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仔細的拿著身份證對照了下她本人,然後才點頭放行道:「你進去吧,不要待太久。」
「謝謝。」喬琳收回身份證道謝,在推開房門之前深吸了口氣,然後才緩緩開門進去。
只見病床上躺著一個肩膀裹著紗布的男人,嘴巴還喃喃喊痛著。
「誰啊,快來人,我痛死了。」喬文忠聽到開門聲,不滿的道:「這間醫院的服務真的太差勁了,我要向媒體投訴,虐待病人啊。」
「我看你精神還很好,應該還不夠痛吧。」喬琳冷冷的開口。
原本躁動的喬文忠一愣,將視線投向站在門口的女兒,欣喜的道:「琳琳?」
但很快的欣喜又被罪惡感給取代,像個犯錯的孩子似的垂下眼睫。
「你還認得我嗎?我是誰?」見到父親不爭氣的摸樣,喬琳的心真是又痛又怒。
喬文忠囁嚅著唇,好半天才逼出話來,「女兒,爸知道你很生氣,不過你好歹也體諒爸爸受傷了,就別跟爸爸計較了。」
「別計較?是不要計較你偽造文書將房東太太的房子拿去抵押貸款,還是不要計較你把債務丟給我們,拋下我跟喬安一個人躲起來?」更氣人的是,他竟然還有閒情雅致繼續賭博?
喬文忠無話可說,只得選擇沉默。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兩個女兒的父親?其中一個女兒甚至罹患重病,命在旦夕?你到底知不知道我這些年來是怎麼過的?」喬琳的眼眶一熱,淚水模糊視線。
「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們……可是,我也是想要把錢贏回來還債,所以才會冒險詐賭的啊,爸爸也是有心要賺錢的。」喬文忠試圖辯解。
「又來了,每次你賭輸就這樣說,你到底要我們怎樣?乾脆一起死一死算了嗎!」喬琳氣瘋了,情緒瀕臨崩潰邊緣。
「琳琳,別這樣,是爸爸不對,要死也是爸爸死就好了,只要爸爸死了那些債就可以解決了,我應該被殺死才對,我該死,我真該死。」喬文忠邊講邊舉起手往自己肩膀的傷口處槌打。
喬琳很想狠下心不要理會他的動作,但畢竟還是父女,她終於還是撲上前攢住了他的手臂,哭喊道:「不要打了,你就算死了也無法彌補虧欠我們的一切。」
「琳琳,女兒……」喬文忠老淚縱橫的低泣著。
父女倆就這樣抱頭哭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喬琳的情緒才逐漸平息。
「小安……她還好嗎?」見女兒似乎比較氣消了,喬文忠才敢開口怯怯的問著。
「我已經請東方醫生幫我安排讓她去美國的事宜,等跟那邊的醫生聯絡好,我就會送她出國。」喬琳聲音平靜的道。
「美國?你怎麼會有那麼多錢?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喬文忠好奇的問。
「我自然有辦法。」喬琳不欲多作解釋,她完全不想讓父親知道辜一夫的事。
「你能有什麼辦法?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畢竟是父親,還是會擔心女兒誤入歧途。
「你只要別再搞出一堆事情來就好,其他的我自然會解決。」喬琳淡道。
喬文忠尷尬的低垂下頭,「我知道我這個爸爸你們都看不起,是我沒能力,所以才會讓你媽跑掉,讓你們兩個人受苦。」
「不要再說這些了,你是我們的父親,沒人會看不起你。」喬琳不想再看到父親自怨自艾的可憐模樣,歎口氣道:「你先好好養傷,我會再來看你的。」
「你要走了?」喬文忠有點失望的問。
「我帶小安回診,現在請朋友幫忙看著她,我得回去了。」
「小安也在這裡?」喬文忠眼睛一亮。
「我沒告訴她關於你的事情,我不想再讓她心煩了。」
「那……那房東太太有沒有說什麼?有人去討債了嗎?你們還住那邊嗎?」喬文忠吞吞吐吐的問。
「這些你都別管,總之我會處理好一切。」喬琳平淡的說完,隨即開門走了出去。
看著女兒離開的方向,喬文忠佈滿皺紋的眉頭微微的攏起。
這丫頭好像有點不一樣了?身上穿的衣服質料似乎都不錯嘛。
而且,她哪來那麼多錢讓喬安去美國醫治?
難不成……她中樂透了嗎?
看樣子他得找一天好好逼問逼問不可。
「我要結婚了。」透過電話,辜一夫向遠在美國的父母透露喜訊。
電話那頭傳來驚訝的詢問聲,「結婚?我們怎麼沒聽你提過有穩定交往的對象?」
「爸、媽,你們不是一直想要我結婚嗎?現在我終於找到值得共度一輩子的女人,你們應該要開心才是。」他知道父母一定把電話開擴音,這樣他們才可以一起「質問」他。
「我們當然開心啊,但至少讓我們知道是哪家千金,好讓我們先去拜訪拜訪人家父母吧。」說話的是母親姜若華。
「不用了,她父母都不在身邊。」辜一夫簡短的道。
「不在身邊?那是什麼意思?出國了嗎?」姜若華繼續問。
「是哪家企業的老闆?說不定我認識?」父親辜強戎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都不是,她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父母在她小時候就離異了,家裡只剩下一個妹妹。」辜一夫緩道。
電話另一端突然沉默了下來。
辜一夫久候不得回應,忍不住問道:「爸、媽?你們還在嗎?」
「一夫,這樁婚事我們稍後再談。」辜強戎沉聲開口。
「我已經決定了這輩子非她不娶。」辜一夫的語氣沒有妥協的餘地。
「孩子,我們辜家好歹也是百大企業之一,你就算要娶,也得娶個門當戶對的女生啊。」姜若華的聲音帶著滿滿的不苟同。
「我只想娶我愛的女人,什麼門當戶對的歪理,我一點都不在乎也不認同。」
辜一夫語氣強硬的表示。
「你還年輕,老人家的經驗談你不能不聽,娶一個身份低賤的女人只是自找麻煩。」顯然辜強戎也反對。
「爸,我們又高貴到哪裡去?我們只是錢比較多而已,有什麼資格說別人低賤?」辜一夫有點火了,他不許任何人污蔑自己深愛的女人。
「你以為錢多很容易嗎?就因為錢多,才更要擔心引來一些見錢眼開的拜金女、引狼入室,你不懂嗎?」辜強戎也動怒了。
「兒子,你爸說的對,憑你的條件要娶什麼樣的千金名媛都可以,幹麼自貶身價去娶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姜若華跟著附和。「總之我只是告知你們這件事,不管同不同意,我都會娶她。」
「你——你造反了嗎?為了一個身份低賤的女人,竟然敢用這種口氣跟我們說話?」辜強戎厲聲斥責。
「兒子,這次媽也不站在你這邊,媽絕對不會准那個女人進門的!」姜若華也堅決的表態。
「爸、媽,對不起,我只是希望你們尊重我的選擇。」辜一夫放軟了口氣請求。
「不可能,如果你一定要娶她的話,我們就斷絕父子關係。」辜強戎怒氣沖沖的撂下狠話,隨即切斷了電話。
聽著話筒傳來的嘟嘟斷訊聲,辜一夫懊惱的將話筒放下。
從小到大,父母就不斷對他灌輸門當戶對的重要性,就連交友都對他諸多限制,安排他就讀私立貴族學校,隔絕了他與普通人的往來,直到在美國就讀研究所時,父母對他的管制才稍微放鬆,因為能就讀伯克萊電資所的人至少在聰明才智這一點上高人一等。
比起跟那些公子哥兒、名媛千金的應酬往來,他更喜歡跟平常人一起天南地北的閒聊,偶爾促膝把酒言歡,沒有名牌的比較,也沒有虛榮的奢華,卻多了更多的溫情與友誼。他一直追求的跟父母要求的始終不同——就像現在。
即使他一向不願意忤逆父母,在大原則不違反的情況下都會答應父母的要求,但唯有這一次,他是絕對不可能順從父母的話放棄喬琳的——即使必須斷絕親子關係,他也在所不惜。
「嗯、嗯——」一大清早,喬琳就因忍不住胃部翻滾的噁心感,迅速衝往廁所幹嘔著。
「你還好嗎?」辜一夫在她跳下床的同時就睜開眼跟上,擔憂的輕拍著她的背,一手遞上乾淨的毛巾。
「嗯。」喬琳接過毛巾輕試著唇瓣,臉色略顯蒼白,才想要開口,又低頭乾嘔了好幾聲。
「這樣不行,我得帶你去給醫生檢查一下才行。」想到喬安的病,辜一夫自然對喬琳的狀況特別擔心。
「不用。」喬琳搖搖頭,又用毛巾擦了擦嘴,然後走出了廁所,「可能是最近天氣熱吃到了髒東西,所以胃一直不舒服。」
「但是——」
「我的身體我很清楚,你看,我可是強壯得跟洛基一樣呢。」喬琳舉起手試圖擠出肌肉。
「我看你是弱雞才對。」辜一夫掐掐她柔軟的手臂,輕笑道。「你笑了。」喬琳凝視著他,突然道。
「什麼?」他一頭霧水。
「你最近總是眉頭深鎖,皺紋都要跑出來了。」她舉起手撫過他的眉間。
「是嗎?」糟糕,他可能不知不覺把跟父母的爭執困擾表現在臉上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煩惱,可以告訴我嗎?」喬琳將他拉到床上坐著,將自己偎進了他的懷中。
「傻瓜,我會有什麼煩惱?」辜一夫佯裝沒事。
「是你說的,每個人有各自不同的煩惱,所以你一定也有煩惱啊。」喬琳仰起臉蛋揪著她。
「嗯……」辜一夫側頭故作思考貌,隨即用手指點了她的鼻頭道:「我的煩惱就是,不知道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嫁給我。」
雖然她答應嫁給他,但每當他要跟她討論婚期時,總被她打哈哈帶過,始終沒辦法訂下一個明確的日期。
「怎麼又扯到我了。」喬琳噘唇抗議。
「因為只有你會讓我煩惱啊。」她可愛的神態讓辜一夫忍不住笑了出聲。
「那如果我消失了,你不就不用煩惱了。」她開玩笑道,卻讓辜一夫變了臉。
「把話收回去。」他神色嚴肅的要求。
「幹麼這麼凶?我只是說說而已。」喬琳被他的認真嚇一跳,委屈撇唇。
「這種話連說說都不許,快收回去。」光想到她可能會消失在他生命中,他就覺得心臟彷彿被人狠狠地掐住,幾乎無法呼吸。
「我不要。」喬琳倔強的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誰能保證永遠陪在誰身邊?」
「你還這樣講?你是要我的心痛死是嗎?」辜一夫忍不住動怒了。
「我只是說出事實。」她也痛啊,但不順逐的過往,要她怎麼說服自己,幸福是永遠不變的?
「事實是,我們會結婚,我們會永遠在一起,誰都不能將我們分開。」他咬牙道。
「說不定哪天你不再愛我了呢?」她有點故意的,想刺痛他也刺痛自己。
辜一夫的黑眸微微瞇起,「你的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都說了我只是說說。」喬琳被他瞅著低垂下頭。
辜一夫抬起她的臉,一字一句,清楚的道:「那你聽好了,就算我沒了呼吸,心跳停止——」
「呸呸呸,不准你亂講。」喬琳舉起手指抵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