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滿紅色野莓的籐蔓,沿著雕花鐵鑄的欄杆攀了一圈又一圈,窗戶內,白得像雪的少女穿著一襲全黑的睡袍,更襯得渾身膚白若雪;她虔誠跪地,正對著窗外的夜空祈禱。
「親愛的路西法,請你一定要保佑我成為真正的女巫,讓我消除這世界上所有的好人和蠢蛋。」細柔的嗓音迴盪在房間內。
驀地,門開了,一名老婦人匆忙跑進來,一把抓起少女,「我的小姐啊,已經十二點了,妳還不睡覺跪在地上做什麼?」
白雪朝她露齒一笑,「葆拉,我在向撒旦行睡前祈禱。」
葆拉瞬間臉色鐵青,將瘦小的少女抱上潔白的床鋪,替她蓋好被子。
「小雪,妳又在胡思亂想了,沒有人會喜歡撒旦的。」
「可是我喜歡啊,我覺得撒旦是世界上最棒、最萬能的人。」
「噓,小聲點。」葆拉突地捂上白雪蒼白的唇,「今晚妳父親有個很可怕的訪客,絕對要放輕聲音。」
白雪拉下奶媽的手,沒有驚悸只是興奮,悄聲問:「可怕的訪客,是誰?」
葆拉恐懼地拍拍胸脯,「那個人幹了那麼多壞事,他才是貨真價實的撒旦,絕對是惡魔轉世……」
奶媽像是怕得連魂都掉了大半,喃喃說完便失神地踱出少女的房間。
白雪耳力敏銳,當然沒錯過葆拉的這段精采「介紹」,她興奮的掀開被子,赤裸著雙足跳下床,一蹦一跳地衝向窗台,她趴在玻璃前,小臉緊貼窗,雙眸直看著下方。
她的房間是在三樓,位置恰好面對大門口,可以清楚看到任何人進出她家。
來吧,來吧,管他惡魔還是撒旦,她都熱烈歡迎。白雪笑彎眼眸,睜大雙瞳就怕錯過任何一抹身影。
牆上的鐘擺晃過了一刻又一刻,少女敵不過瞌睡蟲的捉弄,頭兒不間斷的下沉又驚醒地重複著動作。
拜託,都快天亮了,如果真是惡魔的話,早該躲回老窩去了吧。
倏地,玄關處一陣交談聲響起,白雪從窗邊的搖椅上起身,一雙黑亮眼珠直盯著窗口。
她看到身材魁梧高大的爹地,而他微側臉正與身旁的人交頭接耳,接著才和對方握手道別。
可惡,野莓叢擋住了那位讓奶媽視為惡魔的訪客,明天她一定要吩咐園丁勞福將這野莓叢徹底清除!
白雪踮高腳尖,卻怎麼就是看不到那抹黑影的真面目。
好奇神經特發達的少女不肯死心,索性爬上窗台,像在特技表演似的攀住窗,卻不小心右腳滑了下──
湛藍如海的雙眸在晨曦微光下朝她方向淡淡一瞥,及肩的金髮彷彿陽光般溫暖,而他膚色異常白皙,似乎隱約能見到臉上的微血管,儘管俊美如神祇,可他氣質森冷邪惡,唇邊噙的冷笑相當駭人,就像……惡魔!
砰!白雪怔愣地往後摔倒在房內的地毯上,方才僅只三秒的目光接觸足以使她狠狠窒息三分鐘!
摔得四腳朝天的少女仰躺在地毯上,雙眼無神地瞪向天花板上的彩繪圖騰。
惡魔!真是惡魔!這個世界上果然有惡魔的存在哪!
她蒼白的臉上泛起興奮難耐的紅暈,當女巫的夢想不再只是夢了,她真能追隨路西法殿下,當上最厲害的女巫!
白雪本欲起身衝到窗台,卻轉念一想,爬到床邊隨手抓過夜燈下的拍立得相機奔回窗戶旁。
不管三七二十一,隨便對焦就拍!
喀嚓兩聲,她飛快抽出仍微熱的膠紙,甩了甩待它顯影。
金髮順風飄揚,修長的身形裹在窄身黑皮衣裡,怎麼瞧就是怎麼俊美迷人。可是這照片不過是張背影照,照片中人雙手慵懶地插放褲袋,微弓起背脊,像極了一隻優雅的俄羅斯藍貓踏日離去……
白雪怔怔地看著手中照片,恍然地眨眨眼,焦距凝注在背影上,心底忽然浮現養隻貓的念頭。
那是初次也是最後一次,她見到傳說中的惡魔。
那背影就此長駐心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