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半月後—
什麼春天後母面,一下冷一下熱的,她不耐煩管這些,一件短袖恤牛仔褲打通關,也不管別人的眼光。
幾口把三明治吃進肚子,灌了一嘴的豆漿,算是解決了早餐。
按著老爸給的地址,貨車準確無誤的停在這戶人家門口。
這趟車程實在有點遠,前後花了半個小時,如果沒有千把塊進帳,怎麼都不划算。
半圓的庭院鋪滿嫩綠的草坪,早開的茉莉一簇簇的白,油亮得可以掐出水來,染得空氣裡都是甜甜的香氣。
十幾棵的樹,大鄧伯燦爛的到處攀爬,黑瓦白牆,獨門獨戶的老房子。
她偷偷讚歎了一下,看起來很舒服的老房子。
一個男人頂著不算大的太陽在房子一角做勞動服務。
米白線衫,搭軍綠反折牛仔褲,紅帆布鞋,哎呦我的媽呀,哪裡來的都市草包?帽子斗笠也不會戴一頂,最好笑的是穿著那麼時尚的衣服拿著鋤頭實在矛盾得叫人無言。
「在室外勞動服務的時候不是這樣穿的。」她實在很想讓笑話爛在肚子就好,可是她就是太善良了。
鋤頭鏟在雜草上,抬起頭來的是一張似曾相識的熟面孔。
「嗄,是你。」黎優然認得這張臉。
「來得這麼慢,我都等妳半天了。」
「我找地方,花了點時間。」
咦,很熟的對話,好像在哪也是這麼開場的。
畢四方的臉因為曬了太陽,臉上有著晶瑩的汗水,好看的眉形有欲飛的丰采,他掌心交迭放在鋤頭的把柄上方,做的是農夫的事,姿態卻昂藏得懾人,這種男人不當權掌勢,實在太浪費了。
「既然來了,進來吧。」丟了鋤頭,他揩了揩手。
「這間屋子也是整理後要出租的?」
「不,我要自己住。」他沒回頭,打開前廊的水龍頭洗淨了手。
這是他從別人手裡買下來的老房子,連超過三十年的大樹也一併接手。
「你一個人住這麼大間的屋子?」
「有何不可?」
當然可以,這叫貧富差距好不好,刺眼、刺眼,不舒服。
「房子是很優雅,可是離市區有點遠,要外出辦事不方便。」她喜歡都市,只要繞上一圈,甚至幾步路就能解決食衣住行,生活機能高人就快樂,住在這……應該是有錢人的怪癖吧。
他意有所指的道:「誰說辦事一定要出門?」
也對喔,她真呆,就算不常接觸網絡,也不代表不知道人只要有一台計算機,生活要多便利就有多便利。
網絡無遠弗屆,只要一個指頭就能搞定。
走進大門,屋內鋪著紅褐色的方形陶磚,陽光正從木格子窗揮灑進來,黎優然忍不住脫掉鞋子,讓腳底享受陶面的溫潤感。
畢四方看了眼沒說話。
大門右轉是起居室,拱廊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的看見園子的一角,窗戶外緣有可以坐的平台,對角房間的人想聊天,只要打開窗戶即可。
「妳隨便逛逛,我去換件衣服。」
「你忙你的。」她顯然對他在不在不是很在意,頭也不回的盯著檜木書架的紋理看。
畢四方從善如流的走了。
屋主是個喜歡木造結構的人,也對老東西情有獨鍾,烏木紫檀傢俱,看起來很貴、很花錢的瓷器大盤子,嘖嘖,居然是半透明的,不會是翡翠吧?
她瞄了眼還擺在地上的紙箱,箱子裡竟然還有不少她只有在故宮看過的玩意。
她自從做了水電這一行,去過不少家庭,即使她對傢俱沒什麼研究,眼光也不怎麼樣,卻也能感覺得出來隨便這間客廳的一把椅子都比她家中的家當值錢。
她前後左右逛了一圈老厝,就一層平房,房間不多,裡面多數空蕩蕩,坪數卻很驚人。
屁股才捱著紅木椅子坐下,畢四方就出現了。
這傢伙把家裡當時裝伸展台嗎?一身的新衣,她實在不想說了。
「住在這裡根本不用裝冷氣。」出人意料的舒適通風,外行人來看也知道這是一間好房子。
人家可不是請她來喝茶吃飯的,她得把專業端出來。
「我也不打算裝,當初拆掉多餘屋舍的時候,安裝的冷氣我全部送鄰居了。」
她細亮的頭髮整齊的梳在腦後,偏偏就有那麼一綹不聽話的翹著;她神情專注的時候眼睛會張得大大的,有種纖細的純真。
「我不懂,除了冷氣我看不出來你這屋子需要什麼水電方面的工程。」
畢四方席地坐下,拿出一迭 A4大的紙張。「這是我要的房子樣子,妳能弄出來嗎?」
黎優然遲疑的接過來,本來開開的眉頭一下打了結。「我看你沒有搞清楚一件事。」
他就坐在那,等她接下去。
「我家開的水電行是很小的那一種,廚房水管不通,換換燈管,要不就幫人家換裝熱水器電池,你要的這些,應該委託室內設計師幫你吧。」
「我以為妳會很高興接到這樣的Case。」
一般的生意人應該滿嘴允諾然後再回去想辦法,她卻沒有。
「我當然高興啊,就像看見很多錢長了翅膀在我眼前飛,卻抓不到,我阿爸天天就希望能接下工程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