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要換新 第七章
    她只是一時興起開開玩笑,沒想到尹景東信以為真,只差沒立刻發誓,看來真的不能在他面前說他弟弟半句壞話。

    兄弟倆感情那麼好,她真有些吃味。

    「我沒有聽見任何閒言閒語,只是隨口說說,用不著那麼認真。」

    「這種話不能隨口說說。」好笑又好氣的他彈了彈她的額頭。

    「好痛!」

    周芷寧捂著額頭,一雙水眸哀怨地望著他,活像受了多大委屈。

    「我看看——」

    尹景東趕緊拉下她的手,只見她額上連點紅印都沒有,可是她喊痛,他的心也跟著揪疼。

    「對不起,我明明有控制力道,怎麼會——」他自責又後悔。「都怪我太粗魯了,我去買藥油幫你揉揉。」

    「呵!」

    擔憂的尹景東驀地聽見一聲笑,狐疑地看了看低頭的她,滿臉是笑。

    「我又上你的當了。」

    尹景東說得委屈,神情卻帶笑,滿是寵溺。

    幾個月的相處下來,他發現周芷寧有著百變風情,時而是端莊名媛,時而是幹練粉領族,時而是淘氣小女孩,私底下愛開玩笑,常常讓他搞不清楚她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但是他喜歡這樣的撒嬌捉弄,因為他留意到,周芷寧只在他面前才流露這樣無拘無束的性情,這樣真心親密的對待,讓他被戲弄也開心。

    「誰教你要為了尹南鋒教訓我?」周芷寧抬頭望他,笑意燦爛。「不是說要當我是親妹妹一樣疼愛?妹妹開個玩笑不可以嗎?」

    「可以,反正你是吃定我了。」他認命了。

    「沒錯。」

    兩人相視一眼,笑了起來。

    看著她此刻的柔美笑容,尹景東心裡暖暖的,有種說不出的奇妙感受。

    過了新婚之夜的尷尬,自己和周芷寧開始像家人般相處,沒有陌生人該有的不適應,也發現許多的共通點,比如兩個人一起看電視,會在同一個笑點發笑、同一個哭點紅了眼,常常他說話才起了個頭,她就明白了。

    在家裡有她陪伴、在公司有她幫忙,讓他越來越習慣她理所當然的存在。

    毫無理由地,他想寵她、疼她,只要她在自己視線所及的地方,他的目光與心思就會不受控制地跟著她轉。

    像現在,只是看著她如花笑靨,他的胸口就熱得發燙,一秒也捨不得眨眼。

    這不是好事,他知道。

    他也努力過,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喜歡上了自己的弟妹。

    早在周芷寧現身要幫他救人的那一刻,她的身影便已烙印在他心中。

    一開始單純的好感,經過日復一日的朝夕相處,醞釀出禁忌的毒。明知道對方不可能屬於自己,仍然甘願踏入流沙之地。

    幸好,他的理智尚未完全滅絕。

    他阻止不了自己以情人的眼光注視她,只能以兄妹之名為彼此設下無形的牆,就讓她以為自己對她只有單純的兄妹之情,安心地在他面前耍賴撒嬌,開心地接受他的疼寵,直到分離的時刻來臨——

    到時候,他要笑著祝福她和弟弟,回到只有他一個人的家,將這份愛意埋在心底,陪著他葬入墳中。

    所以,現在就讓他自私地多收藏些和她共度的回憶,好在日後慢慢回味到老……

    尹景東不讓臉色洩漏心中暗戀的苦,笑著和周芷寧談天說地。

    這樣就好。

    讓他繼續默默愛她、靜靜守候她,這樣就好。

    縱使……他心中渴望的遠遠不止如此。

    其實周芷寧進總經理辦公室是另有任務。

    她是來提醒尹景東,兩人得提前下班,一起去參加「吉兆精品集團」在郵輪上舉行的新品發表會。結果他們聊得太開心,卻忘了這件事,讓先行赴約的尹父急得跳腳,打電話來催,兩個人才趕緊回家換禮服,總算勉強趕上開船時刻。

    夜航,對周芷寧來說是初體驗,新鮮感十足。

    在甲板上觀星、聞著海風中似有若無的鹹味,趣味遠勝過在船艙裡看秀,只可惜她身為「震陽集團」的女主人,沒有隨心所欲的資格。

    看完秀,接著是派對,郵輪裡的餐廳無限供應美酒佳餚,還有爵士樂隊現場演奏,不少衣著光鮮的賓客們隨著音樂翩翩起舞,想廣結人脈的便趁此時開始四處攀談。

    只是來露個臉、表示重視的尹景東和周芷寧,最不需要的就是和太多賓客攀談,在尹父的暗示下,兩人立刻端著餐盤來到可看夜景的窗邊,一起努力散發出「閒人勿擾」的恩愛氛圍,讓旁人識趣止步。

    「是不是覺得很悶?」

    不知為何,她整晚笑容可掬地陪在自己身邊,但他總覺得她興趣缺缺。

    她搖搖頭。「還好,他們其實辦得有聲有色,場面華麗又精采,一點也不悶,只是我很少參加這類活動,有些不習慣。」

    「我也是。」他以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說:「我忽然很慶幸當年猜拳猜輸,讓南鋒選擇跟著我爸,現在我們兄弟才能各自從事喜歡的工作。如果要繼承公司的是我,絕對受不了一天到晚參加這種場合。」

    「萬一要你繼承呢?」她有些替他擔心。「你不覺得你爸很積極在訓練你接手?他大概也察覺公司只有一位繼承人的風險太高,加上你弟情況未明,或許——」

    「沒有或許。」他斬釘截鐵地說:「南鋒一定會清醒,回來接掌公司。」

    「……嗯。」

    周芷寧就此打住,不再和他爭論。

    一個只在相親、登記結婚時見過面的丈夫,教她很難對尹南鋒這個人懷有太多感情,因為實質上,他們連朋友都稱不上。

    可是對於尹景東而言,尹南鋒是他世上唯一的孿生兄弟,也難怪每回提到這個話題,他總是無視尹南鋒已經昏迷數月的事實,一心相信會有奇跡發生在弟弟身上。

    相反地,因為尹父仍不知道她已經得知一切,加上要避免消息走漏的可能,她從沒去醫院探視尹南鋒,漸漸地,也幾乎要以為沒有他的存在,彷彿她的丈夫就是眼前這個和她心靈契合的男人。

    真是如此,那麼她願意毀約,讓婚姻不只持續八年,而是一生一世……

    可惜,他們長得再相像,終究不可能合而為一,達成她心願。

    不管尹南鋒會不會清醒,這個婚姻又能持續多久?唯一能確定的是,尹景東這輩子只會是她丈夫或前夫的大哥,不可能和她發展其他關係。

    明知結局已定,就該及早脫身,以免越陷越深,但為了報恩、為了承諾,她只能和尹景東成為命運共同體,在尹南鋒奇跡地甦醒前繼續這樣曖昧的同居生活,繼續讓心中愛意與日俱增。

    就算注定分離、縱使她深愛的男人把她當成妹妹般疼愛,至少她這輩子總算真正刻骨銘心地愛過一回,對於曾以為此生都不可能遇上真愛的自己,這樣,也算不枉此生吧……

    「既然爸說和人打招呼的事交給他,那我們離開這裡到甲板上透透氣,應該沒關係吧?」

    此刻,她只想和他獨處。

    「好,不過——」尹景東將手中盤子端高一些。「先吃完這些再說,端著盤子上甲板太累贅。」

    「說的也是。」

    兩人拿取的食物原本就不多,一下便清空,只是尹景東將空盤放回時,尹父忽然走過來和他耳語幾句,然後拉著他和某位人物交談,意外被晾在角落的周芷寧只好耐心等他回來。

    「學姊?芷寧學姊?」

    周芷寧刻意面窗而站,雖然聽見身後有人在喊什麼「學姊」,卻不認為是她,直到對方喊出她的名字,想不回頭也不行。

    「學姊,果然是你!」

    她才回頭,還沒認出對方,已經被人一把抱住,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學姊,我好想你喔∼∼」對方一副隔世相逢的感動模樣,抱著她又叫又跳。

    「……夏蓳?」

    她的求學生涯一向低調,也不是容易和人熟絡的個性,好友們全是兒時玩伴和同班同學,和學弟妹們沒什麼交集,唯一的例外是高中的一位學妹,對方的熱情真是凡人無法抵擋,連她都得臣服。

    那學妹就叫夏蓳,只是——

    她印象中的夏蓳高瘦偏黑,一頭清湯掛面的髮型,身上穿的不是學校制服,就是打工店舖的制服,可是眼前女子白皙美麗,長髮垂肩,穿的是「吉兆精品」當季新品洋裝,脖子上那條紅寶項鏈更是價值不菲,渾身貴氣逼人,和她認識的學妹判若兩人——

    「對啊,我是夏蓳啦!」夏蓳一開口就破功,名媛形象盡失。

    「真的是你?」

    她承認了,周芷寧反而難以置信。

    記憶中,夏蓳家境窮苦,高中就開始半工半讀,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從不喊苦,還能樂觀開朗,讓人很難不心疼她。

    所以她總會約夏蓳去吃飯,故意剩下一堆食物讓她打包回家,為她買的新衣,故意說是買錯尺碼,丟了可惜便轉送給她,小心翼翼不傷到她的自尊。

    可自己畢業不久,夏蓳也搬家了,兩人從此失去聯絡,難道夏家突然中了樂透變有錢人了?

    「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聊,」夏蓳皺眉指了指自己耳朵。「可是這裡好吵,我們上甲板再說。」

    她說完,立刻拉了人就跑。

    「呼,外面空氣好多了!」

    一上甲板,夏蓳立刻伸展雙臂做了個深呼吸,大方率性的舉止和優雅的打扮格格不入,卻讓周芷寧感覺親切。

    「雖然打扮變了,可是你的個性好像一點也沒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這種三八個性是沒救了。」夏蓳自嘲,好像還挺樂的。

    「誰說你三八了?是純真可愛。」

    「嘿嘿,學姊你這麼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老友重逢,周芷寧也開心,但有件事她更好奇。

    「只是你怎麼會來參加這場時尚秀?是工作嗎?」

    「不是,我是被拐來的!我男朋友說要帶我去一個免費吃到飽的好地方,這種好康我當然要報到,可是他沒說我要打扮得跟孔雀一樣,陪笑一整晚,最慘的是人在郵輪上,我想溜又不能溜,真的是誤上賊船!」

    才抱怨完,她又眉開眼笑地說:「不過看在能遇上你的分上,我就大人大量原諒他一次好了。你都不知道,要見你一面真的好難喔!」

    「我又沒搬家,你要見我就——」

    說到一半,周芷寧倏地打住。

    她早該想到,自從疼愛她的管家徐媽跟著獨生女移民美國後,新來的管家石嬸跟周家有遠親關係,作風比自己更像周家人,甚至把嫌貧愛富用在過濾訪客上,靠著奶奶寵信,連她的朋友來找她都敢攔,一度還害她被好友誤會是瞧不起人,看來夏蓳可能也吃過閉門羹。

    「你來找過我,可是管家不幫你通報,對吧?」

    「嗯。」夏蓳點頭。「她就這樣從上到下看了我好幾眼,然後皺起眉頭問我是誰家千金?父母在哪高就?我說我不是千金小姐,她就說你不在,我要她幫忙轉交我的連絡地址和電話給你,可是一直沒收到你的回音,所以我又寫信——」

    「我沒收到信。」周芷寧大概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抱歉,我們家還處在會拆閱子女信件的封建時代,因為管家是我奶奶的心腹,連我也拿她沒轍。不過我已經結婚,不住在家裡,我給你住址和電話,歡迎你以後隨時來找我。」

    「你結婚了?那麼早?!」夏蓳好訝異。「你老公是不是剛剛陪在你身邊的『震陽集團』總經理尹南鋒?我聽說他剛結婚不久,你不會剛好是他老婆吧?」

    「沒錯,我就是。」

    「嗯,我應該說聲恭喜,畢竟你們無論家世、外貌,全部都很登對,可是……」

    「可是什麼?」周芷寧看出她有話想說。

    「我說了你不要生氣喔!」

    身為朋友,夏蓳老實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跟我男友見過你老公,我覺得他那個人心思很深,不會隨便讓人看穿他真正的心思。我男友也說,尹南鋒是那種和他做朋友也要防著他三分,處處小心的恐怖分子——」

    「我不覺得。」

    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為尹南鋒辯解,周芷寧也嚇了一跳。

    下一秒,她忽然明白了。

    這不是因為尹南鋒是她的掛名丈夫,為了顧全顏面,她幫他說話,而是對方是自己珍愛的男人重視的兄弟,所以她不知不覺跟著愛屋及烏,不想聽見有人說起「家人」的壞話。

    因為尹景東深信弟弟並不壞,她也不再執著於自己對尹南鋒的既定印象,願意相信自己只是對他認識不深。

    「他真的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周芷寧溫婉一笑。「他那個人只是企圖心比平常人旺盛,或許做事太沖、太強勢,所以給人不擇手段的印象,可是他本性不壞,不會存心故意做出什麼傷害別人的事——」

    「很高興聽你那麼說。」

    忽然冒出的一句話,讓周芷寧和夏蓳嚇了一跳。

    出聲的是為了找「妻子」而上來甲板的尹景東。

    「呵呵,抱歉,我不是故意在背後說你壞話,只是……」

    夏蓳尷尬地笑。生平頭一回在背後說人壞話就被活逮,簡直是衰到極點!

    而且不止尹景東,連這次派對主辦人——「吉兆精品集團」總裁步向仁,和集團傳媒總監元以倫也上了甲板。

    「道什麼歉?你說的是實話,想說什麼儘管說,沒什麼好怕!」

    步向仁大步來到夏蓳身邊,霸氣地將女友攬進自己臂彎裡,口氣和他的姿態一樣狂妄。

    「你閉嘴啦!」

    夏蓳低聲警告。又賞他一個白眼。這傢伙唯恐天下不亂是不是?

    「哼!」

    脾氣壞的步向仁僅是冷冷、不屑地悶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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