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璐用手心捂著小嘴,免得笑出聲來,因為明明被她說中了,還要嘴硬。「應龍大人不想承認就算了……至少在我嫁人之前,我都會陪著應龍大人來這裡賞月,不會讓你一個人坐在這裡。」
「你要嫁人了?」這個訊息奪走敖浪所有的思緒,也讓他措手不及。
「不是馬上,但是應該不會太久。」她圈抱著自己的膝蓋。「因為我都十五了,這個年紀的姑娘嫁人也是正常的。」
敖浪繃起俊臉,硬聲地問:「你也想要嫁人?」
之前都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若是白璐真的嫁了人,自然不便再陪他賞月,而是陪著另一個男人……這個想法讓敖浪很不是滋味,也很不高興,好像自己最寶貝的東西要被搶走了。
「我也不知道……」白璐還無法決定。
敖浪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忽然有股衝動,想一把將白璐抓進懷中,然後藏在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白璐瞥見他眼底閃過一道陰沉的紅光,怯怯地喚道:「應龍大人?你怎麼了?是不是擔心以後沒有人陪你賞月,所以生氣了?」
很快又恢復理智的敖浪把頭轉回來,沒有吭聲。
「幸好娘也不催我嫁人,我會盡量地拖下去,這樣就可以多些時間來陪應龍大人了。」白璐也不想這麼快和他分開。
「嗯。」敖浪抽緊下顎。
要他將白璐交給其他男人,說什麼都不願意。
她是他找到的。
是唯一能看到自己、和他說話的人。
白璐……是他的才對。
過了兩天——
敖浪很少在白天來到白府,因為白璐說若是常常不見人影,一定會讓人發現,娘也會問她上哪兒去了,所以他總是到了半夜才來接她。
當他從天而降,在著地的那一刻,化為人形,炯亮的眼瞳像著了火似的盯著在院子裡採花的嬌秀身影。
「過了春天,牡丹花已經不再那麼盛開了……」白璐正想採個幾枝,然後到娘的房裡插起來,讓她看了也心情好。
敖浪無法按捺自己的情緒,打從那天知道白璐有可能嫁人之後,胸口就像有火焰在燃燒,讓他靜不下心來。
白璐是我的……是我的……
這個聲音一直在敖浪的腦海中迴響。
這樣的獨佔欲讓他快要發狂了。
「怎麼來了?」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白璐終於發現他的存在。
「正好經過就來了。」敖浪瞅著對自己巧笑倩兮的小臉,拚命地深呼吸,壓抑想將白璐帶走的那股衝動。
「外頭太陽好大,快進屋裡。」說著,白璐便捧著幾枝牡丹花往廊下走。「還好婢女不在,不然見到我一個人自言自語,可能會嚇到。」
他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她。
白璐覷見敖浪的左袖整個裂開了一條縫。「衣服怎麼會破成這樣?」
「方纔遇到幾隻妖怪,就打了一架……」對方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敖浪原本可以很快就解決掉,只不過他正好需要有對象發洩一下,所以就拿他們來出出氣,也乘機活動一下手腳。「最後還是我贏了。」
「你殺了那些妖怪?」她沒見過妖怪,不過應該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敖浪隨著她進房。「除了不能傷害人類,否則就是犯了天規,再也回不了天上之外,殺個幾隻妖怪不算什麼。」
「原來應龍大人是不能回到天上,所以才一直住在那座山裡頭,那以後千萬要小心,可別犯錯。」白璐去拿了針線盒過來。「你坐在這兒……」
見到白璐要幫他縫補,敖浪無法抗拒地照做了。
「大概得再修煉個四、五百年才回得去。」他隨口聊道。
「還要那麼久……」她穿好了線。
「對我來說並不算太長。」敖浪看著她低垂螓首,仔細地幫自己縫好袖子,目光漸漸轉熾,若是要白璐這輩子都不嫁人,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她會答應嗎?他真的好想開口問。
白璐抬起螓首,見到敖浪果然是在看著自己,臉蛋一熱。「應龍大人不要一直盯著我看。」
「為什麼不能看?」他還想一直看下去。
她噘了下嘴。「因為……」
「因為什麼?」敖浪沈聲地問。
「沒什麼。」白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覺得變得太在意了,心想以前都不會這樣,現在卻渾身不自在。
敖浪瞅著她泛起淺淺紅暈的面頰,喉結上下滾動幾下,就這麼看得癡了,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就快補好了,再等我一下。」她不用抬頭看,也知道敖浪還在看著自己,白璐有些羞,又有些惱,真想教他把頭轉開。
他也難得耐住性子,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桌旁等她補好袖子。
「好了。」白璐滿意地咬斷了線。「縫得怎麼樣?」
「還算可以看。」他嘴硬地說。
白璐不禁吃笑一聲。「小氣!連誇一句都不肯。」
「你罵我什麼?膽子真是愈來愈大了……」敖浪才說到這裡,就被外頭的叫喚聲給打斷了。
「璐兒!璐兒!」
正在收拾針線的白璐認出這個聲音。「是大銓哥來了!」
大銓哥?敖浪本能地皺起眉頭,這個名字很刺耳,而且好像以前也曾經聽白璐提過。
就在白璐打開房門的當口,就見有著中等身材,長相憨厚的年輕男子咧著大嘴跨進門來,對這個地方似乎也很熟悉,不是頭一次來。
「璐兒,我爹娘……他們……」江大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話都說不全。
她笑吟吟地看著從小就認識的年輕男子說道:「大銓哥慢慢說。」
「璐兒!」江大銓握住她的小手。「你答應當我的娘子吧,我娘說你娘也不反對……只要你點個頭,我馬上用八人大轎來抬你進門……」
敖浪瞪著那雙被其他男人握住的小手,怒氣陡地上升,他只需要手輕輕一揮,就可以讓這個「大銓哥」飛到好幾里遠,從此不會出現在白璐面前。
心裡這麼想,他也真的舉起右手,不過白璐的聲音又讓敖浪恢復了理智,要是讓她發現自己對她的「大銓哥」動了手,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認為他仗勢欺人?會不會不理他了?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但是白璐不一樣……
在這一剎那,敖浪更真切地明白白璐對自己的影響力有多大,他怕她會不高興,更怕會被她討厭了。
「呃……大銓哥……」白璐沒想到他會親自來問她的決定。
「咱們小時候不是說好,等長大之後要做夫妻?」江大銓真怕她反悔了。
白璐當然記得了。「大銓哥……我在想……」
「他就是你想要嫁的那個男人?」敖浪冷冷地問。
「不是……」白璐瞥他一眼,想要解釋,不過礙於有旁人在,又不能跟敖浪說什麼。「大銓哥,你先聽我說。」
「好、好,我聽。」江大銓用力點頭。
「你待我好,若真的非得要嫁人不可,當然是要嫁給你了。」白璐的這番話,讓在場的兩個男人表情各異。
「我會一輩子待你好的。」江大銓保證。
敖浪沒有吭聲,不過臉色鐵青,嫉妒像無數的蟲子在啃蝕著他的心,腦子裡有個聲音不斷地嚷著——殺了他!殺了這個男人!白璐就是你的……不會再有人來跟你搶……
「可是……大銓哥,我還想再多陪陪娘,不想這麼早就嫁人,可以……再等兩年嗎?」白璐也只能先用拖延的方法,不想讓他難過,等以後再說了。
「還要等兩年?」江大銓失望地問。
「大銓哥,對不起……」白璐飽含歉意地垂下眼簾。
「你沒有錯、你沒有錯,是該多陪陪你娘才對。」江大銓搔了搔頭。「那……那我就再等兩年。」
「謝謝你,大銓哥。」白璐燦笑如花地說。
江大銓見她似乎真的只是顧慮母親,不是不想嫁,這才安心了。「璐兒,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我當然相信。」她看著被江大銓握住的小手,心裡好內疚,因為白璐知道自己是為了想要多陪陪應龍大人,才會這麼說的。
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歡大銓哥?白璐忽然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馬上叫他回去!」敖浪整個人已經被妒火和怒火給團團包圍住了,目光陰沉地瞪視著渾然未覺的江大銓,一個字一個字地從齒縫吐出來。
居然隨便碰白璐的小手,還妄想娶她為妻,敖浪得費好大的勁才能壓抑住殺了他的念頭,所以這個男人最好在自己失去控制之前走人,再多待一刻,可不敢保證做不出來。
「呃,大銓哥,你不是還要看顧鋪子嗎?快點回去吧,我再去找你。」白璐見敖浪神色不對,連忙催他離開。
江大銓有些捨不得走。「我……那我先回去了,咱們鋪子裡的師傅做了幾樣新的糕餅,有空就過來。」
「好。」她趕緊答應。
「那……我真的走了……」他還在房門外依依不捨。
白璐揮了揮小手。「我明天就去。」
「一定要來。」說完,江大銓總算離開了。
見到人走遠了,白璐連忙把房門關上,才想要轉身問他在生什麼氣,就被敖浪狠狠地抱住了。
「應……應龍大人……你先放……開我……」她頓時面如火燒,試著推開他,也試著解釋,因為敖浪多半不曉得現在這個動作有多不合宜。
「如果你真的要嫁給他,從明天開始,我不會再來了。」他不在乎用威脅的手段,想知道白璐到底會站在哪一邊。
「我……沒有說馬上要嫁給大銓哥……」白璐也急切地解釋。
敖浪冷冷一哼。「兩年後也一樣。」
「可是……」霍地,白璐面露羞意,心想會不會是自己猜測的那個樣子。「應龍大人不准我嫁人,是不是因為……因為……」你喜歡我?她想要這麼問。
而在這個思緒轉折之間,白璐也開始懂了自己的心,為什麼面對大銓哥的求親會猶豫不決,會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他、是不是喜歡到願意嫁給他為妻,那都是因為……她喜歡的是應龍大人。
「因為這麼一來,就沒有人可以陪我說話聊天解悶、陪我賞月了,所以我不准你嫁人。」敖浪只想一個人獨佔她,不想再回到過去那樣只能孤單地看著月亮,不想再嘗到那種寂寞的滋味了。
「原來應龍大人只想有個伴……」白璐眸中的光彩旋即黯淡下來。
「你要是不肯答應,往後白家的巫女再跟我求雨,我一概不理。」敖浪將她緊緊地嵌在懷中,就怕被搶走了。
「我可以答應你不嫁,可是……」她在心中輕歎。
娘那兒又該怎麼辦?因為再過兩年就十七了,到時連舅舅也都不得不作主,安排她嫁人,長輩的命令又不能不從,白璐苦惱地思忖。
「我只要你說一句話。」他寒聲地說。
「好,我不嫁,這輩子都會陪著應龍大人說話聊天解悶,還有一起賞月。」白璐有些無奈地答允了,不是因為敖浪的威脅,而是剛剛才發現自己的心意,要她去嫁給別人,也百般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