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同時,段譽杭正穿過狹小的巷弄,來到一扇綠色的門前。
叩叩!
他等待對方前來開門,大約等了一分多鐘,門才緩緩打開。
「Hank。」
「阿齊。」
「我等你很久了,快進來!」兩人互碰臉頰,來個阿拉伯式的打招呼,著實問候了一番,才坐下來談正事。
「我麻煩你打聽的事情,有著落嗎?」段譽杭一下子就切入主題,完全不浪費時間。
「你說呢?」阿齊跟他開玩笑,試圖讓氣氛輕鬆點。
「我猜是有,不然你不會笑得這麼賊。」段譽杭非常瞭解他這位生意夥伴兼好友,阿齊絕不做沒把握的事,是個相當謹慎的人。
「答對了。」阿齊笑開。「我不但幫你打聽到寶石的下落,還幫你找到了寶石,你看,是不是這顆紅玉髓?」
阿齊從藍色長袍之中取出一個黑絲絨盒子,將盒子打開,紅玉髓就躺在其中,散發出溫潤的光芒。
段譽杭萬萬沒有想到,阿齊竟然幫他找到寶石,一時間無法反應。
「這顆紅玉髓大概是一百多年前從中國流出,還有一個什麼天破了個洞,得用五顆不同顏色的寶石來補的傳說。」阿齊沒注意到段譽杭不對勁,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我可是再三確認,才敢買下這顆紅玉髓,但願不會出錯……Hank?」怎麼呆得跟個木頭人似的?
「啊?抱歉。」段譽杭回神。「你確定是這顆紅玉髓沒有錯嗎?有沒有可能是另一顆紅玉髓?」
「如果你給我的寶石圖樣沒出錯,就是這一顆。」阿齊萬分確定。「我幾乎問遍了摩洛哥境內所有珠寶店,最後才從一位收藏家的手裡買到這顆紅玉髓。老實說,紅玉髓本身的價值不高,如果不是它背後的傳說賦予足夠的附加價值,我還真的不知道上哪兒去找這顆寶石。」
珠寶本身就是不確定的市場,價格時常跟著珠寶背後的故事漲或跌。對國外的收藏家來說,遠在中國發生的古老傳說,還不如現代名人佩戴過的珠寶來得有吸引力,所以他才能輕而易舉地用某個好萊塢知名女星戴過的孔雀石做為交換,順利買到這顆紅玉髓。
段譽杭心裡明白,就是這顆紅玉髓沒有錯,他心裡總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好像這顆紅玉髓一直在等他,經過了百年終於回到他手裡。
「如此一來,你們就沒有必要進入沙漠,這不是很好嗎?」阿齊知道他帶了姬紫沙同行,這回他會來摩洛哥也是為了她。
段譽杭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決定:「不,我們還是要進沙漠。」這是他唯一能和她相處的機會,非把握不可。
「為什麼?」阿齊聞言非常驚訝,闖蕩撒哈拉沙漠可不是好玩的,即使有嚮導帶路,都不見得能夠順利走完行程,況且他還帶了姬紫沙這個拖油瓶,不累死才怪。
面對好友的再次詢問,段譽杭再次以沉默代替,阿齊起先一頭霧水,而後恍然大悟。
「看來你想要來一場沙漠探險,那也很有意思。」他拍拍段譽杭的肩膀,表示瞭解。
段譽杭尷尬地笑了笑,阿齊不禁同情起他來。喜歡上好友的女朋友也真辛苦,不能逾矩,只能盡可能把握和她相處的每一寸時光,天下還有什麼比這更痛苦的事?
「我先走了,放任她一個人在外頭亂晃,我不放心。」段譽杭將黑色絲絨盒收起來放進自己的褲袋,起身就要去找姬紫沙,阿齊送他到門口,兩人再度互碰臉頰,言明有事再聯絡。
阿齊目送段譽杭的背影,腦中突然升起他不曉得在哪裡聽過的詩句: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但願Hank能找到表白的勇氣,盡快讓姬紫沙瞭解他的心意,否則進展到詩的下一句——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那就太悲傷了,他最終還是希望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阿齊不曉得段譽杭在猶豫些什麼,畢竟男未婚、女未嫁,就算他們之間真的冒出火花,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又何必事先為自己設限?
阿齊不明白段譽杭的想法,這一頭段譽杭則是拚命找姬紫沙,幾乎把附近的街道都翻遍了,還是沒看見她的人影。
他開始感到驚慌,她人生地不熟,雖然會說英語,此地的攤販大部分也懂得一些簡單的英語會話,但她如果惹上麻煩,其他人可不會救她,只會冷眼旁觀。
「紫沙!」情急之下,他呼喊她的名字,那是深藏在他心中數月,如酒一般甘醇的親密字眼,大聲說出來卻是如此香氣逼人,教人不喝自醉。
「紫沙!」他瘋狂地在巷弄中到處巡迴奔跑,充滿阿拉伯風情的羊腸小徑此刻成了最大的惡夢,無論他怎麼繞都像回到起點,其實是身處在完全不同的地方,只是看起來很像。
「你在哪裡,紫沙?回答我!」他越來越感到恐懼,他應該堅持把她帶在身邊,不該放著她一個人到處亂跑,如果她因此發生什麼意外,他絕不會原諒自己。
「$$^*****」
「$#%%**((*」
「Buy this one.」
「Buy!」
就在段譽杭擔心姬紫沙會不會遭受危險的同時,姬紫沙果然為自己惹了大麻煩,被一大群拿著各式商品的小朋友團團圍住。
「Please,I don\'t want to buy……」姬紫沙身邊淨是伸長手的小朋友,他們有的說阿拉伯文,有的操著一口簡單的英文,無論他們嘴裡說的是何種語言,就是要她買東西。
「你們不要這樣……」別看姬紫沙外表嬌滴滴,其實她很凶悍。然而她再凶悍,只要一碰到小朋友就沒轍,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軟綿綿,力氣全失。
怎麼辦?小朋友越聚越多,她要怎麼脫身?
姬紫沙只能慌張無助地任小朋友越聚越多,空氣越來越混濁稀薄,再這麼下去,她會因為吸不到新鮮空氣而昏倒……
「你在哪裡,紫沙?回答我!」
就在這個時候,遠遠傳來段譽杭的嘶吼聲,聽在姬紫沙的耳裡是天底下最動人的樂章,她趕緊拉開嗓門求救。
「我在這裡!」她用中文回應他的呼喚,段譽杭聽見她的聲音,一顆始終懸著的心終於能夠放下,她還能回話就表示一切安好。
「段譽杭,快來救我。」她微弱的呼救聲,說明他放心得太早,她已經惹上麻煩。
他順著聲音的方向,看見姬紫沙被一群小朋友夾殺在中間不得動彈,連人都快看不見。
「走開!」他用阿拉伯語趕走所有小朋友,表情異常可怕。「她不買任何東西,統統都走開!」
原本多達二十幾個小朋友,看見段譽杭前來解圍嚇得四處奔逃,瞬間溜光光。
「你還好嗎?」他看她的嘴唇及臉色開始泛白,明顯是缺氧,不禁開始詛咒起來。
「還好——咳咳!」她不但缺氧,喉嚨還很不舒服,一直咳嗽。
「你好個鬼!」他咒罵連連。「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惹這些小朋友,你就是不聽!」脫不了身才來求救,簡直是欠揍!
「我怎麼知道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她虛弱地回道。「我只是看他們很可愛,又一直對我笑著兜售東西,我一時心軟跟第一個小朋友買,接下來就有更多的小朋友圍過來,我根本來不及說不,他們就將我團團圍住……」
「你活該!」他嘴巴一點都不同情她,手卻一直幫她指壓,幫她舒緩不適症狀。「誰教你這麼自以為是,又不聽勸告,所有後果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別人!」
他嘴巴罵得凶,手的力道卻相反地非常溫柔,姬紫沙一邊挨罵,一邊看他幫她按壓穴道,納悶他的手臂明明那麼有力,力道為什麼會這麼輕?好似她是搪瓷娃娃似地,一捏就會碎掉。
「我、我就是對小朋友沒轍嘛!」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對他吐露心聲,很自然就說了。
段譽杭停止按壓看著她,只見她紅著臉解釋。
「我天生就對小朋友沒有抵抗力,只要看見窮苦的小朋友,就會忍不住想要幫助他們。」
所以她才會被一大群小朋友包圍得不知所措,全肇因她有顆易感的心。
「你可以取笑我沒有關係,是我自己不聽勸告,才會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其實她也不是不知道,到了這種國家遇見這種情形,最好的處理方式是視而不見,可她就是做不到,無法忍受小朋友受苦。
段譽杭萬萬沒有想到,這是她惹禍上身的原因,他原本以為是她白目,故意和他唱反調,如今看起來,是他過於自大,他才是該受譴責的人。
「我不會笑你,相反的,我覺得你很有愛心,只是用錯時候。」這些小朋友當然不乏真正困苦的,但也有許多是被不法集團暗中操控,幫助他們等於讓不法集團獲利,因此撒錢的時候要特別小心。
「真的?」她沒想到會獲得讚美,高興得心情都快飛起來。
「我沒有必要騙你。」他挑眉。「事實上我也透過世界展望會認養了幾個孩童,其中一個孩童就在摩洛哥。」
「我也是耶!」好巧。「我也是透過世界展望會認養了不少孩童,也有一個孩童在摩洛哥,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去探望他們!」
才在說他們南轅北轍,天崩地裂都合不來,就這麼巧讓他們找到共同點,看來他們兩個人並非無藥可救。
「有機會的話,我會帶你探望你的……」
「女兒!」她興奮地說道。
「有機會的話,我們一起去探望我們的兒子和女兒。」他點頭,這需要安排,他相信憑他的人脈,這是很簡單的事,不會有太大問題。
「就這麼說定。」原來他認養的是男孩,她認養的是女孩,剛好湊成一對。
他們相視而笑,這是他們自見面以來,第一次沒吵架。不過他們之間的和平也只短暫維持了三分鐘,因為段譽杭堅持要從費茲搭巴士南下,再從瑞薩尼鎮進入撒哈拉沙漠,單單車程就要花十個鐘頭,為此他們又大吵了一架。
「我不要再搭巴士——」
「再囉唆,我就扭斷你的脖子,絕不食言!」
結果還是以姬紫沙尖叫收場。
瑞薩尼鎮,自古以來就是重要的集會地點。過去來自薩赫勒地區的商隊在此卸下他們的黃金和奴隸,今日的摩洛哥王室就是從這裡起家的,瑞薩尼鎮的中央仍有一座非常重要的城堡,在北端的露天市集每個星期二、四和星期天也都非常熱鬧和忙碌。
大部分的遊客都會選擇跳過瑞薩尼鎮,從梅如卡鎮進入沙漠,那兒有專業的導遊,提供沙丘遊覽行程,無論是帳篷床位,或是四驅車游,應有盡有,相形之下,瑞薩尼鎮就比較沒人氣,遊客也少得多。
「快來看看,快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