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現在的天氣忽冷忽熱,陰晴不定,跟他的脾氣一樣古怪。
齊治國在客廳裡擦桌子,平天下坐在一旁,右耳戴著耳機不知道聽些什麼,一雙眼睛空茫茫,一張臉比臭水溝還要臭。
「你連一通電話都不肯打回去,昨天媽打電話來,你也不肯接。媽很擔心你。」她望他一眼,當作沒看到他的臭臉,聲音還是一樣隨和。
他面無表情,把她的話當耳邊風,一聲也沒搭理。
她心裡藏著話,想起以前爸住院,一家子每天都忙著籌醫藥費和住院費,房子抵押貸款,借了不少錢,後來靠著家裡的麵攤才慢慢還清。這會兒……
「天下,媽和阿民要做生意,沒法來看你,心裡已經不好受,你起碼要讓他們安心吧?」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要醫治眼睛需要多少錢,就算他這幾年來賺了不少,也真的有別的投資,但是「投資」這種東西有盈有虧,很難保證一定賺錢,她又必須待在他身邊照顧他,無法工作,她其實滿不安的。
「哼……難道打電話回去跟他們說,家裡多了個瞎子,加重大家的負擔,辛苦你們了。這樣他們就會比較安心嗎?」他扯掉耳機,顯然是已經受不了她在一旁絮絮叨叨。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一個失業的瞎子,只靠風險高的投資,未來生活沒有保障,加上醫治眼睛可能需要一筆龐大的費用,現在必須靠家裡的麵攤多賺點錢,以備不時之需。你心裡不正是這麼想嗎?」
她瞇起了眼瞪他,他抓她的心思抓得這麼準,怎麼不去想想阿民和媽有多擔心他?就會鑽牛角尖。
「本來一家人就是不分彼此,互相幫忙的,沒有人把你當作負擔。」
「我不需要靠家裡,叫他們省點力氣。」
「天下……」
叮咚!叮咚——
她正要說他幾句,突然有人按門鈴。要是外來的訪客,除了有記名的親人,其它都得經過大門警衛通知才能進來,他們家登記的也只有媽和阿民,所以這會兒按鈴的,應該是鄰居了。
「會是邵智嗎?我去看看。」她放下抹布去開門。
平天下手裡握著手機,摸著鍵盤,按了幾個鍵……
「是我,幫我把藍氏的股票賣掉,另外買進大通……嗯,沒錯。那筆土地處理得怎麼樣?……不,不再加價。不用急,反正還有時間跟他耗。你等著,他不久就會改變主意了……不用多問,你等著看。」
媽!你怎麼會上來呢?昨天電話裡沒聽你說啊!
媽來了?他聽見齊治國驚喜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緩緩攢眉,對著手機道:「……不,我現在沒有空聽,改天再報告。先這樣。」
他掛掉電話,聽著腳步聲進來。
「天下,媽來看我們了!」齊治國幫忙提了一堆東西進來。
平母一進客廳,就看見兒子坐在沙發裡,身邊的枴杖已經換成手杖。上星期阿國就告訴她,他的腿傷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可以不用枴杖了。
幸虧……腿沒跛了。
「金口少爺,我親自上來看看你是聲音啞了,還是哪裡不舒服?連講個電話都困難。」平母看著兒子的眼睛,不禁紅了眼眶,只有響亮的聲音依舊不改和兒子說話時的嘲弄語調。
「阿國不是每天跟你報告嗎?還需要我講什麼。」他把手機收進口袋裡。
「哼……怎樣,習慣些沒?」看他說話還是和過去一樣,平母一顆發酸發疼的心才稍稍穩定下來。
「摸慣了,沒什麼不能適應。」
「……這會兒你倒是很清楚我想問什麼了。」她皺起眉頭。
「你不就是上來『參觀』你瞎兒子的嗎?」
「你是幾天沒刷牙了,嘴巴這麼臭——」令人火大!
「媽,你帶餛飩上來啊!還有面呢!哇啊,好多菜。」齊治國翻著婆婆帶來的幾大袋子,聲音裡充滿興奮,適時地打斷了一場即將開始的「針鋒相對」。
「餛飩和面都是阿民一大早做的,他說你愛吃,特地給你做的。菜都是自己家裡種的,總比外面買的好。我順便給你帶些種子過來,撒在院子裡,以後就不用買菜了。」平母視線拉回媳婦兒身上,馬上一臉笑容。
「哈哈,我們真有默契,我已經在後院整好一塊空地了,正打算去買種子呢。我先把這些冰起來。」齊治國把幾個袋子提進廚房裡。
「還有這一袋,這是隔壁的福伯給的,聽說這草藥對眼睛好,你先用水下去熬……」平母跟進廚房裡交代。
平天下坐在那兒,靜靜聽著婆媳從廚房裡傳出來的聲音和笑聲,偶爾也跟著揚起嘴角,露出笑容。
☆☆☆☆☆☆☆☆☆
這天晚上,平母住下來了,睡在二樓房間。
她和平天下依然一起睡在樓下的客房,每天晚上就看著落地窗外不變的一幕景色,維持著平穩的心跳,任思緒飛遠,任他「啃豬皮」……
她身上的睡衣扣子都被解開了,他伏在她身上,咬著她的耳朵,撫摸著她光滑的身子,慢慢他的手往下移……
嗚……惡……
「天下……」她摀住嘴,輕喚了一聲。
平天下不再有動作,雙手離開她的身子,聲音沙啞地說:「你今天忍的時間可真短。」
「抱歉,我一直想到媽在樓上。」她老實說。
他翻身躺到她身側,臉色相當難看。
齊治國爬起來,一面扣扣子,一面等待噁心的感覺壓下去……忍不住轉頭看他。
「你還要試嗎?」
「沒『性』致了。」他冷哼,翻身背對她。
「……那睡吧,晚安。」她拉起被子蓋住兩人,背對他凝望一室幽暗。這種時候她總試著想像一片黑暗的世界,希望能夠體會他的心情。
……他明知道碰她,就會讓她想吐,每天晚上都是他沖冷水收場,為什麼他還是這麼不死心呢?
……他是洗冷水洗上癮了嗎?
……天氣愈來愈冷,她還真怕他會感冒。
……其實他們分房睡,對他比較好吧?
她正想著,明天找機會跟他開口,忽然他長臂橫過來,在被子裡摸著她纖細的腰,緩緩環緊了她。
她立刻感覺背後逐漸升溫,他整個人緊貼著她,沒一會兒又拿剪刀腳夾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這到底是在折磨誰啊?她輕輕歎了口氣,像個沒脾氣的洋娃娃任他擺佈。
「天下,你說這房子還在繳貸款吧?」雖然他說不把貸款繳清,是因為利率低,拿現金投資生意比較划算,但她還是抱持質疑的態度。
「嗯。」他嗅著她身上的香皂味,眉心緊鎖,忍不住又啃了她的脖子。
不是不試了嗎……察覺他的手又開始蠢動,她也是任他摸,繼續話題道:「我們把這房子賣掉,租間小房子住好不好?」
「好啊,如果你存心整我這個瞎子,故意找新環境來刁難我,我還有什麼話說?」他撫摸著她的豐滿,手伸進她睡衣裡,掌心貼在她心臟的位置,感受她的心跳……眉頭緩緩皺起。
「唔,你說得也對……我沒考慮到這一層。」她閉上眼睛,想像一片黑暗裡,只剩下記憶來維持對一景一物的熟悉,要他搬離這裡去一個陌生地方重新適應,確實是像故意惡整他……閉上眼的黑暗裡,不久又竄進一條人影,她像受驚似的張眼瞪著一室幽暗。
他察覺她的身體一瞬間的僵硬,隱隱察覺她的心思,他卻把她摟得更緊,不肯放手。
她輕惡了一下,張開眼睛後好了許多,也就沒有推開他。
「我說過了,錢的事情你不必煩惱,我眼瞎了,腦袋可沒壞,我還是能夠讓你生活無虞。」
他是說過,但十多年「夫妻」了,她也很瞭解他這個大男人的個性,在他講究的原則裡,男人就是要賺錢負責養家的,女人只要把家顧好就可以了。
很早之前,當他開始賺錢以後,就一直要媽把攤子收起來,但媽不肯,媽說那是傳家的事業,只要她能動,麵攤就要開下去。
他也因此跟媽更不合了。
他現在眼睛看不見,更不希望大家把他當廢人。她當然會擔心他太勉強自己。
新環境不適合他住,這房子每個月要繳房貸、管理費……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說服他搬回老家去了。
齊治國忽然轉過身來,伸手摸上他的臉……他的臉皮光滑,皮膚好到沒人性,一直都很讓她羨慕。
平天下對她突然主動的舉止有些反應不過來,正在狐疑之際,嘴唇嘗到一股溫熱……
「你——」
他才開口想問她是拿他的藥去吃壞腦袋了嗎?豈料一張口,她竟破天荒的熱情,迫不及待地熱吻了他……
他靜默了半晌,心跳愈來愈熱烈,隨著她纏綿的吻,漸漸控制不住渴望她的衝動,他兩手環緊了她的身子,全身的血液興奮舞動,內心深處死寂的黑暗漸漸冒出火光,他有力的臂膀摟緊了她,一隻大掌伸進她衣內,貼住她光裸的肌膚,慢慢褪下她的褲……
齊治國猛然推開他,飛快地跑下床,衝進廁所內。
一股冷風吹來,懷抱一陣空虛,平天下兩手還維持著環抱的動作,在黑暗之中瞪著黑漆漆的世界……
她抱著馬桶狂吐,有些後悔晚上不該貪吃,猛塞了那麼多餛飩——
「齊治國!你是故意的嗎?欺負一個瞎子這麼好玩嗎?」平天下在房間內亂爆亂吼。
她蹲在馬桶旁,慘白的臉色寫著無辜和無奈,喃喃自語道:「看來要討他歡心,願意搬回家去,不能用這一招。」
「齊治國!你吐啞了嗎?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回來說清楚!」平天下像一串炸彈爆炸了,瘋狂亂炸。
她想起媽在二樓睡,怕吵醒她,趕緊出來拆炸彈。
「你小聲點,別讓媽聽見。我不是故意的嘛……」她打開燈,老實交代她打的「算盤」,就看見他的臉色愈來愈「黑暗」……
這個晚上,他很殘忍無道的把她拖進了浴室裡一起泡冷水澡,而她自知理虧,一句話也不敢吭。
兩人窩進被子裡後,他理都不理她,不再像過去抱著她睡了。而她則冷得緊貼在他背後取暖,兩手也不敢環抱他,只抓著他的衣服,就這麼「可憐兮兮」地度過一夜。
☆☆☆☆☆☆☆☆☆
一早,平母起來,見兩人還在睡,就到廚房去抓了把米煮粥,熱了鍋子煎蛋、煎魚,燙青菜。
等到兩人起床,熱騰騰的早餐已經在等著了。
「嗚,媽,我好想你哦!」以前住在家裡,她和平民起床就忙處理麵攤的前置作業,早餐都是媽負責,她從來就沒煮過一頓,已經好久不曾起床就有早餐吃了,感動得她快流淚。
「唉,你不在,我一點煮飯的興致都沒有。以前你在家的時候多熱鬧,現在家裡只剩下我跟阿民兩個人吃飯,都沒人跟我討論連續劇的劇情。」平母也感歎,多想把這媳婦帶回去。
「哼……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拆散『兩位』。」平天下拿起碗筷冷哼。
齊治國很有默契地閉嘴,默默幫他夾菜。
「你現在才知道不好意思,你一個人霸佔著阿國,中秋節也不帶她回來陪陪我,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自私的兒子!」平母眼神溫柔看著媳婦幫兒子夾菜,嘴上可不客氣。
「我有綁著她嗎?她長手腳是好看用的?話說回來,阿國好像是我娶回來的?不是我,你們有緣做婆媳嗎?到底誰才應該心存感激?」
「平天下!你要搞清楚你平天下的名字是怎麼來的——」
「媽,我知道,我來說。」齊治國馬上笑吟吟地跳進這對母子的「戰場」,用一陣柔柔春風吹散一場連天烽火,她用戲劇化的語調說:「三十多年前,齊家夫人是地方上出名的大美人,平家爸爸也是仰慕者之一,齊家夫人生了兩個兒子,分別叫齊修身、齊家,到了第三胎照超音波,醫生也說是個男的,沒想到卻生下個女兒來,而名字早已經決定好取為『齊治國』。就在三十年前的『阿良婦產科』,齊家的媽和平家的媽同時在醫院生下我和天下,平家爸爸一聽說齊治國是女嬰,馬上就決定平家兒子要叫平天下,以後跟齊治國配成一對。所以說,平天下是因為有齊治國的存在而來的。」
她忽然想起她的父母和兩位哥哥都已經移民海外,好幾年不見了。雖然哥哥們還是會打電話關心她,順便說一下兩老的近況讓她放心,但總還是希望能夠見見面……她父親到現在還不肯原諒她。
「哈哈,當年我還跟老頭吵了一架呢。」平母聽著往事,就忘了她和兒子的「戰事」。
「哼……無聊。」平天下冷嗤了句。他看不見,卻用全心聽著齊治國的語調,聽她提到自己家時顯得特別清脆的聲音,刺了他的耳,他緊緊鎖眉。
「天下,媽煎的魚好好吃,你多吃點。」齊治國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被察覺,仍然擺著開朗的笑臉把魚刺挑乾淨了放進他碗裡。
這時他沒有半句話,只是默默地吃。
平母看著兩人和諧的畫面,咧著嘴角笑,忽然想起昨晚的聲音,馬上扯眉問到:「天下,你昨晚是不是欺負阿國了?我好像聽到你罵她?」
「媽,不是這樣的,我們只是鬧著玩。」齊治國趕緊澄清,她瞥見平天下這時候的面無表情。直到剛才出房門前,他都還不理她。
「阿國,你可不要護著他。媽在這兒,他要是敢欺負你,你跟媽講,媽幫你出氣。」
「媽,真的沒有。」她看平天下的臉色愈來愈冷,趕緊轉移話題,「最近生意怎麼樣?你和阿民兩個人忙得過來嗎?」
「咱們家的餛飩麵可是真材實料,生意當然好得沒話講。不過你別擔心,要是忙不過來,我會多請個工讀生幫忙。」
「嗯……」她笑看著媽,不時的幫平天下夾菜,偶爾瞥到他那一臉的陰沉,就趕緊把目光調開。
吃過早餐後,平母忙著回去做生意,臨離開前,她把齊治國拉到一旁,往她手裡塞了存簿和印章。
「媽?這……」
「你拿著,這是天下的錢。他開始工作以後,每個月匯錢給我,我沒去動過它,最近刷簿子才知道已經有這麼多錢。我都說我用不到了,叫他不要匯,這孩子還是那麼死腦筋。」
「媽,你知道天下的個性的,他就是那張嘴而已,其實他很孝順您。」存簿和印章在手心裡生熱,這是天下的孝心,就像當年他為了完成父親的心願向她求婚,他這個人從來只做不說。
而她就是喜歡孝順的平天下。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跟他計較的。」
「媽,我身邊還有錢,一直都還用不到,天下每個月都會給我,所以這些錢你還是先放在身邊……以後如果真的需要,我再跟你拿。」她把存簿塞回給媽。
「拿來拿去多麻煩,反正遲早會用到,拿著吧!」平母堅持要她收下,同時歎氣道:「唉……不管花多少錢,都一定要把他的眼睛醫好。」
「嗯……」媽的歎息和手裡的存簿都有如千斤重的巨石壓在她心口上,她垂眼不敢看她。
☆☆☆☆☆☆☆☆☆
「這是什麼?」印章和簿子?平天下摸著手裡的東西,一臉狐疑。
「媽說是你這幾年匯給她的錢。我想媽是特地拿上來給我們的。」
平天下緊緊鎖眉,聽著她刻意變造過的平淡語氣,體諒她收下這本簿子時窘迫的心情,他才沒破口罵她。
「我跟你說不用擔心錢的事,你從來沒聽進去。」他丟下簿子,摸著手杖站起身,「跟我來。
齊治國看著他離開客廳,走上二樓,她慢慢跟在他身後,始終幫他留意著腳下的階梯。
他摸著方向,不用她牽扶,一個人走進書房。
這裡的一桌一物都深嵌在他腦海裡,她看他走向書桌,坐了下來,拉開抽屜,打開保險櫃,從櫃子裡取了一迭厚厚的檔和一個袋子放到桌上。
「拿去看看。」
「這些是什麼?」她拿起袋子,直接倒出來,裡面是幾本存折和印章,而那迭厚厚的文件,裡面有好幾家公司的股票、幾筆土地和房地契。她翻開存折,看到一串長長的數字,上面壓著匯進來的日期,是最近才轉進來的……
她記得昨天邵智過來,好像交了一包東西給他,裡面也包括這本剛刷過的存折?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愣了好半晌,忍不住問他:「天下,你這幾年……搶了幾家銀行啊?
平天下臉色立刻拉下來。
「我開個玩笑嘛。」她吐吐舌,換了語氣才認真看他說:「我只是想不到這幾年來,你在外頭……原來真的是很努力賺錢。」
「你曾經有想過嗎?」他嘲弄地哼了一句別具深意的話。
她卻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他忽然嘲諷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有他語氣裡聽起來似乎對她很不滿?
「天下,你為什麼這麼說?」既然他都開口了,她就接著問。
「你捫心自問,這幾年來你有想過我……在外頭做些什麼嗎?你想都不曾想過,不是嗎?」
齊治國眨了眨眼,望著他深幽幽的眼睛,冷漠的表情,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有想過啊,我想你是在大公司裡上班,混到一個好位置,從此過著快樂逍遙的日子,不是沒有想過……只是沒有想到你是這麼忙碌在賺錢。」
她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大小姐了,賣了十幾年餛飩麵,她哪會不知道錢難賺的道理。
她信任他不會去為非作歹,自然就明白他一個人從無到有,這幾年來能累積到這些財富,一定是比別人付出更多心力,一定是相當辛苦。
……只是從來也不曾聽他喊過一聲累,或有一句怨言,他現在倒怪起她不聞不問了嗎?
「你現在是怪我什麼都沒跟你說嗎?」
口氣充滿不滿的人是他,怎麼反問她?她被他「沖」得有些莫名又無辜,也很老實說:「我沒有怪你,我以為是你在怪我。」
她的「老實說」卻換來他更陰沉的臉色,她幾乎看見他在咬牙了,她卻一臉茫茫然,搞不懂他又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她又哪兒惹到他了?
「天下,你有話直接說好不好?要猜你的心思很困難。」要想破腦袋的,想當初她也是花了許多時間才慢慢習慣他和媽的相處模式,才漸漸瞭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去牽一頭牛來對它說話看看!」
他不想對牛彈琴,這句話她聽懂了……不過他一下子要「啃豬皮」,一下子又把她當「牛」看,搞不好在他心裡真把她當成家畜在養。
齊治國無聲地朝他扮鬼臉,決定忍他、讓他,塞住耳朵隨便他去說。
平天下摸著桌上那迭檔,收進保險櫃裡,留下那本簿子對她說:「存折給你保管,媽的簿子你拿回去還給她。」
「你知道我一向把東西亂放,還是你收著吧。」她只要知道他有錢醫治眼睛就可以了。
平天下想了會兒,點了點頭把存折放回去,在桌上摸了張便條紙,拿筆寫了一串號碼交給她。「這是保險櫃的密碼,別弄丟了。」
「知道了。」她看了一眼他端正有力的字跡,滿不在意地把紙塞進牛仔褲口袋裡。
平天下扯起眉頭……看樣子她還是沒明白他交給她的不只是一串密碼。
齊治國狐疑地看著他,「你怎麼臉色又那麼難看?」
他沒有說話,坐在椅子裡,對她伸出手來。
這次換她皺眉頭了。通常他不說話,就代表他是真的在生氣,應該還是為了昨天晚上的事。這會兒靠近他,一定會被他當豬皮啃……
她看看外頭燦亮的天空,回頭注視他無焦距的眼睛,喉嚨一股酸軟化為無聲歎息,她繞過書桌握住他伸出來的手。
他把她拉進懷裡,讓她坐在腿上。
「你腿才剛好不久。」她不安想起身。
「不要動。」他撫摸她的身子,按著她的肩膀,摸到她的臉,他的手停在她的後頸上,把她推向自己。
她一直看著他空茫的眼神,看著他愈來愈靠近,眼裡明明映著她的影,他卻看不到她心裡好酸。
來不及忍住的一聲歎息落進他嘴裡,他吸吮她的嘴唇,兩手緊緊抱住了她,用了幾乎想把她揉碎的力道,她感覺全身的骨頭都錯位了,忍不住呻吟。
「嗯……」好惡劣的懲罰,也許她明天該去掛骨科了。
他撫摸她的胸……她平緩的心跳。
他吻她直到快窒息,才肯放開她,「你真的這麼想搬回去住?」
她望著他面無表情的臉龐,輕輕一咬被他吻腫的嘴唇,內心有莫名的憂慮,她認真地回答他:「我跟著你,你要住在這裡,我會一直陪著你。」
平天下沉默了好久,緩緩點了點頭,「……我會考慮看看。」
她一怔,有些慌地脫口問他:「考慮什麼?」
「跟你搬回去!發什麼呆?」他的手正摸到她的臉,就這麼往她額頭拍了一記。
齊治國傻傻愣著,莫名地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卻也立刻提起警覺,想到中秋節已經被他戲弄過一次,她可不能再輕易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