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皇城古都玉穹樓
紅色的燈籠張揚又囂張地掛滿了整條街道,自門口延伸而出的十尺範圍內,都鋪上了運自關外的上等絨質地毯。鑲了金邊的華麗橫匾上,書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
玉穹樓。沒錯,這裡就是入夜之後,皇城古都最熱鬧的一個地方。
雕工精細的拱門兩側,站了兩個壯碩高大的男人,殷懃地招待著魚貫而入的客人。打著赤膊的兩人,露出結實的胸肌和腹肌,讓好幾個女客人忍不住偷偷摸了一把。
「呼,真受不了。世風日下,道德淪亡!」
不遠的牆角,傳來一道緊繃的聲音。聲音的主人咬牙吸氣,白皙的細緻臉蛋掛了兩抹緋紅,藏在袖底的一雙玉手掐得死緊,努力讓自己冷靜。
「這是正常的。玉穹樓最出名的就是提供nanlu給上階人士,迷上這種墮落玩意兒的人,大概就是這副德性。」涼涼的聲音響起,青衣少女老神在在地觀賞。
皇城古都,在日間是一片繁華昌盛的景象,到了夜晚,城裡就會出現各種千奇百怪的玩意。就好比眼前這座玉穹樓,建得又大又招搖,每個夜裡都會舉行拍賣nanlu的競標會,吸引城中許多的富豪貴族前往。
最近這幾年,玉穹樓甚至從關外找來不少銀髮碧眼的nanlu拍賣,城中喜好這玩意兒的上階人士更是趨之若鶩,玉穹樓的生意蒸蒸日上,門坎也幾乎被這些客人踩破了。
「真是太黑暗了。夜裡的皇城古都到處都充滿醜陋的人性!」
她最討厭這種不知廉恥、不懂道德的人!嘴裡是這麼說,心底也是這麼想,可是她靈氣十足的清眸,卻老實不客氣地緊盯著前方的兩個男人。
「小姐,妳既然受不了這種道德淪亡的景象,何不乾脆閉起眼睛呢?」
「多事!我現在正努力勘察,等待時機成熟,我們就進去。」她臉色一紅,回首瞪丫鬟一眼。
「請問小姐,什麼時候時機才成熟?」話說小姐已經帶著她勘察了兩個晚上,她的雙手都被蚊子叮得起泡了。
聞言,鳳瑤一雙含波明眸,似嗔似羞地睨了她的丫鬟一眼。她圓潤的朱唇微微彎起,笑靨比花朵還要嬌艷,玉指掩了掩小嘴,眼神輕輕一勾,似有說不盡的千種風情,看起來銷魂無比。
「小、小姐……」可是身為她貼身丫鬟多年的曉青,卻開始冷汗涔涔。
每次小姐擺出這副表情,她就會大難臨頭。
「曉青,這是妳想的計策,不如……就派妳混進去,買一個男人回來給我。」好,這個主意真是太好了,她真聰明。
「不好!小姐妳不進去,事情就傳不開來,老爺就無法得知妳有『收集nanlu』的怪癖。」曉青連忙搖頭。
「可是……進去好像很墮落。」鳳瑤一看到那些好色的客人、風騷的奴婢,她就寒毛倒豎。
「小姐,妳不『自甘墮落』一下,老爺肯定會讓妳進宮參加遴選,到時候……呵呵。」曉青附上兩聲冷笑,頓時讓鳳瑤倒抽一口氣。
進宮參加遴選,選的是遠嫁關外大國——塞西國的妃子。按照爹爹的說法,皇宮最近亂成一團,現任太子朗儒莫名失蹤,皇權勢力無法穩定下來,再加上年前保護城池的主力步家軍隊被殲滅,塞西國看準這個時機,對皇城古都虎視眈眈。
當今皇上封犧為了穩定朝局,在眾臣的獻計下,決定以婚姻來鞏固和塞西國的邦交關係。奈何皇上膝下無女,只好下令眾臣在最短的時間內遴選出適當人選,招為「安國公主」,負責遠嫁塞西國以鞏固邦交關係。
她承認她自私,沒有那種偉大的抱負和胸襟,打算為皇城古都付出自己的未來和幸福。但是她家那個死腦筋、死要面子又急著要攀附權貴的爹爹,卻打算送她入宮遴選,她若不做出一些敗壞名聲、驚天動地的大事情,肯定會被送進宮去。
只是……「在玉穹樓買一個nanlu,真的是好辦法嗎?」鳳瑤憂心忡忡地看向曉青。
「小姐,老爺最重視的就是面子。要是妳也加入收集nanlu的行列,老爺肯定不敢讓妳入宮。」曉青拍胸口保證,這是她想了兩天兩夜的好方法。
「說不定爹爹會氣得殺了我。」鳳瑤想到另一個可能性。
「小姐,收集nanlu在皇城古都已不是新鮮事。我聽說就連尚書家的千金,家裡也窩藏了好幾個銀髮碧眼的nanlu。我想,nanlu的數量越多,就代表家族的財力越雄厚。所以死要面子的老爺最多會被氣死,斷然不會殺了小姐。」
「真的?」鳳瑤失去主意,一顆心七上八下。
「走吧。」曉青在她身後輕推一把,她失神之下踉蹌兩步,才剛站穩,就迎上兩張笑臉。
「這位尊貴的客人,裡面請。」
這下子要逃都來不及了。她硬著頭皮,打著橫豎都無退路的想法,大步跨了進去。
裡頭高朋滿座,鳳瑤瞄到,有好幾張熟悉的臉孔,都是爹爹在朝中共事的大臣之女,有好幾個還向她微笑示意。這下她更是窘迫,忙不迭地要找個角落躲去,身後的曉青卻扯起大嗓子朝她喊。
「小姐!妳快看,籠子裡面有人,是一個好俊好美的男人啊!」
死曉青,妳沒見過男人嗎?她瞪丫鬟一眼,再順著台上的方向望去,不禁愕然瞠目。
台上有一個很大的籠子,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鳥籠,被困在裡面的當然不是金絲雀,而是一個男人。
鳳瑤好奇地凝睇對方。四周開始變得喧嘩吵鬧,眾人都因為此次nanlu的絕色而發出讚歎、低呼,就連素來冷靜過人的曉青也連連吸氣,但是籠子內的nanlu卻絲毫沒有動靜。
羽扇般的睫毛垂下,掩去他眸中的神采,雙頰抹上腮紅、薄唇映出朱紅,十指都塗上蔻丹,烏亮的長髮流瀉在肩後,俊美無儔的容顏上有屬於男性的深刻輪廓、也有屬於女性的嬌媚。
他身上穿著五彩繽紛的袍衫,有紅有綠。如果別人告訴她,這個人是戲團裡的小丑,她絕對會高舉雙手贊同。而且他臉上的水粉塗得太厚,臉色變得一片慘白,不男不女之餘,他看起來蒼白得和鬼沒兩樣。
「他好美。」四周傳來的驚歎讓她差點兒打跌。這樣一個裝扮奇怪的nanlu,也稱得上美?
他抱著雙膝坐在籠中,安靜得讓人覺得詭異。四周的吵雜聲傳不進他耳內,他似是一尊無生命的雕像,但卻散發一種奇特的氣息,有些深沉、有些陰森,她輕輕蹙眉,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他……好像被人下了藥。」恬靜無聲息,根本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師傅告訴過她,江湖上有一種喚作「噬心散」的惡毒***,讓人服用之後變得精神恍惚、目光呆滯,惡人專門用此藥來對付一些難以壓制的人。
莫非玉穹樓的nanlu都被下了「噬心散」,所以才會心甘情願的待在籠中不做任何反抗?
鳳瑤想著,身後的曉青輕輕拉著她的水袖,示意她瞧向另一邊。
「小姐,尚書董大人的千金也來了,她將是妳今晚最強的競爭者。」曉青早就搜集好了資料。
「嗯。」隨意響應了一句,她的眸光還是無法自籠中男人的身上移開。
他太安靜了,安靜得讓她覺得不妥。台上一個肥大的漢子,以長鞭抽了一下鐵籠,恬靜的他彷彿被喚醒,微微抬眉,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像是黯然無光的夜空,深墨色的盡頭找不到一絲光芒。他渙散無神地看著前方,眼神觸及大漢手中的長鞭之際,映出些許的慌恐,身子頓時輕輕顫抖。
「各位尊貴的客人,這就是今晚玉穹樓為您們帶來的nanlu。」大漢揚聲喊道,換來眾人的歡呼,他笑著繼續道:「但是今晚的規矩將有一些改變,nanlu的底價從一千兩銀子起跳。」
「一、一千兩銀子?!」其它客人紛紛低呼。鳳瑤也是低呼,但是她的低呼是因為她沒想過一個人可以拿來如此叫賣。
「他可是從關外運回來、難得一見的黑髮nanlu!」關外的人多數是銀髮碧眼,古都內的人雖然是黑髮黑眸,但卻沒有關外人的俊俏,所以擁有俊美外形、黑髮黑眸的關外人並不多見。
「有什麼稀奇嗎?他不是長得和咱們皇城古都的人一樣。」鳳瑤實在不明白這些人在起哄什麼。
「小姐,妳快舉牌!快呀!」急性子的曉青已經連連催促,換來她的擰眉。
他,是一個來歷不明、被人押來當nanlu的人,但再怎麼說,他還是一個人。她真不明白在場的所有人,怎麼可以把一個人當成是一件貨品來叫賣。
「尊貴的客人瞧仔細了,今晚咱玉穹樓拍賣的 nanlu是這三年來難得一見的人間絕色。能夠買得如此上等的貨色,絕對物超所值!」大漢扯著大嗓子,頓時換來大家的熱情應和。
「好!就憑伍老兒這句話,我家小姐出一千五百兩!」
鳳瑤看向聲音的來源,當下認出喊話的是當朝尚書董千金身邊的隨從。董家大千金摀嘴輕笑,看樣子是勢在必得。
「董家千金好大的氣勢,我唐老闆出三千兩!」在城中獨自撐起布莊行業一片天、已經年屆六旬的唐老闆揚聲舉牌,換來董千金臉色一沉。
「太、太不像話了,他們——」不僅是女人買nanlu來消遣,就連男人也要買nanlu?!這到底是什麼世界?鳳瑤忍不住開口低斥,馬上被曉青拉了過去。
「小姐,妳快舉牌,不然這個絕色nanlu就要被他們買下了!」曉青比誰都還要緊張。
「我為什麼要和他們這些人同流合污?」都是曉青的餿主意!光看這些道貌岸然的人,她就想吐。
「妳瞧瞧台上的那個男人,妳不覺得他很可憐嗎?」曉青一語擊中她的弱點,果然看到她頷首認同。「要是他被傳聞中有虐待傾向的董千金買下,或是被那個男女不拘的唐老闆買下,妳想他會有什麼下場呢?」
說得也是,要是那個nanlu被其它人買下,下場一定很慘。她就不同了,她只不過是想借助他的力量來……製造一個假象。她又不是真的有收集nanlu的癖好。
只不過……「這麼做,我會瞧不起自己。」她是正義之徒,不做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小姐,在妳的正義感FL之前,曉青提醒妳最好想一想目前的情況。」再一次,她被擊中弱點。
俏臉變得鐵青,鳳瑤咬牙再握拳、握拳再咬牙。入宮參加遴選的日子,已迫在眉睫,她要是不盡快找一個nanlu回家刺激老爹,她這輩子就完了……這個主意雖然爛透了,但畢竟是目前最快、最好的一個辦法!
「我、我出——」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豁出去了,高舉手中的木牌子。
「原來是財政司鳳成桂大人的千金!」大漢對全城有權勢和財力的家族都瞭如指掌,也因為鳳瑤的到來而感到驚訝。
「我家小姐決定買下這個絕色nanlu!」曉青頗為自豪地代替自家小姐喊話。
不得了!在朝中掌管財務國庫的重臣之女竟然也來了!大漢興奮地振臂高呼。「鳳家天下第二富這個名號實在當之無愧!好,小的這就宣佈今晚的絕色nanlu由鳳家千金標下!」
四周傳來各異的眸光,有的是不屑、有的是譏諷,還有的是震驚。一直有意買下絕色nanlu的董千金更是立時站起,拉長俏臉拂袖而去。
「成功了?」鳳瑤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大家都不繼續舉牌呢?莫非大家都衝著她爹是財政司,所以對她讓步?
曉青當即拉過沉思的鳳瑤,高興地走上台。
大漢把鐵籠打開之後,恭謹地退開。
「小姐,他是妳的人了,我們終於成功了!」曉青興奮低呼。
鳳瑤目光呆滯地瞧著她,身子依舊輕輕顫抖著。她瞧著那nanlu,沉吟了一下,蹲下身去,朝他伸出手。「出來吧。」
「小姐!」不是吧!小姐怎麼可以輕易被他碰啊?
她揮了揮手示意曉青少安勿躁,望著他的同時,聲音變得更柔。「不用驚慌,我是要帶你走出這個鐵籠。」
她能瞭解他的感受。堂堂一個八尺男兒,被人裝扮成不男不女的小丑,還要被困在籠中,這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也許買下他,是為他帶來解脫。她暗想。
他的視線極緩地往下移去,凝睇她的玉手,再極緩的,將顫抖的手輕輕搭上她的。
抹上一層胭脂水粉的他,比姑娘家還嬌俏幾分。尤其是他虛弱無力的表情,應該就是這讓她瞧了感到寒毛倒豎、別人瞧了卻興奮高呼的楚楚可憐,他才會成為大家亟欲買下的nanlu。
但仔細一瞧,她發現了他的不同。他的眸,有著迷茫也有著慌亂;他的唇,輕輕蠕動,似乎有口難言;他略冷的手逐漸握緊,好像溺水的人找到一塊浮木。
他的緊握讓她的心微縮,一股極微的酥麻感在心底浮現,以極快的速度竄奔,漸漸擴張成一種叫做「惻隱」的感覺。
她真的很想問一問他為何會成為nanlu。但是她還來不及開口,對方突然失去意識地往前趴倒。她一驚,大漢的手下已經將那nanlu扛在肩後。
「鳳小姐請放心。玉穹樓一向秉持客戶至上的原則,咱們有為客人免費運送貨品的服務。」大漢諂媚笑著,手下立時奉上一張賬單。「這張是nanlu的maisheng契,承蒙一萬兩銀子 ——」
一、一萬兩?!「慢著,剛才好像……才叫價至三千兩?」她肯定自己沒聽錯啊。
「是,不過那是『剛才』的事,在鳳小姐您舉牌之前,咱家的絕色nanlu已經被董千金叫價至九千兩。」
鳳瑤瞠目,連退幾步才站穩,曉青也發出嗚咽聲。「一萬兩耶……」
難怪大家剛才的表情如此震驚。
冷汗自額際冒出,鳳瑤瞄了一眼沉睡的nanlu,小心翼翼地指向他。「可、可以退貨嗎?我身上沒有那麼多銀兩……」
剛才出門的時候,她並沒有到賬房去拿銀票,所以她身上只剩下區區幾十兩。
這下可鬧大了,事情肯定會傳得比她所想的還要沸沸揚揚,然後她家老爹肯定會……
「哇,我覺得我的運氣太好了!」
一關上門,確定下人已經退下之後,鳳瑤重重地吁了一口氣,摀住怦怦亂跳的心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小姐,妳典當了老爺送給妳當生辰禮物的玉鳳簪……」曉青哭喪著臉,那是老爺在小姐十歲生辰的時候,特地從國外訂購回來的金簪子。
單是一顆鑲在上頭的罕見藍寶石,就足以叫價幾千兩銀子,更別說金簪子上頭鑲的不止一顆藍寶石,而是九顆呀……要是被老爺發現,她沒有幫小姐保管好玉鳳簪,她肯定會挨一頓板子。
「那時的情況太危急,我想不到其它法子,所以只好把玉鳳簪當掉。」反正她也不是很喜歡那根俗氣的簪子,慶幸的是玉穹樓沒有押著她上門討債。「出門買東西卻帶不夠銀兩,要是這件糗事傳回爹爹耳裡,愛面子的爹爹肯定會氣死。」鳳瑤拍拍心口,暗叫好險。
「但要是被老爺發現我阻止不了妳典當玉鳳簪,我就……」
完全不理會曉青的抱頭呻吟,她站起身,朝床鋪的方向走去。她指示玉穹樓的人,把昏迷中的他送來了鳳家大宅的別院,這裡較為僻靜,適合讓他好好休養。
話說回來,剛才湊近一瞧,她才發現他身上有許多傷疤。有新添的傷口,也有尚未痊癒的舊傷,裹在花稍袍衫下的shen體,看得出來受盡了鞭打的折磨。
「難怪剛才你一瞧見鞭子就忍不住發抖。」鳳瑤輕輕搖頭,有些同情他。
話才說完,他倏地皺緊眉頭,發出一聲呻吟。她當即上前,想去探一下他的額頭,曉青連忙阻攔。
「曉青,我只是想看一下他是不是發燒了。」她也太大驚小怪了吧?
「小姐,妳是千金之體,他只是一個nanlu。」再怎麼說,對方是一個身份低賤的nanlu,怎麼可以讓小姐來伺候他呢?
「可是他很痛苦。」她知道他是nanlu,但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需要別人照顧的人。
「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明天再過來看這個人吧。」反正一時半刻,這人又不會死。曉青拉開門,一轉身卻發現小姐寸步不動,一雙美眸盯著床鋪上的nanlu。
他的嘴裡逸出一聲又一聲的呻吟,牙關咬得格格作響,讓鳳瑤看得輕輕擰眉。
「曉青,去打一盆清水,幫他擦乾淨臉再說。」他臉上的汗水涔涔滑落,水粉和腮紅糊了一大片,讓他看起來面目猙獰。
知道勸不了小姐的曉青,只好依言出去打水。鳳瑤站在床沿,暗自思忖著。
他目光呆滯、精神恍惚,而且雙手冰冷、四肢無力,果然印證了她的想法。玉穹樓為了馴服不聽話的nanlu,真的用上了歹毒的「噬心散」來控制他們。
他應該服食「噬心散」一段時日了。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渾身不適、痛苦呻吟的症狀。好在他碰上了她,她可是堂堂菩薩醫師墨雄的閉門弟子,她救得了他。
一回首,迎上剛好打水進來的曉青,鳳瑤伸手就要接過丫鬟手中的濕布。
「小姐,這種粗活還是讓我來做吧。」她沒有理由讓小姐去服侍一個nanlu。
柳眉微挑,鳳瑤的嘴角逐漸揚起,變成一個促狹的弧度。「那好,妳幫他解開衣衫。」
「咦?為什麼?」難不成……小姐當真對這個nanlu有了好感,所以才猴急地要脫下對方的衣服?
「罷了,我自己動手。」在師傅那裡習醫的時候,她可是見慣了大場面,區區一個男子的胴體算得上什麼,只有曉青才會大驚小怪。
「呃……小姐。」來不及勸小姐保持冷靜,曉青就看著自家小姐利落又熟練地扯開人家的衣衫。
衣衫一被扯下,鳳瑤先是倒抽一口氣,杏眼圓睜,驚訝萬分地看著擺在眼前的這副男子胴體。
都是傷痕。赤紅色的傷痕張牙舞爪地盤繞在他胸膛,她瞧得出這是鞭子抽打造成的傷痕。紫青色的瘀傷遍佈他四肢、頸部,最讓人觸目驚心的是一道自頸部劈至肚腹的深刻傷痕……
要是再深幾寸,他就沒命了。光是瞧著那道已經癒合的傷痕,鳳瑤就嚇出一頭冷汗。
她不禁伸手比畫著那道延伸至腹部的傷痕,卻發現他的腰帶間微微突起。好奇之下,她伸手拉開他的腰帶,隨即瞠目。
藏在腰間的是一塊若掌心般大小的玉珮。雕刻成龍形圖紋的玉珮上頭,還刻著一個「朗」字。她好奇為何一個nanlu會擁有這塊看起來價值不菲的玉珮。
將如此珍貴的東xi lang在腰間,似乎不太安全。這塊看起來易碎的玉珮要是一個不小心摔下地,那就糟了。她就先幫他收起來吧。
倏地,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忙不迭接過曉青手中的濕布,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水粉和腮紅。拭淨之後,她緊緊蹙眉,將那塊濕布捏得死緊。
果然如她所料。拭去他臉上的粉妝,她清楚看見他左頰的一大片瘀傷和額際上的血痕,這下她總算明白那層厚厚的水粉,是用來掩去他臉部的傷痕。
「這傷……一定是玉穹樓的人幹的。」她的眸底儘是同情。
販賣nanlu是怎麼一回事,她不太清楚。可是她聽過一些傳言,有些nanlu因為脾氣太過倔強,訓練nanlu的人都會利用武力讓他們屈服,甚至有些時候,這些寧死不屈的nanlu會被活生生打死。
「小姐,他……他會不會突然間死掉啊?」這下不妙了,花了一萬兩,竟然買一個半死不活的nanlu回來。
「妳忘記妳家小姐的專長是什麼了嗎?」別的不說,她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傳自墨家醫館的醫術。
曉青還是一副沮喪的表情。
鳳瑤不管丫鬟的絮叨,傾身湊前。看見他痛苦地喘著氣,她的玉手輕按他的脈搏。豈知上一秒還在呻吟喘氣的他,倏地睜開眼睛。
不是之前那種迷茫失措的眼神,而是銳利如鷹,森冷得讓她心頭打了個突。
「你——」話尚未問出口,他猛地撐起,大手按上她的脖子,將驚慌的她壓在身下。
「妳是誰?」那聲音是沉的,也是冷的。他像是撲向獵物的黑豹,掐在她脖子上的五指開始收緊,他的眼神也充滿了危險的殺氣。
快、快喘不過氣來了!他到底在幹什麼?鳳瑤張大口,努力要吸氣。一旁終於回過神來的曉青連忙上前,他大手一揮,曉青撞上桌子,痛得站不起來。
「曉青……」她艱難地開口,心底又急又慌。
她好歹也和師娘學過武藝,可是他的手剛好制住她的頸部要穴,上半身頓時麻軟的她,竟然無法扳開他的手。
她的掙扎讓他更不悅,眸光變得更加深沉。「說!」
這一喝實在太有威勢了,忙著喘氣的鳳瑤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鳳……瑤。」
一絲茫然自他眸底掠過,他似乎在努力回想「鳳瑤」這兩個字的意思。猛地,一股劇烈的痛楚襲上,他連忙鬆開手,緊緊抱著自己的頭。
又是這股熟悉的痛楚。每次只要他開始回想某些事情,就會頭痛欲裂。
鳳瑤貪婪地吸氣,又驚又懼地看向五官扭曲的他。才想逃出他身下,他大手一按,捉緊她的肩膀,吃力地開口。「鳳瑤……是什麼東西?」
他、他竟然問這種問題!她氣急敗壞地一喝。「鳳瑤是一個人,那就是本小姐的名字!」
她叫鳳瑤,原來那是她的名字。他的眸底突然湧現疑問,眼前的視線似乎越來越模糊了,但他還是急著要找出心中渴望知道的那個答案。「那、那麼我叫什麼名字?」
鳳瑤一怔,忘記了要逃開他的箝制。她清楚看見他眸底的茫然,然後他的身子一晃,整個人撲向她。
「喂,你別——唔!」才想叫他別再次撲倒她,她已經感覺到一個重物壓了上來,而且有兩片涼涼的東西覆上了自己的嘴唇。
她瞠目,奈何距離實在太靠近了,她只瞧見他緊閉的眼皮。但是那個觸感已經告訴她,覆在她唇瓣上的是什麼「東西」……
「啊!小姐,妳、妳和他親嘴了!」曉青果然是她的最佳拍檔,幫了此刻難以啟「唇」尖叫的她喊了出來。
色、色狼啊!
嗚嗚,為什麼天底下就是有這麼巧合的事?她真的好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