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悶呀,曾幾何時,他對女人如此低聲下氣過?她打破了他太多的第一次,連他自己都快搞不懂,為什麼他還堅持要她?
她不過是只圓滾滾的小豬,愛吃了點,笑容可愛了點,平常和私下的個性反差,又那麼吸引他了點……
就算這陣子不開心,每天早上在咖啡店,她還是能端起客套的微笑表情招呼他,好像……她隨時都能當一切沒發生過,轉身離開……
為什麼非要她不可?為什麼?
掛了電話,這個疑問在駱士其的腦中盤旋不去。他想著想著,腦中浮現岳媛的身影,從兩人第一次見面,想辦法誘她搬到他樓下,慢慢發掘她私底下成熟與稚嫩並存的那一面,到他終於忍不住把她拐上床……
疑問很快有了答案。
因為他光是見到這小肉球,就想將她壓在身下,他克制不住對她的慾望,而她全身上下的觸感又那麼該死的好!
他愛死她那張令他心神蕩漾的笑臉,愛死了她對自我價值觀的自信和肯定,愛死了她事事做妥做足,卻又低調到不行的態度,愛慘了她所有一切!
該死!若她肯對他撒撒嬌,他就會該死的心甘情願追著她跑!真他媽的該死!他對自己感情第一次失控感到光火。
「岳媛?」梁豈佑朝剛去陽台講完電話回來,就突然發起呆的人兒喚了一聲。
岳媛這才猛然回神。「哦、是。」她急忙挺直身體,手上正拿著店面的裝潢與維修費用,以及各式器皿的詳細資料。
「你最近的氣色很差,要不要休息一兩天?」他所謂的休息一兩天是指先恢復她原本的上下班時間,近來她加班的時數已經太長了。「這些資料以後慢慢看就好,不用勉強自己要馬上就能上手,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他有注意到,有些年輕員工不買她這年輕副店長的帳,在背後對她冷嘲熱諷。
「不是。」岳媛搖頭,她沒澄清自己並不是因為店裡的狀況才如此拚命。
他說,要好好談談?是要談什麼?
「凡事都有過渡期。」梁豈佑好不容易從不太充實的腦袋中,找到一句還算稱得上勉勵的話。
思緒再度被拉回,岳媛輕笑了下,點頭回應。「嗯。」
看見她的微笑,梁豈佑眼神飄了飄。「岳媛,你最近在談戀愛?」他向來有話直說。
岳媛聞言不語,視線轉回手上的資料,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我也不知道。」
戀愛嗎?她和他之間能算戀愛嗎?說不定只是大人和小朋友在玩遊戲,大人始終知道這只是個遊戲,只有小朋友一投入,就把一切都當真了。
第一次說錯話,原本美好的氣氛一夕之間全走樣,她,不敢再猜第二遍了……
唉,晚了一步。梁豈佑在心中感歎,本來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覺得她工作認真,脾氣又好,和她聊天的感覺也不錯,過去雖沒交過這種圓滾滾可愛型的女朋友,可相處久了也覺得挺可愛順眼的,原本想說她如果沒男朋友,說不定兩人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但,沒機會就算了,他也不執著,如果要他在感情和工作之間作選擇,他一定毫不猶豫選擇工作。
「一定是,你最近感覺變了。」他直話直說。
原本岳媛笑容甜甜的,有點傻氣,看起來很可愛,可他最近看她,傻氣沒了,倒多了幾分憂鬱,笑容依舊,但已不是可愛的小女孩,反而多了點女人昧。
女人呀,會有這樣的改變,百分之百是戀愛了。
「所以你的黑眼圈到底是工作壓力太大,還是感情不順?」他口無遮攔的直問。
「睡眠不足吧。」對店長直接又欠扁的問題,岳媛反而笑了出來,一笑,胸口那股悶氣翻攪了下,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憋到都快內傷了。
「感情有問題也可以提出來,女人的問題我沒辦法,男人的心態倒是可以稍微分析給你聽。」
「嗯,謝謝店長。」她朝他投以感謝的笑。
梁豈佑又瞧了她幾眼,再次感歎。唉,看順眼的都是別人的了。
「不用客氣,替我撐下去,我就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好在她在公事上還是自己的員工,比起男女朋友,還是當工作夥伴一起打拼比較實際。
老天啊,再多給他幾個耐操耐罵的員工吧……
晚上十點多,岳媛終於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連日來她天天工作超過十二個小時,勞力又勞心,但如果不讓自己累一點,心頭的難過會太清晰,她怕自己會先受不了。
進屋後,一眼就看到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屋主,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岳媛心頭一緊,忽然有些害怕他要和自己聊的事。
「我回來了。」她的聲音隱隱發顫。
「過來。」
駱士其朝她伸出手,岳媛瞅著他,還是乖乖地走了過去,她一走近,他大手一攬,將她抱進懷裡,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駱士其從背後圈緊她,將下巴抵在她頸邊,眷戀地以鼻唇摩挲,確認她身上確實是咖啡店的味道後,幽幽低歎,「累了嗎?」
「嗯。」她輕應,不知道他是否話中有話。
「我妹今天回來了。」
「……嗯。」
「她下午來過,跟我要到錢後,晚上就和我爸媽一起去吃飯了。」
「嗯。」
「今天是星期日。」他道。
「我知道。」
「你吃晚餐了嗎?」
「吃了。」她說謊。
「我還沒吃。」他在家中等了她一整天了。
「……」她沒再答話,她實在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
面對她的沉默,駱士其圈住她腰間的手,緩緩探入她衣下,扯扯她的裙子。
「你瘦了。」他的聲音聽不出起伏。
原來,他是在測試她裙子與肚子間的縫隙。「有、有嗎?」她嗓音啞了。
他捏了捏她的肚子,在她耳畔低喃,「小豬,沒吃飯是不行的……」
聽見他又開口喚自己小豬,岳媛哽咽了。只不過是一個稱呼,就能讓她情緒波動成這樣,她搞不懂,究竟是她想太多,還是他故意以這些操控著自己。
她沉默,駱士其也沒再出聲,四周頓時陷入凝窒。他抱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她的肚子,臉貼在她耳側,讓她感受他的呼吸。
靜下心後,岳媛低落與緊繃的情縫,令駱士其感受更深。這段時間來,他明明知道她難過,卻因為賭氣蒙蔽了理智,但冷靜思考過,他覺得自己好愚蠢,感情的事,哪能這樣兒戲處理。
他承認,他沒談過讓他這麼沒安全感的感情,小肉球不會撒嬌,不會主動黏著他,就算以外在條件來看,他是佔上風,但又有何用?她根本不是因為這樣才喜歡他,他看不見自己有什麼可以拿來綁住她的條件,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規劃,不需要他,也能過得很好。
這段感情從一開始,他手上就沒有半點有利條件,明知道沒有把握,偏偏又陷了下去,擔憂、煩躁,自然控制不住地爬上心頭。
過去不曾有過這種感受,他心裡不快,不甘心只有自己深陷其中,尤其當他的討好舉動得不到熱情的回應時,他更害怕了,害怕從頭到尾只是他單方面投入。
所以,當他聽見她說兩人只是肉體關係時,他便借題爆發了,但他心裡很清楚,他不過是像小孩子在賭氣,他只是希望她能先示好,他只是想借由她的反應,來證明這段感情不是只有他在感受,他只是想借此安撫自己的擔憂……
但他忘了,岳媛同樣也在等他的回答。
「小豬,快過年了。」
「嗯……」沉默許久,她以幾不可聞的音量輕應一聲。
「除夕那天已經訂好餐廳了。」發現岳媛還是沒有反應,他接著說:「那天除了我爸媽,我二弟和小妹也都會到……」
岳媛不懂,他向她報告行程,是為了……
「我年紀也不小了,我媽從幾年前就一直在問我什麼時候要定下來……」他語氣漸漸放軟,「一個多月前我告訴她,今年除夕,我會帶女友回去一起圍爐,她問了我一堆問題,問我女友喜歡吃什麼,要自己煮還是叫外燴?口味清淡還是重?我告訴她,我女友什麼都不挑,只要好吃的她全都喜歡,而且她胃口不小,千萬別搞那種吃氣氛卻吃不飽的,如果那傢伙沒吃飽,到時生氣找我吵架,若氣跑了,我可不知要再去哪裡生個女朋友給她當媳婦。」
他越講,嗓音變得低沉又有磁性,語調中的親暱,不可否認。
「幾天後,我二弟打電話給我,問我是不是真的要帶女友回去。今天,我妹一下飛機就到我這來,問我什麼時候能見到未來大嫂……」他吻了吻她的耳垂,在她耳邊低語,「小豬,你覺得,我該怎麼回答?」
岳媛驚訝的微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怦怦、怦怦,一下又一下,將她體內的積鬱,撞開一道道的裂縫。
「我承認那天在辦公室聽到你那麼說,我是真的生氣了。」他再度低歎。既然要認輸,就認個徹底吧。「我第一次這麼討好一個女人,我以為她能懂我的心意,我以為我已經做了那麼多,該換她有所回應,這才公平……結果,她的回應讓我非常失望。」
岳媛喉嚨縮緊,想要解釋,腦袋卻一片空白。
「當下我只感到憤怒,之後是更多的不確定,不明白為什麼只有我在追著她跑?為什麼只有我主動?為什麼她連撒嬌這點基本反應都沒有?是不是自始至終都是我自作多情?她不在意我的外貌,不在意我的身份,我有的是錢。但和她在一起時,除了能搶著付飯錢,她從不曾跟我要過什麼禮物,我唯一的優勢,似乎毫無用武之地……我懷疑自己有什麼地方能吸引她,頭一遭深陷的感情,卻讓我如此無力,除了主動,好像沒有別的辦法。小豬,你告訴我,是我想太多了嗎?」他將自己的內心,赤裸的攤在她眼前後,將問題丟給她。岳媛不知道,原來她能對他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她一直以為,處於弱勢的應該是自己,但她沒想過,她隱藏情感、情緒,竟會造成他的不確定。
她忘了,面對感情時,他也只是個男人,是個和自己一樣,需要另一方給予安全感的普通人。
「嗯……」過了好久好久,她才悶聲回應。
駱士其將懷中人兒扳過身來,見到她臉上掛著兩道淚痕,他心疼的吻吻她的眉眼,指腹輕撫著她的臉。「再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想太多了?」雖然小肉球的心意難測,但她的擔憂卻不難理解,所以,解釋,他來作就夠了。
她喉頭微梗,眼淚掉得更凶,說不出話,只能點頭回應,接著,她第一次主動撲進他懷裡,把他抱得緊緊的……這一刻,她終於感覺到這個男人的體貼。
四月的早晨,因為昨夜的一場雨,空氣中還帶了不少水氣,小草咖啡店的玻璃窗上佈滿露珠,偶爾,小露珠聚集成大水滴,會沿著窗面流下,在玻璃上形成一條條小水流。
「歡迎光臨。」大門掛著的銅鈴一響,店裡的服務生立即齊聲招呼。
來者是店裡常客,他很自然地走到老位子坐下,等待服務生上前為他點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