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演女友 第一章
    富麗堂皇的裝潢,完美的燈光與各式精品擺設,襯出這間位於台北信義區的六星級飯店的氣派。

    「吳賴府婚宴」大大的牌子擱在位於三樓樓梯處,說明了這平時營業時間總是高朋滿座的中式餐廳,今晚謝絕非受新人邀請的客人。

    晚上七點半,婚宴已進行了,賓客也已入座七、八成,餐廳外頭飯店的招待小姐們閒閒的聊著,不時好奇探頭打量裡頭的新人與賓客。

    能在這間六星級飯店舉辦婚宴,新人的身家自是不凡。

    新郎據說是某台 灣龍頭電子公司的工程師,在大公司上班除了高薪之外,每年分到的股票紅利,就是領普通薪水的小老百姓拚死拚活賺個十年都賺不到的天價。

    而新娘則是位模特兒,雖然和大明星相比還有段距離,不過也是隔陣子就能上上娛樂新聞版面,走在路上有四、五成男性都能認得出來的小名模,據傳明年還將跨足電影界,在知名導演楊發的新片裡演出。

    由新人的身份來看,可想而知此刻餐廳內的賓客,有大半都是身世顯赫的企業家或是光鮮亮麗的藝人。

    一群二十幾歲的招待小姐們正胡思亂想著要把握釣金龜婿的好機會,忽然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自樓梯口傳來,她們一同看向樓梯口,迎接這位遲來的客人,然而隨之映入眼底的人影,卻讓她們傻了眼。

    那是個很奇怪的女人——

    身穿寬鬆米黃 色襯衫和普通深色長褲,一頭長髮用鯊魚夾固定住,黑色膠框眼鏡大到快遮住半張臉,腳上還穿著白色布鞋的女人出現在這裡,還是讓她們呆愣了好幾秒。

    她的衣著是還算乾淨整齊,只是大概因為趕時間所以匆匆跑來,人喘著氣,頭髮也有些亂,但是不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應該出現在這間高級飯店中的客人。

    而且她手中還提著一個黑色公文包,像才剛下班從辦公室衝來似的。

    一直到女人視而不見的越過她們往飯店餐廳內走去,其中某位招待小姐才突然回過神來朝她喊,「小姐,不好意思,今晚飯店餐廳已經被包下,不對外開放哦!」

    對方頓下腳步,瞄了她一眼,「我是來參加婚宴的。」

    「嗄?」眾人又是一呆。

    這……有人來高級飯店參加婚宴是這樣打扮的嗎?

    見她們愣住,女人乾脆自手中的公文包裡抽出有些皺的喜帖,攤放在訪客簽名簿的桌上,「我應該沒有走錯地方吧?」

    招待小姐拿起喜帖為做確定的看了下,「是這裡沒錯——」

    女人懶得理她的又想往裡邊走。

    「小姐等等啊,麻煩您在這裡簽下您的大名。」另一名回神的招待小姐連忙將筆遞給她。

    「這麼麻煩?」女人嘀咕著,皺了皺眉,倒也沒有刁難,只是接過筆飛快的寫下「梁淑賢」三個字,「這樣就可以了吧?那我進去了。」

    「呃,梁小姐,您的禮金……」

    來參加喜宴,總得包個紅包吧?今天的賓客經濟能力都不錯,每個人的紅包都包得挺大方的,害她們數鈔票數得好累。

    「禮金?」梁淑賢歪著頭,「可吳鴻淳當初給我喜帖時,叫我不用準備紅包,只要人到就好。」吳鴻淳自然就是今天的新郎官了。

    「……」小姐,那是客套話吧?而且來這麼高級的飯店參加喜宴,妳沒包紅包說得過去嗎?

    幾位招待小姐正不知該如何反應時,有另一道聲音及時響起——

    「淑賢,妳還真的來了?」伴郎打扮的男子匆匆自餐廳內走出,臉上的表情顯然極度意外她的出現,「都七點半了,我還以為……」

    「當然來,怎麼會不來?」她眨眨眼,「我只是處理公事忘了時間,直到告一個段落才忽然想起趕了過來。」不然她絕對不會遲到的。

    不知為何,伴郎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隔了一會兒才道:「既然來了,就快進來吧!」

    「不用禮金?」她望了望旁邊那幾個招待小姐問道。

    「當然。」伴郎迅速回答。

    她聳聳肩,「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除非她是白癡,要不她不會不知道坐在附近的同事們心底正打著什麼鬼主意。

    梁淑賢舀了匙剛送上來的魚翅盅,心底暗想著。

    她非但不是白癡,還是加州理工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因此只能盡量不讓那些荒謬可笑的「用心」,影響她享用美食的情緒。

    唉,湯竟然是溫的。在嘗了口味道後,她不禁無聲歎息。

    沒想到六星級飯店也不過爾爾,再好喝的湯入口時若是不熱,美味都會大打折扣,更別提其他那些把名字取成什麼金玉滿堂、讓人完全聯想不出何種食材,又因其他調味和勾芡太重,而吃不出任何食物原味的菜餚。

    「淑賢,妳還好吧?」坐在她旁邊的男人遲疑的問著,狀似關心,卻是一副極想從她臉上尋找出些微情緒波動的打探神情。

    抬起頭,她的目光自發話的男人開始朝四周淡淡掃了一圈,結果發現全桌所有人……包括隔壁桌的人,視線都牢牢的盯在她身上。

    「不好。」她淡淡開口,絲毫不意外所有人在聽到她的話後,突然變得一臉好奇樣。

    不過……呵,她才不在意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反正這不就是新郎官找她來的目的?

    「淑賢,不要衝動啊,既然妳和鴻淳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就好聚好散,今天是他的婚禮,可別鬧出什麼事來呀!」說話的是坐在她正對面,某位不怎麼熟的男同事。

    「是啊,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法強求,緣份來了就是來了,擋都擋不住,況且鴻淳也是先和妳分手後才和賴小姐交往的,也沒有對不起妳——」

    「你們別這麼說啊,我相信淑賢今天是來誠心向鴻淳道喜的!」

    「如果是這樣那最好了,只怕她想不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只差沒講出節哀順變之類的話,然而女主角卻恍若未聞,一徑埋頭努力吃著服務生端上來的菜餚。

    誰說女人才八卦長舌?依她看,當男人囉唆起來的時候也挺恐怖的。

    不過,她懶得理他們,他們愛浪費口水是他們家的事,並不影響她的胃口。

    因此梁淑賢趁著男人們勸得起勁的同時,默默將一道道服務員端上來的菜吃進口中。

    直到過了半個多小時,他們才因女主角始終沒反應,終於停下話題。

    那位最初發話的男同事見她遲遲未答話,終於忍不住問道:「淑賢,我們說了這麼多,妳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啊?」

    呼,不行,她不吃了。她吐了口氣。

    雖然很想再多吃一點,畢竟這是間只有凱子請客時她才會想來的鬼地方,可惜食物實在不怎麼美味,她的舌頭刁得很,胃實在塞不下太多難吃的食物。

    梁淑賢再度抬起頭,發現眾人依舊望著自己,她終於良心發現的開了尊口,「聽進去什麼?」

    「嗄?就我們大家開導妳的話啊!妳剛才不是說心情不太好嗎?那現在有沒有好些了?」

    「喔,我的心情是不怎麼好沒錯!」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堂堂一間六星級飯店,東西竟然難吃成這樣。」真是浪費她的時間。

    早知道她就留在公司裡寫程序,晚點再到附近的關東煮店買吃的,至少那家關東煮的湯可是熱到會燙口的。

    「……」未料到她會如此回答,所有人瞬間呆愣當場。

    「糟,好像有點吃得太急,胃好撐。」她無視眾人,仍自顧自的道:「不好意思,我先到處走一下。」

    她瀟灑的起身離席,朝位於餐廳另一側的露台走去,任由所有人怔怔目送她的背影,一時半刻無法反應。

    推開餐廳通往露台的玻璃門,梁淑賢踏出室外,突然覺得空氣清新不少。

    哼,不過是在裝潢上砸下重金就自稱是六星級的大飯店,只能說這世上有太多只重外表卻不重內涵的人了。

    但話又說回來,這倒挺像吳鴻淳會選擇的地方呢!

    走到圍牆邊,倚著半人高的矮牆站,她唇邊揚起諷笑,對「前男友」倒沒什麼怨懟。

    畢竟若沒他這個凱子,她大概永遠不會踏進這號稱全台北……或者該說是全台 灣最奢華的飯店。

    至於其他呀,反正她本來就不在乎,自然對她產生不了任何影響。

    目光掃過四周,她發現這露台比從餐廳內看起來的要大得多,像個小型的空中花園,種了些花草樹木,別有番雅致的風情。

    她將頭探出牆外,百般無聊的低頭打量著那一部部駛入飯店的高級轎車,和前來替客人開車門的飯店服務生。

    眼前這些代表上流階層的奢華景象,沒能引發她心底的讚歎或羨慕,卻反而令她更想念今晚匆匆離開辦公室時,還未完成的程序。

    大概是想事情想得出神,她持續低著頭,卻沒發現那與她臉蛋Size極度不合的黑框眼鏡正悄悄的往下滑,然後——

    「啊!」她驚叫一聲,伸手想撈住那突然自臉上脫離的眼鏡,可惜卻只撈到空氣,眼鏡接受了地心引力的召喚,掉進她看不清的夜色中。

    完蛋了。

    梁淑賢心裡一涼,瞪著底下各種顏色混成一團、活像被弄亂的調色盤的景象。

    雖然那醜得要死的眼鏡之於她只是種保護色,不過另一個功用是她這大近視眼的救星,她近視近千度外加嚴重散光,沒了眼鏡的她就幾乎等於瞎子。

    天啊,今天是什麼場合,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她幾乎想哀號了。

    急急轉過身,她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想喚來服務生幫她去找眼鏡,沒想到卻一頭撞上了某個障礙物,痛得她倒抽了口氣。

    見鬼了,她來時後頭明明沒東西的,怎麼——

    「妳還好吧?」

    一個低沉清雅的嗓音自頭頂傳來,她一手撫著疼痛的額,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撞到了人。

    她還來不及向對方道歉,男人又開了口,「抱歉,是我的錯。剛剛聽到有人在喊的聲音以為出了什麼事,才莽撞的走到妳身後。」

    她呆了下,才道:「不,說起來應該是我的錯——」是她撞上他的呀!

    「有沒有受傷?」對方輕柔打斷了她的話。

    她摸摸自己的臉,「呃,我想應該沒有……你呢?」

    真奇怪,對方也才講了兩句話,那溫柔沉穩的語調怎麼莫名的令她心跳加速?

    眼前視線一片模糊,她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

    她所認識的男人中,沒有一個擁有那麼好聽的嗓音。

    「別擔心,我沒事。」男人徐徐的說。

    模糊視線中,她似乎看見了他微微揚起唇角,一時間竟看得失了神,忘了回話。

    對方倒是很有耐心的站在原地,沒說話也沒掉頭離開。

    她怔了半晌才回過魂,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恍了神,她尷尬的乾笑了兩聲,「既然我們都沒事,那就先這樣吧!我得去請服務生替我找眼鏡了。」

    「妳的眼鏡掉了?」

    「嗯,不小心掉到一樓。」說起來這過程挺丟臉的,她還真怕他好奇的追根究底下去,因此補了句話想盡快開脫,「我得去盡快找回來,否則沒了眼鏡我就跟瞎子一樣。」

    男人沉吟了下,淡聲道:「既然如此,妳先坐著吧!我去和服務生說。」

    她一愣,「嗄?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

    「我不放心。」他不容拒絕的拉著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妳不是說沒了眼鏡就什麼都看不到嗎?那就讓我去叫服務生。」

    嗄?不、不放心什麼?

    梁淑賢來不及再說什麼,男人便已轉身離去,讓她只能瞪著他模糊的背影發呆。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她喃喃道,發現自己完全在狀況外。

    一會兒後,他返身回到她身邊,「我已經請服務生下去找了,妳在這裡坐著等一下吧!」

    「謝謝。」她猶豫了幾秒,才向他道謝。

    她認識的男人不少,卻沒一個擁有像他這般氣質的。

    她不知該如何形容,只是頭一回明白,原來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貴族般的氣息,即便他們根本沒說上幾句話,而她也還未看清他的模樣,卻仍然能夠感覺到他的與眾不同。

    過去這麼多年來,也許是她的打扮,抑或是她所待的環境使然,男人們對她的態度一向是不熱絡也不冷落,而那正好也是她所希望的。可是現在碰上了這個男人,她總覺得他的言行舉止斯文體貼得……讓她非常難以適應。

    「不客氣。」男人語帶笑意的回應。

    然後……他們又陷入沉默了。

    梁淑賢不懂他為什麼還站在這兒不走。

    她不是覺得他煩,希望他離開,只是眼下這氣氛太詭異,總覺得似乎該找個話題聊聊才是,偏偏她實在不擅與人聊天,要她想話題,真是為難她了。

    「呃,先生,這椅子挺寬的,你要不要也來坐一下?」她想了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這麼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讓她很有壓迫感哪!

    「楊繼正。」男人淡淡的吐出這三個字。

    「嗄?」她一呆。

    「我的名字,楊繼正。」他重複了一遍。

    「哦,你好。」她眨了眨眼,卻不知該不該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

    或者其實她顧慮的是——他是否會想知道她的名字?

    「妳是吳鴻淳的同事對吧?我剛才看見妳和其他萬廣的員工坐在同一桌。」對方繼續說著。

    「喔,對、對啊!我們是同部門的同事。」她愣了下,才道:「你也是婚宴的客人?」

    男人微微一笑,提醒她,「今晚餐廳被包下,非婚宴名單上邀請的客人是進不來的。」

    「也是。」這問題是問笨了,「那你是新郎還是新娘的朋友?」

    「這可有點難回答。」他偏頭想了想,「真要說的話,我的喜帖是從新郎那拿到的。」

    當然,他沒說新郎見到他出現時有多麼開心。

    對某些人來說,他的出現,就像是在這家六星級飯店辦喜宴一樣,是種彰顯身份的方式吧?楊繼正暗自冷笑。

    梁淑賢瞪了他好幾秒,才小心翼翼的問:「你這是在告訴我,你雖然受吳鴻淳的邀約而來,但並沒有把他當成朋友?」

    他先是一怔,隨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妳很聰明。」

    「……」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爽快的承認,她突然無言了,好半天才找回聲音問:「既然這樣,你為何要來?」

    「我也不曉得。」男人的黑眸中突地掠過一抹異樣的光彩,只可惜某人現在和瞎子沒兩樣,未能見到。「大概是想來瞧瞧他喜歡的女人,和我記憶中的相不相符吧。」

    「原來你是來見新娘子。」梁淑賢恍然大悟。這不意外,今晚的新娘可是小有名氣的模特兒呢。「嗯,那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其實我也沒好到哪去,今天之所以會來,只是想免費嘗嘗六星級飯店的喜宴。」

    「哦?」他被她逗笑了,「那妳覺得好吃嗎?」

    「不好吃,早知道我就留在公司寫程序了。」一想到那欺騙她感情的食物,她的臉就垮了下來,「有錢人的味覺真讓人難以理解。」

    「完全同意。」他點頭深表認同,不過僅就她的第一句話而言。

    「你也覺得吼?」發現遇到知音,她的眼睛不覺一亮,迫不及待的發起牢騷,「真是的,本來想說如果東西夠好吃,我可以勉強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關切』,結果今天白來了。」

    說起來荒謬,部門裡大半的人都以為她和吳鴻淳曾有過一段情,統統等著看好戲。據友人說部門裡還分成兩派,賭她這個「過去式」今晚究竟會黯然神傷的默默用餐,抑或衝上前與新郎理論。

    對,是「以為」而已,事實上她和吳鴻淳從未交往過。

    那群巴不得她在婚宴上精彩演出的人們,恐怕作夢都想不到,她與吳鴻淳的交集,根本僅止於他曾熱烈追求過她。

    這事她沒告訴過任何人,只有幾名和她交情不錯的女性同事知情,倒不是為了顧及吳鴻淳的面子,畢竟那男人與她有何關係?她沒說,不過是因為被這人追求實在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事。

    只是,沒想到就在她直接拒絕了吳鴻淳幾天後,部門裡突然傳出她曾與吳鴻淳秘密交往的傳聞,且還鬧得沸沸揚揚,而那莫名其妙的流言後來還演變成是吳鴻淳嫌她平時太過邋遢,沒有半點女人味,因此向她提出分手。

    那陣子她手上正有個棘手的案子在處理,每天加班加到大半夜才回家不說,整個人也因廢寢忘食,使得原本就不甚豐盈的身軀更顯纖細,結果倒被用以「印證」傳聞的真實性——因為被甩,所以越顯憔悴。

    她也不是笨蛋,這種幼稚又拙劣的報復方式會是出自於誰的手她再清楚不過,只是她生性懶散,不想費心思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旁人愛說便由他們說去,反正只要朋友們相信她就好,她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怎麼想。

    接著就是上個月,吳鴻淳在眾目睽睽下,炫耀似的捧著喜帖走到她面前,嘴裡說著什麼他需要她的祝福之類的鬼話,請她今晚務必出席,不包紅包也無所謂。

    她並不在意吳鴻淳,而這人也沒什麼值得她浪費力氣去在意的,但既然他敢邀請她,又有免費料理可以吃,她沒什麼不敢來的。

    只是今晚的餐點實在讓她太失望,此刻正極度後悔出席中。

    楊繼正瞧著她臉上頗為哀怨的表情,唇邊揚起淡笑,禮貌的沒追問她的抱怨內容。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晶燦如黑色琉璃般的雙眸上。

    「抱歉,我講話好像沒頭沒腦的…… 算了,別理我!」總算梁淑賢想起這陌生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想必一定也聽不懂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不會,妳的聲音很好聽。」男人依然噙著笑。

    嗄?他的話突然令她感到心口發熱。

    他說她的聲音好聽呢……梁淑賢頓時有些暈陶陶的。

    呃,不過這好像不是重點吧?她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只覺得自己似乎太容易受這個男人的話影響,輕易就被他牽動了心思。

    好怪,她是掉了眼鏡沒錯,可怎麼好像連腦袋都跟著鈍掉了?

    玻璃門在此時被人推開,一名飯店的服務生匆匆走了進來。

    「先生,真的很抱歉,我們找到了您要的眼鏡,可是——」

    楊繼正指了指身邊坐著的女人,服務生啊地一聲會意了,忙將一個透明塑料袋遞過去給她。

    「壞掉了啊……」她接過塑料袋,裡面裝著的鏡架已斷成兩截,鏡片也破了,雖然沒有太意外,但她依然有些心痛,「唉,但還是謝謝你。」

    這下好啦,該怎麼回家呢?她煩惱著。

    雖然今天搭出租車來,等等不用自己開車回去,但她實在不想在沒眼鏡的情況下在同事們面前晃呀!

    服務生再三道歉後就離開了,但這男人卻沒跟著走,仍舊站在原地。

    楊繼正打量了她一會兒後開口,「我很意外妳會戴這種眼鏡。」

    她有雙嫵媚的大眼,隨時流轉著盈盈水波,蜜糖色肌膚襯著被她隨意挽起的墨發,模樣明明美得驚人,卻配上這身打扮……嗯,是有些可惜了。

    梁淑賢一僵,瞪著眼鏡的殘骸看了許久,才淡淡的道:「上班嘛!公司重視的是頭腦又不是長相。」

    過份艷麗的容貌從小到大帶給她不少的困擾,人們往往因此忽略了她的專業,而她並不喜歡那樣。不過或許是因為曉得自己和這男人日後多半不會再有交集,她也就懶得再遮掩什麼。

    感覺到腦後盤起的頭髮鬆散了,她索性拿下夾住頭髮的鯊魚夾,想將頭髮整理好再重新夾回,沒想到卻又有人在此時推開玻璃門。

    「啊,楊大哥,你竟然在這裡,我到處找你都找不著呢!」一團伴隨著濃郁香水味的粉色人影就這麼闖進兩人空間,嬌膩的聲音使得梁淑賢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女人哪來的啊?都還有段距離,那可怕的香水味就嗆得她鼻子好癢。她在心中嘀咕著,繼續將一頭黑髮抓在手上,隨隨便便的就要重新盤回去。

    沒想到,一旁的男人卻搶先拿走她手中的鯊魚夾。

    「喂——」

    「我懷疑妳跟妳的頭髮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在她開口抗議前率先出聲,顯然對她虐待自己的頭髮一事很有意見。

    他的長指順著她的發往下梳,輕巧的解開秀髮打結的部份。

    那過份親暱的舉動讓梁淑賢徹底傻住,連話都結巴了,「呃,反正……方、方便就好了嘛!」

    「妳啊!」他搖頭歎息,「真不懂得照顧自己。」

    唔,是她的錯覺嗎?怎麼覺得他的語氣突然溫柔得很詭異?梁淑賢抖了抖不自覺冒起的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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