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諾寒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他的朋友們圍坐在他旁邊,聊得熱火朝天,唯獨蘇深雅安靜地坐在他床前,一見他醒來,立刻跑去叫醫生:「醫生,他醒了!」
感覺到酒精刺激後的頭痛,安諾寒下意識伸手去揉,手臂不但無法移動,還傳來一陣更激烈的刺痛,然後,他努力去回憶,想起自己從樓梯上跌下去,想起和韓沫爭吵,也想起韓沫用玻璃碎片抵住自己喉嚨的一幕……
醫生走進來,檢查了一下他的狀況,又問了他一些問題,最後,告訴他:「你的右手肘粉碎性骨折,需要動手術!後腦,有輕微腦震盪的跡象,具體情況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我的肋骨……」他用左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醫生,我的肋骨是不是斷了?」
「肋骨?」醫生拿出X片,仔細再看一遍:「沒有受傷。」
「心臟也沒有受傷?」
「沒有!」醫生問:「怎麼?不舒服嗎?」
「很疼。」
醫生又為他檢查一遍,告訴他:「確實沒有受傷。」
◎◎◎
小時候,總盼著長大。
等有一天真的長大了,才驀然發現自己更懷念年幼無知的日子。
無知是一種特權,愛可以大聲說出來,傷心可以大聲哭出來,不知道去顧及別人的感受,更不懂用虛假的笑容維持搖搖欲墜的堅強。
無知多好!
舞蹈室裡,光潔如鏡的地面映著歡快流暢的舞姿,韓沫像舞動的精靈,跳出最歡快的腳步。
跳躍,落地,她舒展著柔韌的腰肢,展開雙腿,如一片雪花,飄落在地上,融化成水滴。
音樂在歡快的旋律裡收尾,蘇越看得一陣感歎,不禁鼓掌,「妳跳得真好!」
「謝謝!」韓沫直起身,喘了幾口氣,扶著地面坐起來,從扶欄上拿了毛巾,抹一把汗。
「沫沫,今晚我帶妳去參加舞會吧,妳一定會成為今晚最閃亮的明星。」
「我去不了,我爸媽不喜歡我參加舞會。」
「真可惜,今晚的舞會公主又是Candy的了。」
Candy是舞會中最驕傲的公主,被人眾星拱月般追捧著。
韓沫也曾一度艷羨著她的魅力,偷偷問她,怎麼才能讓被男人狂熱地愛著,趨之若鶩?
Candy無比驕傲地告訴她,那些男人瘋狂著、迷戀著她的shen體,說她性感得能要人命!
聞言,韓沫從上到下打量一番Candy,十七歲的Candy,一身正統的校服,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再加上她媚惑的眼神,很難不讓男人產生罪惡的遐想。
看著Candy,想起安諾寒的話:「妳沒有一個可以讓人愛的shen體。」韓沫下定決心,要讓自己也擁有一副讓男人血脈賁張的shen體。
從那以後,韓沫拚命地練習跳舞、瑜伽,一切能讓塑造身材,讓shen體變得柔韌的方法她都不會放過。
她以為有一天,她變得和Candy一樣性感的時候,安諾寒就會愛上她。
可惜,她錯了!
「韓沫?」蘇越的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勾回她的注意力,「妳在想什麼?」
「想Candy,聽說她換男朋友了!」
「是啊!因為前幾天的Party上,她剛好撞見男友跟女人,那個……」蘇越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睛,故意把尾音拖長,韓沫馬上領會了,胸口隱隱抽痛起來。
蘇越沒看出她的反常,繼續說:「Candy當晚就跟Aaron在一起了。」
「喔,原來是這樣啊。」
韓沫站在鏡子前面,看看自己緊縛的腰,慢慢地,把浸透汗水的布帶放下來。
光潔平坦的小腹被勒得皺了起來,微微泛紅,還癢癢的,這一年多來,她都是忍受著這樣的痛苦在練習舞蹈,她以為不管多難的事,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幼稚的可笑。
如果女人能用shen體拴住一個男人的心,那Candy現在早就結婚了!
「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沫沫,妳的寶貝未婚夫一個人在國外,妳可要留神一點,千萬別讓其它女人勾搭走了。」
蘇越特別喜歡逗她的小學妹,因為每次逗她,她都會眨著大眼睛怯怯地笑,戀愛中的甜蜜都寫在可愛的小臉上。
可是今天,韓沫也在笑,笑容裡卻多了一絲飄忽不定。
「能被別的女人勾搭走的男人,留他何用?」
韓沫的聲音異常冷漠,蘇越聽的一陣心寒,隱隱有種預感,她記得韓沫好久沒提自己的未婚夫了,即使被問起,也會很快轉移話題……該不會,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蘇越試探著問:「沫沫,妳未婚夫快畢業了吧?什麼時候回來?」
「已經畢業了,他說過月底就會回來,這幾天也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回不回來。」
「他就要回來了?妳怎麼好像不太高興?」
韓沫從牆角拿起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喝了一小口,潤了潤干苦的喉嚨,她對蘇越慢慢地笑起來,「說不定真讓妳說中了,他被別的女人勾搭去了。」
蘇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改口,「妳別聽我亂說,他一定不會的。妳這麼可愛,他怎麼捨得變心?」
韓沫搖搖頭,他的心壓根兒就沒在她身上,何談變心呢?
她不想再跟蘇越談這個話題,於是簡單收拾一下東西,說:「學姐,我先去洗澡了。」
洗過澡,從浴室走出來,韓沫在換衣服前,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上面沒有任何來電顯示。
已經五天了,他為什麼不再打電話給她,在生她的氣?還是已經忘了她的存在……
在這兩種可能性裡,韓沫寧願選擇前者,可是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她努力去想。
五天前的早上,她接到醫院的電話,說蕭誠醒了,想見見她,她匆匆換上衣服,想去醫院看他。
「沫沫,妳去哪?」她剛一下樓,被她的爸爸喊住。
「醫院打來電話,說蕭誠醒了,想要見我。」
「不准去!」
韓沫站住,轉身看著桌前享受著早餐的「罪魁禍首」,事已至此,她不想再指責他殘忍的所作所為,懇切地跟他講道理:「爸爸,蕭誠是因為我才躺在醫院裡,我去看看他都不行嗎?」
根據以往的經驗,「講道理」十之八九是失敗的。
她以為爸爸會激烈的反對,沒想到他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吃過早餐,爸爸請司機送妳去!」
韓沫把後面的長篇大論嚥了回去,坐在媽媽身邊,端起桌前的牛奶杯喝了一口,然後拿起雞蛋三明治,沉默著咬了一口。
「沫沫,小安打電話給妳了嗎?」媽媽問她。
提起安諾寒,韓沫的手僵了一下,麻木地把整個三明治塞在嘴裡,堵得說不出話。
等到三明治全部嚥下去,她低下頭,額前一縷細碎髮絲在臉側,遮住她黯然傷神的眼,「我的手機壞了,等一會兒去買個新的。」
「沫沫,今天看過蕭誠,就跟他徹底了斷。」爸爸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下結論,所以韓沫認為她可以不必回答。
吃過飯,韓沫在司機護送下,來到聖教堂醫院。
按照醫院告知的病房號,她很快找到了蕭誠所在的重病監護室。
隔著玻璃窗,她看見幾個警察立於床邊,蕭誠躺在床上,而蕭薇坐在他床邊,不停擦拭著臉上的眼淚。
蕭誠那張憔悴不堪的臉上,已經找不到曾在舞台上吸引無數少女的高貴與驕傲,正如蕭薇那張哭花了濃妝的臉上,找不到過去脫俗的清雅一樣。
韓沫輕輕推開門,雖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病房裡的兩個人,她仍無法去逃避。
警察看見她走進來,很客氣地用英語詢問:「請問,妳是韓沫小姐嗎?」
「我是。」她點點頭,眼光卻看著蕭誠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手臂,她有點擔心,那隻手還能不能再彈電吉他?
「韓小姐,我們能問妳幾個問題嗎?」
「我……」她正不知該說什麼。
「韓小姐。」警察又對她說:「這是一起惡性的暴力事件,請妳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說出來。」
「不關她的事。」蕭誠為了替她解圍,艱難地開口:「我在酒吧裡,得罪了客人,他們才會動手……打我。」
「可是據當時在酒吧中的客人證實,你和那些人沒有發生爭執,他們衝進去就開始毆打你。」
「其它的事,我什麼不知道!」蕭誠閉上眼睛,「我累了!我需要休息!」
警察似乎已經領教過他的沉默,沒再追問下去,說了一句:「這件事我們一定會調查清楚的。」便離開了。
警察走後很久,韓沫才開口問:「你為什麼不說?」
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問題很違心,聲音也因為流露出了感激而發顫。
蕭誠看看坐在他身邊低泣的蕭薇,又抬眼看著她,金色眼眸充了血,隱隱泛著紅色:「我的事情與妳無關。」
他冰冷的聲音驚得韓沫退後一步。
蕭誠好像嫌她還不夠震驚,又慢慢地說:「韓沫,蕭薇是我的姐姐,而妳搶走了她最愛的男人。我從來沒有愛過妳,我一直在騙妳……」
「你讓我來,就是想告訴我這些?」
「是的,我再也不想看見妳,我也希望妳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她點點頭,轉身離開,再沒多說任何一句話。
她並不傷心難過,也沒有一點怨恨,她只是覺得這個世界的是非是hunluan的、顛倒的,沒有一個人是她能看得透的。
她想不通。
為什麼蕭誠不起訴她的爸爸?為什麼蕭誠在生死邊緣還口口聲聲說愛她,到了醫院又要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她更想不通,是蕭誠騙了她,還是她虧欠了他們姐弟……
她的眼前有一層撥不開的迷霧,迷霧後面掩飾著她看不到的秘密。
走到電梯門口,電梯打開,閃亮的燈光照清了她眼前的黑暗。
韓沫忽然轉身,跑回到病房門口。
病房的門半開著,因為她走的時候,忘記了關上門。
病房裡,蕭薇的哭聲充滿怨恨:「是安諾寒做的對不對?是他威脅你說剛才的話對不對?」
蕭誠的沉默中,韓沫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我知道是他!」蕭薇的臉上都是悲憤:「誠,你不用怕他,我現在就去請律師,我不信這個世界沒有法律……」
「姐……」蕭誠拉住盛怒的蕭薇,「安諾寒這個人不簡單。」
「就算告不贏,我也不能讓他有好日子過。」
蕭誠死死地拉住她的手,因為用力過大,牽動了傷口,痛得他面無血色,蕭薇不敢再動,緊張萬分地問他有沒有事。
「妳知不知道他跟我說什麼?」蕭誠說。
韓沫屏住呼吸聽他說下去,忽然又有些害怕聽見他後面的話。
「他警告我,要是我說了一句不該說的,他會要妳的命!」蕭誠忽然笑了,他的笑比臉色更蒼白:「他敢在光天化日找禁用詞的人打我,還有什麼事情不敢做?」
蕭薇的臉色頓時褪下血色,冰涼的手指緊握成拳。
「他真這麼說……」
她跌坐在床邊,臉上不是驚恐,不是害怕,而是一種徹徹底底的絕望。
這時候,韓沫新買的手機響起,病房裡的姐弟二人同時看向她。
她什麼都來不及細想,下意識摀住電話跑向樓梯間,在沒有人看見的角落站穩。
電話是安諾寒打來的,接通後,電話兩邊靜默一陣,兩個人的呼吸那麼清晰,又那麼遙遠。
無邊的沉默,讓韓沫想起了蕭誠毫無血色的臉,想起蕭薇憔悴不堪的樣子,她並不想去責怪任何人,更不想指責安諾寒,可是她心中的不滿,不知怎麼就渲洩出來。
她知道自己說了很多不該說的,她並非存心,她只是在聽見安諾寒的呼吸時,失去了該有的理智,尤其聽見安諾寒口口聲聲說蕭誠傷害她,韓沫真想大聲告訴他:「除了你沒人能傷我的心,傷我最深的人其實是你。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不想娶我,為什麼七歲時要騙我?在我守著空空的希望,每天急切地盼著長大時,你在我眼前理所當然
摟著別的女人卿卿我我。等我,對你來說,就這麼難?」
她什麼都沒說,因為她感覺到安諾寒在生氣,而且很生氣。
她不想惹他生氣,於是說:「小安哥哥,我以後不會再見蕭誠了!」
沒想到安諾寒不帶一絲感情地告訴她:「沫沫,妳想見誰沒人能阻止。」
他打蕭誠、他威脅蕭誠,目的不就是怕蕭誠欺騙她、傷害她。
「可是……」
不等她說完,安諾寒打斷她的話:「妳為他死都願意,誰還能阻止妳?」
「不是的……」她急切地解釋:「我是想救他而已,我沒想過……」
越洋電話裡傳來一個模糊的呼喚:「安……」
之後,電話便掛斷了。
韓沫呆楞地聽著電話裡的忙音,憑著她無數次的時間換算經驗,現在是英國的凌晨,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凌晨時分會做什麼?她不想知道。
她只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掛斷電話,好像她是個偷偷摸摸的第三者,見不得光。
她憤然再次撥電話過去,對方已經關機……
拿著手機的手失力地垂下,韓沫背靠著牆壁,笑了,這個時候好像不該笑。
可她抑制不住想要嘲笑自己!
世上有那麼多好男人,何必偏偏愛他?他值得嗎?
她捧著整顆心給他,而他在外面風流快活,把她的心蹂躪一番之後,反過來嘲笑她:「妳沒有可以讓人愛的shen體!」
「安諾寒!你就是個混蛋!我韓沫就算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嫁給你!」
喊完了,韓沫蹲在樓梯間,趴在膝蓋上,緊緊摀住心口。
心口還是很痛、很痛,滴滴答答地流著鮮血!後來,心口不疼了,血好像流乾了。
她扶著樓梯扶手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下樓梯,離開醫院。
在她十五歲生日的第三天,她真的長大了!
才發現,長大不好!
◎◎◎
五天過去了,他沒再打電話,她也不想聽見他的聲音。
一點都不想!
沐浴後,韓沫用毛巾擦乾身上的水,換上新買的黑色暗紋裙子,拿起梳子慢慢從頭頂向下梳理糾結在一起的濕發,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手機屏幕上。
頭髮糾纏在梳子上,她加重了力氣,繼續往下梳,頭髮一根根硬生生被拉斷,她絲毫沒感覺到疼,一下、一下……
這時,手機響了,她兩步跑到櫃子前拿起手機。
上面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有些期待地接起,電話那邊傳來纖細的女聲,「請問,是韓沫嗎?」
「我是。」這個聲音她不只一次在電話裡聽見過,是蕭薇,「妳找我有事嗎?」
「我能和妳談談嗎?」
她剛想說我們沒有什麼可以說的,蕭薇很快補充一句:「關於蕭誠的。」
「好。」
這些天,她很想知道蕭誠的傷勢好些了沒有。
半小時後,韓沫踩著一地的銀杏樹葉走出學校,蕭薇已經在大門口等著她。
幾日不見,蕭薇更憔悴了,名牌的衣服、閃光的首飾,都無法掩飾她面容上的灰暗。
韓沫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她的臉色大概不會比蕭薇好多少。
「能不能找個地方坐坐?」
「可以。」她帶著蕭薇去校園旁邊的飲品店,要了兩杯熱奶茶,等著蕭薇說下去。
說話前,蕭薇先笑了一下,笑得很苦澀:「誠被打的事情,警察已經查清了。」
韓沫一驚,手裡的奶茶杯子被捏的變了形。
蕭薇平淡地說:「警察說,誠那間酒吧的老闆在一間賭場輸了很多錢,還不起,又捨不得拿酒吧出來抵債,賭場的負責人跟他交涉過很多次,都沒有結果。所以,賭場的人請了黑道幫忙,黑道的人做事從不計後果,為了警告酒吧的老闆,乾脆砸了酒吧,打傷了誠……」
這是韓沫聽過最童話的天方夜譚,原來澳洲的警察比希臘人還會編故事。
「酒吧老闆跟誠道歉了,說他願意承擔一切責任,還說賭場的人願意賠給誠一大筆錢,作為賠償,勸他能同意庭外和解,誠除了接受別無選擇。」
「蕭誠的傷好些了嗎?」
蕭薇搖搖頭,低頭喝了一口熱茶,薄薄的熱氣中,她睫毛上掛著水珠,「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就因為他是我弟弟?」
韓沫無法回答,事實上,這個問題她也問過無數次:為什麼要這麼對蕭誠?他做錯了什麼?
每個人給她的答案都一樣:因為他是蕭薇的弟弟。
「妳恨誠,對嗎?」蕭薇又問她。
韓沫搖搖頭,她不恨,就算他是蕭薇的弟弟,就算他為了幫自己的姐姐報仇,故意接近她,她也不恨他,沒有付出過感情,何來恨意?
「他是真心愛妳的,那天,他說那些話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
蕭薇抬眼看看她,接著說:「以前,誠欣賞妳天賦,也被妳對音樂的執著打動,但他不想教妳唱歌,因為是妳搶走了我的男朋友……可妳一再的堅持、一再糾纏。後來他被妳糾纏得煩了,故意騙妳,想讓妳知難而退,放棄跟他學音樂的念頭,沒想到,妳在音樂學院裡找了他一整天,那天,誠跟我說,他想教妳……」
韓沫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週末,她到處找蕭誠,累得精疲力盡。
那天,她早知道蕭誠和蕭薇的關係,絕對不會勉強他,「如果他早點告訴我,我不會強求他。」
「誠是真的喜歡妳,他說妳是個內心世界非常豐富的女孩。他還告訴我,妳對安諾寒的感情並不比我淺,感情的事,沒有誰對誰錯,只有誰輸誰贏。為了妳的事,我還跟他不只爭吵過一次……」
蕭薇哭了,韓沫遞給她一張面紙,蕭薇擦擦眼淚,繼續說下去:「後來,我發現他真心的愛妳,他想把自己會的都教給妳,他想幫妳忘記煩惱,開開心心地過好自己的生活。我明白愛一個人的感覺,也就不再怪他。」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因為……」蕭薇哀求地抓住她的手:「誠需要妳,除了妳沒人能幫他。」
「需要我?為什麼?」
「大夫說他肺部受損,以後可能唱不了高音的部份了。」
「什麼?」韓沫驚得打翻了手中的熱茶杯,「妳說他不能再唱歌?」
「也不是說絕對不能,醫生說,也不是沒有恢復的可能。但誠不信,他說醫生在安慰他……他的精神狀態很差,我擔心他會出事。」
音樂是蕭誠的生命,不能唱歌,這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韓沫,只有妳能幫他,妳去勸他好好振作起來,接受治療……算我求妳,妳一定要幫他。」
「妳放心,我會的。」韓沫點點頭。在一個男人最脆弱的時候,能讓他建立信心的不是施捨,而是別人對他的欣賞與愛慕。
蕭薇離開時,特意交代她:「別讓誠知道我來找過妳,他一定會怪我……他不想打擾妳。」
「我不會讓他知道。」
◎◎◎
回到家,韓沫走到沙發前,對正在看報紙的韓濯晨說:「爸爸,我明天要去醫院看蕭誠。」
她的語氣不是懇求,而是堅決地陳述著事實。
韓濯晨抬眼看看她,淡淡地回了她兩個字:「不行!」
換了是以前,韓沫一定會揚起頭,任性地大叫:「不讓我去也行,你先打斷我的腿。」
今天她不想再這麼做了,因為那是小孩子才會用的方法,她長大了,學會選擇一種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爸爸……」她慢慢地屈膝跪在地上,膝蓋下的大理石地面又硬又冷,「我和小安哥哥的事,你別再管了!」
「沫沫?」韓濯晨一驚,以最快的速度伸出手,托著她的shen體把她抱起來,「妳這是幹什麼?」
看到爸爸眼中的心疼,她再也承受不住,趴在他的懷裡失聲痛哭……
她哭了好久,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她聽到爸爸說:「好了、好了!妳想去就去,每天去都行,爸爸以後什麼都不管了。」
她繼續哭,直到哭得沒有了力氣,全身虛脫地暈在爸爸的懷裡……
◎◎◎
次日放學後,司機不等韓沫說話,直接把她載到聖教堂醫院。
她在醫院門口買了一束鮮花,捧著走進蕭誠的病房。
病房裡,蕭誠半倚著枕頭坐著,蕭薇坐在他身邊餵他喝水,他臉上的傷痕也結了痂,手上纏的繃帶也已拆了,看來並未傷到骨頭,只是他的臉色很蒼白,雙唇乾裂得落了一層皮。
蕭誠看見她,驚訝地看向蕭薇,詢問的眼神似乎在問:是妳叫她來的?
蕭薇避開他詢問的目光,站起來:「我出去買晚飯,你們先聊一會兒。」
蕭誠目送著蕭薇離開後,眼光才移到韓沫的臉上,冰冷的聲音裡沒有一點感情融在裡面,「妳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你。」韓沫把手中的鮮花插在窗台上的花瓶裡,「你的傷好些了嗎?」
「我跟妳說的很清楚,我根本沒喜歡過妳!妳還來幹什麼?」
韓沫早已猜到他會有這樣的語氣,絲毫不驚訝,笑著說:「不管你多討厭我,你都是我的音樂老師,於情於理,我都應該來看望你。」
聽到「音樂」兩個字,蕭誠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現在看過了,妳可以走了。」
「好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韓沫剛走到門口,聽見蕭誠冷冷地說:「不必了,我不想再看見妳。」
她努力了兩次,才讓自己笑出來,「等你能再站在台上唱歌以後,我一定不會再出現,所以,你若真的討厭看到我,就努力讓自己快點恢復健康。」
蕭誠被她弄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笑著對他揮揮手:「我明天還會來!我天天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