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沈昊將自己隱藏在角落,冷眼看著會場上一個個戴著假面具的人。
舞會上每個人都在笑,但笑容裡有多少的真誠成分?
在商場上打滾,多得是檯面上做一套、檯面下做一套的人;腹誹、算計、口蜜腹劍,朋友和敵人往往只有一線之隔。
他將自己隱藏在會場一角,對自己不得不成為這些人的一分子,唇邊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z今天的宴會是「富明集團」總裁蘇嘉明為他的掌上明珠在這間五星級飯店舉辦的生日舞會,美其名是生日舞會,其實還不就是拿來當作企業間交際應酬的幌子。
沈昊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但身為企業家的第二代,又身居企業總經理一職,有些事情常常是身不由己,即便再怎麼不喜歡,還是得去做,尤其是在自家公司和對方有業務往來的情況下。
「昊,你怎麼躲在這裡?害人家找了好久喔!」
一道嬌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沈昊轉頭,來人正是「富明集團」的千金蘇以琳──今天宴會的主角。
「蘇小姐,生日快樂。」沈昊舉起酒杯敬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昊,我們認識已有一段時間,你怎麼還是不肯叫我的名字?我不管!從今天開始,你就只能叫我名字,別再叫什麼蘇小姐了,聽了好討厭。」蘇以琳挽著他的手臂撒嬌。
從兩個月前見到他第一眼,她就對他一見鍾情,不只喜歡他俊美的外表,還有他令人激賞的商業頭腦,而最讓她深陷的是他那雙漂亮的狹長眼眸,看著他就好像靈魂要被勾過去似的。
這兩個月來,她想盡了辦法接近他,所以常往沈家的公司跑;剛好沈家代理的藥妝品牌在他們「富明集團」旗下的百貨公司設有專櫃,讓她有更多機會可以假借業務上的問題出現在沈家的「聯粹生技」。
可是儘管她表現得如此積極,沈昊對她的態度卻始終是若即若離──她的撒嬌,他不拒絕,但也沒更多表示,害她完全不懂他對她到底有沒有意思?
「好吧!我怎能讓美麗的壽星失望,以琳,可以讓我請妳跳支舞來彌補我的過錯嗎?」沈昊勾著薄唇,輕聲問道。
蘇以琳仰頭,癡癡看著他俊朗的眉目,喜不自勝的說:「可以,當然可以。」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叫她的名字了,而且是親暱的只叫後面兩個字,甚至還請她跳舞呢!
沈昊讓她勾著手步入舞池,他從來不需要討好女人,他的事業也不需要靠女人來幫助,但他也不會得罪女人,尤其是脾氣驕縱的女人,因為這種女人得罪了會是大麻煩,他一向討厭處理毫無意義的麻煩事。
一對俊男美女的出現立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有人甚至猜測起沈昊和蘇以琳會不會交往的問題。
蘇以琳艷紅色的裙襬隨著舞姿擺盪,她是個艷麗型的美女,有著如火般的熱情,商界也有不少事業有成的男人想追求她,偏偏她愛的就是眼前這個摸不清情感的男人。
這幾年沈昊的感情世界一直是個謎──好像有很多女朋友,又好像一個都沒交往過,因為他和那些女人的關係都很曖昧,卻沒一個是他真正承認的女朋友。
「昊,我喜歡你,我想……我們相處得也不錯,何不交往看看呢?」藉著慢舞徐緩的舞步,蘇以琳半靠在他身上,試探性的問。
「妳是開玩笑的吧?」沈昊僵了一下,將她的shen體一帶,轉了個圈,瞬間又露出一副不正經的笑容,「妳這麼美麗,怎麼可能沒有男朋友!」
「我是認真的,昊,我沒有男朋友。」像是怕他不相信,她急切的說著。
聽到他稱讚自己的美貌,比任何人稱讚她都更令她高興;而他這樣的讚美她,是不是代表他對她也很有好感呢?
「就我所知,應該有不少人在追求妳吧?」她在八卦雜誌上出現的頻率可不比他少。
蘇以琳有些激動的解釋,「為了你,我不知已拒絕了多少人,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嗎?難道你一點點喜歡我的意思都沒有嗎?」
她不能相信,如果他不喜歡她,為什麼每次都任由她撒嬌?就連這次她的生日宴會都來參加了,而她知道他有多麼討厭這種場合。
沈昊劍眉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他對蘇以琳就只是生意上的朋友罷了,儘管他早就看出她喜歡自己,但在沒說破前,他選擇視而不見。
雖說和蘇以琳交往是個不錯的決定,倘若論及婚嫁,對公司未來會更有發展,但他從來不需要靠這種關係!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對她是不會有愛的,就像他對其他女人一樣,因為他的心裡始終放不下過去的某一段!
「以琳,好好跳舞,我們先別說這個好嗎?」沈昊決定先打馬虎眼。
「好吧!」蘇以琳嘟著嘴,不滿的說出這兩個字,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他這樣說並不代表他們之間完全沒可能,心情又在瞬間好了起來。
一曲結束,蘇以琳還想再跳一曲,但沈昊卻已放開她。
「昊……」蘇以琳拉住他的衣袖。
「我去洗手間,妳不會連這也不准吧?」沈昊故作驚訝的挑起眉。
「不是,我還以為……」蘇以琳咬了咬唇,然後笑道:「沒事、沒事,你趕快去吧!」
她還以為剛才的話題讓他不高興了呢!不過話說回來,她好像從沒見過他生氣的模樣,根據八卦週刊的報導,沈昊從沒對女人發過脾氣,對女人極為紳士,又很體貼,和他有「來往」的女性對他的評價都很高,可他又從不給人承諾,看似多情,卻又無情。
不管怎樣,她都好想跟他交往喔……
沈昊帶笑的鳳目在一轉身後,馬上變得冷然,對他來說,要掌控這樣的女人實在是太容易了,可他有必要像別人一樣搞商業聯姻,賠上自己的終身嗎?
而且他也因為某個女人的緣故,在感情上空白了五年──
一想到劉雅琪,又讓他感到心頭鬱悶,五年前,她竟在他出國深造時,嫁給別人,還是嫁到國外,斷絕了所有跟他的聯繫,還只發一封電子郵件作為告知。
原來他們之間的愛情竟是這麼的禁不起考驗,又是這麼的廉價,就連當面說分手都讓她覺得不值得。
可她卻是他至今唯一愛過的女人,恐怕也是他這輩子心中永遠解不開的結吧!
走在通往盥洗室的走廊,他覺得自己本就不算好的心情,在想到劉雅琪後又變得更悶了,偏偏這時,旁邊某個門沒關好的房間裡傳出說話聲,那嗓音又該死的像極了在他心頭縈繞不去的女人!
他頓住步伐,雖然明知劉雅琪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但他還是像中邪似的往那個房間裡看去。
從門的縫隙讓他看到有三個女生坐在裡面,身上都穿著這間飯店的服務生制服。
「妳們想問什麼?快點問喔!我們只剩下……五分鐘了。」背對著他的女生說道,似乎還低頭看了一下手錶。
沈昊就是被這聲音所吸引,這女人的聲音簡直和劉雅琪是一模一樣,可看背影就可以肯定她們不是同一人,只是這聲音依舊觸動著他的心弦,讓他忍不住去注意。
站在門口,他就像是一尊雕像般移動不了步伐,也將裡頭三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盼盼,幫我算一下,我要算我男友什麼時候才會向我求婚?」
「沒問題,一個問題五十元喔!先付錢,然後抽一張牌。」背對著沈昊,被稱作盼盼的女子說道。
「一個問題五十元啊……能不能算便宜一點?」
「拜託,外面幫人算塔羅牌的算命師,一個問題可是收人兩百元耶!我才收五十,妳還嫌貴!」
「可是……妳算得準不准哪!」想要算命的女生有些懷疑。
「小芬,盼盼算得很準啦!我上次請她幫我算事業,本來我找了一個多月都沒找到兼差的工作,後來盼盼幫我算,說是再過幾天會有個工作機會,結果真的耶!算完沒幾天就有公司聯絡我去上班!」另一個女孩說道。
「小敏,小芬不相信就算了,不過,小芬,我還會看一點面相,妳今天會很倒霉喔!」盼盼煞有介事的說道。
「真的還是假的?妳不要嚇我!」小芬緊張的說。
「當然是真的,要不要我告訴妳該怎麼消災解厄啊?一樣五十元就好。」
沈昊聽到這裡,不禁搖頭失笑,算命這種玩意兒他壓根不信,對於聲音與他前女友很像的那個女生利用上班時間兼職賺取外快,他已很不能苟同,而人家不相信她,她就說人家今天會很倒霉,更是讓他覺得那女人根本就是個神棍!
不過他為什麼要在這裡偷聽這麼久,讓這幾個不相干的女人浪費他寶貴的時間,難道就只是因為那女神棍的聲音嗎?
自嘲的笑了一下,沈昊看到有人往這邊走來,便轉身朝盥洗室走去。
*
從盥洗室出來,再經過那個房間,裡面已沒有人了,他好奇的瞄了一眼,沒什麼特別反應,繞過舞會大廳,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差不多可以離開了,反正今天和富明集團打好關係的任務已經達成,這種場合多待一秒他都不願意。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會場上傳出斥罵聲,一時間,音樂聲停了、交談聲停了,就只剩下一個有點倔強的道歉聲,和一個高分貝叫罵的女性嗓音。
沈昊本要踏出門口的步伐,在聽到那有點倔強的聲音時,忍不住停了下來。
是她?那個女神棍!
他好奇的轉頭看向場內,果然發現就是那個女神棍,而且她誰不得罪,竟然得罪了今天的主角──蘇以琳!
依蘇以琳的個性,肯定會鬧個沒完沒了。
「昊。」
才一轉身,沈昊就被眼尖的蘇以琳叫住,害他不得不走上前──對於女人,他向來保持良好的紳士風度。
「昊,你看啦∼∼我的禮服都被這個蠢女人給毀了,髒了這麼大一塊呢!醜死了。」蘇以琳扯著沈昊的衣袖,嬌聲說著。
江盼盼看著變臉比翻書還快的蘇以琳,差點噴笑,還好她及時咬住下唇,才沒笑出聲來。
前一刻還像隻母老虎,橫眉豎目的對她大聲咆哮,一轉眼面對一個美男,就變作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差別也太大了一點吧?
沈昊沒錯過她差點笑出來又及時忍住的表情,對她遇到這種情況還能泰然自若,不禁有點欣賞,也有點莞爾。
他看向她的名牌──江盼盼,很可愛的名字。
「只是一件禮服而已,別跟一個小服務生計較。」他拍拍蘇以琳的手臂安撫。
在他看來,禮服不過是被沾染到如硬幣般大小的污漬,他不信蘇以琳真會計較這樣一件禮服。
就算不認識她,他都知道,像蘇以琳這種名媛,對於同樣的禮服是絕不穿第二次的,八卦雜誌對她們這種奢侈的習性,早已報導過幾百遍了。
「怎麼可以不計較?如果是別件禮服就算了,這件可是我父親特地請意大利名設計師為我量身訂做的,是專門為我這次生日而訂做的!」蘇以琳非常不滿意沈昊的反應。
他不是該站在她這邊替她說話嗎?他至少該替她出頭,找這間飯店的經理出面處理,讓那個不長眼的服務生受到教訓才對。
江盼盼瞄了他們一眼,本來看到那個叫「昊」的男人走來,心裡暗叫一聲不好,但現在看那帥哥似乎沒想要插手的意思,頓時鬆了一口氣。
她已經很倒霉了,不想再花心力去應付這麼多人。
不管蘇以琳是在氣什麼,有著什麼樣的身份,江盼盼自認錯不在她身上,遂直率道:「蘇小姐,我已經很有誠意的向妳道過歉,如果妳不接受,我也沒辦法;況且是妳先撞到我,我手上盤子的油漬才會沾到妳的禮服上。」
「妳這是什麼態度?!弄髒我的禮服就是妳不對,我可是你們飯店的貴賓,妳一個小小的服務生,竟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我要見你們經理!」蘇以琳愈說愈憤怒,瞪大一雙眼,氣到想噴火。
從來沒人敢用這樣的態度跟她說話,別說她是這間飯店VIP級的貴賓,就算不是,一個小服務生也不該這樣得罪客人。
早就有人去通知飯店經理,所以在蘇以琳一說完,一名體型微胖的女人已匆匆走了過來。
「蘇小姐,真的很抱歉,您的禮服我們會幫您處理到好,今天的所有餐點也會給您最大的優惠。」經理忙不迭的道歉。
她已知道來龍去脈,這事說來雙方都有錯──蘇以琳走路時東張西望,才會撞到江盼盼;但江盼盼也沒注意到有人朝她走來,兩人才會剛好撞上!
可惜從事服務業最可憐的一件事就是不能得罪客人,尤其是有錢人,偏偏他們常遇到的都是那種愈有錢就愈不知何謂「得饒人處且饒人」的人!
「處理?妳是說專業送洗嗎?」蘇以琳一臉鄙夷,嗤笑道:「我不要!這件被污染的衣服就算洗乾淨,我穿起來心裡也會有疙瘩。」
「那……蘇小姐希望我們怎麼做?」經理戰戰兢兢的問,她心裡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浮起。
「很簡單,去意大利訂做一件一模一樣的賠給我;或是直接賠償我六十萬,這件禮服加上設計費差不多就是這個價碼。」蘇以琳氣焰高張的說。
「蘇小姐,難道沒別的──」
蘇以琳截斷她的話,「沒有!不接受我的條件,妳們就等著被我投訴,我想最後的結果,妳們不但得捲鋪蓋走路,這筆錢也還是要賠給我!」
經理為難的看著江盼盼──公司確實可能做出那樣的懲處,但她知道盼盼家裡環境不好,這六十萬肯定是賠不出來的;只是公司也不可能吸收這筆錢,六十萬可不是小數目!
「經理,不用為難,我賠!」江盼盼咬著牙,出口的聲音顯得有些艱澀。
「盼盼,妳拿什麼賠啊?」經理把她拉到一旁,緊張卻小聲的問──她不希望江盼盼說氣話,畢竟這事一旦決定了就沒反悔的餘地。
「經理,我知道妳是為了我好,但我不賠,這位蘇小姐是不會善罷干休的,我不能害到妳!」她很感謝經理一直為她想辦法,但蘇小姐的態度擺明就是仗勢欺人,她沒辦法,只能認賠。
江盼盼走到蘇以琳面前,深吸了一口氣,「蘇小姐,我願意賠錢,只是我沒辦法一次拿出這麼多錢,但我可以用分期的方式來償還。」
「分期?」蘇以琳像是聽到天大笑話似的,笑得花枝亂顫,「不行!六十萬又不是多少錢,還讓妳分期來付,那我會有多少的麻煩?我可沒時間每個月去盯著妳匯錢!」
江盼盼眉頭一皺,差點又控制不住脾氣!
還好經理在她還沒說出什麼驚人之語前立刻插嘴,「沒問題,蘇小姐,公司可以先替她代墊,我現在立刻為您處理。」
「那是再好不過了。」蘇以琳有著達到目的的快感──她並不是介意錢的問題,她討厭的是江盼盼那種心高氣傲的態度,不過是個小小的服務生,怎麼敢、怎麼能用那種不把她看在眼裡的態度來對待她!
「經理……」江盼盼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經理一把拉走了。
沈昊一直像是看戲般看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對那個叫江盼盼的女子原先不好的印象已經有點改觀,沒想到她個子小小的,倒是挺有骨氣嘛!
其它原本圍觀的人眼見沒戲看了,紛紛散開;樂隊又開始演奏,舞會繼續進行。
沈昊不想在這裡多停留,看看已經沒事了,就對蘇以琳說:「我還有事,先走了;妳玩得開心點,別被剛才的事影響心情。」
「昊,你這麼快就要走啦?今天是我生日呢!你就不能陪我久一點嗎?」蘇以琳一臉的不依樣,剛才勝利的好心情一下子掉到谷底。
「抱歉,晚點我跟人有約,不然這樣吧!明天晚上我請妳吃飯,算是我私人為妳慶生。」沈昊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謊 ──他並未跟人約好,只是單純不想待在這裡而已。
蘇以琳還以為他是真的與他人有約,又聽他說明天要特別為自己慶生,心裡樂開了花,高興的笑道:「這可是你說的,那明天是我去你公司,還是……」
「我去『富明集團』接妳吧!順便送幾樣新產品過去。」送新產品才是他主要的目的,請她吃飯反而是順便。
「好,我會在公司等你。」蘇以琳開心的答應。
離開飯店,沈昊在停車場取了車,才開上馬路,就看到前面一個慢慢踱步的身影,很像是惹惱了蘇以琳的那名飯店女服務生──江盼盼。
他將車子開到她身旁,確定就是江盼盼後,將車窗降下,叫了一聲,「江小姐!」
聽到有人叫自己,江盼盼嚇了一跳,剛才發生那種事,經理特准她今天提早下班,邊走邊想著她該去找什麼兼差工作,以便盡快償還公司代墊的六十萬債務,根本沒注意到旁邊什麼時候停了一輛車。
「叫我嗎?」她微彎身,滿臉懷疑的看向車裡 ──駕駛座上的男人長得很帥,是張凡看過就不可能忘記的臉,「你是剛才在飯店和蘇小姐站在一起的那位先生!」
「是我,我叫沈昊,妳要去哪裡?我載妳一程吧!」沈昊笑說著。
「不……不用。」被這樣的大帥哥搭訕,江盼盼完全沒有所謂的受寵若驚,有的只是完全的驚嚇。
他是那囂張跋扈的蘇小姐的朋友,說不定還是男朋友,要是上了他的車,她就是腦子壞了!
「難道妳一點都不在乎那六十萬嗎?」
沈昊的話定住了江盼盼正要邁開的步伐,她有些遲疑的問:「你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今天很倒霉的人似乎是妳,而不是那個找妳算命的同事。」他不急著回答,反而調侃似的說著。
「你怎麼會知道算命的事?」休息的十分鐘,她和小敏、小芬是躲在休息室裡耶!
「上車吧!我有份好工作給妳。」沈昊不回答,嘴角的笑意加深,俊朗的眉目下隱藏著一點點壞壞的氣息。
他在聽到她賭氣說出願意賠償六十萬的話語,當下就知道她根本就賠不出來;加上飯店經理又急忙把她拉到一旁去講悄悄話,還有在休息時她替同事算命賺取外快,不難猜出她不只賠不出錢,恐怕連日常生活都過得不太好。
本來她怎樣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但也許是她的聲音太像他以前的女朋友,又或許是她那倔強又堅毅的個性讓他有點欣賞,所以在看到她帶著點孤寂和落寞的背影,慢慢走在路上時,才會叫住她想幫她。
不過說幫,他又沒那麼好心──無條件送錢給人的事他才不會做,商人嘛!哪有做虧本生意的道理?
「你直接說就好,幹嘛要我上車?」江盼盼戒備的問。
她高職一畢業就進到社會,好歹在這險惡的社會已打滾了八年,沒那麼容易相信一個陌生人。
「一個月五萬元的工作妳要不要?這樣妳一年就可還清六十萬的債務。」看著她防備的小臉,沈昊莫名覺得心情很好。
好像從沒女人對他露出過這樣的表情,真是有趣。
「是什麼工作?不會是那種……特殊行業吧?」江盼盼心底浮起嚴重的懷疑。
「哈哈。」他很少這樣大笑,但她的話實在是讓他忍俊不住,壞壞的對她從頭到腳瞄了好幾眼,才止住笑,「不是特殊行業,那種行業可是很挑的,妳就算想做,恐怕也不合格。」
「你──」混蛋!居然這麼藐視她,算了,好女不跟惡男鬥,江盼盼冷哼一聲,頭一撇,大步往前走。
她江盼盼雖不是什麼絕世大美女,但好歹也長得很清秀。
「妳生氣啦?妳真的不要一個月五萬元的工作嗎?只要打掃房子、送洗衣服就好了喔!」沈昊慢慢開著車跟在她身邊,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的魅力竟對女人完全不管用,還得用利益來誘惑。
「不要!」江盼盼回答得很乾脆,她不只是不相信有這麼「好賺」的工作,還很討厭他那吊兒郎當的態度。
對她這麼率性的回答,沈昊感到一陣錯愕,他竟連利益誘惑都被她拒絕了?「妳會後悔的。」沈昊信誓旦旦的說。
江盼盼翻了一下白眼,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因她的態度而莞爾一笑,他不再繼續跟著她,而是加速離去──對他來說,想幫她只不過是一時興起,既然她不要,他又何必勉強?
看著沈昊的車子揚長而去,江盼盼在心裡嘀咕了一句,「神經!」
她根本不信他說的是真的──他們非親非故,他又是蘇以琳的朋友,會這麼好心想幫她嗎?
那還真是見鬼了!她還是靠自己比較實在。
*
連續找了好幾天工作,江盼盼開始後悔沒答應沈昊,說不定他沒騙她,真的只要替他打掃房子、送洗衣服,一個月就有五萬元的工作啊!
五萬耶!五萬耶!五萬耶──
現在別說是五萬了,一個月五千的兼差工作她都找不到。
從飯店下班後,她慢慢走在馬路上,這附近和家附近她都已找遍了,卻都沒有時間能配合的工作。
「叭──」
她正想著要不要去比較遠的地方找找看,就被身後汽車的喇叭聲給嚇了一跳。
一轉頭,一輛有點眼熟的車就在她旁邊停下。
「還沒找到工作嗎?」
「沈先生?」江盼盼往降下車窗的車裡看,皺了一下眉。
「妳好像很不情願看到我似的?」沈昊淺淺的勾起唇角,哪個女人看到他不是極盡所能想表現出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就只有她,不是皺眉,就是瞪眼。
今天他剛好和一個客戶約在附近的餐廳談生意,沒想到開車經過這裡竟很巧的看到江盼盼一個人在「散步」。
這算不算他們之間很有緣分呢?
雖然他一點都不相信緣分這種東西,不過他明明就可以開車過去,卻不知為何,他就是放慢了車速,還按下喇叭,想引起她的注意;而她果然回頭了,更令他驚喜的是,她竟然還記得他!
「呵呵,怎麼會!我們根本就不熟,哪有什麼情不情願。」江盼盼乾笑,她臉上的表情有那麼明顯嗎?
「妳找到工作了嗎?」沈昊像是閒聊般的問起,他有點捨不得就這樣開車離去。
講到工作,江盼盼整張小臉在瞬間垮下──再不快點找到兼差,她下個月就要喝西北風了。
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她很艱難的開口,「沈先生,你那天說要請一個人幫你打掃房子,現在……還有需要嗎?」
沈昊臉上要笑不笑的看著她,好半晌才說:「妳不是說不要?」
「我現在……你到底還請不請人啊?」真討厭,她若不是找不到工作,絕對不會拜託他的。
「這是想要工作的態度嗎?」這隻小野貓的態度很不好,有點欠管教。
江盼盼咬咬下唇,低聲說道:「對不起。」
「先上車再說吧!」沈昊面無表情的說。
又上車?江盼盼習慣性的露出一臉的防備樣。
「妳的模樣好像很不信任我,還是妳覺得自己有什麼是可以讓我覬覦的?」沈昊眼神毫不收斂的對她上下打量著,露出嗤笑的表情。
江盼盼真想打掉他那一臉的壞笑,但隨即又想,她可是一窮二白,又不是長得特別美麗;而這個沈昊開名車、穿名牌,又帥到沒有天理似的,他能覬覦她什麼?倒是他才該害怕被她覬覦吧?
「考慮好就上車,這裡路窄,妳總不能要我一直停在這裡擋住後頭的車吧?」見她遲遲不回答,沈昊催促的聲音顯得有些急切。
這條路她天天走,當然知道路不大,「好吧!」開門上車。
就賭一場吧!如果他是真的要給她工作,她就不必再這麼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