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會員制的法國餐廳。
今天宋筱喬作東,請「舊情人」吃飯。說舊情人只是她自己心裡這麼覺得,也許人家戴雍還不這麼想呢。她有些自嘲的想。
和戴雍分手後,她在家人的安排下相了親,對方是個背景神秘、身價雄厚的ABC。長得不錯,談吐風趣,家世似乎可匹配,她以為自己的終身大概就是這樣定下來了。
雙方積極的準備訂婚事宜,一直到訂婚前幾天,戴雍給了她一些資料,說是某商業間諜提供的,這才發現那個男人根本是個婚姻詐欺犯,利用不錯的家世和貴公子的形象到處騙婚,且挑的都是富家名媛,可能是看中若富家女受騙,礙於面子問題,不會四處張揚。
這一回會和宋筱喬搭上線,是因為他以自家企業代表人的名義積極的和宋家接觸,想簽定一筆天價金額的合作案。宋家二老對他斯文有禮、謙沖自牧的態度印象深刻,又加上男子的家世的確顯赫,因此大力促成他和女兒交往。誰知這名貴公子揮霍成性,早就宣告破產,他的家人也透過法律途徑和他切割,斷絕關係。
戴雍揭發此人醜行,使得宋筱喬和宋家企業免於發生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窘狀,因此兩人才又回復聯絡,最近他們互動得更頻繁,她受惠於戴雍,有機會她當然也會幫他。
上一回她外公八十大壽指名要見他,就外人看來,兩人在壽宴上的親密互動似乎有了進一步的可能……但只有當事人知道,他們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我覺得……你最近好像有點不同。」宋筱喬突然說。
「有嗎?」
「感覺上……好像從沒見過你臉上的表情這麼柔和。」套餐已到了尾聲,她喝了口飯後附餐的咖啡。
「怎麼說得好像我平時很劍拔弩張似的?」
宋筱喬一笑。「有女人了?」
對於過去那段她釋懷了,她依然喜歡戴雍,卻也明白對自己而言他非良人。不只是她,對於大部分女人而言,戴雍都不是個好對象,因為他不愛她們。而她也懷疑,他會愛上誰?對他而言,誰才是他的Miss.Right?
可她發覺最近他變的不在於外在的模樣,而在於……感覺上的不同。這樣的不同又只限於他偶爾一掠而過的思緒,或接到某人的電話……
有某個女人讓他改變了。
「女人?」戴雍玩味的笑看著她。
「不能說女友、情人、戀人。」她挖苦的笑說:「這些名詞就我的定義,是要以喜歡為基礎的。之所以說『女人』,是因為正常的情況下,男人天生對女人有興趣,你的女人指的是你有興趣的女人,而不是你喜歡的女人。」
戴雍聞言,挑眉。「女人果然要多念點書,才能連這種事都能解釋得這麼鞭辟入裡!」
「你的新歡我該找個機會認識認識。一來挑釁示威;二來想知道……她用了什麼魔法在短短的時間內,做到了我花年餘都做不到的事。」她看著他,「戴雍,我第一次看到你笑起來是有溫度的。」
戴雍仍是戴雍,不可能由冷酷無情的男人變成陽光男,可她知道,他改變了!
他知道她前頭的話是在開玩笑的,她一向提得起、放得下。至於後者……他有什麼改變嗎?他笑了笑,沒有回答。
「這麼寶貝啊?算了,那麼提另一件事。」
寶貝?他寶貝黎靜軒?也許他只是不習慣和別人分離他的私事。「嗯!」
「上一次在我外公宴會上出現的那個紅娘……嗯,叫靜軒吧?」
「她怎麼了?」
「我表弟韓辰……最近有點悶悶不樂的,也不知道是和她吵架還是怎麼了?最近看他老是看著手機發呆。別看他長得帥帥的,以為一定很花心,其實他對女友很專情的。」
「聽說那女生是他國小的同班同學,從小他就暗戀人家,後來我才知道小時候韓辰曾被一個凶悍的女同學打到住院,靜軒就是那個女生。最有趣的是,長大重逢後,他還是很喜歡她。」
「之前他還問他媽咪,二十七歲結婚會不會太早?」她是獨生女,因此從小和韓辰姐弟走得很近,韓辰很黏她,較之於他自己的親姐姐,他和她還走得比較近。
韓辰就像她的親弟弟一樣,她很疼他的。
女友?結婚?戴雍皺了眉。「你說這些事的意思是……」
「上一回宴會結束,你說順路送她,韓辰說你和那位小姐熟到不能再熟。」她當時還問他為什麼?他只是抿著嘴不說話,後來她想,可能是小倆口吵架嘔氣吧。
韓辰生日快到了,她想給他一份「特別」的禮物。「我想你改天約那小姐,我約韓辰,替他們製造一些機會吧。」
說到這個,她倒是想到第一次遇到黎靜軒時,為什麼她要說不認識戴雍?
「這個恐怕有點困難。」
「怎麼,那小姐……很拗嗎?」就是那種吵了架後可以鬧脾氣很久、很久的那種。
「不是。」
「那為什麼……」
「她有喜歡的人了。」戴雍的手在腿上輕敲,心中小小的算計著。
「咦?」
「她不是和我表弟交往嗎?除了他,她還有喜歡的人?」宋筱喬訝異。
「事實上,靜軒不是你表弟的女友,他只是暗戀,抑或單戀人家。」
「那你知道那位小姐喜歡誰嗎?」她自認表弟很不錯,黎靜軒喜歡的對象究竟如何?
「知道。」
「那個人比韓辰優秀?」
「優秀一百倍。」
「你在開玩笑嗎?韓辰你見過的,我可是給他打高分!」
「我也被你打過高分,也許還高他一百倍。」
宋筱喬笑了。「給這麼高分還不是被甩了……」等等,戴雍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人,他說這話一定有什麼含意。
我也被你打過高分,也許還高他一百倍。
她的心陡地跳得好快。「你……你的意思是……」
「黎靜軒喜歡的人是我!」其實他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因為這樣,每每一想起黎靜軒喜歡他嗎?心裡總是一陣鬱悶。
像她那種單純的女人,和男人上了床,八成就是認定了對方。可是……她是在喝醉的情況下和他發生關係的,這也是他到現在還不得不懷疑,自己到底做得對不對?
那天的事是意外,他若有心拒絕便不會成事,一個喝醉了的女人,再有蠻力也推不倒男人。
他是清醒的一方,嚴格說來,他才是主導者。
上了床算是在她身上蓋了印,「據地為王」,就外人看來,知道她是他戴雍的女人,不會有人敢動她的主意。
可在她喝醉的情況下……說真的,他還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乘人之危?
黎靜軒是不討厭他,可喜歡嘛……若真的喜歡,為什麼拒絕他的告白?為什麼和韓辰參加宴會,互動親密?
韓辰……不會是她拒絕他的原因吧?這種猜測像蟲子般咬著他,時時刻刻讓他渾身不對!因為心裡不舒坦,他還著手進行了另一件「不體面」的陰謀——
沒想到,對於什麼事一定先觀望,待有十之八九的把握時才動手的他,原來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也會這樣沒自信,還得要些無賴手段打擊對手。
無賴嗎?絕對無賴!他嘴角揚起一抹得意。
「順道一提的是,我和黎靜軒也真的熟到不能再熟!那天晚上我並不是送她回去,而是一起回去,因為我們住在一起,嚴格說來,算是同居。」不能怪他壞她名聲,為了杜絕別的男人覬覦她,手段是不夠好看,可又如何?他一向不是什麼君子。更何況,說兩人同居也是事實。
「同居?你們才認識多久,會住在一起?」太不可思議!戴雍把住所當成個人隱私之一,不會讓任何女人住到裡頭去。她認識他那麼久,從來沒去過他住所。
「她對你而言有這麼特別?」
「我們認識十幾年了,我跟你提過我被收養的事吧?靜軒的父親就是收養我的人。」
「……」
「小時候韓辰被黎靜軒揍,也是因為我。」
「……」
「還有,黎靜軒除了是我責任女友外,她還曾經是我的前妻。」戴雍想了下。
「應該沒什麼可以補充的了。」
「……女友?」
「依你之前的說法,女友、戀人、情人是有喜歡為基礎的。」
「你喜歡她?」
「是。」
「……」
黎靜軒一面淋浴,一面想著十分鐘前的事,一張小臉不由得紅個通透……
怎麼會有男人喜歡一大早就「開葷」?戴雍似乎很喜歡早上做愛做的事,打從某個「酒後亂性」的夜晚後,她每天早上都會被同樣的方式「叫」醒。
好像……沒有例外?
咦,不對啊,和戴雍發生關係,日子少說有一個多月以上了,照理說,例假日的那個星期會暫停吧?可是……有嗎?好像沒有這樣的記憶,好像每天都……至少有一次。
她一面洗一面緊張了起來。戴雍不喜歡做防護措施,和她歡愛時,沒見過他使用過!而且他都將一切釋放在她身上,不曾見他中途撤出,就連方才也一樣,且完事後又隔了一會才親自替她擦拭處理。
她越想越害怕,也越來越緊張。她不會……不會有了吧?
她和戴雍是什麼關係,說真的,到現在還是很模糊。戴雍不曾告白……該說之前告白被她拒絕後,他不曾再有行動。
自兩人有了親密關係後,他也不曾試圖解釋和宋筱喬的事。而她,也因為缺了個身份可以名正言順的要他解釋,而讓事情像根魚刺一樣卡在喉嚨。
戴雍不是那種和一個人發生關係後就會認定對方是女友的人。他不是來者不拒,男女關係也稱不上精彩、或是胡天亂地,可她也知道,他不會排斥固定床伴,不談情、不說愛,只是肉體上契合的伴侶。
只是肉體關係?她和戴雍是這樣嗎?
在心理上,她有點無法接受!她不是天生玩家,沒有辦法把靈肉分開,也沒辦法把談戀愛和上床分開,可目前她和戴雍究竟是什麼關係?說真的,還真的不清不楚。
那麼,為什麼不問?她自問。
怕一旦問出口,她就得做選擇!在離開或只是肉體關係上做選擇。她自答。
她會做什麼選擇?黎靜軒深吸了口氣。不想了,容許她當鴕鳥吧,反正問題擺在那裡,不去處理也不會不見。
回歸問題點,為了安全起見,待會兒得去買個驗孕棒來驗。應該只是月事來慢了吧?
沒懷孕的話,下一次再做愛做的事,一定要強迫戴雍做安全措施!他不準備就由她準備,總不能在「非法使用」的情況下,還遊走在危險邊緣吧?
不,暫且不准戴雍碰她,非得等到安全期不可!沒錯,就是這樣!
沐浴完,推開隔音效果不錯的門要踏出浴室,她聽到戴雍正在講手機。
「……謝我?要謝我,聰明如筱喬你怎會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我很難討好?不會啦……你家……好,我大概知道,那麼待會兒見。」看見黎靜軒出來,他很快結束通話。
筱喬?戴雍和宋筱喬在講電話?她並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可聽到的部份……
想像空間很大,而且還待會見呢!
早上戴雍不是要去上班?為什麼又「待會兒見」?而且還是「她家」……他上班上到宋筱喬家?這電話她怎麼想都很桃色!
最令人不舒服的是,幹啥看她出來就急忙結束通話?感覺上,就像在避著她什麼似的。想起之前的談話性節目,大談男人外遇、劈腿的幾個指標,其中一個就是男人總是背著女友或妻子接手機,要不就是利用她們洗澡時講電話,待發現她們出來,又會匆忙的結束通話。
其實戴雍大可不必如此,在身份上她還只是「妾身未明」,沒資格管他。
看著她走出浴室,他說:「洗澡洗這麼久,我還打算要不要進去看看呢!」
黎靜軒沒理會他,在梳妝台前坐了下來,拿起吹風機打算把頭髮吹乾。
戴雍走過去接手,大掌撥弄著她沾濕後卷度更大的波浪長髮。「說說看,你待會兒要去哪裡?」
「和朋友有約。」
「朋友?」戴雍聞言,眼瞇了瞇。
她生活單純,交友圈就這麼小。她的朋友不是婚友社的同事,就是學生時代幾個偶爾還會聯絡的同學。如果是同事,她會直接說是同事,以前的同學她也會照實說,而不會說是「朋友」。會說朋友,目前為止,她說十次朋友,有八、九次是指韓辰。
黎靜軒為方纔的事還有些不快,也沒打算老實的告訴他要和韓辰碰面,因為,戴雍不喜歡,不!他根本就是討厭韓辰,說了八成又要弄得不愉快。
她清楚自己喜歡的人是誰,對於只是朋友的韓辰也說得很清楚。她當然知道韓辰心裡還是喜歡她,而她也喜歡他,只是彼此的「喜歡」是不一樣的。她把他當朋友,卻也知道他要的不只是朋友而已。
那場宴會後,她就和他很少見面,而他也只是偶爾打個電話。今天是他生日,好歹一起吃頓飯。那個男人可以和前女友約會,她幹啥連朋友也不能見?
「週末假日你不也要上班?」她故意問。
她閃躲他問的話!戴雍心中的不快更盛。韓辰嗎?嗯哼,他想說上一回和宋筱喬已經把話說得夠清楚了,她應該也會告訴韓辰,可這傢伙還是三不五時會和黎靜軒見面,看來,不積極處理這問題是不行了。
方才宋筱喬來電告訴他,她替他牽線,終於搭上了一個他一直想見面的法國企業家。不過對方只有中午有空,因為傍晚就要搭機返國。看來,早上要到公司處理的事得延些時候了。
戴雍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逕自替她把頭髮吹乾。在黎靜軒看來,這是他做賊心虛,才不敢搭腔。對他而言,她果然不是唯一吧?
「要出門,待會兒叫司機送你過去。」他好掌控她在哪裡、和誰見面。
黎靜軒沒有拒絕,卻說:「我不急著出門,要司機先送你,我要出門前再打電話給他。」她也想知道他去了哪裡。
將頭髮吹得將干未干,戴雍替她抹上護髮,然後狀似順口的問:「你上一次的月事什麼時候來的?」
她身子僵了僵。「幹啥問這個?」
「這可是關係著我的『權益』呢。更何況,聽說女生那個來的時候,盡量別洗頭。」
黎靜軒的臉紅了。「……」
戴雍在她紅著臉無暇顧及其他時,臉上掠過一抹心機的眼神。他在等的……該快有消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