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親武將 第四章
    兩人間眼波流動,那股淡淡繚繞的情愫,只要是人都瞧見了。

    尉遲老爺看的頻頻點頭,很滿意兩人之間的氣氛。

    但另一個就看的不是很開心了,「咳咳!」還故意出聲打斷兩人交纏的目光。

    沈耬荳臉一紅,這時才發現廳裡還有其他人,連忙退開幾步。再一抬眸,原本紅潤的雙頰卻血色盡褪,紅唇微微發顫。

    「小、小姐。」慢一步追上來的小綠,臉色跟她差不多。

    她看過這人……沈耬荳心底一緊,原本滿臉的笑意已經消失無蹤,又退幾步,驚慌地看著眼前人。

    他們主僕兩人的表情,明顯表現出看到禮部尚書像看到鬼似的。

    「尚書大人,我想……你可能是認錯人了,沈姑娘並不是你所想的那位遠親侄女。」尉遲秀劍眉一蹙,瞥了臉色一樣不是挺好看的禮部尚書一眼。

    「怎麼會?你忘了嗎?我們曾見過一面的,耬荳。」他站起身,緩緩靠近她。

    沈耬荳一震,不自禁的靠到尉遲秀身邊,「我、我們的確見過一面。」語氣輕顫,足見她害怕的程度。

    她怎麼可能會忘記這個人,就是他壓著太守到沈府,硬是要太守將她婚配給陳家長子,那令她不舒服的目光跟太過明顯的企圖,都讓她難忘至極。

    就是因為他的出現,太守才不得不請沈家考慮這門親事,幾乎都快成定局了,若不是爺爺派她出門來長安……

    尉遲秀起身,一個跨步將禮部尚書擋在身前,「耬荳,尚書大人是你遠親伯父,你怎麼沒同我說起呢?」問語雖有責備,但語氣卻全然不是那回事。

    「不是,他不是我的遠親伯父,我們只是見過一個面而已。」快速的搖頭,輕顫的小手拉住他身後的衣服,將自個的身形躲在他背後。

    「尚書大人,既然沈姑娘說不是,那為何您老又這麼說呢?」尉遲秀凌厲的目光直視對方,暗暗較勁著。

    禮部尚書雖是老狐狸一個,但也只是個文人,哪鬥得過他威懾十足的精湛目光,於是吞了吞口水,「……我說錯了,她是我一位朋友的遠親侄女,所以我理當有責任為那位朋友照顧她才是。耬荳,你在這裡打擾尉遲大人跟尉遲將軍總是不妥,還是跟伯父回去,讓伯父照顧你就好了。」禮部尚書語畢,伸手就想將她自尉遲將軍身後拉出來。

    尉遲秀肩一挺,不客氣的將他撞退幾步,「尚書大人,請自重。」冷凝的目光瞪著對方。敢在他眼前帶走他的人,這禮部尚書是當官當到腦子打結了是嗎?

    「你!」禮部尚書狼狽的踉蹌退後,帶來的人馬上伸手扶穩他。他氣怒的瞪著尉遲秀,「尉遲將軍,凡事適可而止就好,莫要得寸進尺。」到這地步,他也懶得再裝模作樣了,擺明地說。

    「哼,是何人得寸進尺還不知曉,這裡是尉遲府,容不得他人放肆。」

    「尚書大人,你這是在挑釁我們尉遲家嗎?」尉遲老爺也不高興地站了起來。

    這老傢伙,打狗也得看主人吧?敢在他的地盤上撒野,敢情是他太久沒拿刀嚇唬人了,才讓一個尚書也敢在他家大聲嚷嚷?

    禮部尚書難堪地青了臉,「尉遲大人,我不是這意思……」話還沒說完,又讓尉遲老爺給打斷。

    「沒那意思就好,我看你跟我家風水不合,咱們兩家還是少來往好了。」陳伯,送客!他臭著一張臉,揮手趕人了。

    「你們!」禮部尚書氣急敗壞的咬牙,瞪著明顯護著沈耬荳的父子倆。

    還不走?尉遲秀冷傲地挑高一眉,這回換他揮手。

    方才尉遲老爺揮手,只是出現一個拿掃把的陳伯,而尉遲秀一揮手,則是出現了好幾個腰繫長刀的士兵,都是尉遲府的駐兵。

    「哼!大家走著瞧!」情勢逼人,禮部尚書一甩袖,怒火沖天的走了。

    等到來人都走遠了,緊繃著一顆心的沈耬荳才送了口氣,腳都有些軟了。

    「沒事了。」尉遲秀輕扶著她,柔聲安撫著。

    看了他一眼,沈耬荳點點頭。總算暫時逃過一劫了……但是,她的心不知為何像綁了一顆大石子,一直向下沉墜,有股不好的預感隱約在心裡浮動著。

    希望只是她自己多心了。

    「該死的!現在怎麼辦?沈耬荳躲在尉遲府中不肯出來,我們要怎麼將她抓回來?」

    裝飾地富麗堂皇的廳堂中,幾個男人或坐或站,其中一名急躁的男人左右走動著,嘴裡同時唸唸有詞,不停地低語咒罵。

    「姓沈的!你答應要把沈耬荳交給我的,現下你是想反悔嗎?」男子腳步一停,怒不可揭的衝著坐在廳上一直沉默不語的中年男子大吼。

    沈東青睨了他一眼,舉杯喝口茶,「你急什麼?時間又還沒到。」哼!蠢才一個,要不是看在有利可圖,他連話都不想跟他說。

    「喂!你這是想賴賬嗎?」剛才咒罵的男子身後一位體型壯碩較為年輕的男子,不高興地往前站一步。

    不屑地瞟他一眼,沈東青緩緩起身,「有本事你進去帶人出來啊?手下一堆廢物,還敢對著我大吼大叫!哼,你們陳家在朝廷裡不是很吃得開嗎?怎麼?沒本事了啊!」

    「你!」壯碩男子一聽,氣呼呼的掄起袖子,打算不客氣了。

    「雄兒!」陳雅大喝一聲,制止兒子莽撞的行為,臉色陰鬱地瞪著沈家父子。

    「沈東青,你真想要耍花樣是嗎?你可別忘了,在江寧,我們陳家要毀掉你沈家織坊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對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徹底惹火了他。

    哼!說難聽點,沈家不過靠那盤龍織法撐著而已,要不是想知道織法,他哪會讓沈家有立足之地,早早就毀了沈家!

    沈東青臉一沉,「你什麼意思?別忘了我們之前談好的交易!我們沈家都已經準備好八人大轎,要把你女兒給迎進門了,你現在要悔婚?」

    陳雅更是不高興,「哼!那你答應要將沈耬荳嫁進陳家,事到如今,你有在準備嗎?只打算要我們陳家守諾,那你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撕破了臉,兩家都不好過!還是,連你也沒辦法將女兒帶回來?沒本事就說啊!」

    他氣得咬牙,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事實上,他還真給陳雅說對了,曾經派人多次去長安,想要將女兒給帶回來,但是每次都被擋在尉遲府外頭。

    「夠了!就只會吵吵鬧鬧,不會想點辦法,光是在這裡吵就能改變什麼嗎?」

    「沈育然,要是有本事你想啊!」陳雄嚷嚷著。

    厭惡地看著眼前癡肥的他,一想到自己要娶這種人的妹妹,沈育然心底更是一股火氣狂冒上來,「閉嘴!你這死胖子!」人肥貌醜就算了,偏偏還長了一顆豬腦袋!

    「你說什麼?」陳雄氣瘋了,衝上前起就要跟他扭打起來。

    沈東青跟陳雅急忙上前,各自拉開各自的兒子。

    吵吵鬧鬧了好一會兒,沈育然才開口,「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陳雅問得咬牙切齒。這沈家小子分明是故意的,方才不說,非得氣得雄兒氣急敗壞後才肯講。

    「我去一趟長安。」他心底對父親還有陳家父子都很不以為然,早在接到消息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辦法要怎麼將小妹給騙回來了。

    「你去長安有什麼用?還不是被擋在門外?」陳雅撇撇嘴。有說跟沒說一樣!

    沈育然白了他一眼,「先前去長安的都只是下人,而我是耬荳的哥哥,我親自去一趟,告訴她我爺爺快斷氣了,她肯定會跟我回江寧,再來,你們只要用最短的時間將婚禮準備妥當,等著迎娶我妹妹過門就成了。」真是一群豬腦袋!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沈東青問。後天兒子就要迎娶陳家女兒過門了,去長安一趟,少說也要十天以上的路程。

    他眼裡精光閃爍,邪邪一笑,「我自有打算。」

    看著兒子露出的那抹笑,沈東青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突然之間,他覺得兒子怎麼會那麼可怕?

    但這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而已,下一刻,他就拋去了這個念頭,想著:是自己的兒子嘛,還能壞到哪去?

    風吹樹影搖,花香滿盈,彩蝶成群飛舞著,好一片詩情畫意的景色,只是不知身在其中的人,是不是也是如此認為?

    花香處處的庭院中一隅,有抹纖瘦的人影正蹲在地上,很認真的在拔雜草。

    尉遲秀一踏進園子裡就是看見一幕,他微微愣了一下,瞧她低頭拔得十分認真,不禁微微一笑。

    目光不停地追逐著伊人身影,他遠遠地看著她,在她身上彷彿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是他十分思念的一個人。

    是了,原來自己會忍不住想要關心她、照顧她,是因為她很像……他已經逝世的母親,兩人身上都有股令人難以言喻的氣質,像是溫柔的水,又像和煦的暖陽,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也是。

    這一刻,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對她動了心,不論是她溫柔的笑,調皮時可愛的模樣,他都想收藏,想要看見更多的她。

    無聲地來到她身後,又站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不累嗎?」

    正非常認真的在跟其中一株「堅強」雜草拔河的沈耬荳,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原本蹲低的身子倏地彈直站起,瞬間一陣黑暗襲來,讓她暈眩地站不住腳。

    尉遲秀連忙伸手扶住她,「小心!」

    過了片刻,沈耬荳頭暈的症狀才好些,「我沒事了。」每當她起身太急促,總是會這樣頭暈,小毛病而已。

    劍眉輕蹙,他並不因為她這麼說而放心,依舊扶著她的手臂,帶著她往幾步遠的涼亭中走去。

    「在府中待得無趣嗎?」算一算,她在尉遲府也住了個把月的時間了,都窩在府裡沒有出去,難怪會感到無聊,無聊到蹲在這兒拔草。

    「不是,是我覺得很浪費。」知道他誤會了,她連忙搖手。

    「浪費?」他不解。

    沈耬荳一笑,轉頭看向四周,「這花園很美,種了很多稀奇的花草,只是好像都沒有人整理,長了許多雜草,好浪費喔,所以我才想把雜草拔一拔,這園子會更加美麗。」

    住在這裡好些日子了,她每看到花園一次就想動手一次,今天終於忍不住了,趁著小似不在,偷偷地著手進行除草動作。

    小似是陳伯的孫女,也是從她住進府裡那一刻開始,秀哥派給她的貼身丫鬟,打死也不可能讓她親自動手做事,就怕她傷了分毫。

    聽她這麼說,尉遲秀順著她目光凝望園內的花草,心底浮出淡淡的思念。「這片花園……是我娘一手打造的。」

    尉遲夫人?偏過頭,圓亮的眸子瞧著他,沈耬荳這才想到,她似乎從沒聽他還有尉遲府中的奴僕提起過尉遲夫人的事情。

    她好奇的神情太過明顯,歪著頭瞧著他的模樣有幾分可愛俏皮,尉遲秀嘴角緩緩揚起,「我娘……跟你一樣,是個織布巧手,但在我八歲那年,她就離開了。這片園子是她一手打造的,裡面的一花一草都是她一手栽種,為的就是想要……」他止住了接下來的話。

    他無法對她說,母親打理這片園子,是想借此忘掉投身於朝廷而忽略妻子的父親,是想要藉著忙碌的生活,讓自己不再一直沉浸於悲傷中。

    只是,這似乎沒有用,母親最後,終究還是抑鬱而終,而父親卻永遠地慢了一步。

    奉皇命遠去外地的父親,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與世長辭,直至兩年後回到長安,才知道這件事情。

    小時候的他,對父親是有恨的,恨他無情無義,拋棄妻子只為了自己的官位,氣他的寡情害死了母親,所以,他剛回京的那幾年,父子兩人之間的關係,簡直就是冰與火,完全無法相融。

    直到有一天夜裡,他練劍超過了時間,將近半夜才從武場回到自己的房間,在經過母親逝世前所住的房間裡聽到了哭聲,他疑惑的上前一看,竟然是父親在哭泣,而且哭得十分傷心。

    父親撫著母親的衣物流下淚水,臉上都是悔恨,還不斷喃喃自語著。

    那一瞬間,他才知道父親有多愛母親,只是一切都晚了。

    漸漸地,父親慢慢淡出朝廷,只當一個衛尉卿,專心拉近他們父子間的距離,而他才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日後願意慢慢的接受,因為他知道,那是父親對他的歉疚,也是對母親的悔恨。

    沈耬荳望著他,「你一定很想她。」他臉上的表情太過複雜,未竟的話語,她並不想追問,只是走到他身邊,碰一碰他的肩膀。

    「嗯。」尉遲秀不否認,低頭看著她的臉。

    「真好,你跟家裡人的感情都很深厚。」她很羨慕他,這種親情的羈絆,令她懷念卻又悵然。

    「整個尉遲家就剩下我爹跟我,感情還能怎麼不好?」就兩個人而已,想打架也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說的也是,太多的兄弟姐妹,也不見得是福氣。」沈耬荳垂下眼睫,話語裡有絲苦澀。

    尉遲秀看著她,沒說什麼。這時候並不適合追問,每個人都有想保留密事,等到她想主動對他說時,那就代表給予了他全心的信任。

    「若是你在府裡感到無趣,我能帶你出門走一走。」他轉了個話題。

    一聽到可以出府,沈耬荳先是開心地睜大了眼,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向上彎起的唇角又垂了下來。

    「可是……我其實不想離開這裡這座府邸。」想起那些討厭的人,還是算了,她寧可乖乖在尉遲府裡玩雜草,也不願再碰到那些人。

    他想了會兒,「要不,跟我一起上書房可好?我娘她一向有收集織造書籍的習慣,那些書都擺在書房裡,其中還有一些是她的手稿。」

    沈耬荳點點頭,突地又想起,「原來是因為夫人的關係,你對織布也跟著略有涉及,所以才會知道我們織布世家的這些事情。」怪不得呢,她本來還想,他堂堂一個將軍,怎麼會知道這些織布的事情?原來是從小耳濡目染的關係。

    「走吧。」尉遲秀對她一笑,轉身正打算帶她到書房去。

    「等等。」她喊住了他。

    他回過頭,略帶疑惑地看著她,「你不想去?」

    沈耬荳不好意思的伸出兩手,「我想……我需要先洗個手才能去。」她剛剛拔草,手上早沾滿了泥灰,髒兮兮的。

    淡然一笑,尉遲秀輕頷首,「走吧。」

    一進了書房,沈耬荳就像來到寶庫一樣,書房中的藏書量大得驚人,仔細瞧了瞧,多半是一些兵法、軍法的兵書,佔滿了大部分的位置,而與織這相關的書籍則是另外擺滿了一櫃子。

    興匆匆的取下其中一本書籍,她訝異地看著書中內容,發現這應該是尉遲夫人親自寫的,書皮上寫著《織造巧法四》。

    「咦……」納悶地看著書皮,再對照一下書中的內容。這根本是……

    「怎麼了?」坐在書桌後的尉遲秀,聽到她的聲音抬頭問。

    她合上書皮,擺擺手,「沒事。」烏溜溜的黑眼珠轉了圈,選了一個離他最遠的椅子坐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開書看著——

    三月初一·晴

    今天天氣晴朗,帶著秀兒至湖邊戲水,看著他清秀的臉龐上,單純的愉悅,我心亦感到滿足。

    三月十五·晴

    昨夜我同相公提及,他似乎太忽略了秀兒,爭吵未果。相公所努力的一切,我知道是為了不負尉遲家的聲望,同時想給秀兒的一個強而有力的後盾,但我想……秀兒寧可要一個能夠日夜陪伴在他身邊的爹爹吧?

    六月二十·雨

    吾兒秀兒,一眨眼已經四歲了,看著他那雙眼,總令我想起相公,呵……今兒個,秀兒居然尿床了,哭得慘兮兮的,還將染濕的被子藏起,怎麼也不肯讓我知道呢。多麼可愛的人兒……

    沈耬荳津津有味地瞧著。原來這些根本就不是什麼織布的心得,而是尉遲夫人的日誌,記錄著那時每日的點點滴滴,還寫滿了秀哥喜歡或討厭的人、事、物。

    尉遲夫人真的很愛秀哥吧?這些日誌裡,文字雖然都是寥寥數句,有甚至只有幾個字,但記錄的多半都是跟秀哥有關的事情……

    此時她沒發現,原本專心看公文的尉遲秀,早已放下了手中的筆,坐在桌後,噙著笑,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每當聽見她的嬌笑聲,他眸子的溫柔就更濃,彷彿捨不得移開目光,就這麼一直看著她。

    再翻了翻書本,她發現這本是「四」,於是起身走到書櫃前找了下。果然還有!《織造巧法》的集數從一到六,六之後就沒有了,她稍微想了下。依照這本書記錄的時間看來,六之後應該就是夫人逝世之後了。

    她取下《織造巧法六》,打開來一看——

    七月十日·雨

    遠去他方的相公,何時你才會憶起,家中尚有幼子稚妻在等著你?

    七月十一·雨

    細雨紛飛著,如同我的心一樣,陰鬱沒有半絲光明。

    七月十二·雨

    我似乎是病了……病得不輕,我要為秀兒撐下去,秀兒……

    七月二十五·陰

    我這衰敗的身子……能撐得了相公回來嗎?秀兒還這麼的小,我怎麼能自私的丟下他?

    沈耬荳秀氣的柳眉輕擰了起來。這第六本日誌,一開始記錄的十分密麻,到了後來卻斷斷續續的,可見,那時尉遲夫人也許病弱得連筆也無法拾起了……

    輕輕合上這本書,她覺得這一本似乎已經觸及了尉遲家的私事,她不能再如同前幾本一樣,當作趣味似的觀看了。

    想了想,她輕歎口氣,將此書放回書櫃中,繼續隨意地在櫃中瀏覽,她發現一本特別破舊的書,倏地瞪大了眼——是《平氏織法》!

    她瞧著放在書櫃中最上層的一本舊書籍,伸長了手臂,怎麼撈也撈不到,踮著腳尖,還是拿不到。

    正當她努力向上攀的時候,一具散發熱意的胸膛從她身後覆上,一隻欣長的手臂輕易地取下書籍,而後放到她眼前。

    兩人的身體互相碰觸,她能夠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白皙的雙頰染上紅暈,心裡頭小鹿亂撞,她垂眸看著眼前的書本,眼睫輕顫,彷彿就連雙手也無力抬起。

    「耬荳……」低沉的嗓音從她耳畔傳來,一道濡濕溫熱的氣息拂上她的頰。

    她驚慌地捂著臉,倏地回頭,看到他的臉就近在眼前,羞紅了臉,慌亂的想從他懷中逃開。

    尉遲秀伸長兩隻手臂,將她圈在他的身子跟書櫃間,凝睇著她羞澀嬌紅的臉蛋,那紅艷艷的唇就像在誘惑他般。

    「秀、秀哥……」沈耬荳一手貼在他胸前,垂下雙眼不敢直視他,正想抬頭說些什麼,下一刻,唇上已經覆上了一個溫暖的觸感。

    她愕然地瞪大了眼,紅唇上傳來的濕熱觸感,讓她兩手緊握成拳,慌亂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一覆上她的唇,尉遲秀腦海中只剩下她,他貪婪地吸吮著她香甜的小嘴,舌尖輕巧逗弄著她口中的丁香小舌,他一手環上她的腰,讓她更緊貼著自己,感受到她身上柔軟凸起的雪丘,一股興奮竄向他四肢,令他更想要不顧一切的擁緊她。

    沈耬荳從一開始的羞怯慌亂,漸漸在他的引導下,慢慢沉浸在他醉人的吻裡,小手不自覺環上他頸後,隨著他起舞。

    書房裡頭熾熱得快燒起來了,書房外,小綠睜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貼在窗戶外頭,看著這一幕。

    在她身邊還有幾個小丫鬟,也都緊貼在窗框外偷看著,個個瞧著津津有味,雙頰紅撲撲的。

    「哇……沒想到少爺這麼的熱情啊!」其中一名小丫鬟壓低著嗓音說。

    「對啊,少爺上啊!」一群丫鬟熱烈的支持她們家少爺的行動。

    都已經看那麼多天了,她們早就發現少爺對沈姑娘的態度很不尋常,現在終於動手了——真是太棒了!

    「哇,少爺的手……嘶……」小丫鬟們倒抽了一口氣,一起瞪大眼睛,瞧著自家少爺的手不規矩的摸進沈姑娘的衣領裡。

    「噓,小聲一點,被他發現就慘了。」一堆嬌滴滴的呼聲裡,一個低沉蒼老的聲音緊張地說著。

    小丫鬟們先是一起點頭,而後同時一愣,再同時轉頭——喝!不知道什麼時候,老爺居然也來湊熱鬧了?

    只見尉遲老爺一雙老眼還是緊盯著書房裡的發展,一邊滿意地點頭,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後了。

    「老爺!」一群丫鬟驚呼著。

    「噓!」他一驚,兩手急忙的擺動。這群死丫頭!叫那麼大聲,是怕她們的少爺聽不到啊?

    「是誰?」果然,書房裡傳出尉遲秀的怒喝。

    「哇!」

    「快跑……」一群丫鬟連同尉遲老爺馬上做鳥獸散,跑得飛快。

    等到尉遲秀打開房門,一堆人早就已經跑光了,不過……

    輕笑著撿起地上的一隻鞋,他搖搖頭。這鞋他眼熟得很,正是他那個熱心偷看的爹留下的。

    轉回身,尉遲秀瞧見紅暈已從臉頰擴散到頸肩的可人兒,羞得頭都抬不起來了,他雙眸一黯,徐緩地走回書房裡。進門前,他將手中的鞋子輕放到一旁的樑柱上,看似無意,實則蘊含了深厚的內力,鞋子就這麼硬生生的被嵌進樑柱裡。

    原本應該四下無人的庭院,響起幾個倒吸一大口氣的聲音。

    書房門再次關上,這次所有人都收到某人無聲的威脅,沒人敢再上前偷窺了。

    回到書房中,尉遲秀笑著來到沈耬荳身邊。

    她傻傻地抬頭看他,而後想起了好友萬絲絲曾跟她提過,京城裡的名門貴族,都很喜歡去沾惹她們這些小姑娘,只是玩弄她們的感情。

    秀哥雖然不像絲絲口中的那種人,但他方纔的舉止……是將她當成了什麼?

    看著她的臉色由紅轉白,眉梢因他而染上的春意漸褪,尉遲秀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她的肩,定定看著她。

    「你在想什麼?是不是想著,為什麼我要吻你?我是否在玩弄你?」

    沈耬荳眨眨眼。她真的覺得他會讀心術啊,這樣他也猜得出來?

    「不是任何人,我都願意親吻。」

    她抬眸對上他的眼,「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吻我的唇。」她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姑娘。

    尉遲秀深凝著她的眼,淡淡一笑。「我知道,我對你動了心,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沈耬荳怔怔地看著她的眼,一顆心因為他方纔的話正激烈跳動著,「我……」紅唇輕顫,一顆心卻揪緊得無法說出話來,只好逃避的低下頭去。

    他抬起她的臉,不讓她有絲毫的退縮。

    「耬荳,你呢?對我是否也同樣動了心?」他要一個答案。

    他深邃的黑眸直視她的眼,彷彿要看透她整個心魂般,她輕輕喘息,急速怦跳的心一刻也沒停止躁動。承認吧,沈耬荳,你的心正為了眼前這個男人而鼓動著,早在看見他的第一眼,你就已經為他動心了……

    尉遲秀屏息等待著她的回答,卻久久等不到她的回覆,頓時一股失落的感覺就像根針一樣,直直的刺入他心底,直到——

    「嗯。」她終於害羞的點頭應聲。

    原本已經打算鬆開手的他,聽到她細若蚊聲的回答後喜不自禁,猛地用力將她抱到懷裡,再次輕柔地吻上她的唇。

    書房裡再次充盈了滿滿的情意,和兩顆心交織在一起的心跳聲。

    許久,等到所有人都離開書房附近後,只剩下一名穿著錦衣玉服的老人家,一腳還踩在柱子上,雙手使勁的拔呀拔的,滿頭大汗想拔下那只嵌在柱子裡的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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