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凱傑看到屋裡多了一個男人,很奇怪,回頭問黃瀚儀:「他是誰?怎麼在這裡?」仔細看了看陳日恆,疑惑的問了句:「咦,他看起來有點面熟啊……在哪裡見過呢……有沒有人說你很像一個人?」
黃瀚儀插話,笑說:「不是很像,是根本就是啦!」
他真的是那個享譽國際的鋼琴王子?
薛凱傑瞪目,看著黃瀚儀,再看陳日恆望著黃瀚儀時的眼神,還有他有意無意與他眼神交會時的……挑釁,頓時感到矮了一截,火氣驀地被挑燃。
「黃瀚儀,你當我是什麼?你是故意的嗎?」
「我怎麼了?」黃瀚儀對於男友突如其來的怒氣只感到一頭霧水。
「你們只是十幾年的朋友,騙鬼啊!」
「我沒有騙你啊!」她不懂是哪裡出問題了。「日恆和我真的只是朋友。」
「你是不是存心想利用我氣他?引他吃醋?」有誰會相信,她身邊都已經有了條件這麼好的對象,還四處觀望!她不是太蠢,就是太有心機了。
難怪他們交往這一個月來,她都不怎麼黏他,他故意沒打電話給她想吊她胃口,也不見她生氣,原來,他也是個備胎!
「你怎麼會這麼想?」黃瀚儀蹙眉,完全想不透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我為什麼要利用你氣他?」
陳日恆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嘴角勾揚著可疑的笑痕,他什麼都不用做,光是本身的好條件,就已經挫了眼前這男人的銳氣。
黃瀚儀是一個毫無心機,甚至單純到被人賣了,還會替人數鈔票的女孩,根本不會耍手段引起男友的醋意,這個男人會對她有所誤會,把事情想偏,就足已證明他不夠瞭解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喜歡她而追求她、跟她交往。
他不打算幫黃瀚儀說話,因為他巴不得他們能分手,這個男人對她絕對不是真心的。
「有沒有你自己最清楚!」他甩開她握住的手。「我要回去了!」反正他也只是玩玩而已,要找女人過夜,還怕沒有嗎?
「凱傑!」她原想追出去,卻被陳日恆給拉住。
「好端端的,他為什麼生氣了?」印象中,薛凱傑的脾氣沒有那麼差的啊。
「你看吧,還說要徵求他同意讓我跟你住一起。」
「不是啊,我不懂他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因為想念她才來的嗎?
「你男朋友是做什麼工作的?」
「一般的上班族,在一間中型企業的公關部擔任活動企劃人員。」
「難怪會那麼自卑。」
「自卑?」黃瀚儀看了看陳日恆,恍然大悟。「看到你,的確是讓人很難不自卑,但我又不是因為他的成就才跟他交往的。」
「笨瀚儀。」他拍拍她的頭。「誰會相信你放著我這麼好條件的對象不要,而選擇跟他這樣默默無名的普通小職員交往?」很現實沒錯,但這也是事實。
「這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啊!我這麼優秀,你卻只跟我當朋友。」
「你別鬧了。」竟然說這種話,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劃地自限他們不能有朋友以外的發展性的。
黃瀚儀垂下肩,步履蹣跚地走回客廳沒人沙發。「誰說交往對像一定要看條件?我是真的想好好的跟他交往。」
那個男人不適合你。
陳日恆想老實的跟她說,但見她暗淡的眼色,到嘴邊的話偏偏就是說不出口,他走到她身旁,緩緩坐下,掙扎了很久,終於逼迫自己說出昧著良心的話:「他可能是一時無法接受,等過一陣子你再找他好好談談吧?」
「嗯。」也只能這樣了。
「不過……」陳日恆還是忍不住詢問:「你確定這個男人適合你嗎?」
「他滿健談的,個性也挺隨和的。」
「他的外在條件不差,在女人堆裡,應該滿吃得開的。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在我常去的咖啡廳裡,他跟我搭訕。」
陳日恆一氣,抬手敲她的頭。「笨蛋,搭訕的怎麼能隨隨便便拿來當對象!」
「我哪有隨隨便便,我也是有花時間認識跟考慮的。」
「那你花的時間肯定不夠。」真是的,她看男人的眼光還真是令人不放心。
「日恆,你是不是……不太喜歡他?」
陳日恆的心窩一震,就算他什麼都沒說,她還是瞭解他。
「我只是不喜歡他對你說話的態度。」
「他平常不是這樣的,可能是因為今天心情不好吧?」她試著幫男友說話。
「嗯,我知道。」他表面上接受她的解釋,但其實心裡壓根不信。
一個真正有風度的男人,就算條件再怎麼不如人,也不會輕易的動怒,更何況,瀚儀都已經解釋過他們是十幾年的好朋友了。
那個男人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極可能是因為他打從一開始,就對瀚儀不懷好心,這趟來找她,也是別有所圖,但卻失算的發現多出了他這個不容小覷的程咬金,才會一時惱羞成怒吧?
雖然在這個年代,交往一兩個禮拜就發生關係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如果是真心的還另當別論,但他看起來根本就只是個想玩愛情遊戲的玩咖!
好險他回來了,否則瀚儀一定會被傷害的……
想著想著,陳日恆竟不自覺地緊握住黃瀚儀的手。
黃瀚儀盯著有些被握疼的手,疑惑地開口:「日恆,你怎麼了?」
他因為她的問話而回神,放鬆手的力道,久久後才道:「你真的很讓人放心不下。」
「你怎麼這樣說?」她皺皺鼻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真可愛。」她臉上俏皮的懊惱表情,讓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嫩頰。
「陳、日、恆!」她很不像生氣的生氣了。
那一刻,在陳日恆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老天,他真愛聽她在這一半佯裝氣惱模樣時喊他的名字!
五星級飯店內,媲美總統套房的頂級客房,寬敞的格局,隔出了客廳、飲酒吧檯、兩間衛浴設備和兩間睡房,時尚的質感除了優雅奢華之外,還多了歐式的古典風情。
原本Kelvin訂的高級套房,僅供個人享受之用,但在陳日恆面色不善的宣佈要暫時和他同住後,為了避免行蹤曝光,受到媒體或粉絲的騷擾,兩個男人就以陳日恆臨時起意取的匿名——摩登原始人,搬進了這間連跳好幾級的豪華雙人頂級客房,過著人人稱羨的奢華住宿生活。
Kelvin難免心虛,因為所有住宿費用將由陳日恆買單。
半個小時前,Kelvin從飯店健身俱樂部特設的私人游泳池游完泳回來,就看見陳日恆坐在客廳窗邊,用來辦公用的皮革木質典雅方桌前,眼睛緊盯著放在桌上的最新型小筆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半個小時後,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拿著白浴巾擦拭著未干還在滴水的即肩長髮,卻發現陳日恆依舊緊盯著電腦,而且臉色變得鐵青!
帶著滿腹的疑問,晃到好友身旁,Kelvin挑眉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找人去調查了一下那個傢伙。」他沒頭沒腦的回答,目光仍是死盯著筆電螢幕,那表情像是恨不得把電腦給砸了。
「哪個傢伙?」
「瀚儀交往的對象。」
「你變態啊?」Kelvin怪叫了聲,「你沒事去調查瀚儀交往的對象做什麼?」吃飽太閒嗎?
「我覺得那傢伙不可靠,但瀚儀似乎沒有想和他分手的意思。」
「日恆,你不是瀚儀的爸耶,為什麼比伯父還關心瀚儀的交往對象啊?」搞調查這一套會不會太離譜啊?「就算瀚儀交往的對象真的不理想好了,那也是她和她男朋友之間的問題啊!」
「我是她的好朋友,當然有責任保護她。」他說得再自然不過。
「你的『責任』會不會太重了?」他瞪大眼,像在看怪物。
「我不希望看到她受傷。」陳日恆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對於陳日恆的過度關心,Kelvin不得不提醒道:「日恆,你這趟回來對瀚儀的態度越來越沒界限了。」
從以前他就覺得他們的互動過分曖昧,但他們還真的能維持這樣的關係當朋友十幾年,所以他除了偶爾說個幾句,也沒有特別關心,可是這次他……
「你是不是喜歡上瀚儀了?」因為發覺自己的心意,所以改變了嗎?
「我是很喜歡她。」陳日恆大方承認,但隨即嚴肅的補充,「是朋友的喜歡。」
「不對,是情人的喜歡。」他糾正他。
「朋友。」他依舊不改口,「Kelvin,要我說幾次你才會懂?我和瀚儀只是朋友,我們說好了要當朋友。」
「可是你對她的態度根本不像朋友。」雖然這麼多年,他也看過他對其他女人動心,交過幾任女友,但那些女人的重要性,在他看來,似乎都不及黃瀚儀。
有些人是很遲鈍的,誤把愛情當友誼,陳日恆極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陳日恆站起身,合上筆電,從一旁衣架上拿起外套,俐落地套上。
「你要去哪裡?」Kelvin跟在他身後,「我們還沒談完……」
「不用談了。」他猛然回頭,「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跟我談這件事了,而我也不是第一次給你這樣的回答,我不會改變心意。」
「但你……」他有多固執,他是知道的,算了,他改口:「你要去哪裡?」
「找瀚儀。」
「找瀚儀做什麼?」
「那個男人不行。」
「你是她老爸啊!」Kelvin失笑歎氣,「她為什麼要聽你的?」
陳日恆不打算再多搭理他,拉開房門,豈料說人人到,瀚儀就站在門口,似乎正猶豫著該不該按門鈴,手指還揚在半空中。
「瀚儀?」陳日恆將她帶入內,發覺她的臉色不太好。「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突然跑來?」
她仰首望他,笑得有些勉強。「『摩登原始人』真是個很另類的名字,當我向櫃檯服務員報上這個名字時,他們只詢問了我的名字就讓我上來了。」
「這麼容易?」Kelvin擰眉,質疑起飯店對房客的保密性。
「我跟飯店經理交代過了。」陳日恆簡單解釋,「知道這個匿名的只有一個女人,她的名字叫黃瀚儀,如果她來,直接讓她上來。」
「原來你給瀚儀申請了特權啊?」Kelvin恍然大悟。
「Kelvin。」警告性的目光掃去。
「知道了,我閉嘴。」他比了個拉上嘴部拉鏈的動作。
陳日恆將瀚儀往內帶,領進客廳。「怎麼了?沒先打電話跟我說你要來,就突然來拜訪,一點都不像你的作風。」
「我們可以聊聊嗎?」她望著他,眸中有著求助。
「當然可以。」陳日恆想也不想,馬上支開閒雜人等。「Kelvin,你到樓下去喝杯咖啡。」
「我就知道……」哀怨的瞠他們一眼,識相的進房間換外出服。
黃瀚儀一臉歉色的朝緊閉的房門道:「Kelvin,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換好衣服的Kelvin笑笑的出門,留給兩人單獨談話的空間。
清場完,陳日恆拉著她到沙發椅坐下。「怎麼了?」
「我去找凱傑談過了。」
他眸光一斂,「其實,我也正想跟你談這件事。」
「我們分手了。」
陳日恆原本要說的話,隨著這則消息暫緩。
「中午我去他公司找他的時候,碰巧遇到他摟著別的女人從辦公大樓出來,準備要去吃午餐。」她本來想找他吃午餐,邊吃邊好好談的。
「他給你難堪了嗎?」
「我們找了間咖啡廳坐。」她快速的看了他一眼,續道:「三個人一起。」
「這是你跟他之間的事,為什麼讓那個女人介入?」
「他說他喜歡她。」
「他讓你很難堪嗎?」
「他說,我不是個好女朋友,不是個好情人,不夠在乎他,也不夠愛他,會分手有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我的錯。」
「他安了一堆莫須有的罪名給你,你就默默接受了?」
「他還說,他是我男朋友,我跟他說不想發展太快,所以不讓他來我家,卻跟你單獨相處,讓你這個男性朋友進我家。」
「連我也一起指控?」很好,簡直是做賊的喊捉賊!
「他還說……我根本就是想利用他讓你吃醋,讓你在乎我,他說我只是把他當備胎。」
「那他呢?」陳日恆臉上的表情,比南極還冰冷。「帶著其他女人和你談分手就不混蛋了嗎?」
黃瀚儀怯怯的抬頭,「日恆,你在生氣嗎?」
「你為什麼不生氣?」他是為她抱不平,真想將那個殺千刀的王八蛋抓起來狠狠揍一頓,竟然這樣糟蹋她的感情!
不料她卻說:「其實,我真的沒有生氣的感覺。」
或許是被甩習慣了,對於被傷害一事她已經麻木無感,甚至連一點點想哭的悲傷都沒有。
「果然,我的心已經是銅牆鐵壁。」她苦笑自嘲。
「瀚儀……」他摸摸她的頭,「不是你的錯,你只是遇到了不對的對象,他不懂得珍惜你,他不適合你。」
每個分手被甩的女孩子,都希望聽見這樣的安慰話,她低下頭,像只想討得憐愛的小狗,需要他的撫摸,讓心情好轉。
「他有可能只是玩玩的,這我不是沒想過,以搭訕的方式認識,本來就不該抱持著太多的期待。」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接受?為什麼要讓他傷害你?」他的語調中聽得出對她滿滿的心疼。
「因為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結果呢?」她突然望向他,話中藏著不為人知的含意。
她和他是不一樣的,他凡事都以「如果」假設,步步為營,絕對不讓自己去觸碰沒把握的事,減低挫折與失敗,自我保護意識重;但她,討厭拿「如果」去預設事情,她對於未知的未來抱有期待,不害怕挫折與失敗,這讓她總是跌跌撞撞,滿身是傷,卻從沒後悔過。
陳日恆曾說她像雜草,很強韌的雜草,他佩服她的勇敢,卻不認同她的觀點。對任何事都很有共識的他們,唯獨對這件事情意見相左,而也是因為這點,讓他們只能是朋友。
「你已經試了很多次了,結果不是都一樣嗎?」他實在無法理解,既然結果都一樣,她為什麼還要一試再試?
「或許問題真的出在我。」
「你沒什麼不好。」
「我不是個好女朋友,不是個好情人。」
「誰說的?」
「不黏他,不夠在乎他,不常打電話給他,忙著趕稿的時候,甚至抽不出時間和他約會。」
有誰會相信她一個當紅的羅曼史作家,感情竟然談得亂七八糟?
「那是他不夠貼心。」
「日恆,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他握住她的手。「不,我是真心覺得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和我交往?不愛我?黃瀚儀驚覺自己又萌生這樣的想法,趕緊斂下眸住口。不行,她不能讓自己再度陷入泥沼中!
咕嚕。
這聲悶響來得很突然,黃瀚儀的臉上有著錯愕的尷尬。
但陳日恆沒有介意,反倒還溫柔的笑睨她,「你肚子餓了?」
她壓住肚子坦言:「從中午到現在,我都沒有吃東西。」
「因為失戀所以故意不吃的嗎?」他有些慍怒。
「我只是……坐在咖啡廳發呆了一整個下午。」腦袋一片空白,一晃眼,天就暗了。
「笨蛋!」他拉起她,往房門口走去。
「去哪?」黃瀚儀被動地跟在他的後頭,仍然有些恍然,但看著他的背影,她好安心,因失戀而受傷的痕跡,像被擦上了特效藥,正以神速痊癒。
陳日恆帶著她一路離開飯店,來到夜市,去她最愛的攤子,買她最愛吃的臭豆腐。
搜刮完一堆吃的,回她家的路程中,看著她餓到盯著大大小小外帶的塑膠袋差點要流口水,臉上除了貪吃的嘴臉完全沒有悲傷或難過,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既然她已經和想看見就分手,那就沒有必要告訴她那個男人的惡名到底有多昭彰,也沒有必要讓她知道他暗自做過調查的事。
薛凱傑的的確確是個混蛋,把傷女人的心當做家常便飯,私生活淫亂又愛泡夜店,但在跟黃瀚儀交往的期間,似乎都掩飾的不錯,會挑上黃瀚儀,八成是重口味吃多膩了,想換碟清粥小菜吧?
但這些都跟他們沒有關係了,因為他的瀚儀已經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