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忠犬 第六章
    「聽說那就是玀國使。」

    「玀國使?我記得玀國使不是個女人嗎?」

    「女人?」

    「這麼一說,倒有點像,但是她為什麼要扮成男人?」

    「那鬍子是假的?」

    「是沒仔細看過她長什麼模樣,不過應該和玀國那些金毛藍眼的妖怪一樣。」

    「令人厭惡的外貌啊!」

    「胡扯!她的眼睛看起來像灰色,那髒兮兮的顏色才不是藍色。」

    「那頭髮也是假的吧?髮際線有夠不自然的。」

    「之前都水長說過,她的頭髮也是骯髒的深棕色。」

    「喔,我記得,那個都水長是吧!他好像對玀奴非常感興趣,聽說也養了兩、三個,看來他是對玀國使有興趣,才特別去看她的。」

    「就是!要是我在路上遇見她,絕對閃得遠遠的,她走過的路,我三天之內即使繞道也不經過,誰要和玀人走同樣的路啊?!」

    「給你這麼一說,她還不如去投靠都水長,當他的陪侍,聰明些。」

    「比現在假扮成男人被發現,又不能變回女人,強太多了。」

    「女人就是要乖乖的依偎著男人的肩頭,嬌聲嗲氣的說些好聽話才是。」

    ***

    奧莉薇亞怒氣衝天的走向自己的馬車,腦子裡始終迴繞著回到司馬鳳龐的宴會後受到的侮辱。

    那些比不上她的愚蠢沙豬!

    每當有人拿她的性別和工作能力大做文章時,她就恨不得自己是個男人。

    耳尖的聽見後頭的腳步聲,她幾乎克制不住怒火,衝著身後的人大喊:「別跟過來!」

    東方騰狀似優閒,從頭到尾和她保持三步的距離,並且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

    「我很好奇,看起來冷靜鎮定的忠犬伯爵,怎麼會因為這些話便怒不可遏?」

    「哪些話?」她高傲的哼了一聲,即使明擺著氣得不輕,也不願意展示弱點。

    「你希望我重新詮釋也是可以,不過我有十足的把握,會說得比那些腦袋用阿諛奉承四個字填滿的傢伙更狠毒。」他笑得好恭謙,說出來的話已經夠辛辣了。

    奧莉薇亞悶不吭聲,埋頭向前走,決定一跳上馬車,立刻頭也不回的離開。

    今晚她非常樂意當只敗家犬!

    走到馬車旁,連給安娜躬身打開車門的時間都沒有,奧莉薇亞大力拉開車門,才踏上一步,便感覺腰肢被人舉起,然後一股熱意貼著她的背部,把她整個人往馬車裡擠。

    「你幹什麼?」見他一併上了馬車,她貴族式的強勢語調上揚了幾個音階。

    安娜雖然沒在第一時間內反應過來,不過此刻正用馬鞭抵著東方騰的喉頭,表示隨時會動粗,以保護主子。

    眼前這對主僕簡直配合得天衣無縫,一個質問,一個施刑,多麼有趣啊!東方騰好玩的忖度,絲毫沒將她們看在眼裡。

    「走。」他簡潔而無情的下令,沒有感情的眼神讓安娜明白,他並不想耽擱太多時間爭執自己該不該上馬車。

    安娜看了眼主子,徵詢她的意思。

    「告訴她,我是需要被溫柔對待的纖細客人。」東方騰轉過視線,凝視著奧莉薇亞,在她打算拒絕時,從容不迫的補充一句,「如果你還想進制鐵廠的話。」

    她從不接受威脅,「我明天就要進去。」

    「可以,等我們談好條件之後。」他一反先前的態度,大方的允諾。

    奧莉薇亞本來就不認為他會無緣無故的讓她進去。

    「安娜,回去了。」

    「是,主人。」

    不一會兒,馬車順暢的朝前方駛去。

    奧莉薇亞發現又陷入上次和他同馬車的情況,忍不住開口,「我的馬車夠寬敞,請你坐到對面的座位。」

    「既然比我的馬車大,坐在同一邊,有所謂嗎?」他故作疑惑。

    「你……快說出你的條件,我沒有太多時間。」她即使坐著,也打直腰桿,不確定是不是因為遇到他便自然警戒起來的關係。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他老神在在的說,雙手交抱胸前,模樣有些輕佻,卻被自然散發的貴氣昇華。

    「與你何干?」她斜睨著他。

    「是不相關,但是沒弄清楚,我今晚睡不著。」東方騰難得表現出執著。

    對好奇的事,他向來追根究柢,可是不包括別人的私事,偏偏引起她天大怒氣的事,他不覺在意起來。

    「我將樂意見到你的黑眼圈。」她勾起嘴角,卻不像在笑。

    東方騰沒有立刻回嘴,只是看著她,直到她在他的注視下出現坐立不安的躁動情形,仍然悶不吭聲。

    「如果你再不說話,我不在乎在行進的馬車上把你踹下去。」她忍不住開口,打破莫名的岑寂。

    「我只是在想,你的眼睛在黑暗中比較偏銀色,完全不像藍色。」他靠近她,想看得更仔細。

    「可能是因為我的眼睛是灰灰髒髒的藍色。」她故意拿他說過的話挖苦。

    東方騰抿唇一笑,「我覺得很美。」

    像白銀般光燦燦的,他喜歡。

    「前後不一的傢伙!」奧莉薇亞低斥一聲,白皙的臉頰瞬間紅透,連忙撇開頭,推開小窗,讓夜風吹進來。

    濃眉一挑,他捕捉到她亟欲掩飾的羞赧和紅透的耳根,倏地睜大眼,有片刻因心底揪緊的騷動而失神。

    她也會害羞。

    這個事實讓往常一絲不苟的驕傲形象露出了破綻,也使他一直認定為有趣對手的想法起了動搖,看她的眼光也變得不太相同。

    「在玉屋說的是買方的看法,現在說的是我的感覺。」他輕描淡寫的解釋。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因為被稱讚身上的某個部位美,心跳飛快到難以平復的地步,當然,難為情的程度亦節節攀升。

    為什麼當他表示是自己心裡認為時,她會有種甜甜的感覺?

    「油……油嘴滑舌的騙子!」她甚至說話結巴。

    東方騰對她現在的表情感到好奇,於是不容她拒絕的抓住她的腰身,挑起下顎,逼她面向自己。

    還沒平復心情,再加上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總是精明幹練的奧莉薇亞也露出了呆呆的表情。

    與預知現實不同的視覺衝擊,他正在咀嚼心中怪異的起伏。

    「為什麼……」他喃喃,是說給自己聽的。

    「什麼?」她一時之間忘了反抗,順勢反問。

    東方騰微微蹙起眉頭,「為什麼我會覺得你現在看起來很可口?」

    若非他的口氣太認真,奧莉薇亞真的會嚇到從椅子上跌下去。

    「可能是你剛才沒吃飽。」她克制住因為帶有暗示意味的話而騷動的心湖,理所當然的回答。

    「嗯……原來如此……」他並非附和她,而是找到了結論。

    原來他喜歡的女人,是這種平常不可一世,卻會在自己面前浮現脆弱嬌柔的女人。

    真有趣。

    摸清楚自己的心境之後,東方騰沒有猶豫的接受了。

    對於「物品」的喜歡,他向來的直覺反應就是不擇手段的得到,既然發現自己喜歡「奧莉薇亞」,比照辦理即可。

    他豁然開朗,笑說:「彈鋼琴給我聽。」

    「什麼?」話題跳太快,她的腦袋完全中止思考。

    「讓你進制鐵廠的條件之一,彈鋼琴給我聽,其它的我還在想。」

    「我可以請問你,總共打算訂幾個條件嗎?」奧莉薇亞皮笑肉不笑的問。

    「我找不到你可以討價還價的理由,所以死心吧!」現在他是老大,說了算。

    「那麼我要進你的私人制鐵廠。」她非撈些油水,為未來著想。在任由他剝削的時候,會好過一點。

    東方騰兩道英挺的眉毛揚起微妙的弧度,讚賞和無奈全寫在臉上。

    真是聰明,比起東鐵廠,她選擇了他私人的制鐵廠,是料定他自私的心態,絕對會把好的東西留給自己。

    「糟糕,我好像比喜歡那個浴缸還要多喜歡你一點了。」他咕噥著苦惱的話,消失在她的唇上。

    奧莉薇亞的大腦完全失效,只有四個字不斷的放大——

    他吻了她!

    ***

    比喜歡那個浴缸還要多喜歡她一點?

    他把她和浴缸相比?有沒有搞錯?

    在目的即將達成之際,奧莉薇亞不悅的發現自己從少陰回到沛顛的路途上,都在想著他說的話和那邪惡的吻。

    不,邪惡的是對她做出這些事的那個男人才對。

    東方騰一回到玉屋,隨即受到熱情的歡迎,不難猜想他雖然貪財了些,人際關係倒是經營得不錯。

    他大方的派了人手到港邊去運送她搬到少陰,又搬回沛顛的日常用品,並讓她住進最好的房間,用最好的一切招待,和之前大相逕庭的情況讓奧莉薇亞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等他解釋。

    未料,他從踏進玉屋後就忙碌個不停,換上那套初次見面時奢華純白的衣裳,處理玉屋和他手下產業的大小事。

    直到三天後,她才從那對在東方騰忙碌時便閒得發慌的侍女姊妹口中得知,只要他離開沛顛一陣子,馬上會累積許多工作。

    「資產多到嚇人的男人。」她冷冷的說。

    話雖如此,她在伊革羅斯的產業也不遑多讓。

    「就是因為玉爺的背景雄厚,腰纏萬貫,女人才會趨之若鶩。」靜日一邊忙著用還用不習慣的叉子吃蛋糕,一邊替東方騰說話。

    「可是要挑男人的話,玉爺那樣的性子……實在不是個好選擇。」靜水喝著紅茶,同時請安娜再給她第二片蛋糕。

    靜水和靜日雖然對奧莉薇亞沒有好臉色,但是在沛顛所有人都忙於工作討生活的時候,她們只好屈就於她這個最閒的人,跟她聊天了。

    兩姊妹絕不承認,在經過幾天的相處後,比較沒那麼討厭她,尤其是每到午茶時間,一定會準時出現在她的房裡,品嚐安娜準備的蛋糕和紅茶。

    奧莉薇亞沒想到靜水會這麼說,疑惑的揚起眉峰。

    「你看嘛,玉爺的長相和身世確實都很不錯,但是一投入感興趣的事或是工作,就會忘了週遭的人事物,如果愛上這樣的男人,豈不是很悲哀嗎?我寧可跟別的女人搶男人,也不要跟工作和興趣搶男人,太空虛了。」靜水揮舞著叉子,說得義憤填膺。

    「我倒覺得這樣很自由。」如果是這樣的男人,必定能理解她工作的需要,應該就不會發生貝洛男爵事件了。

    靜水和靜日有志一同,用「你是傻瓜」的眼神瞪著她。

    「那是因為你沒愛過玉爺這樣的男人吧!」靜水說。

    「就是啊!玉爺回沛顛都已經七天了,我只有第一天看到他,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寂寞、多想見他,只是一面都好。」靜日嬌嗔的說。

    聽她這麼說,是很「愛」東方騰了?

    這個猜測令奧莉薇亞的胸口有些悶。

    「見一面又如何?」她放下叉子,推開吃了一半的蛋糕。

    安娜立刻上前,替她收拾。

    靜日阻止安娜,搶過蛋糕,邊吃邊嚷:「見上一面就能讓我熬過接下來等待的日子啊!這就是愛呀!我的老天爺,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

    「懂的事,我為什麼要裝不懂?」奧莉薇亞高傲的反問,語氣透露些許不悅。

    聽到靜日如此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感情,坦率承認想見東方騰,她胸悶的情況更嚴重了。

    「不如這麼說好了,你曾經因為見不到某人而心慌意亂嗎?」靜日問。

    靜水在一旁豎耳聆聽。

    「從來沒有。」奧莉薇亞斬釘截鐵的說。

    「你根本沒愛過人嘛!」

    「真是的,講那麼多,都白搭了。」

    兩姊妹嘰嘰喳喳吵了起來。

    奧莉薇亞專心的喝紅茶,假裝什麼也沒聽到。

    事實上,她有過這樣的感覺,大概從回到沛顛的第二個晚上,發現自己被他晾在一旁,沒有理會開始。

    只是她不願承認那是她們口中的「愛」,更覺得把愛掛在嘴巴上非常膚淺,並告訴自己,應該是擔心他不守約定,跟私人情感沒關係,也不是因為想見他的慾望太強使然……

    她猛地頓住。

    唉,她怎麼會和這兩個女人聊起這種事,還認真了起來?

    暗歎了口氣,她拍了拍自己的腿,趴在地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貝拉搖搖晃晃的坐起身,接著把頭擱在她的腿上,她伸手順著它的毛髮,貝拉露出舒服的模樣。

    奧莉薇亞先是輕輕抿唇,不經意的又想到東方騰,秀容跟著冷凝。

    都已經七天了,他打算何時履行承諾?

    不過到目前為止,她也沒彈過鋼琴給他聽就是了。

    「這個時間他會在哪裡?」決定了,她不想再等,要主動出擊。

    「誰?玉爺嗎?」靜水反問。

    奧莉薇亞頷首。

    「你幹嘛這麼問?」靜日眨了眨眼,突然像只刺蝟,豎起全身的刺,「我知道了,你對玉爺有意思,對吧?一定是!先說好,如果你愛上玉爺的話,我是不會讓給你的。」

    「被愛沖昏頭這種愚蠢的事,我敬謝不敏。」奧莉薇亞說得很冷酷,從兩姊妹口中得不到消息,拋下對蛋糕特別喜歡的兩人,決定自己去找。

    ***

    不是搭乘電梯的時間,奧莉薇亞靠雙腿爬上長長的樓梯,前往頂閣。

    儘管不清楚這個時辰東方騰會在哪兒,至少他會有回房休息的時候吧!她打定主意在那裡等到他出現為止,並且要求他承諾明天絕對要帶她進制鐵廠。

    一路暢行無阻,沒多久她便來到頂閣,走進他的書房,登時發現比之前來的時候要雜亂許多,書冊紙張散落得到處都是,明明有華麗的書櫃,但有更多的書沒有好好的放在書櫃上頭,不過這些並沒有花費她太多心思,因為她看見了自己的鋼琴。

    「貝拉,留下。」她低聲下令。

    大白熊犬乖乖的待在書房外,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好奇的盯著主子。

    奧莉薇亞閃避滿地的書,紙張就不理會了,筆直的走向鋼琴,纖細的指頭撫摸著漆黑的琴身,接著打開琴蓋,敲下白鍵,清脆如昔的音階刺激了她的末梢神經,引起一陣興奮的戰慄。

    無論心情好不好,只有摸到鋼琴時,會讓她打從心底快樂。

    拉開蓬裙,她姿態優雅的落坐,揉動青蔥般的指頭,嘴角不自覺的微揚,小心翼翼的放下手,幾個琴音隨之流洩而出,她全身竄過愉悅的激流,指頭由慢漸快,由弱漸強,略帶灰暗氣息的俏皮曲調,洋溢著濃烈的個人色彩。

    熟睡中的東方騰聽見了以前沒有聽過的聲音,慢吞吞的睜開眼,眼前還是一片黑暗,他後知後覺的拿起蓋在臉上的書冊,從長椅上半坐起身,視線越過椅背,睞向那架討來後從沒動過的鋼琴。

    如果不是作夢的話,現在那個驕傲的女人正在示範鋼琴的正確用法。

    他的頭枕在椅背上,半瞇著眼,一個個被她準確敲出的琴音迎面襲來,彷彿將他拉進她所處的世界,也令人沉浸在她的陶醉裡。

    悠揚、婉轉、活潑、生動……她的音樂比本人更朝氣蓬勃。

    啊,是他的錯覺嗎?她看起來心情很好。

    她似乎忘我了,連他的視線都沒注意到。

    東方騰跟著音樂,緩慢的打著節拍,暗暗發誓,以後要她每天照三餐彈。

    他向來不是個容易進入戲曲音樂情境的人,但是不知不覺間,忘了時間,隨著她的琴音起伏,直到演奏告一個段落,還意猶未盡,興起想叫她繼續彈下去的慾望。

    徐徐的撐起眼皮,他因為她仰高頭,閉上雙眼,露出滿足的表情,顯得靜謐神聖,不容打擾的模樣而迷惑,一瞬也不瞬的盯著。

    霎時,他感覺到比之前更強烈的悸動湧上心頭。

    是對「物品」的喜愛……會把她拿來和浴缸相提並論,就表示對她的喜歡僅僅是這種程度而已,但是狂亂的心跳似乎急著想要告訴他另外的含意。

    「哪天……浴缸也借我用用看。」他出聲打斷了她浸淫在餘韻中的思緒。

    奧莉薇亞一頓,慢慢的蓋上琴蓋。

    「七天沒消沒息,這就是你想說的第一句話?」她的語調很冷,有動怒的跡象。

    當然不是期待他說什麼好聽的話,至少該說聲抱歉吧!她可是浪費時間在等他耶!

    等待被人隨便敷衍過去的感覺非常不好,所以她很生氣,卻忘了若是平常,自己總是喜怒不形於色。

    「嗯……讓我想想還有什麼想說的……」他故作沉思,同時還用她平時的口令命令貝拉靠過去。

    奧莉薇亞看著鍾愛的寵物搖頭擺尾的背叛自己,露出肚子讓他撫摸,還表現出舒服的模樣,染上火氣的灰藍色眸子直接射向他。

    「你看起來很不錯。」她的口氣很酸。

    為什麼見到他會讓她有喜悅的錯覺?又不是真的在等他。

    「還好,」東方騰搔著貝拉的下巴,「約莫睡了兩個時辰,是我這七天以來最長的紀錄。」

    沒日沒夜的工作,他從不會喊累,因為是自己感興趣的事。

    奧莉薇亞走過去,在離他三步的距離停下來,上下打量他。

    「真看不出來。」

    他的儀態外表還是打理得乾乾淨淨,連睡醒都沒有凌亂的模樣。

    「我痛恨髒亂。」他輕快的話語聽不出是真是假。

    兄弟們都說他是個愛美的男人,他也不否認自己比起其它男人要注重整潔衛生。

    「你既然抽得出時間打理門面,怎麼不抽空吩咐人帶我進制鐵廠?還是說這比你洗澡更花費精力和時間?」她瞇起眼,神情威嚴。

    「這幾天你沒吃好?」他不明所以的問。

    「不錯。」她暫時順著他回答。

    「沒睡好?」

    「還可以。」

    「溫泉泡了沒?」

    「每天。」

    「你可知道這些都是因為我抽空吩咐,才有人伺候你?」他笑容可掬,簡直快要滴出蜜。

    奧莉薇亞呼吸一窒,隨即放輕鬆。

    沒錯,她在玉屋的日子確實過得極為舒適,什麼也不缺,就連靜日和靜水都曾當著她的面抱怨東方騰對她太好。

    但是,她又不是為了泡溫泉或住宿來的。

    「你的待客之道,我不予置評,只是希望你遵守約定。」

    「說得也是,你都彈琴了,我確實應該帶你去制鐵廠。」雖然這麼說,東方騰卻和貝拉玩起握手的遊戲。

    奧莉薇亞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深切的體認到自己的神經是這麼的脆弱,貝拉和他感情良好到令人不爽,最可惡的是,他的滿不在乎已經惹火她了。

    「那就走,現在!」她咬牙切齒的說。

    東方騰看向她,「你看起來很生氣,肚子餓了?」

    「我沒有生氣!」她的口氣絲毫沒有說服力。

    「在我認識的人裡,有那種食慾重過一切的人,你確定自己不是?」他擠眉弄眼的嘲弄。

    無法去想補強斷裂理智的方法,奧莉薇亞走近他,扯住他的衣襟,嚴厲的警告道:「如果我看起來像生氣,那也是因為你。」

    「可否替我指點迷津?關於我如何令你看起來像生氣這點。」他頓了下,「記得說清楚一點,我好做為日後行事的參考。」

    如果是之前的他說出這些話,一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現在卻帶點捉弄的意味,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奧莉薇亞沒有聽出不同,反而對他像是安撫貝拉一樣輕撫自己臉頰的大手有了反應。

    「你不要動手動腳的。」她不習慣這種親匿的碰觸。

    「那麼你可以退開。」東方騰黑玉般的眼眸非常專注,深處燃燒著不知名的暗火,卻又揚起蠱惑人心的笑靨。

    這種惹禍精般令女人瘋狂的男人,她確實應該逃開,問題是,被他這麼注視著,她的腰竟然不爭氣的軟了。

    東方騰察覺到這一點,於是抱起她,讓她坐在他的腿上,俏皮的眨眨眼,「嗯,我喜歡這個姿勢。」

    聽著那彷彿情人間暗示的甜膩話語,她害臊得不知所措。

    「我的腿今天是沒用了,如果你能好心的把我扶起來,也許我會發自內心的感謝你。」奧莉薇亞十分嘴硬,不肯承認自己受到他的影響,出現了女性才會有的反應。

    「也許?好微妙的兩個字。」他咀嚼著她的話,一手搭在她軟綿綿的腰上,很刻意的問:「你確定是腿,不是腰?」

    「不關你的事!」她低聲斥喝,滿臉都是被看穿的困窘。

    糟糕,他發現自己愛極了她羞澀的表情。

    「我喜歡固執的女人。」

    驕傲如她,幾乎因為承受不住而尖叫,趕緊咬緊唇瓣。

    東方騰覺得既有趣又好玩,因為她異於平常的表現,心底的某部分變得柔軟。

    「想不到外表嚴峻的忠犬伯爵演奏出來的音樂是那麼輕快激昂。」他轉移話題,讓她不至於太在意兩人親密的動作。

    奧莉薇亞惡狠狠的瞪向他,用母語說:「馬戲團!」再換回皇朝語,「你給我的感覺。」

    「馬戲團嗎?」他沉吟片刻,「我喜歡。」

    又是喜歡?真是夠了!

    瞅著他愉快的俊容,她面無表情的開口,「可以告訴我,你討厭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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