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環貞睜開雙眼,映入眼底的,是張令人心安的俊容。
「你醒了。」杜濤坐在床沿,右手把著她的脈。
「杜大夫?」她問得很不確定,雙眼眨了眨,像是在確定什麼。
「嗯。」杜濤將她手腕輕輕擱進棉被之中。
「這裡是?」不是她住的地方。
「二爺的臥房。」杜濤從桌上端來藥盅。
「我怎麼會在這?」她的聲音依舊沙啞,說起話來仍然無力。
「二爺讓你過來的。」
「啊?」她的小嘴微張,有著訝異。
「鳳小姐,我扶你起來喝藥。」杜濤扶住她肩頭,輕柔地讓她靠坐在床頭上。
「有勞杜大夫了。」她喘著氣,藥雖苦,她卻連半個苦字都沒喊,只是蹙著柳眉,將藥全數喝盡。
杜濤將空藥碗放回桌上,才又回到她身邊,讓她再躺回床上,替她蓋妥厚被。「你是我遇過最配合的病人,不像雲小姐。」
「哦?雲小姐她怎麼了?」
「要她吃藥,得連哄帶騙的,她就像個小孩,又吵又鬧的。」杜濤有意讓她放輕鬆。
「雲小姐她很活潑,很開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人一生病。就忘了要假裝,她壓根兒沒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杜濤神情略斂。「有雲小姐在,麗谷多了許多新鮮事,也讓大爺笑口常開。」
「嗯,那我的存在,是不是給大伙添了很多麻煩?」
杜濤搖首:「鳳小姐的忍耐功夫恐怕連大男人都比不上。」
「我只是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她虛弱笑著。
「所以寧願讓你傷口惡化?」
看見杜濤,她總覺心安。多數男子對她的容貌總露出癡迷眼神,更多的是猥瑣及不懷好意。
但杜大夫那異常俊美的容貌總是氣定神閒、不浮不躁;言語圓潤溫暖,從未有多餘的浮誇。
看見杜大夫就像看見慈善的長輩,只是杜大夫的年歲明明不大,外表是那麼年輕,頂多比她長幾歲,可那神態卻像極了得道高僧。
「我以為那只是小傷,大概是為了照顧秋美,不然我很少生病的。」
在杜濤面前,她的心情整個放鬆,話也變多了。
「原本的確是小傷,我也不以為意,大概你的傷口碰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才會惡化成這樣。」
「杜大夫,奇怪了,我肩膀上的傷口好像不痛了。」她一臉疑惑,整個人感覺飄飄然。「我昏迷很久了嗎?」
「兩日而已。不是傷口不痛,而是我讓你喝了麻藥,暫時不會感到痛意。」這期間,杜濤故意不讓她吃下安眠藥物,讓她可以好好放鬆休息。
「嗯,原來如此。」她明白的點頭。
「你的傷口已經清除乾淨,接著按時換藥即可。」
「清除乾淨?」她一臉疑惑。
「傷口化膿,必須把那些壞死的肉給清除。不過鳳小姐別擔心,今日一大早,在二爺的協助下,你的傷口都已經處理過了。」杜濤說得雲淡風輕,似乎沒有什麼困難性。
「所以是二爺他……」
杜濤點頭。「秋美姑娘不敢見血,滿兒又剛好到鎮上去買藥草,雖然你服了安眠藥物,卻是靠二爺幫忙,才能順利將你傷口處理好。」
「二爺為什麼讓我來這,又要醫治我的傷口?」他應該恨不得她早點死去才對。
杜濤明白她沒有說出的心事,雖然他是局外人,但他在麗谷多年,明白麗谷和楚家莊之間仇恨的來龍去脈。
「前晚我正好不在谷內,是二爺快馬讓人找我回來的。二爺讓你住在這裡,應該是為了方便照顧你。」
她聽得仍有些恍惚,他不該救她的。
杜濤淡道:「心魔即魔,心佛即佛。」
「心魔即魔,心佛即佛?」她喃喃重複著。
「鳳小姐,你能嫁給二爺真的很好,就像雲小姐和大爺,一切都會否極泰來。」杜大夫果然像得道高僧,一番話說來,讓她的心情越發平靜。
「嗯。」她點頭。
來到麗谷之後,她受到閻晨的影響,情緒波動很大,因而導致夜夜不能成眠,就算入睡,也是噩夢連連。
「只要鳳小姐一心想要求和,秉持佛心,二爺一定會被你感動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嗎?」
杜濤笑道:「你要放輕鬆,好好睡上一覺,別想太多。」
她明白杜濤的意思,只是這個仇恨並不屬於她;她只希望閻晨心裡的魔障能盡除,鳳小姐也能放下仇恨,就不枉費她來麗谷所做的一切。
這時,秋美悄悄推門而入,一看到清醒的楚天鳳,立刻激動的叫嚷:「小姐,你終於醒了!可真嚇壞了我。」
杜濤離開床沿,好讓激動的秋美可以到床邊。
「秋美,讓你擔心了。」楚環貞笑得很是虛弱。
「杜大夫好厲害,他說你晚飯前會清醒,要我去通知秦婆婆弄點吃的,你果真醒了。」秋美歡喜極了,眼角掛著不聽使喚的淚珠。
「秋美,別讓杜大夫看笑話了。」
「小姐,你真的嚇死我了。你知道嗎?杜大夫要用刀子刮你的肉,二爺還跟在一旁,我真的好怕好怕你會被……」秋美說不下去了,因為杜大夫就在一旁。
「傻秋美,我累了,想再睡一下。」她閉上雙眼,頭仍昏昏沉沉。不想去猜測閻晨為何要救她,放任她病死,不是更順他的意嗎?
「秋美姑娘,藥效發揮作用了,讓你家小姐多休息。」杜濤殷殷吩咐。
「等她醒來,再讓她吃點肉粥;若有任何不適,再來通知我。」
「謝謝杜大夫。」秋美感激的頻頻點頭。「你是麗谷裡唯一的好人,若沒有你,我和我家小姐一定會死在這裡的。」
楚環貞聽著那輕淺的足音離去,睡意襲來,她卻聽見秋美那呱呱呱的自言自語。
「前個夜裡,因為杜大夫不在谷裡,二爺就直接把你從房裡抱了出來。我嚇死了!還以為二爺要直接把你扔進山谷裡去,沒想到到他還有一點人性,居然把你抱來他的屋子。」秋美哭哭啼啼的,一張小嘴停不下,繼續道:「這兩天二爺來過兩次,一次是杜大夫要刮除你的傷口時,我真的好害怕二爺會趁機一刀殺了你,幸好他沒有下手,否則我該怎麼辦?小姐,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你一定要好起來,我好想回去!」
她很想告訴秋美,她是回不去的。之前,她的人生屬於楚天鳳的;之後,她的人生是屬於閻晨的。
不過她還是會想辦法送秋美回去,無論如何,她都要替秋美完成這個心願。
她不喊苦、不喊痛,沒有生氣、不曾埋怨,即便命在旦夕,她仍是不求情、不訴苦。
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個性竟是這般堅毅強韌。她真的是楚天鳳嗎?
閻晨看著她左手腕上的傷疤,已沒了那日初見時的震撼。
那是手腕內側如一彎新月的烙印,在杜濤為她診治肩上的傷口時,他為了抓住她躁動的手,這才發現那道隱藏在手腕內側、被火灼燒的痕跡。
新婚之夜,他心裡只有滿滿的仇恨,只想著要如何羞辱她、欺負她,雖然脫光了她的衣物,但在燭火之下,他壓根沒看見她手腕上的疤痕。
會是她嗎?
記憶如潮水。他回想起過去——
小小年紀的閻晨,卻有著早熟的心思,他對這種如奴隸般的日子百般不願,卻又走不了,受著楚惡人的欺凌,卻無法抵抗。
蟬鳴唧唧的夜裡,他一拳一拳地擊在粗壯的樹幹上,為了發洩胸中那股無處宣洩的怒火。
「你別這樣,這樣手會痛的。」
他停下動作,循著聲音來源,看見一個年紀比他小的丫頭。
小丫頭一身的補丁,穿著比他還寒酸,手裡提著一盞油燈,看得出來也只是一個下人。
他不悅地嗆問:「我就是喜歡手痛,干你什麼事!」
這裡是楚家莊最偏僻之處,後頭有著一大片竹林,竹林邊有一道隱秘小門,可以通往裝外的山坡;山坡仍屬於楚家莊產業,那荒蕪一片,少有人會經過這裡,是他獨自舔傷的所在。
「你是不是很難過?」
地上插著一支火把,映照出他挑眉的邪氣模樣。「你管我難過不難過!」他又重重地朝樹上擊了一拳。
小丫頭連忙跑過來。「不要這樣!你的手都流血了。」
他呲牙咧嘴道:「你幹什麼多管閒事?」
「我娘說,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自己受傷,受傷了做娘的都會傷心難過的。」
他這才看清小丫頭清秀的模樣,小小年紀不因他的惡言惡語而慌亂,反而有種超乎年紀的沉穩。
「你是誰?這麼晚了怎麼在這裡?」
「我是貞兒,我剛從那邊進來。」她指著小門。
「你是小偷?」他笑得很是邪惡,心裡認定這個小丫頭根本就是看上他的外表,就像那個楚惡人一般,否則怎會深夜跟一個男子攀談。
「不是的!我是去祭拜我娘,她葬在外面的山坡上。」
聽她那麼說,他的心情更加浮躁,冷哼道:「哪有人晚上在祭拜的,你在騙誰!」
「白天我沒辦法來,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只能在這個時候。」
他看著小丫頭哭喪的模樣,想起他剛剛提到的娘,冷道:「你娘去世多久了?」
「一個月。」
「你是想要我安慰你嗎?」他趨前,帶著嘲諷的笑。
她搖首,眼神異常清亮。「我不需要安慰。你不要再這樣了,就算很難過,也不要傷害自己。」
「你以為你是誰呀,管我這麼多!你快走啦!」
「我很難過的時候就去跟我娘說說話,你都沒有人可以說話嗎?」她不畏他的壞脾氣,耐著性子跟他說話。
看著他那雙水盈大眼,他的心一沉,暴躁的脾氣忽然像是淋了雨,有點不知所措,卻好似被安撫了。
但他不想要一個小丫頭的安慰,他有他的自尊。「就算沒人可以說話,我也不想跟你說。你快走,不要在這裡煩我。」
他輕輕推了她的肩頭一把,沒想到她那麼不禁推,瘦小的個頭就那麼倒栽跌下,右手上提的油燈就這麼倒在她的左手腕上。
「啊……」小丫頭嚇得叫出聲。
他見狀,遲疑了一下,立即一腳把油燈踢離她手上,但是傾倒的油燈的火苗已燒上她袖口。
她慌張地猛甩手,只是徒勞助長火焰的燃燒;他在情急之下,隨手抓起自己的草鞋,猛地朝她著火的袖口拍打。
在她的驚嚇之中,火總算熄了。她痛苦地擰眉,呆坐在泥地上。
「你……你有沒有怎樣?」他有著滿滿的不安,畢竟是因為他推她一把,才會害她跌倒。
她痛到眼淚嘩啦啦掉,卻還是忍耐的搖首。「我沒事。」
他彎下身,穿回草鞋,蹲在她身邊。「讓我看看你的手。」
她怯怯地伸出那只被火燒掉一小截袖口的左手,左手腕上暗紅一片。
「我沒事,回去抹抹藥就好。」
他不安地問:「真的?」
「嗯。」
她的油燈滅了,於是他拿起插在地上的火把,再撿起地上的油燈,替她重新點燃油燈。
「你快回去吧,以後不要再多管閒事了。」
「那你不要再傷害自己喔。」她接過他手裡的油燈,眼淚仍不停,卻仍出言叮囑他。
看著小小身影往後院方向走去。哪來的小丫頭?這麼愛多管閒事,受了傷也沒有發脾氣,真不知道是傻子還是瘋子。
其實瘋了的人是他吧?
幾日之後,他又在這片竹林前見到了那個小丫頭。
小丫頭仍是提著油燈,由隱秘的小門走過來。
「又當小偷?」這回,他笑了。
「不是。我去跟我娘說話。」
「都說了什麼?」
「說我很好,要他們放心。」
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其實她過得很不好。
「你的手,我看看。」
她沒有拒絕,伸出左手,他輕輕拉高她的袖子。觸目驚心的水泡在他眼前呈現,他氣怒道:「你不是說回去要上藥的?」
「我……」她結巴,一臉心虛。
這該怎麼辦?他只是一個卑賤的下人,根本不知道哪裡有治火燒傷的藥,或許他該回去問娘才是。
看著他的慌張,她卻笑道:「沒事的,過幾天水泡就會破掉,然後就會結疤,我上次被熱水燙到的時候也是這樣。」
「這是被火燒到,比熱水燙到還嚴重,你知不知道?」看她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他惱怒起來。
她略顯尷尬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那你的手……」
「多管閒事!你快回去睡覺啦。」他冷漠地撇嘴。
她沒有不悅,踩著小小步伐離開他的視線。
她第三次見到他,是在半個月之後,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她。
她左手腕上果真結了疤,形成一道如新月般的烙痕。
就算他有再多的惡言惡語,她依舊淡笑恬靜,從沒跟他發過脾氣。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貞兒。」她順從的回答。
那一次,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但他沒問,是哪個貞字,因為當時的他根本不識字。
幾個月之後,大哥火燒楚家莊,他匆促逃離,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一身補丁的小丫頭,也不曾再想起那個曾經想要溫言安慰他、卻反遭火燒傷的小丫頭。
一道傷疤,勾起他年少的記憶。
會是她嗎?
閻晨看著仍熟睡中的她,輕執起她的左手。
看著記憶中相似的疤痕,當時小丫頭的長相已模糊,他甚至想不起小丫頭長得是美是醜。
只記得他曾經以為她不是傻子就是瘋子,否則明明痛得要死,卻沒吭半聲,還任憑他怒罵。
這點倒是跟她一模一樣。
是她假扮成楚天鳳?還是這一切只是巧合?
這個謎團,他得盡速弄清楚。
楚環貞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正被人緊緊握著,那男人綿長的氣息不時在她鼻尖縈繞,她感到萬分困擾,卻不敢睜開眼,就怕不知要如何去面對。
打從她住進閻晨的屋子,她就不曾再正面面對過他。
她知道閻晨曾來看過她;在杜大夫來替她換藥時,他也曾詢問過她的病情。雖然口氣依舊清冷,但她可以感覺到他有了些許不同。
她只好每次都裝睡,睡著了就可以不用去面對,一切都可以假裝沒有發生。
她不知道他緊牽著她的手代表了什麼意思,她不敢想,更不敢問,幸好就在她幾乎要假裝不下去時,秋美的咋呼聲及時傳來。
「二爺,你……」
閻晨一見秋美進房來,這才慢慢放開她的手。
「你家小姐應該沒事了,等她醒來,你們就回去吧。」
「回楚家莊嗎?」秋美睜大眼,一臉欣喜。
「你覺得有可能嗎?」閻晨瞪看秋美。
「那是……」秋美被這眼神一嚇,連退數步。
「回山坡邊的院落,沒有我的允許,同樣不能隨意走動。」
「那萬一小姐她……」
「讓你們住這裡,是因為這裡離杜大夫的住處比較近,總不能讓杜大夫來回奔波這麼一大段路。」閻晨看著床上的她,故意說給她聽;明知她是醒著的,卻不戳破。
「若有什麼事,你可以讓陳大來告訴我。」
這時另一道清脆嬌軟的聲音從門外嚷嚷著進來。「楚天鳳在哪?聽說她快病死了!」
方婉菁那粉潤的玉容上張揚著嬌氣,風眼中盛滿恨意,手裡拿著一條銀色軟鞭,直接闖進內室裡。
方婉菁一進內室,這才發現閻晨也在房內,她一臉驚訝。「二哥,你在這?」
「婉菁,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楚天鳳!」方婉菁在閻晨面前不敢造次,就怕這個二哥變臉時的陰冷。
方婉菁是麗谷的三小姐,和閻河、閻晨、展劍鋒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原本他們的父母都在楚家莊為奴為婢,後來一起逃到麗谷,歃血為盟,結為異性手足。
這時閻晨才從床邊站起來,有意擋在方婉菁面前。「她沒事了。」
「二哥!」方婉菁一臉氣急敗壞。「聽滿兒說她生病了,病得很重,你幹什麼不讓她病死?為什麼要救她?」
「婉菁,二哥做事什麼時候要跟你報告了?」閻晨挑眉反問。
這個妹子,大家極為寵愛,也寵出了她自以為是、嬌蠻的性子。
「她是我們的仇人,我恨不得把她殺了!要不是你派人守在楚天鳳身邊,我早就去找她算賬了。」
閻晨派親信守著,讓方婉菁及谷裡其他對楚天鳳恨之入骨的人都無法接近她一步。
「別說二哥沒提醒你,你若敢對楚天鳳不利,別說楚天雲不會饒了你,恐怕連大哥也會很生氣。」閻晨只好拿大哥來壓制她,誰讓她最在乎的人是大哥。
「哼!」方婉菁氣得跺腳。
「楚雲天自以為有大哥當靠山,就可以目中無人、胡作非為,我就是要殺了楚天鳳!看她能拿我怎麼辦!」
方婉菁自小就喜歡閻河,還跟閻河訂了親,卻在拜堂成親那一刻,被楚雲天給攪局打斷。楚雲天橫刀奪愛,她既動不了楚雲天,就恨不得一鞭斃了楚天鳳。
方婉菁揮動軟鞭,作勢要朝床裡的人兒揮去。
儘管吵鬧聲這麼大,床上的人早該被嚇醒,但楚環貞還是朝床裡側躺;她不想醒來,她想把這一切紛爭都拋到腦後。
這是秋美第一次見到麗谷的三小姐,她嚇得縮在牆角邊,就怕被那一閃一閃的軟鞭給打到。她真不明白為何鳳小姐還能睡得這麼安穩。
「婉菁,別鬧事。如果這事傳了出去,我們麗谷在江湖上要怎麼立足?更何況我們正等著接手楚家莊的產業,一切還得她同意。」
「二哥!至少你也讓我出出氣,我不會把她打死,我只要把她的臉打花,你就讓我動手吧,否則我心頭恨難消呀。」方婉菁哀求著。
閻晨扣住方婉菁的手腕。「你別亂來,我們出去。」他一把將她拉出屋外。「你再不乖,我只好讓大哥來懲治你。」
「二哥,大哥偏心啦!他一定是站在楚天雲那邊。」
「大哥不是偏心,他對你是手足之情,對楚天雲是男女之情,這是不同的情感。」
「我不要!我就是要嫁給大哥!我要是嫁不成大哥,楚天雲那個妖女也休想嫁給大哥!」方婉菁氣呼呼的。
閻晨無奈笑道:「我應該聽大哥的,早點替你找個婆家,想辦法把你嫁出去才是。」
「你……」方婉菁氣急了,又怕閻晨真的會隨便找個人把她嫁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
見到方婉菁離開,原本在屋側探頭探腦的楚天雲這才走了出來。
閻晨冷冷地問:「你在幹什麼?」他早就看見楚天雲在那鬼鬼祟祟,為了不讓兩個女人一見面就打起來,他只好快點把方婉菁支開。
楚天雲甩著一頭紮成馬尾的長髮,笑得一臉幸災樂禍。「方婉菁來鬧事啊?」
「沒有。婉菁只是來找我聊天。」
「哦?」楚天雲壓根兒不信。
剛剛的好戲碼她可是全瞧見了,不過她也不想跟方婉菁正面碰上;不是怕方婉菁,而是,她是來探病的,她不想惹太多閒事,就怕閻晨把氣出在楚天鳳身上。
楚天雲問道:「楚天鳳的身體好點了嗎?」
「你不會自己進去看。」
「不行,你大哥會罵我,他不讓我去見楚天鳳的。」
「你還會怕我大哥?」閻晨說得很是嘲諷,尾音揚得老高。
「男人嘛,表面上還是要尊重他一下。」楚天雲嬉皮笑臉的說。
「我大哥不讓你見她也是為你好。」閻晨瞄看著楚天雲那逐漸隆起的小腹。
「我知道,所以我就順著你大哥嘛。那楚天鳳的身體到底好了嗎?聽滿兒說她被杜濤扎針時都不會喊痛。」楚天雲一臉的訝異和佩服。
「要是我,早就唉唉叫了。」
「你不是已經三餐問過杜濤了嗎?幹什麼還來問我?」閻晨心裡越來越欣賞這個富有俠義心腸的楚天雲,只是嘴上仍不想承認。
「杜濤是神醫,在他眼裡根本沒有治不好的病,我當然得要來問問你了。」
「你難道不知道我巴不得楚天鳳早點死?我看你是怕我暗中下毒手,故意來問我的。」
「你閻二爺,人好,心美、長得更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這世上再沒有男人可以比得上你,總之你是天下第一帥!」楚天雲吹捧起人來臉不紅氣不喘。
閻晨一臉無奈。這女人完全沒有姑娘家該有的風範,更被說什麼謙恭溫良了,他只能笑道:「楚天鳳沒事,可以下床走動了。」
「太好了!不過你也別老是讓她守空閨嘛,這樣你們要怎樣生小孩。」楚天雲說得完全不扭捏,可是被問的人就有了難得的臊意。
「我壓根不想跟楚天鳳生小孩,你也別管太多,小心我去跟大哥說……」
楚天雲連忙搖手。「別說,什麼都別跟他說。我的肚子也才四個月大,他有必要緊張成這個樣子嗎?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動的,我可是警察,要在我們那裡,我可是得一直工作到小孩出生的那一天。況且這裡還有杜濤在嘛。」
楚天雲一臉哀怨的模樣。他知道,她一向好動活潑,但最近被自家大哥看得很緊,不知為什麼,閻晨突然覺得很爽快。
「喂!你什麼時候要跟我大哥拜堂成親?」
楚天雲笑了,像只耀武揚威的孔雀,好不得意。「不知道誰說的,永遠都不會認我這個楚家人當大嫂,還有剛剛那個三小姐是怎麼說得?」
「你又不是真正的楚家人,你不是一直說你是楚天雲的後世嗎!」閻晨反嗆回去。
「可是我姓楚呀,你最討厭的楚。」楚天雲特別加重楚字的音量。
「我是很討厭姓楚的,不過又不是要我娶你,我大哥喜歡你就好,你當真不嫁?」
「不嫁。孩子就跟著我姓楚,就讓你這個叔叔討厭這個姓楚的小孩好了。」楚天雲笑得很是得意。
閻晨也笑了,難得真心展露笑意,「你這女人,哪有小孩從母姓的,我大哥要是知道了,會發狂的。」
「管他的,大不了他把我轟出去嘛。」楚天雲算準閻河拿她沒辦法。
想當初,他可是很討厭她這個楚天雲,曾經三番兩次想致她於死地,若不是她福大命大,恐怕早已死在他手中,也就不會有今日重展笑意的大哥,更不會有閻家的孩子即將出世。
過往的仇恨,因為楚天雲的努力修補,如今回想起來,那些恨意似乎真的淡了、輕了。
兩人的話清清楚楚傳進楚環貞耳裡。
方婉菁的怒意、楚天雲的歡喜,最重要的是閻晨所說的話。
——我巴不得楚天鳳早點死。「群聊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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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壓根不想跟楚天鳳生小孩。
他若知道她只是個冒牌楚天鳳,不知會不會收回這些刺痛她心的話?
他若知道他恨錯了人、報復錯了人,真正的楚天鳳仍在楚家莊裡主掌大局,他又會如何看待她這個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