道呢。」
「那是妳沒留意。」東瑩低喃地答。
這宮裡,恐怕沒人像她這般,時刻留意御書房的動靜,因為,唯有如此,才能看見……他。
他是乾隆的護軍營統領,年紀輕輕便官拜五品,身為貝勒卻並不恃寵而驕,凡事親力親為,驍勇勤奮,得到朝堂上下一致稱讚。
他的名字,叫納也——十年來,一直深藏在她心裡的名字。
「咚!」沉思之間,忽然,有什麼東西打在她的腦袋上,聽到清響的聲音,才讓她感到驟然的微疼。
定睛一瞧,一顆大棗滾落地面,想必,方才便是被此物砸中。
奇怪了,平白無故,樹上的大棗怎會掉落?看樣子,又不像熟透了。
抬眸中,只見頭頂樹葉沙沙晃動,葉間似有一個男子身影,正跨坐在樹枝上,搖著滿樹的果實。
「原來是玄鐸貝子啊!」身旁宮婢率先叫道,「好端端的,怎麼爬到樹上去了?」
玄鐸?呵,原來是他——
這個十二歲那年讓她一戰成名的男孩,她怎會忘記?
不,如今,他已非男孩,而是青春正盛的男兒了。
說實話,她很不喜歡像玄鐸這樣的男子,與納也完全不同,沒有一點兒男子漢該有的氣概,長相過於陰柔,比女孩子還漂亮的五官總是掛著不正經的笑意,修長的身軀說好聽點是玉樹臨風,難聽點兒叫單薄。據說他長大後不學無術,每日流連於花街柳巷之中,文不能議政,武不能騎射,朝堂大事漠不關心,吃喝玩樂倒很在行,簡直就是滿蒙男兒的恥辱。
她很少遇見他,即使偶爾碰到,也故意避開,不與他多言詞組。在她眼中,跟一個不值一提的人說話等於浪費時間。
轉過身去,正想走,卻被樹上的人喚住,「這棗好甜啊,東瑩妹妹,要不要也嘗一個?」
腳步不得不停下來,雖然心裡厭惡,卻要敷衍幾句——畢竟,他,是納也的弟弟。
「你在這樹上待了多久了?」東瑩清了清嗓子道。
「妳在這樹下站了多久,我就待了多久。」玄鐸笑道。
他,有著與納也相似的劍眉星目,卻非納也般酷帥,笑起來卻有一種亮晶晶的炫目感覺,燦爛到極致,彷彿可以聽到花開的聲音。
不過,他這話卻像是根極細的針,輕輕劃過她的皮膚,讓她全身發毛,彷彿那笑盈盈的眼睛早已看穿她暗戀的心思。
「東瑩妹妹,我發現妳很喜歡這棵樹嘛,」他輕輕一躍,從枝上跳下,落到她的面前,「時常傻站在這兒。」
「誰傻站了?」東瑩連忙否認,不想讓隱藏的心思暴露。
「哦,那就是我看錯了?」他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彷彿在給她某種暗示,「反正我時常看到一個與妳模樣相似的女孩子,在這棗樹下遠眺御書房的方向,就像看自己的心上人一般癡迷。」
「當……當然是你看錯了!」東瑩咬咬唇,不確定他是否真洞悉了自己的秘密,還只是隨口一說。
「東瑩妹妹,今天是妳生日吧。」他忽然轉了話題,讓她又是一怔。
「多謝玄鐸貝子關懷,」她淡淡道,「難為你記得。」
「我怎麼會忘呢?」他依舊笑道,「十年前,也是在這御花園中,我給一個女孩子送禮,卻被她毒打一頓。」
呵,原來,他也是記仇的人。
當年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在長大後的今天,再次相對而立,不過,學會了偽裝的他們,應該不會再起衝突了吧?
「這個送妳。」他自袖中掏出一件禮物,讓她更為震驚。
「送我?」東瑩難以置信,言語停頓。
十年前,他沒來由的在這御花園中擋住她,送了一支簪子;十年後,他同樣沒有來由的,送了同樣……一支簪。
這傢伙到底想幹麼?設下陷阱,存心刁難,刻意報復嗎?他的表情,讓她捉摸不透。
「這個是我欠妳的。」玄鐸卻道,「還記得嗎?當年妳曾說我狗眼看人低。」
「那時候年紀太小,記不清了。」其實她記得一清二楚,但她不願意流露真實情緒,只想客氣疏離地早點將他打發,「如果真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話,還請玄鐸貝子原諒。」
「如今,我終於明白了羊脂玉與岫玉的區別,既然都是送給女孩子的禮物,就該一視同仁,」玄鐸莞爾,「當年妳生氣,的確有道理。」
東瑩愣住,沒料到居然會有這番告白。
「所以,我特意打造了這支簪子,做為生日賀禮,希望我倆能盡棄前嫌。」他遞過禮物,目光忽然變得真誠,深切得像秋天的潭水。
「貝子,瞧你說的……」東瑩發現自己舌頭有些打結,「這麼客氣……」
記憶中,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懇切地對她說話,宮裡的人都怕她,遠離著她。
「喜歡嗎?這可是世上獨一無二的。」他晃動手中的綠簪,轉動角度,讓陽光可以更加明亮地照耀其上,展現色澤。
「這是什麼玉?」東瑩睜大雙眸,不由得被這美麗的簪子吸引,「碧玉嗎?」
不對啊,這綠色雖能與碧玉媲美,然而晶瑩通透,像極了她在額娘宮裡看到的西洋玻璃珠。
「這是源於雲南的一種新玉,名喚翡翠,」玄鐸答道,「目前還沒什麼人知道。」
「這麼說,仍便宜貨嘍。」東瑩玩笑地挑眉。
「應該說,是無價。」他從容一笑,「世人暫時對它不熟悉,但我斷定,五十年內它必然被當世認可,超過羊脂玉。」
「五十年?」東瑩不禁莞爾,「好,那我就等五十年,看看你的話是否在唬弄人。」
「其實美玉就像女子,」他忽然意味深長地道,「起初生在山野,不為世人所識,唯有慧眼才能看出它的價值連城。」
這話,是特別對她說的嗎?不知為何,其中寓意她隱約有些明白。
「多謝玄鐸貝子,這禮物我收下了。」她盈盈一拜,鄭重還禮道。
「這簪子是我特意要匠人保持原色,款式是最簡單的,沒雕琢任何花樣,」玄鐸嘴角輕揚,「就像——我初見格格妳時的感覺。」
人人都說他是紈子弟,空有俊美外表,腹中如草莽,但此時此刻,東瑩卻覺得,在這嘻笑的外表底下,卻隱藏著一顆細緻入微的心,聰慧的目光跳脫世俗羈絆,見解獨到。
這件小小的禮物,讓她意外地,對玄鐸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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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妳可來了!」
才跨進沁音閣的大門,就見她那寶貝妹妹——和婉固倫公主,笑盈盈迎了上來。
她與和婉,都是忻貴妃的女兒,不同之處在於和婉是乾隆所出,而她是忻貴妃在入宮前與不知哪個男人的私生。
一直覺得不可思議,以額娘再嫁之身,居然能得到皇帝的寵愛,貴為貴妃,並且乾隆還愛屋及烏,把她這私生女收養在宮中,不曾有過半分刁難,實屬千年罕見。
她也曾問過額娘,自己的父親到底是何許人也,可額娘諱莫如深,要她不必多問,並說遺忘過去是對未來最好的保護,弄得她更加迷惑。
「皇阿瑪和額娘都等急了,」和婉上前親熱地拉住她的手,「姊姊,快來!」
說實話,她們姊妹,從小到大,關係都十分……微妙。
表面上一團和氣,親暱相稱,但畢竟身份敏感,平靜如水的潭底,時常掀起不為人知的波瀾。
比如此刻,就算和婉再怎麼緊握她的手,她亦感到那掌間的冰冷,彷彿千年寒峰,不曾融化。
「給皇阿瑪、額娘請安——」繞過屏風之後,滿桌酒宴香氣撲鼻,她垂眸拜道。
「怎麼來得這樣遲?」忻貴妃故意責備,「害妳皇阿瑪等了好一陣子了。」
「沒關係,」乾隆呵呵笑道,「今兒個是東瑩千秋之喜,天大地大,比不過咱們的小壽星大。」
「回皇阿瑪的話,」東瑩低聲答道,「女兒本應早些趕來,只是途中遇到了玄鐸貝子。」
雖然乾隆不介意,但她還是有必要解釋清楚,所謂伴君如伴虎。
「哦?」乾隆不由得好奇,「玄鐸這孩子又找妳麻煩了?還記得你們小時候,一見面就打架!」
「皇上,哪有一見面就打?」忻貴妃連忙幫女兒開脫,「不過就一次而已,兩個孩子年紀小不懂事。」
「這回玄鐸跟妳說什麼了?」乾隆問。
「回皇阿瑪的話,」東瑩取出那支翡翠簪子,「他忽然給女兒送來生辰賀禮。」
「哦?」乾隆笑道,「這孩子真是古怪,按說,你們也沒什麼來往,哪兒來的這番盛情?」
「哎呀!」一旁的和婉猛地叫道,「原來是這支簪子!」
「怎麼,妳見過?」忻貴妃側目。
「額娘,前幾日女兒不是出宮玩去了嗎?」和婉抿嘴笑,「逛了幾間京城裡的首飾鋪,好巧不巧,就遇到玄鐸貝子,當時,他正在打這支簪。」
「這麼巧?」乾隆眉一挑。
「女兒當時問他,這簪子是送給誰的,你們猜猜,他怎麼回答。」和婉故作神秘地道。
「怎麼回答?」乾隆與忻貴妃豎耳聆聽。
「他說——是送給未來媳妃的。」和婉言畢哈哈大笑起來。
乾隆與忻貴妃一怔之後,亦笑出聲來,同時看向東瑩,「這麼說,玄鐸這孩子是對妳有意了。」
東瑩瞪大眼睛,連連擺手,「不不不,一定是弄錯了,他……他只是為了小時候的事向我賠禮而已。」
「借口吧,」和婉道,「事情都過去十年了,有什麼禮可賠啊?是趁機跟姊姊妳親近吧?」
「我真的……真的跟他沒什麼……」東瑩只覺得百口莫辯。
「皇阿瑪,方纔你不是說,姊姊已經二十有二,該尋個婆家了嗎?」和婉趁機道,「既然玄鐸貝子如此鍾情姊姊,不如就下旨成就一段良緣,如何?」
「朕確有此意,」乾隆頷首,「東瑩啊,想咱們滿人從前十二、三歲就成親了,如今妳二十有二,難道想做當年的葉赫老女?我看玄鐸這孩子不錯,雖然不如其兄長勤奮努力,但處事態度逍遙超逸,有閒雲之姿,朕對他還是十分欣賞的。貴妃,妳以為如何?」
「東瑩一向是臣妾的心病,」忻貴妃歎道,「也不指望她能風光大嫁,但求有一個歸宿,臣妾余願足矣。」
天啊,這是怎麼了?婚姻大事,不問她的意見,亂點鴛鴦譜?
從小到大,她的所愛、她的所想,到底可曾有人真正關心?以為給她豐衣足食,按部就班安排餘生,便算厚待她了嗎?
如果她想隨隨便便嫁人,又何必等到二十二歲?
「皇阿瑪這樣疼姊姊,不如也疼疼女兒我吧,」和婉撒嬌地依進乾隆懷裡,「女兒也想要一個額駙。」
「哦?」乾隆不由得被逗樂,「難道,妳也有意中人了?」
「女兒想跟姊姊永遠在一起,所以——」眼波流轉,讓人不安,「不如把女兒也嫁到查哈郡王府上吧!」
「怎麼,妳也喜歡玄鐸?」乾隆霎時糊塗了。
「女兒哪敢跟姊姊搶男人,」和婉一笑,「皇阿瑪忘記查哈郡王的長子——納也貝勒了?」
彷彿天外傳來轟然雷聲,東瑩身子驟然一僵,半晌難以言語。
納也和婉……也鍾情納也嗎
「據說有高僧給納也那孩子算過命,說他命中不該早娶,要過二十五歲以後,方能成親。」忻貴妃道。
「今年他恰好二十五了,」和婉急忙表示,「皇阿瑪,就把我和姊姊同時嫁到查哈郡王府上吧!雙喜臨門,親上加親,豈非世間極樂之事?」
「不錯,不錯——」乾隆連連點頭,「如此朕和妳額娘,心上的大石算是放下了。東瑩,朕這就封妳為和碩公主,封玄鐸為貝勒,讓妳與妹妹一塊兒成親,如何?」
這是在問她嗎?明明是聖旨,卻問她的意見,讓她如何回答?
她等了這麼久,就等著納也跨過二十五歲這道坎兒,為此不知錯過了多少王孫公子的青睞,推卻無數良緣……臨到頭來,卻被別人搶先一步,摘到枝頭的花朵,教她此刻情何以堪?
很想鼓起勇氣,道出真心所想,但她發現,內心如此怯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只是卑賤的私生女,留她一條活路已算上蒼的仁慈,她有什麼權利挑三揀四,與天之驕女相爭?
讓她嫁入查哈郡王府,今生能夠遠遠地看著納也,她亦應該知足了吧?
東瑩只覺得,有一絲絕望的寒意,自足底生根,變成窒息的長籐,向週身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