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怎麼了?
「不舒服嗎?」衛天浪見她神色不對,立刻趨前一步。
「我……好像忘了什麼事,明明快要想起來了,可是一下子又記不得……」六兒搖了搖頭,想讓腦袋清醒一點。
「你想起什麼?」他將妻子帶到光線較亮的地方。
「想起……相公應該不叫衛天浪……應該叫另一個名字,叫做……叫做……就是想不起來……」六兒傻笑兩聲。「說不定是太累了,才會胡思亂想……相公怎麼可能會叫別的名字……」
「或許是真的太累了。」衛天浪知道她就快要記起來了,只要他們再相處多一點時間,六兒就會想起前世的事。「這段路程也確實辛苦你了,聽婢女說下午你有醒來一下,吃了點東西又睡了,要是很累就回房歇著。」
六兒揉了揉額角。「我現在不想睡,只想……看看月亮。」
「咱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曾經這樣問過你,你是不是很喜歡月亮,而你則回答『是』。」他問。「為什麼?」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娘和姊姊們說,當我還很小,大概兩、三歲的時候,就常常在夜裡坐在石階上看著月亮,看到都睡著了,到了早上才被人叫醒,就算是冬天也是這樣,所以經常不小心染上風寒,娘只好跑來跟我睡,免得我又半夜不睡覺,跑到外頭賞月,不過我就是不聽話,趁娘睡著,又偷偷跑了出去……」六兒歪著螓首,孩子氣地笑了笑。「到現在也是這樣,有時看著月亮,就會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看了好多年好多年了……我這麼說,相公會不會笑我?」
衛天浪喉頭一梗。「怎麼會笑你呢?就你一個人賞月?」雖然她還想不起自己,但是記得在前世,兩人一起賞月的日子。
「當然不是了,還有月亮陪著我。」六兒笑得好可愛。「只要有它在,我就一點都不孤單,因為它會保護我。」
「月亮怎麼會保護你呢?」他眼眶倏地泛熱。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每次看著它,就覺得好安心,好像有個很喜歡、很信任的人在身邊,我可以完全依賴他……」六兒愈說臉蛋愈紅了。「我不要說了,每回聽我說這些,姊姊們都笑到肚子疼,相公也一定會取笑我。」
「我不會取笑你的。」衛天浪知道她一直以來都記得他,只是那些記憶都在沉睡當中,還沒有覺醒。「我也一樣,每次看著月亮,就好像已經看了好多年好多年,彷彿從前世就一直看到現在。」
六兒宛如找到知音。「我也是這麼覺得……原來相公跟我有同樣的感覺,真是太好了,這樣一來,好像跟相公親近了些,不會……像陌生人了……」聲音愈說愈小,臉蛋也紅得像要燒起來似的。
「往後咱們可以一起賞月。」他溫柔地說。
她兩眼發亮,用力點頭。「相公……已經不生氣了嗎?」
「為什麼這麼問?」衛天浪一臉不解。
「因為那天在船上時,談到相公要納妾的事,以為我討厭相公,才會同意相公納妾……」六兒一直耿耿於懷,忍到現在才又提起。
他試著再為那天自己亂發火的事道歉。「我已經不生氣了,其實你會同意也沒有錯,並不能怪你……」
六兒還是不希望丈夫對她有所誤解。「可是我真的沒有討厭相公,雖然剛開始有點害怕,但是相公這些日子對我真的很體貼,所以就不再怕了……」
「六兒……」衛天浪試圖開口。
她握緊粉拳,口氣也跟著激動。「要是相公真的打算納妾,雖然我的心會很痛,也很難過,但是只要相公高興,我就會拚命忍耐……」
衛天浪怔了一怔,知道六兒根本已經喜歡上他了,就因為喜歡自己,才會這樣委曲求全,他終於得到六兒的心了。
「我嘴巴很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不會惹相公生氣……」六兒垂下螓首,聲音愈來愈小了。
不等六兒把話說完,衛天浪已經將她攬進懷中。「你沒有惹我生氣……」
「真的嗎?」被他這麼緊緊地摟著,讓六兒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不只沒有害怕或是討厭,反而有種好懷念的感情在四肢百骸中流動。
好像很久以前也像這樣被相公抱過……
六兒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
「當然是真的……」衛天浪捧起她濕潤的臉蛋問。「怎麼哭了?」
她摸摸自己的臉,也很納悶。「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我會流眼淚……」
「是不是想到什麼了?」他輕問。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我也不知道……」六兒敲著自己的額頭,露出很困擾的表情。「最近變得好奇怪,老是覺得忘記了什麼,可是想破了腦袋還是什麼也記不起來……」
衛天浪端詳著她片刻,如果勉強去想起前世的事,會讓現在的六兒痛苦難受的話,也許忘記會比較好。
「既然這樣,就不要再想了。」知道六兒其實都記得,沒有忘了自己,這樣就夠了,衛天浪作出了決定。
「嗯。」六兒順著他的意思點頭。
「我可以再抱著你一會兒嗎?」衛天浪還捨不得放手。
她在丈夫懷中點頭。「當然可以了,相公。」
沒錯!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是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良人,直到此時此刻,六兒才有這樣的意識產生,想到從周國到虞國這一路上,不只悉心照顧自己,而且從來不會對她大小聲,更別說打她了,相公真的對她很好……
她也喜歡上相公了。
半個月後——
六兒發現自己在衛府的日子過得比在徐家時還要好,府裡的奴才和婢女們隨時供她差遣,什麼事都不需要她來動手,就有人事先幫她準備好,知道這都是相公看重、疼寵她的緣故。
而在白天,衛天浪就算有事出門,到了傍晚也一定會回來,先陪著妻子吃過晚膳,然後兩人再一塊兒賞月。
「相公,再過兩天就滿月了。」六兒已經坐在寢房外的石階上,小手托著下巴,看著天上那輪形狀還不夠圓的明月。「我最喜歡滿月了……」
「為什麼?」衛天浪在她身旁坐下。
「因為滿月代表團圓,就是不再分開。」她憨憨一笑。「所以我最喜歡在滿月的晚上對著月亮許願,希望每個人都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他低笑一聲。「那麼這次滿月你也要許同樣的願望嗎?」
「我……我想要許……」六兒突然發現自己臉紅了,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好燙。「我想要許……」
和相公做一輩子的夫妻。她好想這麼說。
原來自己真的喜歡上相公了,因為相公明明很忙,但每天都會抽空陪自己,不讓她覺得孤單,對於這份溫柔和貼心,六兒比任何人都能體會,情意也在心中冒出了芽,開始懂了什麼叫喜歡。
「是什麼願望?」衛天浪沒有聽清楚,也因為四周的光線有點暗,於是把臉靠過去些。
六兒臉蛋一片紅通通的,又被他這麼問,羞到怎麼也說不出口。「我希望……相公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謝謝你。」雖然不是衛天浪想聽的,不過還是很高興。
她小小聲地說:「不客氣。」
衛天浪又把目光望向那片星光閃爍的天際。「今晚的夜色真的很美……我很高興能跟你一起在這裡欣賞。」
「我、我也很高興相公在這裡。」六兒害羞地說。
他眸底的笑意更深,決定不再去想前世,只想著把握住現在,把握今生今世的幸福。
這樣就夠了。
不知過了多久,衛天浪感覺到左肩多了重量,偏頭一看,原來是六兒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以前你也經常像這樣靠在我身上睡著了……」衛天浪伸手輕撫倚在肩頭上的小臉,喃喃自語。
六兒沒有醒來,她睡得很安心,唇畔還噙了抹笑。
「這一世咱們也要過得很幸福才行。」衛天浪柔聲地許諾。
見六兒睡得很香,只得將她抱回房裡,輕手輕腳地安頓在床榻上,衛天浪就這麼坐在床沿看著她,彷彿再看個幾輩子也不夠。
直到最後,衛天浪也跟著睡著了。
當天色漸漸亮了,雞啼聲不絕於耳,府裡的奴僕也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六兒在睡夢中換了個姿勢,發現身上好像被什麼東西壓著,本能地掀開惺忪的雙眼,這才發現是一條男人的手臂橫放在自己的腰腹之間。
「相……」她側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男性臉龐,連呼吸都能感受到,臉蛋一紅,想要叫醒丈夫,但見他睡得正熟,又把聲音嚥了回去。
其實相公是有權利睡在這裡的,可是擔心她還不習慣他的存在,甚至還怕著他,才會去睡在別的房間,六兒心裡很明白,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等丈夫睡醒之後就要告訴他,她喜歡上相公了,既是夫妻就該同床共枕才對。
待六兒又望向身旁的丈夫,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就算燭火已經熄了,看不清楚此刻的表情,但那雙炯眸依舊像著了火般,看得她心慌意亂。
「相、相公……」六兒虛軟地喚道。
衛天浪嗓音低啞地問:「咱們可以做真正的夫妻了嗎?」
「……嗯。」她好害羞地擠出回答。
他將臉孔湊上前,吻著妻子的眉眼,直到攫住了小嘴,才按捺不住壓抑許久的衝動,用力吮咬,只因為已經等太久了。
「我……我喜歡相公……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六兒好不容易找到說話的機會,斷斷續續地表露心意。
「我也一樣……」衛天浪終於等到她說出這句話。
六兒眼角泛濕,親耳聽到相公說他也喜歡自己,高興得想哭。「我想……和相公做一輩子的夫妻……不再分開……」
「當然不會分開……我向你保證……」他們會白首偕老,一起走完一生,不會有任何一方再被丟下。
她用力點頭。「我相信相公……」
衛天浪解去她的襦裙,以及自己的,不讓彼此被任何東西所隔絕。「咱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嗯……」六兒感覺到青澀的身子在丈夫的撩撥之下,變得格外敏感,就像雪般化掉了,只能不住地逸出嬌喘,直到空虛被填滿了。
當結合的那一瞬間到來,衛天浪知道自己的人生不再有缺憾,儘管連親生爹娘是誰都不知道,可是他有養父,如今又有了心愛的妻子,不久的將來還會有好幾個孩子,他比任何人都來得幸運多了。
他不再是一個人,總算有了屬於自己的家。
「很疼嗎?」當慾望趨於平靜緩和,衛天浪才想到要問這句話,就怕太粗魯,弄傷了妻子。
六兒偎在他胸前,搖了下頭。「相公很溫柔,一點都不疼……」
「傻瓜。」衛天浪寵溺地罵道。
她唇畔揚起一抹羞赧的笑。「相公晚上……不用再去其他房間睡了……」
「那是當然了。」他也不想再一個人睡。
「相公。」六兒柔聲地喚道。
衛天浪閉著眼皮應聲。「什麼事?」
「謝謝你來找我。」若是盂蘭盆節那天晚上,相公沒有想要認識她,還有上門跟爺爺談生意,她也沒有機會嫁給他了。
聞言,衛天浪將妻子擁得更緊。「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找到你的……」只有自己明白這句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