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球球沒事。
「我看它是吃壞了東西,吐出來之後就好多了,我剛給它打了點滴,今天就先留在我這兒吧!」年輕獸醫長相柔和,有些圓潤,一張娃娃臉讓人看了心情很好。
方齊菡鬆了口氣,謝過獸醫。「呼,我一進門發現它倒在門口,真是嚇死了……」還好門邊放著提籃,她一拿出來,它便自己虛弱地爬了進去,就再也不動,把她駭得一拎就沖,顧不了太多。
勾允格聽了,不解。「你的貓會亂咬東西吃?」
「偶爾啦,我昨天不小心忘了餵它,大概是報復……」
忘了喂?勾允格擰眉。「你怎會忘記?」而且聽她的口氣,戚覺不是第一次。
果不其然——
「就……太忙……」她、心虛了。
「太忙?」勾允格見她腦袋越垂越低,下敢置信。「再忙也下該忘記!我見過一隻貓,之前的主人要餵下喂,餓得它後來只要看見飼料碗空了就會很焦慮。貓也是一個生命,它們不像人,可以自己張羅吃的喝的,你既然養了就該再有責任戚一點……你笑什麼?」
喔,他不高興了,方齊菡戚覺得出來。她克制禁不住上揚的嘴角,極力使自己看起來受教一些。「沒,你看錯了。」
他說的沒錯,不管一次還兩次,有些事不該忘就是不能忘,剛在醫院等待時她也深刻地反省過,可現在,看著喜怒一向不形於色的上司為了貓表現出氣火難掩的樣子,不知怎地她就是想笑,覺得這樣的他,很吸引人……
勾允格歎了口氣,再也罵不下去。他盯視著她的唇,上頭仍殘留著啃咬痕跡,原來,那是她的貓……
「你的貓是公的母的?」
「啊?」方齊菡傻住,話題怎會跳到這裡來?「公的。」
公的,每天早上咬她的唇……
「如果你沒空照顧,可以給我養。」
方齊菡大驚。「貓?給你養?」有沒有搞錯!
連勾允格自己都覺得這個要求實在突兀,可話一出口便很難收回。「我家已經有六隻,不差再多一隻。」
「六隻?」天!方齊菡瞠目。「你沒事養這麼多幹麼?」她光一隻就快不行了說。
「撿到就養了,我喜歡貓。」
「喜歡到可以養六隻?」那應該不只是喜歡,是「超:號歡了好不好?
她瞪眼,看著他,忽然想到他中午在公園餵食貓兒的舉措,想不到這個素來嚴肅充滿懾人氣魄的上司喜歡貓——不,是超喜歡,這其中的反差使她錯愕不已。他跟貓、貓跟他……
呃,她有些難以想像。
勾允格沒多說什麼,反問她。「你呢?怎會養貓?」如果他記憶沒錯,她對貓似乎談不上好戚。
想到自己跟這隻貓的「孽緣」,方齊菡哭笑不得。「說來話長……」
「男友想養?」
方齊菡失笑,終於忍不住。「經理,你開口閉口我男友的,我單身好嗎?」
勾允格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單身?」
「是啊。」方齊菡因他不可置信的表情笑出來,幹麼啊,單身犯法喔?「剛分手。」
她聳了聳肩,一派雲淡風輕,勾允格看著,喉嚨發乾,明知自己不該太躁進,卻控制下住。「為什麼分手?」
方齊菡一愣,抬眼,卻迎上他有些熱切的眼,他隨即掩去,可注視她的力道並未因此放鬆。
下意識地,她想到夢中那雙盯視自己的逼人眸光,就像……他現在這樣。
可她已不再害怕。
「就……他被上司叫去相親,我想他會拒絕,不以為意,結果對方是副總的女兒,娶了她,他可以少奮鬥不只三十年,本人除外表身材外沒錢沒家世,條件不夠,只好揮揮衣袖祝他一路好走。」
瞧她把這事講得像笑話,實際上,連她自己都覺得整件事聽來確實足個笑話。
她扯了扯唇,極力想使自己笑出來,卻笑得難看。勾允格見了,說:「別笑了,不想笑就別笑。」
方齊菡愣了。
她怔忡,卻不是因為他的言語,而是他的掌竟撫上了她的臉畔,稍顯粗糙的拇指抵在她要翹不翹的嘴角,略微施力按壓。他一雙凜眉緊擰著,像是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難過。他的安慰方式過於笨拙,方齊菡笑了。
這一次,是真心的。
「我……真正生氣的,不是他移情別戀或見錢眼開,而是連到了這種時候他都不願意讓自己當壞人,居然問我怎麼辦……他媽的我能怎麼辦?」
她氣得口不擇言,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她從不曾在別人面前講述的喪氣話,在他面前卻能說得很流暢,大概是因為……她知道,他是一個認真的人。
不論公事私事,就連對一隻貓都很認真,她相信這樣的人,也會認真地看待她的傷痛。「最白癡的還是我幹麼真的配合他,對外說是我厭了……」
勾允格聽著,瞅著她不掩狼狽的表情,覺得痛。痛那個令他午夜夢迴嫉妒得近乎發狂的男人,競沒有好好珍惜她,痛她必須要用這種方式掩蓋自己受的傷。他看著她因激動而發顫的肩,現在,他能做什麼?
方齊菡吁了口氣,講出來,她覺得舒服許多。
分手至今快三個多月,畢竟是曾在一起的對象,她不可能全無掛心。但若說她還愛他嗎?老實說,答案是否定的。他不懂得善待她的愛,下懂得珍惜他們在一起過的三年,那麼,她也就沒打算繼續浪費自己愛一個人的能量。她要把這些能量好好地存著,給下一個真正值得她去愛的對象——
她只往前看。
「抱歉,讓你聽這些有的沒的……」
「下會。」
這兩個字厚實有力,完全不是客套,方齊菡一愣,繼而笑了。「謝謝。」
他沈穩不變的態度安撫了她,她說:「其實事過境遷,我已經不在意了,偏偏我太逞強,一直悶著不跟人講,差點就要悶出病來……現在一吐為快,真的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勾允格眸光一閃,抓住了她話中的端倪。「沒跟人講……為什麼會告訴我?」
「呃?」方齊菡一愣,對著他鏡片背後毫不放鬆的睇視,一下子熱紅了臉。對啊,為什麼會告訴他?這事連跟她最親的小堂妹都不知道……
她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勾允格的目光明擺著不接受任何敷衍的回答,這令她慌張,不得已,只得講出真心話。「因為……我信任你。」
勾允格抬眉。「信任?」
她紅著臉,點了點頭。「不知道耶,就覺得如果是經理,我講出來也沒什麼關係……」講著講著,她更迷惑了,一股熱氣直接竄上腦袋,她索性自暴自棄。「反正,我就是想告訴你啦,行了吧?」
自己的語調凶巴巴的聽起來競有些虛張聲勢的意味,方齊菡窘到不行,可勾允格卻沒多說什麼令人尷尬的話。也對,他不是這種人,她因而釋然了點。「總之,我分手了,現在單身,經理要介紹對像給我嗎?」
她開玩笑,試圖緩解氣氛,卻聽見他回答:「好。」
她愣。「好?好什麼?」
他一臉理所當然。「我介紹對像給你。」
真的假的?「是、是喔?我條件很高喔。」勾允格鏡片下的臉認真到不行,這駭著了她,老天,她只是說笑啊!
「說來聽聽。」
他還是一副堅定執著的模樣,手插口袋,好似下一秒就能變出對象的身家資料給她,奇怪,他就這麼希望她趕緊脫離單身?
這認知莫名教她心酸,方齊菌索性獅子大開口。「至少三高一定要有,有房有車有存款、溫柔體貼、會做家事……」
「你前男友有這些條件?」
「當然沒。」因為她亂歌的,這種男人下是絕種就是死會——就像她小堂妹的另一半。「所以我現在要找一個有的,彌補我受到的心靈創傷。」
她一臉義正辭嚴,絕不妥協的樣子逗惹了他,他說不清自己現下的戚覺究竟是什麼,只有一個念頭異常明確,自聽到她說自己單身時起便佔據了他所有的知覺——
「我,如何?」
什麼?方齊菡眨了眨眼,呆了很久,以為自己聽錯。「經理,你講什麼?」
「我身高一八二,有房有車有存款,會做家事,溫柔體貼……我盡量。」
現在這足什麼情形?
方齊菡睜大眼再睜大眼,睜到了極限。「經理,我現在發現……原來你也挺幽默的。」說著,她呵呵笑了兩聲。
「不,我是認真的。」
「別鬧了……」
被當玩笑,勾允格並不在乎,他明白她這是正常反應,畢竟在她面前,他一直壓抑自己的真正心思,不曾表態,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極盡所能地讓她相信自己的戚情。「和我交往,方齊菡。」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不是過往那拘謹疏離的「方主任」。
她心跳為此亂了序,還不及反應過來,他強而有力的手便倏地攫住她的腕,拉過她。
她一個踉艙,跌入他胸懷,下巴抵著他剛硬的肩,明確地嗅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肥皂及柔軟精的香氣。那氣味跟他融合一體,成為專屬於他的標記,擾亂她的心思。他一手握著她,另一隻則按著她的背,像是壓抑著,不讓自己更進一步——
「和我交往。」
他又說了一次。
方齊菡呆了一會兒,倚著他肩膀,莫名地一股惱火瞬間湧上。「你……你要我啊?」
「要?」
「對!」她火了,也不顧他是她的上司,硬將他推開。「你之前分明都在躲我,別以為我沒戚覺……」現在卻又態度大逆轉,要她跟他交往,有沒有搞錯?
她驀然憤怒,讓他慌了。「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有男友——」
「有男友又怎了?」她一愣,看見他一下子近乎狼狽的臉,不可置信。「不會吧……」
勾允格掩住下顎,俊顏發熱,有些耐下住地別過頭。他該如何向她解釋他那麼做的理由?只因他太過喜歡她……
「你……喜歡我?」這是真的?
他沒否認,也不可能否認,千言萬語,最終卻只變成一聲:「嗯。」
這一聲「嗯」,如同炸彈的引信,方齊菡的腦袋徹底爆了。
她完全下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家的。
只記得,勾允格的那一聲「思」炸得她心神錯亂,腦子一片空白。
下一秒,她轉身定至大街上,攔了一台恰好經過的計程車,一路上整個人傻乎乎的,直到要下車才發現自己當時太急,把包包扔在玄關,只得趕忙街上樓拿錢。
似乎只要跟那個人牽扯在一起,她便注定了發蠢的命運。
「天,他是認真的嗎?」半夜,方齊菡在床上打滾,腦子裡滿是他那一句「和我交往」,像跳針的唱片,不斷地重放。她自言自語著,下一秒卻自己回答自己——她曉得,他是認真的。
那麼另一個問題來了,為什麼是她?又是從什麼時候……他對她,開始抱著這種心思的?
隔天早上,她進入辦公室,看見助理小米朝她笑得一臉曖昧,她不解。「怎了?」
「呼呼呼……主任,你們很恩愛喔。」
「啥?」恩愛?誰跟誰?方齊菡一頭霧水,下一秒卻心口一提,該不會昨天的事被人發現了吧?
不管理由為何,跟自己的上司牽扯不清,聽起來都不是好事,方齊菡有些緊張,正想解釋,卻順著助理的目光瞧見躺在自己辦公桌上的花束。小米笑了笑。
「花店一早送來的,你跟你男友戚情真好,好浪漫喔!」
原來是這個……方齊菡鬆口氣,隨即疑惑地上前,天知道她干百年沒收過這種東西。她吃力地捧著那束艷紅似血的玫瑰,發現藏於其中的小卡,上頭寫著:我足認真的。
方齊菡的心跳漏一拍,一股熱度沿著腳跟攀爬上來,熱麻至腦。上頭的字跡她不陌生,才在昨天貼著的Memo上看過。天,他居然送她花?
想不到那個死板得不知變通的男人,也會做出這般老套的事,可一想到他昨晚的言語,佐以卡片上的字句,方齊菌竟然有些戚動了。
她擱下花束。「我去找經理。」
「喔?好。」小米望著上司飛一般地離去,一頭霧水。下過是去找那個魔鬼經理,老大有必要緊張得臉紅成那個樣子?
方齊菡的心跳得好急。
分明是走慣的路——客服部到經理辦公室的路程,她卻一步一步越走越緊張,手心泌出了汗,胸腔鼓噪著,像有一群工匠在裡頭敲敲打打。
然而一旦走近了,她又為自己的行徑戚到莫名其妙。她停步,就算真的見到了他又怎樣?她知道了他的認真,問題是……她呢?她自己又是怎樣想的?
還來不及釐清紊亂的心思,經理辦公室的門卻霍然打開,勾允格與那老不修的曾主任走出來,雙方神色都不大好看。她一愣。這是怎麼了?
「方主任?」勾允格注意到她,稱呼她的方式和往日無異——廢話,現在可是上班時間!方齊菡一震,這才意識到自己脫序的行為,她很尷尬,正想找個藉口,卻聽得他說:「你來得正好,等下跟我下去一趟新竹。」
「啊?」
「快,沒時間耽擱了!」
他扔下這句話,轉身便回辦公室,完全不搭理一旁臉色慘澹的曾主任,方齊菡被他不由分說的氣勢震懾,只得應一句:「好。」
事態緊急,方齊菡如昨天一般搭上勾允格的車。
說是緊急,但直到車子開上路,方齊菡還是一頭霧水。她看著勾允格在白晝的光照下顯得益發明朗的側臉,只得硬著頭皮開口問:「經理,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勾允格隱在鏡片底下的炯目直視車道,掀唇解釋。「新竹一間直營門市發生客資外洩,有人侵入我們系統竊取客戶資料,造成癱瘓,目前電話上還不清楚嚴重程度,得下去看了才知道。」
客資外洩!方齊菡一驚,這事可大可小,大的話就是鬧到媒體人盡皆知,他們客訴電話接不完,小的話就是他們內部自己擺平。她腦子轉了轉,匆地意識到不對。「等一下,那也應該是你跟曾主任一起下去才對啊!」
她是客服部老大,營業所出事歸營業部負責,干她屁——
才這麼想,勾允格銳利的目光便朝她望了過來。「如果沒處理好,客服部首當其衝,你該比任何人都要先瞭解狀況。」
「話是沒錯……」方齊菡喃喃,見他轉過頭去繼續開車,一臉乎靜,可她卻發覺他的耳根逐漸攀爬上一抹詭異的紅,她睜大眼,下一秒驀地恍然大悟。「噗哈哈哈哈——」
勾允格不解。「你笑什麼?」
「你、你分明假公濟私……」喔,她不行了,他還一派義正辭嚴,差些蒙過了她,卻不料被自己的耳朵出賣。「經理,你的耳朵都紅了。」
方齊菡笑岔了氣,沒想到外表看似硬邦邦的他,居然有著這麼討人喜歡的一個弱點。
她笑聲不止,震動了他,相較於心思被她看穿的窘,她粲然發笑的模樣更是揪緊著他的心,看著那片沒再遭貓兒蹂躪的粉艷唇辦隨著她的笑而開合,他心頭像被貓爪撓著,有些發癢,癢得他想直接用吻讓她吐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聲音……
方齊菡並不遲鈍,他對她的慾望,她戚覺得到,一下子窘紅了臉。「經理,你這是性騷擾。」
「是嗎?」他收回目光,並下打算做惹她下快之事。「下一次,我會注意。」
他太乾脆,反倒令方齊菡有些不好意思。「我開玩笑的!你、你可以繼續看沒關係……」
喔,話一出口她便想咬斷自己的舌,她到底在講些什麼!
嘰——前方紅燈,勾允格煞車,他的雙眼隔著鏡片再無保留地注視著她,有些迷惑。「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方齊菡嚥了嚥口水,只得硬著頭皮解釋。「就是,我不討厭……」
「只有不討厭?」
哇咧!這下方齊菡真是羞憤欲死,她掩面懇求。「可不可以別再問了……」因為,連她都還沒有答案。
「好。」勾允格允諾,前方紅燈轉綠,他繼續開上高速公路,說:「我沒想逼你。」
「嗯?」
「你可以慢慢想,想到哪天你覺得可以了,想和人交往為止。」他並不是個急躁之人,表白自己的戚情,他已覺得足夠,至於決定權,他理所當然地交還到她手上。「只是,我希望你可以把我放到考慮的第一順位。」
他語謂平穩,沒有任何故作瀟灑的意味,方齊菡聽著,懂得這是他的體貼。
確實,她一直很緊張,從昨晚緊張到現在,想要辨明自己的感情,想著自己該如何回覆……如今他這樣說,使她輕鬆很多。她緩了口氣,掩著胸口。「早上……
謝謝你的花。」
「嗯。」他還是一聲「嗯」,可方齊菡看見他的耳根紅了。
她嘴角因而掀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想著他一早究竟是用怎樣的表情去花店選花,然後寫下那些字句?她想著想著,胸口滿溢甜蜜。他對她的用心不假,她只是很不懂……他這樣的心思從何而來,又是從何時開始?
畢竟他們共事不過一個多月,除了公事上的接觸外,也只有她三番兩次的出糗而已。
「經理。」她像是下定決心,隨即正色。「我知道你是認真的,所以我也會認真考慮,只是……我很不懂,你是怎樣喜歡上我的?」
被人喜歡、追求,她都不是第一次,過去的那些男人,多是先看上她不錯的外表,然後覺得她的性格也下錯,可以交往看看。可她直覺勾允格的戚情並沒有這麼淺薄,在以為她有男友的情況下,壓抑自己刻意不接近,可還是時不時地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
這樣的他……不可否認,她很心動。
勾允格靜默著。接收到她的問題,他該如何回答?
「我想,我們來玩個遊戲。」
「遊戲?」方齊菡傻眼,感覺這兩個字下像是會從他嘴裡講出來的。「好啊,什麼遊戲?怎麼玩?」
勾允格一邊注意路況,一邊道:「我們來猜彼此身上所有資訊,看誰猜對的比較多。贏的人可以要求輸的人一件事,但若被猜對了,就要承認,不能造假。」
這是在看誰對誰瞭解的比較多嗎?方齊菡想了想。「OK。」她就不信他會知道她比較多。
「你先。」
「好,你叫勾允格。」
勾允格嘴角動了動。「對,你叫方齊菡。」
「你是『訊傳』客服企業營運的經理。」
「嗯,你二十九歲。」
被人直指年紀,方齊菡熱了臉,可隨即一想,她似乎並不清楚他的年紀。
「你……你三十三歲?」
「錯了,是三十二。」
可惡。「你養了六隻貓。」
「你是M大資傳畢業的。」
對。方齊菡一愣,隨即努了努嘴。「等一下,這不公平,你是我上司,肯定看過我的個人資料……」
看著她好不甘心的臉,勾允格難得地笑了。「好,我猜別的,你個人資料上沒有的東西。」他喜歡她的下甘心,那好像在怨自己不夠瞭解他一樣。「你的指甲——」
「嗯?」
「你喜歡把指甲留長,聽它敲著桌面的聲音。」
方齊菡一怔,看向自己的手,她確實留著下算短的指甲,上頭抹著淡粉色的珠光指甲油,前端因她的習慣而有些微剝落。「你是猜的還是看到的?」
勾允格沒回答,只推了推眼鏡。「該你了。」
該說這人觀察功夫一流嗎?「你下好意思的時候,耳朵會紅。」她說出自己剛才得來的小小發現。
他「唔」一聲,沒說話,可耳根子又紅了。
方齊菡哈哈笑。「猜對了?」
「你不喜歡咖啡,任何苦的不甜的飲料都不愛。」
方齊菡一愣。
「你喜歡運動,籃球、網球、羽毛球都打得很好,尤其喜歡騎腳踏車。」
方齊菌瞠大了眼,不可置信。「嘿,你怎會知道?」
他照樣不答,只續道:「你開心的時候喜歡呼朋引伴,不開心的時候卻喜歡一個人。你會坐在同一個地方,把事情想清楚了再走,你不喜歡浪費時間悲傷,所以難過的時候,你會去看一部電影或一本書,一邊看一邊宣洩。」
她徹底無言了。
他轉過頭,深邃的眸瞥過她。「猜對了嗎?該你了。」
「我……這……你……」她講不出話,錯愕著,腦子亂糟糟。勾允格猜的完全沒錯,正因如此,她才會嚇到。「你……你有特異功能?」
「不,我沒有。」他會知道,是因為大學那一年,她幾乎是不由分說地闖入他的世界。
她明媚的身影總在校園各個角落出沒,球場上,她一拿起球拍便是虎虎生風,把一干學長學弟電得吱吱叫。打籃球的時候,她的動作更是矯捷,他去看過她的比賽,見她在比她身形高壯許多的男人堆裡漂亮穿梭,流暢投籃,晶瑩的汗珠伴隨著她的動作在她臉畔閃爍,襯得她的笑容愈加明艷,幾乎奪去眾人目光。
她像個發光體,男男女女都喜歡她,她的身邊總是圍滿了人,可這樣的她,只有難過的時候會一個人躲起來。他曾看她跟男友吵架,傷心了,坐在花圃邊,放空許久,有人打給她,她接起。「唱歌?歹勢,我親戚來了,對,就是大姨媽……我得好好招呼她老人家,就不去了。」
電話另一端傳來笑聲,她也笑了,可掛上電話,她笑意斂下,深深歎了口氣,然後,繼續一個人發呆。
她沒跟任何人抱怨,也沒大罵特罵發洩自己情緒,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那兒,最後像是有所決定似地站了起來,一臉無事地離去。
而他,忘卻了自己本來在做的事,看了她一整個下午。
看得越多,他越是無法輕易抹煞她的影子。她像一幅色彩鮮烈的畫,僅一瞬間便吸引了他所有戚官。此刻,近午的艷陽下,她正睜著眼,一臉詫異地望著自己,他們之間不再隔著球場的圍籬及翠綠的花蔭,她在他身邊,探手可及的距離。
「你輸了。」
他吐出這三個字,瞬間震醒了她。
「經理,你確定你沒有特異功能?」她驚呆了,從沒有一個人如此瞭解她——
尤其是男人。
他們都以為她無所謂,她夠堅強,她不懂得哭……不,不是,她只是習慣了掩去一切,不願讓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別人。
她是獨生女,身邊最親的人除了她的大堂哥以外,就數她的小堂妹。小堂妹身世堪憐,初中的時候來到她家,受盡苦難的小小身子惹人憐惜,對於旁人的情緒反應更是敏威,於是方齊菡告訴自己,她要幫她,用自己的快樂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其實還有許多美好的事——
久而久之,她習慣了讓自己快樂,卻忘了快樂並非本能。
紅燈了,不知不覺問他們下了高速公路,勾允格沈靜的眼望著她,好似在說「他知道」、「他瞭解」。她不懂他對她的認識從何而來,只覺心跳得厲害。這個男人理解她,甚至喜歡她,那麼,她還在猶豫什麼?
「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勾允格不意外,若要說以上那些全憑猜測,也太唬爛了。
「公司的內部網站上有我的簡歷。」其中,也包含了他的學歷。
那跟他對她的瞭解有何關係?方齊菡怔了怔,可他既然這麼答,就表示肯定有線索。
「好,你等等。」她掏出她的iPhone準備上網。所以他之前其實是算命的就對了?
「那不急。」勾允格抬手阻止她。「約好的,輸了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好。」願賭服輸,她方齊菡不是輸不起的人。「經理,你說。」
「讓我吻你。」
他陡然冒出這一句,瞬間震愕了她。
勾允格瞅著她的臉在日光下逐漸泛出紅光,像極了剛成熟、誘人採擷的蘋果,讓人想咬上一口,而她烏黑如墨的眼盈滿驚詫,他動了動唇,知道她想問什麼。
「我是認真的,一直都是。」
「咦?」
「但你可以拒絕。」
他明白自己的條件談下上光明磊落,在她尚未釐清自己情戚之前便用這種方式索討她的吻,可即使只有一點可能,他還是想賭賭看——想賭,她對他,是否可以接受到那種程度?
方齊菡腦子亂了,或者面對他時,她從不曾清楚過。他說他一直是認真的,認真喜歡她、認真地想要索得她的吻。她心動了,儘管他說她可以拒絕,但問題是,她發現自己一點都沒想過說不。
這代表什麼?
「我……」但她才開口吐一個宇,勾允格的唇便已貼了上來。
他的唇並不如他外表看來那般剛硬,軟軟熱熱的,只稍稍碰一下便退開,完全沒有深入。
天……
連國中生都下屑於這種吻了,方齊菡卻以為自己的心臟差點要爆炸,一股熱火自兩人相觸的地方燃起,一路延燒至腦。她臉紅耳熱,好半天講不出話,這才後知後覺他已將車子停妥路邊,而她競一點都沒察覺。
「你、你沒等我同意……」
「嗯,抱歉。」他道歉,鏡片底下的墨眸反射著她火紅的臉,他恨自己的躁進,卻控制下了自己。
因為,他幾乎在她臉上看見了答案。
方齊菡抿了抿嘴,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擋住了光,在她臉上製造一片陰影。
老實說,她有一點不高興,但並非因為他突然的侵近,而是——
「可惡。」她一把扯住他的領帶,拉過他,回以一吻。
這次的吻不再是小學生層級的,她粉唇含住他堅毅的唇片,誘吻著他張嘴,再一舉侵進,吞下專屬於他的吐息。勾允格也沒發愣多久,他啟唇,輕咬住她如蛇蠢動的舌,改以自己的相纏,沒一會兒便反客為主,深入得幾乎要奪去她的呼吸。
方齊菡輕哼著,抬手環繞他脖頸,纖長的指甲深入他發間搔弄,唾沫相濡的聲響在窄小的車廂內迴盪,連他的眼鏡碰著自己的戚覺都很淫靡。日正當中,兩人忘情接吻,全然不顧路邊經過的人是以怎樣的目光看著他們——
吻畢,兩人呼吸皆亂,方齊菡胸口劇烈起伏著,粉頰紅艷,一頭烏髮在方纔的交纏下蓬亂,雙唇更是艷得發腫。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勾允格的耳朵全紅了,眼鏡歪了一邊,嘴邊沾染著專屬於她的唇色。
他喉結上下滾動,領口扣子開了一顆,頭髮更是被她徹底弄亂。方齊菡水潤的眼瞅著他此刻的模樣,可惡,這男人太性威,她還想再來一次……
偏偏眼下的時機、地點,都不合適。
她見勾允格退開,坐回駕駛座,深深吸了口氣平復自己。他不知道該不該問她方纔的行為代表什麼,但至少確定了一件事——她並不排拒和他親吻。
兩人各自整理儀容,男人擦拭嘴角的動作為剛才的吻增添了真實戚,方齊菡渾身發燙,氣氛尷尬卻又無比瞹昧,她理了理頭髮,忍不住開口:「經理,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我啊?」喜歡到不惜用這種卑鄙的方式向她索吻……
勾允格系回安全帶,面不改色。「是啊。」
他承認得好乾脆,方齊菌本來降溫的身體一下於又沸騰了,她看著他發動車子、直視著前方的側臉,想起剛才的吻,不禁熱得有些暈眩。
於是,她終於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心……已經開始淪陷了。
在這過分熾烈的艷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