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紫沙眼看著就快要揪出幕後藏鏡人,這時她的身邊突然發出一道低沉的聲音,阻止她繼續撒野。
她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男子,一臉錯愕。
「不許你再繼續任性,現在馬上跟櫃檯小姐道歉。」
讓她錯愕萬分的不僅是因為男子突兀的舉動,還有他使用的語言,他不是講英語,不是講法語,而是說中文。
「抱歉造成你的困擾,我代替她向你致歉。」
說他講中文,他下一秒鐘立刻又轉換成英文,而且溜得不帶任何口音。他無端出現已經夠嚇人,然而真正讓姬紫沙變成木頭人的,卻是對方的身材及長相,實在是太……驚人了。
他的個頭並沒有特別高大,在她個人的標準裡面,男人的身高如果沒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都不算高,而他大概一百七十八公分左右,勉強及格。但他非常強壯,結實的肌肉,隨著他的呼吸幾乎撐破襯衫,古銅色的肌膚散發出耀眼的光芒,顯示出他經常待在陽光底下,否則膚色不會曬得這麼漂亮。
「哪、哪裡。」櫃檯小姐顯然也被他嚇住了,說話和姬紫沙一樣結巴。
姬紫沙無法怪她,因為他實在長得太粗獷了,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挺直的鼻樑略帶一點鷹勾,一對薄唇透露出剛毅,加上寬闊圓潤的輪廓,簡直就像運動畫刊裡走出來的美式足球員。
櫃檯小姐的想法和姬紫沙相去不遠,她睜大眼睛看著男子伸出強壯的手臂,將櫃檯上的大行李箱拿下櫃檯,心想他真是粗獷,幾十公斤重的行李都不放在眼裡,就好像在拿ipad一樣輕鬆。
「別站在這裡丟人現眼,快走。」無視於櫃檯小姐讚歎的眼神,男子將姬紫沙的皮箱換到左手,右手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就往飯店門口走,姬紫沙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遇見來自同鄉的大壞蛋。
「放手!」她用力甩開他的箝制,用手指著他大罵。
「我又不認識你,你憑什麼插手管我的事?」說他是同鄉,是因為他說話帶有一股濃濃的台灣腔!他的咬字發音都相當標準漂亮,但一聽就知道來自台灣。
段譽杭僅是看她一眼,而後再度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外拉,姬紫沙情急之下,用英語大聲喊了一句:「Help!」惹來段譽杭一記狠瞪。
「閉嘴,跟我走就對了!」氣勢非常驚人。
姬紫沙果真閉上嘴,一來他的表情太兇惡,二來他的外表太駭人。他是她這輩子見過最粗獷的男人,不是特別高大,但是體格非常強壯,她懷疑他隨便出個拳就能打死人。
只不過姬紫沙也不是好惹的,才不過安靜了幾秒鐘,馬上想到:不對啊!她幹嘛聽他的話?他們壓根兒就不認識。
「你到底是誰?不說清楚我絕不跟你走!」姬紫沙硬生生被他拖出飯店,但也僅止於此,再放肆下去她可就不客氣了,絕對會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我是段譽杭。」直到他們走出飯店,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之虞,他才願意放人,報出自己的大名。
「段譽?」她不曉得怎麼聽的,硬是有辦法聽漏一個字。「天龍八部中的段譽?」那個大理國王?
「是段、譽、杭。」他臉頰抽搐,一個字一個字更正她的話,恨不得掐死她,他最恨別人提有關他名字的笑話。「我是Tim的朋友,他拜託我來摩洛哥照顧你,直到你安全回台灣為止。」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得跟武俠小說中的人物打交道。」她用手安撫自己的胸口,表演得跟真的一樣。
「原來你是Tim的朋友,但是我沒有聽Tim提起過你。」搞了半天,原來是她「前任」男友派來的跟屁蟲,害她以為他是打哪來的壞蛋,差點——是已經喊救命,只不過沒人願意救她。
「是嗎?真不湊巧。」她這句話讓段譽杭的臉頰又抽搐了一下,表情老大不爽。「我幾乎無時無刻都聽見Tim讚歎你有多美,連我在北極慢跑時也不例外。」硬是用衛星電話打給他歌功頌德,聽得他的耳朵都快長繭。
「北極?」這個地名讓她愣了一下。「莫非……你就是Tim口中的Hank,那個幾乎跑遍整個地球的大冒險家?」
「冒險家?」段譽杭不是很喜歡廖添丁的比喻,姬紫沙倒是認為很貼切,拚命點頭。
「Tim說你幾乎無所不能,非常厲害。」她回想起廖添丁對段譽杭的評語以及欽佩的口吻,開始覺得有點言過其實。
「Tim太抬舉我了,我沒有他說的那麼傑出。」
完全沒錯,廖添丁真的太抬舉他了,儘管他在體能方面非常傑出,禮貌方面卻是有待改進,他真該回學校重新學習該怎麼對待淑女。
「就算你是Tim的朋友,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把我拖走害我丟臉,你該向我道歉。」不過說起來也真好笑,他們一個是日據時代的義賊,一個是武俠小說中的人物,剛好可以合演一齣戲,片名就叫「義賊廖添丁V.S.大理國王段譽」,一定很有看頭。
「是你自己丟臉在先,你都不要面子了,我幹嘛還要顧慮你的顏面?」段譽杭不客氣地回嗆她,大有演出「大理國王V.S.紫沙公主」之勢,聽得姬紫沙都叫起來。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他竟反過來教訓人?
「你剛剛在櫃檯前潑婦罵街那一幕我全看見了,表現得非常精彩。」真難為她長得一副公主樣,罵起人來卻比菜市場的歐巴桑還要嗆辣,一般女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那是——」
「夠了,我沒空聽你解釋你任性的行為。」她很明顯需要再教育,而他會擔負起這個責任,絕不讓她的任性再傷害到別人。
姬紫沙聞言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個男人……瘋了嗎?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完全都不瞭解她,憑什麼說她任性?
「沒空就沒空。」正好,她根本不想理他。「我不管你跟Tim的交情有多好,就我個人來說,我一點都不想和你扯上關係,所以可不可以請你不要理我,我們各走各的路,OK?」
「恐怕不能。」段譽杭語氣嘲諷的回道。「雖然我也和你一樣不想和你扯上關係,但恐怕由不得我,Tim堅持我必須一路陪伴他的未婚妻,協助你找到寶石。」
「我不是他的未婚妻,我也不需要任何男人照顧我,我憑自己的力量就能找到寶石。」她不知道廖添丁都跟他說些什麼,但她堅持不需要男人的幫助,特別是他的幫助。
「哦,那你知道你要找的是哪種寶石嗎?」段譽杭的嘲諷沒完沒了,姬紫沙都快發瘋。
「當然知道。」當她是笨蛋嗎?「我還有寶石圖樣——」
姬紫沙塗著粉紅色蔻丹的纖纖玉手在皮包裡摸了半天,就是摸不到那一張薄薄的紙,段譽杭眉毛挑得老高等著看她變戲法,無奈沒有就是沒有,她就算抓破皮包,也找不到那張寶石圖樣。
「你找了半天,圖樣呢?」他打量她的粉紅色皮包,雙C交叉logo走到任何地方都能教人眼睛為之一亮,只可惜國際知名品牌並沒有為她增添風采,只會使她顯得更加無知。
「你等一下,我正在找了……」
「是不是這一張?」段譽杭毫不客氣地從褲袋中掏出一張紙,攤開來給她看。
姬紫沙的眼珠子幾乎暴凸,這不是她的寶石圖樣嗎?怎麼會在他的手上?
「你把它遺忘在咖啡廳,是你的未婚夫幫你收起來,然後再轉交給我。」他用嘲諷到不能再嘲諷的語氣,回答姬紫沙無聲的疑問,終於引來她的全面反抗。
「你要我說幾次,Tim不是我的未婚夫,只是我目前的男友!」姬紫沙卯起來跟他比大聲,就怕他耳背聽不清楚。
「目前?」段譽杭聞言發出冷笑。「原來你還打算更換男友,我真是為Tim感到悲哀,虧他還對你一往情深。」看來她遺忘的不只是寶石圖樣,還包括Tim,聽說那天他獨自回家,她連送都不讓他送,只因為Tim無法幫她來摩洛哥尋找寶石。
「你真是個討厭鬼,幸好我不必跟你扯上關係!」姬紫沙被他激得哇哇叫,什麼形象都省了,反正又沒有攝影鏡頭對準她。
「你和我都沒有那麼走運。」抱歉讓她失望了,事情沒這麼容易解決。「我們注定有所交集,至少必須有短暫的交集!」
「什麼?」這話怎麼說?
「我欠Tim一個人情,他要我來摩洛哥協助你尋找寶石,只要順利找到寶石,我欠他的人情就能一筆勾消。」段譽杭解釋。
「那是你和Tim之間的問題,跟我沒有關係,我沒有必要忍受你。」他們才第一天見面,就已經快要拿刀砍對方,等找到寶石,身上的血恐怕已經流乾直接變成木乃伊,她才不要死得那麼難看。
「誰忍受誰還不知道!」段譽杭反擊。「總之我打算還清欠Tim的人情,這件事由不得你說不。」
段譽杭心意已決,姬紫沙則是快要發瘋,心想怎麼會有這麼霸道的男人?簡直太離譜了!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責任。」無視於她陡然放大的眼睛,他自顧自地決定。「我警告你最好別給我惹麻煩,否則我就扭斷你的脖子。」
非常豪氣又有用的警告,任何人只消打量他粗壯的手臂一眼,都會相信他的話,況且他的眼神又非常認真。
認真的男人最吸引人,然而姬紫沙非但沒有感受到他的魅力,反而快要氣瘋掉。
每當她面對憤怒,氣得不知所措,都會下意識地——
「啊——」放聲尖叫。
「閉嘴。」段譽杭根本不清楚她在發什麼神經,只是低聲警告她,不許她出聲。
她瞄了他一眼,繼續尖叫。
「啊——啊——」她要叫到世界毀滅,要叫到震垮萬里長城,要叫到——
「啊——啊——」要叫到她的聲帶完全發不出聲音!
段譽杭當然不可能知道她尖叫的原因,但他的兩手已經開始發癢,恨不得扭斷姬紫沙的脖子。
熱騰騰的薄荷茶端到姬紫沙面前,淡黃色的茶汁尚冒著熱氣,姬紫沙卻對面前的熱茶視而不見。
「喂!」段譽杭見她一直發呆,技巧性地用手肘拐了她一記,姬紫沙這才回過神,愣愣地看著滿臉笑意的商隊主人。
對哦!他們還在開宴會,也尚未離開沙漠,她卻在想一開始到達摩洛哥的事。
「你要是敢拒絕,我會扭斷你的脖子。」段譽杭怕她搞不清楚狀況,低聲警告她別再出糗。
姬紫沙連忙伸出雙手接過薄荷茶,順口說了一聲:「Merci!」怎麼知道又惹到他。
段譽杭聞言挑高眉低聲諷刺姬紫沙。「你明明知道他們不懂得法語,是以為自己說法語比較高尚嗎?」
她只是想表達謝意,卻被他惡意扭曲,姬紫沙終於再也忍不住,氣憤地站起身,將手中的薄荷茶往他身上潑去。
唰!
潑得段譽杭一身。
大家見狀都嚇壞了,這在回教世界中簡直難以想像,可蘭經教導妻子要順從丈夫,她不但不順從丈夫,還當著外人的面給他難堪,這下子鐵定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