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離開的沈若愚不但沒有捲鋪蓋走路,反而在盛隆集團工作已有一個月。雖然以他的資質和學識並不能真正對整個公司的運作有什麼幫助,助理的頭銜也只是個虛名,當然袁婧也不敢把重要的任務交給他,但是他卻以實際行動向每個人證明他並沒有白拿薪水。
每天他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離開,學起東西來也很賣力,很容易上手。更難得的是他對每個人都客客氣氣,有什麼事差遣他,他從無怨言。所以同事們也都挺喜歡他,不會去為難這樣一個同伴,或者說是跑腿小弟?
「若愚,你替我打個電話到香格里拉定兩間標準房,要快哦。」
「香格里拉?知道了。」沈若愚在便條紙上記下。
「若愚,待會兒跑趟財務部,今天是他們做賬的最後期限了。喏,這是我的報銷單子。」
「還有我的。」
「我們的,麻煩你了。」
不一會兒沈若愚就收到厚厚一疊報銷單。
「你們只會欺負老實人。」李韻琳來到沈若愚面前,「若愚,別理他們,他們再不動幾下,快懶得走不了路了。」
沈若愚只是笑笑,便條紙上仍記得飛快。他知道自己在這家公司裡能做的有限,既然能幫到大家,讓同事們節省點時間下來做正事也是好的。
「若愚,我早上交給你的文件打好了嗎?」李韻琳將要交給袁婧的文案最後再複查一遍。
「李秘書,在這兒。」沈若愚從一大疊文件中抽出一張。
「嗯。」李韻琳快速地掃了一遍,格式、文字都沒有錯誤,「那我交給經理了。」
「哦,對了。以後就和大家一樣叫我名字吧。」李韻琳回過頭來報以一笑,「還有,別太拼了,工作上慢慢來就好。」
「是啊,若愚你那麼拚命是想搶我們飯碗嗎?」有同事調侃道。
「對哦,我們現在還處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嘛。若愚你每天加班,浪費了我們社會主義國家多少資源啊。」
辦公室裡笑作一團,沈若愚面對大家善意的玩笑也已經習以為常,自己反而也笑得開懷。
在笑聲中,沈若愚對著李韻琳說了一句話,雖然夾雜著眾人的笑聲卻足以讓她聽清了。她的笑容僵在臉上,愣了幾秒後,對著沈若愚點點頭,可眼神中卻多了份不同尋常的神采。「經理,這是你要的報表。」
「外面笑得很歡。」袁婧瀏覽著報表,「又在尋沈若愚開心了?」
李韻琳會心一笑,「是啊,他一來辦公室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袁婧扯了扯唇角不作表示,仍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上。
「經理,他很用心。」李韻琳不知自己應不應該表示自己的看法,所以先小心地試探著。
「是啊,我知道。總算沒有第一天那麼糟了。」想到第一天見面的情形,簡直就像做了場噩夢。袁婧還是不禁撇了撇嘴角。
「經理……」李韻琳欲言又止。
袁婧終於抬頭正視著自己的秘書,很久沒看到自己幹練的女秘書吞吞吐吐了,「還有什麼事嗎?」
「剛才沈若愚對我說了一句話,我認為有必要告訴經理。」沈若愚堅定的聲音又在笑聲中蕩漾起來,字字落在她的耳際。
袁婧放下手頭的工作,她發現李韻琳的表情十分認真,用眼神示意她說下去。
「剛才他對我說他之所以那麼努力,完全是因為經理對他的信任,他不想令經理失望。」
「袁經理那麼信任我,我不想讓她失望。」
袁婧的表情微微僵硬,她知道自己的心裡有些動容了。她和韻琳都明白沈若愚所指的信任是什麼。不過是當初沈若愚提議要離開,她隨意說了些場面話挽留一下而已。原話她記不清了,大概就是每個人都是從沒經驗走過來的,公司裡每個人都會幫他,大家共同努力之類的。當時韻琳私底下還笑話她,說她說得和羅毅差不離。就是這麼一番敷衍至極的說辭,沒想到他竟然當了真,還視作自己的動力。到底是沈若愚太天真,還是自己市儈?
「經理,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話說完了,她也盡到力了。袁經理的震動應該和她差不多吧。當時她也在場,她當然知道那番話只是上司的老一套,她也以為任誰都不會真的去相信那種話的。沒想到世上竟還有那麼老實的人。
「嗯。」袁婧頓了下又喚住她,「韻琳。」
李韻琳回頭,袁婧微笑道:「有空多幫幫他。」
「我知道。」李韻琳回以一笑。
雖不指名道姓但兩個女人彼此心照不宣,誰說這個世界上老實人只有被欺負的分呢?「袁經理,外面有個報社記者要採訪你。」李韻琳敲開袁婧辦公室的門,臉上掛著一絲玩味的笑。
袁婧頭也沒抬就拒絕道:「讓他回去,告訴他我不接受任何採訪。」
李韻琳裝作為難道:「可是她執意不肯走,說你一定會見她的。」
袁婧手中的筆停頓了下,仍沒抬頭,「不見就是不見,他若再不走就是浪費自己的時間。」頓了頓又道,「韻琳,泡杯茶給他,如果他一定要等的話。」
一個女聲輕笑著插入:「袁經理,想不到你這麼狠心啊,連我也不見。」本要故作哀怨的,可話只說了一半周潔宜忍不住倒先笑出了聲來。
袁婧抬頭一看來人不禁也笑了起來,「好啊,潔宜,你夥同韻琳一起來捉弄我。」
「經理,我可不敢,這可全是被周小姐逼迫的。」李韻琳趕忙撇清關係卻惹來周潔宜的一陣花拳繡腿。
「韻琳,你敢出賣我?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了個黑心的上司,你也變得薄情了。」周潔宜大大方方地在袁婧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一石二鳥地嬌嗔起來。
李韻琳只能趕緊陪罪:「是,周大記者,我錯了。我馬上為你泡茶請罪。」說著便退了出去。
袁婧邊搖頭邊問道:「上班時間來找我,有什麼要緊事?」
周潔宜小嘴一噘,「你袁大經理可忙了,我不上班時間來,哪裡找得到你人啊。」
面對周潔宜的抱怨袁婧只能順著她:「這下不是找到了?還不趁機把來意說明了?」
周潔宜不緊不慢地從包中掏出照相機,「一句話,採訪你。」
早料到她來意的袁婧仍然笑容可掬,「那我也是兩個字,不行!」
「姐妹之間商量一下嘛。」周潔宜趕緊撒嬌。
可惜袁婧軟硬不吃,「潔宜,你知道我不喜歡和媒體過分接近的。」
「我明白。」周潔宜點頭道,「可這次我也是在幫你啊。」
「幫我?」這小妮子一向能說會道,不知今天又有什麼驚人之言。
「對啊!」這次周潔宜的表情更顯嚴肅了,只是生就一張娃娃臉的她突然一本正經起來還頗顯滑稽呢,惹得袁婧不笑也難,她只能假借咳嗽遮擋笑意。
「你想想,這次你和羅毅為盛隆集團總經理之位而鬥法的事早就在圈內宣揚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了。而據我最新消息,羅毅已經通過他的關係網在某雜誌上率先表態了,如果你再不迎頭趕上,豈不在氣勢上就遜他一籌?」
她還以為她有什麼大膽言辭,原來也只是激將之法。袁婧不疾不徐道:「我和羅毅比的是能力和才幹,拼的是本事。我們不是美國大選,拉人氣掙選票。當然,羅毅要上電視登封面過過他的明星癮也和我沒有關係。」說完附贈一個甜美笑容給氣急敗壞的好友。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袁大經理和風細雨的一番說辭總能讓她氣得吐血,讓她這個財經版面最有潛質的新人頓覺前途黯淡,看來不使出殺手鑭是不行的了。
周潔宜倏地躥起來,繞過辦公桌挨到袁婧身旁,雙手緊緊拉住她的手,眨著淚汪汪的眼睛道:「阿婧,你就看在我們那麼多年好姐妹的分上幫幫妹妹吧?這次如果再採訪不到你……」
「你們主編就把你踢出報館?」袁婧看著好友再次故伎重施,也不免感慨她的演技一流。
咦?她還沒說她怎麼就知道了?
「不是,這次更慘了。他要把我流放到七姑八婆的老年版塊去。阿婧,你捨得看你的好姐妹未老先衰嗎?」配合著的是兩聲呼天搶地的哀號。
終於換詞了?還挺創新的。袁婧知道自己應該努力裝出一副同情的表情,可眼中卻儘是笑意,嘴上還得不停道:「好慘,好慘。」
「那你願意幫我了?」剛才還哭得悲愴的某人此刻立馬用希冀的眼神望著袁婧,全無半點悲痛之色。周潔宜心裡明白,袁婧答應的可能性很小,她只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罷了。
「這個……」袁婧故意皺起眉,見潔宜似鬥敗的公雞無精打采地小聲嘀咕著「又失敗了」,她才緩緩吐出兩個字,「好吧。」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結局令周潔宜興奮得手舞足蹈,她不愧是最有潛質的新人啊,這可是獨家呀!
望著周潔宜又蹦又跳,袁婧也不免被她的開懷所感染,「不過下不為例哦。下班後,你到我家來。」
羅毅這次做得太過分了,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她再不出聲恐怕他真以為她怕了他。就算虛張聲勢也罷,總能激起點士氣。即使不為其他,只因為今天潔宜絞盡腦汁編出的新借口,她也得賞個面子。
「就這麼說定了,那我走了。我一點還約了鑽石王老五唐炯的前任秘書,希望能從中挖到點內幕消息。」三下兩下收拾好挎包,周潔宜起身便走。
袁婧只是淡笑,潔宜果然是個爽快的人。目的一旦達成便不願再浪費一秒鐘,須知時間便是金錢啊!該稱讚她不虛偽的美德,還是直接過了頭?
「我送你出去。」袁婧拉開門,恰好沈若愚拿著文件站在門口。
「東西放在我桌上,我回來再看。」
袁婧踏出門口卻沒聽見身後跟隨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周潔宜正盯著沈若愚仔細打量,而沈若愚出於禮貌只是站在原地尷尬地笑著。
這丫頭不知又犯了什麼病,「潔宜,還不走?」
「哦。」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周潔宜不捨地將視線從沈若愚身上移開。他到底是誰呢?好像在哪裡見過的,應該是商界的人,否則她不會如此敏感的。但到底是誰呢?
等電梯的當口,袁婧見周潔宜仍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不禁問道:「怎麼了?」
「剛才那個男人我似乎有印象。」
「你是說沈若愚?」
「沈若愚?」名字彷彿也曾聽聞,可惜就是記不起來了,周潔宜輕拍著自己的腦袋。
「不會吧,你周大小姐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也只限於財經這一行,他以前應該和這行沒多大關係。而且你可是出了名的「貪慕虛榮」,只記名人!」末了還不忘揶揄好友幾句。
「是啊。」周潔宜不怒反笑,「所以袁大經理現在可是商界的寵兒,財經版面上的明星哦。我還要求您賞口飯吃呢!」說完連連對著袁婧抱拳作揖。
「好了,別鬧了,電梯來了。」
「那我走了,記得晚上準備點好吃的。」
「知道啦。」看著電梯門合上,袁婧轉身往回走。潔宜見過沈若愚?應該不可能,多半是那個丫頭記錯了。是啊,如果要她相信沈若愚其實是什麼大公司的老闆,那還不如讓她相信母豬會上樹更容易點呢。
搖搖頭,袁婧將荒謬的情緒拋諸腦後,推開玻璃門便聽見公司內吵吵鬧鬧的聲音。怎麼她剛走開一會兒就出事了?漸漸裡面的喧鬧她聽得清晰了。
「你們別攔我,我今天一定要見經理。」
「經理出去了,老伯你先坐下來等會兒吧。」
「哪有那麼巧的事?我一來她就出去?你們是故意不讓我見她吧……別攔著我!再等下去我孩子都要餓死了!」
袁婧快步走上前,見到幾個男職員正奮力阻攔著一位老伯。
「什麼事?我就是經理!」
眾人一見袁婧到了,馬上安靜了下來,撕扯的人群也紛紛鬆了手。
老伯一回頭見到袁婧便道:「袁經理,這次你可得幫幫我。」
「劉老伯。」這個老伯她認得,是給公司分發報紙信件的老職工了,聽說一直安安分分地沒鬧過什麼事,「有什麼事你說。」其實看他如此激動,她也猜到他這是所謂哪般了。如果真是為了那件事她恐怕也愛莫能助了。
「袁經理,今天有人通知我,我被辭退了。我可是在盛隆干了十幾年了啊,從沒有做錯過什麼!怎麼、怎麼說辭就辭了呢?」他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丟了工作還有哪家單位會要他啊!劉老伯的臉漲得通紅,一激動本就滄桑的臉上更顯老邁。
袁婧暗自歎了口氣,果然是為了這件事,「劉老伯,你別激動,這次公司人員精減……」
「一精減就把我給減掉了?」劉老伯指著自己忿然道。
「劉老伯,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袁經理要不你就留下我,要不什麼都別說!」他這次算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袁婧閉上眼,再睜開時已下定了決心:「對不起,這是上面的決策,我無能為力。」
「好啊,姓袁的,我今天算是看透你了!平時客客氣氣、假仁假義的,一到關鍵時候就本性畢露啦?翻臉不認人了?」劉老伯對著袁婧將滿腔的怨氣發洩出來,「上面的決策?你不就是『上面』?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沒一個是好東西!」
劉老伯環視周圍,怒道:「還有你們啊,別太得意了。年紀一大就不值錢了,總有一天你們也要走我這條路!」說完,頭也不回地朝大門走去,卻不料被剛才自己硬闖時碰落的物品給絆倒。
本想至少走得有骨氣,昂首挺胸,這下什麼都沒了,僅存的假扮的驕傲都摔得一絲不剩。不是站不起來而是還有何顏面再站起來?周圍沒有人在笑卻似聽見了每個人內心狂妄的大笑。
「老伯,你沒事吧?」
一隻手扶住他的肩膀欲攙扶他起來,他竟已淪落到接受別人施捨的同情。牙一咬,將來人往旁一推,這一推倒是用盡了全力,似是要將所有的委屈、無奈、不甘都化在這一推上,惶惶地跑出了門。
眾人見沈若愚重重地跌在地上,紛紛上前幫忙。
「不要緊吧?」
「這老頭也真是的,好心沒好報。」
沈若愚笑笑,「沒事,沒事。」
他透過人群卻見袁婧站在原地,眼神落在大門上,眉宇間儘是惆悵無邊。可只消眨眼工夫,他便見她已全然自若地喚道:「把這裡收拾下,大家繼續工作。」便急急地走入她私人領域。當劉老伯開門見門外站著的是手提著水果禮盒的袁婧時,臉上的表情可謂千變萬化,從驚訝到歡喜又轉為內疚,最後竟然把持不住,眼眶中含著淚。
這也把袁婧給弄糊塗了,她事先做好各種假設。劉老伯見到自己或許破口大罵,或是怒目而視,又或視而不見,但她的種種假設中就是沒料到劉老伯居然紅了眼眶。
「劉老伯,你這是幹什麼?」袁婧扶著劉老伯進入屋內,見他的兩個孩子正在飯廳的桌上寫著作業,一旁的牆壁上去世多年的妻子的遺照掛在正中。
「袁經理,我對不起你啊!那天我那麼不知好歹地罵你,可你當晚就差人給我送錢。我、我簡直就不是人啊!」
「我叫人送錢?」袁婧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就是當天晚上,你的助理,就是那個沈先生給送了五千元來,說是您交代的。」
是他。
「沈先生還給我解釋了您的難處,袁經理我真是冤枉了好人了。您、您罵我打我好了。」劉老伯一臉悔不當初。
「劉老伯,你千萬別這麼說。在你這件事上我確實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好在我有個朋友最近缺人手。我已經和他提過了,你依著這個聯繫方式找他就是。」說著,從包中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劉老伯。
劉老伯的手激動得微微顫抖,「袁小姐……」
為了避免劉老伯在自己面前失態,袁婧故意走到兩個孩子面前,「來,讓阿姨看看,是誰的字比較漂亮?」
孩子們爭先恐後地嚷著:「我,我……」「又不去吃午飯?公司有餐費津貼的,不用這麼省吧?」袁婧對於整個辦公室在午休時間只有沈若愚一個人的場面並不感到驚訝。
「李秘書早上交待的工作還沒有做完。」雖然李韻琳說過稱呼她名字就好了,但他還是覺得稱呼「李秘書」會更妥當點,「經理,你快點去吃午飯吧,不用管我的。」
袁婧點點頭,眼珠四下轉悠著,故意笑問:「聽說你很喜歡幫人忙?那幫我兩個忙,好不好?」
見沈若愚想也沒想就飛快地點頭,袁婧將笑意埋在心裡。
「那你可聽好了。第一,以後在下班時間你和其他同事一樣叫我名字。第二個就是現在趕緊放下你的工作,陪我吃飯去。」
「這個……」沈若愚面有難色,他沒想到袁婧竟然是要他幫這種「忙」。
「唉,可是你剛剛答應我的,不可以反悔的哦。」這個傻瓜,給他機會奉承上司都不要。
有個如此精明的上司,沈若愚知道自己是推不掉的了。袁婧特意找了家高級餐廳吃飯,沈若愚卻吃得食不知味。
「怎麼?這裡的菜不好吃?」看他吃得那麼小心翼翼,一看就知道不合口味了。
「沒有,很好吃。」沈若愚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還特意將嘴巴塞滿,嚼了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湊近袁婧道,「不過真的好貴哦。」
還以為他為什麼不吃,原來是在意這個,袁婧「撲哧」一笑,故意逗他:「美味與否和價錢高低有什麼關係?越貴越難吃?真是答非所問。」
沈若愚明知袁婧說的是歪理,卻也不知該如何反駁,一時之間只能逕自傻笑。
「好了,這一頓是我請你的。」袁婧將服務生招來,「要不要再來份冰激凌?」
「我們這裡的火山冰激凌很有名,兩位要不要嘗嘗?」服務生將菜單翻到冷飲一欄。
「不用了。」沈若愚對著服務生搖頭。
袁婧翻了翻菜單,「那我來一份好了。」
「請稍等。」
等到服務生走遠了,沈若愚才低聲道:「袁經理,這怎麼可以?我不可以讓你買單的……」
「你犯規!」袁婧的叉子在手中晃著,對沈若愚一字一頓道,她滿意地見到他急忙住口才坦言道,「這頓飯我請你是為了感謝你。」
「謝我?」沈若愚莫名其妙地睜大了眼睛。
「是啊,雖然做了好事不應該留名,可是有人冒用別人的名字做好事,你說該不該謝?」
沈若愚稍一思量便想到袁婧指的是哪件事了,「你知道了?」
袁婧沒做回應反問道:「我把那五千元還給你,怎麼樣?」
「我不會收的!」沈若愚說出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大了點,附近用餐的人已經向他們這桌行注目禮了。
面對週遭的指指點點袁婧不以為然,反而還沉浸在沈若愚激動的反應中輕笑幾聲。她早料到他會如此了,只不過沒想到那麼激動。
「放心,那錢我不會還給你的。所以請你吃飯當作回報咯。不會再和我搶著買單了吧?其實這還是我佔了便宜呢,一頓飯再怎麼吃也吃不掉五千元的。」
沈若愚看著袁婧自信滿滿的面容,也不禁笑了起來,轉念一想問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袁婧暗暗歎了口氣,說了半天才意識到,反應還真是迅速呀。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晃動,「天機不可洩露。」
剛一說完,沈若愚便借口道:「你也去看了劉老伯?」
袁婧用手扶住下頜,瞇起眼來瞧著沈若愚,他還不是那麼笨嘛。
沈若愚反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連連問道:「我有什麼東西粘到臉上了?」
「你的家鄉在派潭?」她故意引開話題,免得他就劉老伯的事繼續深究。
「你怎麼知道?」好像什麼事逗瞞不過她似的。
他的履歷表還在她手上呢,她怎麼會不知道。袁婧笑笑不答,逕自道:「有山有水,好風光啊!」
一聽到有人稱讚起自己的故鄉,沈若愚整張臉都綻放出別樣的光芒,「可不是,特別是我家鄉的水可比這裡甜多了,也清澈極了,連湖中的游魚都看得一清二楚呢。到了夏天,我們就會去下河去摸魚,有時還會到山上……」
袁婧只是保持著笑容做個安靜的傾聽者。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這麼神采奕奕,原來他也可以那麼多話的。這也是她第一次與他坐得那麼近,把他整個五官看得那麼清晰。他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大眾化的臉上就因為那雙特別透澈明亮的眼睛而讓人印象很深刻。他還特別喜歡笑,每當綻放笑容時總會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也許就是這笑容讓人特別易於接近吧?
待他的家鄉回憶暫且錄告一單元,袁婧隨口問道:「家鄉那麼好,為什麼還要到城市裡來呢?」
本是無心之言卻令沈若愚出現霎時的失神和茫然,但很快就又被一貫的笑容所取代了。
「你點的冰激凌來了。」
「嗯。」袁婧一勺勺吃著,不再多言,希望能化解剛才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