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叛徒 第二章
    冒險與磨難從來不是簡單的,決心與勇氣將一再受到考驗與摧折。

    在大海中諸多不便,在有限的船艙儲存清水已是難題,船上用火也必須控管,在海象較差時甚至得禁火。這都還能夠忍耐,偏偏他們在途中遭遇了一次可怕的暴風雨,梅玉良與賽巴丁先後病倒,幾乎往鬼門關走了一遭。

    如今的梅玉良回想起來,卻覺得幸運。因為她和干爹是一前一後病倒的,她在臥病中雖然神智不清,但卻能感受到自己不是孤單一個人,干爹干娘的照顧讓她好幾次偷偷紅了眼眶。而當賽巴丁倒下時她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才能夠分擔已經照顧她好幾天的干娘大部分的重擔。

    當美麗的維多利亞城矗立在海平面的那端時,她幾乎不敢相信,她真的做到了!她穿過茫茫大海,從數不清多少次的絕望中挺了下來。

    美麗的、炫目的、繁華的維多利亞城,她從未想象過的異國風采正以雍容而熱情的姿態向她張開雙臂。她胸口發熱,眼眶泛紅,激動得不能自已,那是一種有如雛鳥終於看見了天和地,意識到自己已由懵懂中覺醒的熱切情感。

    因為同舟共濟而真正成為一家人的三人開心地擁抱在一起。

    他們“一家三口”終於踏上伊革羅斯的土地。

    而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賽巴丁——當然,回到他的故鄉,他現在叫做賽巴斯丁──發現維多利亞城和二十年前他離開時已大不相同,他買下一棟三層洋樓,住了他們一家三口剛好。

    “其實我還是喜歡有院子的房子,像我們在皇朝時的宅院那樣。”事實上他是擔心妻子不習慣住在市中心的吵鬧。不過城裡生活還是比郊區方便許多,他還得先了解離開的這二十年裡伊革羅斯的變化,好把他那一箱一箱的黃金轉作別的投資。

    “我覺得現在也挺不錯。”朱小玉說。維多利亞城有許多東方人,這兒的商船往來,人口出入,黃金匯幣買賣,都有一套嚴格的官方制度,窯子與酒館設成專區,水手有了他們的去處,自然不會在街上鬧事。

    朱小玉閒不下來,決定利用他們現在住的這棟洋樓原有的店面做點生意。皇朝婦女的女紅針線活兒在東方是稀松平常,到了這兒可值錢了,她和梅玉良樂得每天日頭下山後,坐在壁爐前邊做女紅邊話家常,待隔日她們開店時,一條繡帕就足以讓那些有錢人家的太太搶破頭。

    維多利亞城是伊革羅斯數一數二的大城市,分為三大區域──港口與大廣場所在的商業區,總督廳與巡警廳所在的新城區,以及擁擠雜亂、流鶯與水手們的大本營舊城區。平常梅玉良不會自己一個人到處閒逛,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方向感不太好——就這點來說,她挺想念帝京的規畫,方方正正的,街道一橫一豎,不容易走岔。

    賽巴丁出門談生意了,而朱小玉不知道梅玉良方向感不好,要不就算自己受了風寒不方便出門,她也不會讓干女兒為了想替她熬點姜茶而獨自上街。

    當梅玉良第三次被喝醉的水手癡纏,被誤以為是流鶯時,她才知道自己走錯方向了。他們一家三口住在商業區,正好在新城區與舊城區之間,商業區原是舊城區的一部分,前任總督上任後大刀闊斧地改建,但再怎麼改建還是無法和後來擴建的新城區相比,部分街道仍保有舊城區的模樣,小路交錯復雜,也難怪她一時不察誤闖舊城區。

    這讓梅玉良有些慌了,表面上仍強作鎮定。她拉緊兜帽,街上有人打架鬧事,兩旁或倚在門邊、或站在燈下的妓女們訕笑的聲音,讓那些男人更加熱血沸騰,她聽到許多低俗的字眼,有幾個男人注意到她,高聲問她的價碼……

    梅玉良當下想也沒想地躲進暗巷裡,只想離那些吵鬧的源頭越遠越好。她不知道這麼做只會更危險,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心下一慌,在小巷裡跑了起來,慌亂間有彎就拐,有門就鑽,待她冷靜下來時,才發現自己像墜入蛛網中的小蟲子,被困在舊城區這些羊腸小路交錯而成的迷宮中。

    眼前情況有些詭異,因為她不停往人少的地方鑽,沒想到卻走至了一處特別僻靜的院落,但她不記得自己是否無意間闖進某戶人家的門戶裡……

    好吧,這裡是哪裡並不重要,總歸是在舊城區,她得快點找到回家的路,入了夜這裡恐怕更混亂。梅玉良推開一道虛掩的門,探頭探腦地想找找有沒有清醒的人能問路,冷不防卻聽到一陣壓低了嗓音的說話聲。

    “……六月的上弦月是雌鷹離開老巢的時間,她會到北方避暑,而且不會帶太多護衛,荊棘的主人離開國境,她的騎士團現在無心護衛雌鷹,要射鷹就只有趁這時候……”

    是獵戶嗎?聲音聽起來不像喝醉的醉漢,或許她可以上前問路。

    “射手是誰?”

    “是月桂……”說話的男人抬起眼,在布滿蛛網的籬笆與頹圮的梁柱間與梅玉良對上了。“是誰?”他拔出腰間的佩劍。

    梅玉良原想張口解釋,然而她再笨也知道那兩聲金屬的摩擦聲是什麼,男人眼中的殺意驚醒了她求生的本能,在兩個男人推開那些礙事的——或者根本是偽裝用的梁柱與木板前,梅玉良轉身拔腿就跑,那一瞬間她明白了自己似乎聽到什麼不該聽的秘密……

    天曉得這些伊革羅斯人是怎麼著?連打獵也有秘密?

    身後,男人的怒喝聲傳來,“有耗子,你們到底在干什麼?”

    同一時間,她更聽到雜沓的腳步聲和兵器撞擊聲,或遠或近地從後方朝她襲來。

    天啊!她真的這麼倒霉?怎麼方才闖進來時沒人攔她,這會兒全部的人突然驚醒似的把她當過街老鼠?

    稍早一陣無頭蒼蠅似的亂竄早已讓梅玉良有些疲累了,她在復雜的巷弄中左彎右拐地妄想甩開追兵。

    當她躲進一條窄胡同,還來不及找到能躲藏的地方,一只強壯如鋼鐵般的手臂猛地將她“撈”進一條更狹小的暗巷內。

    “想活命就別出聲。”男性低沉的嗓音,幾乎貼著她的耳朵道。

    一只巨掌捂住她的口鼻,鐵臂捆緊了她,她就算想出聲也沒法子啊!

    她可以不出聲,但非常需要喘口氣,梅玉良只能勉力抬手想扳下他巨大的手掌,胸部急劇起伏著。

    老天,他的手臂甚至壓在她胸口上,生死關頭別說什麼男女有別了,要是這男人跟外面那些家伙是一伙的,恐怕他不用刀就能勒死她!

    男人的手掌往下滑,仍遮住她的小嘴,梅玉良立刻用力吸了好幾口氣,她綿軟而豐滿的胸脯因此在男人的手臂下推擠著,梅玉良不知道男人緊繃的肌肉代表什麼——這家伙全身硬邦邦的,也許他天生就這麼硬?她不曉得,畢竟從小到大見識過的男人有限,肌膚相親更是絕不可能……

    想到肌膚相親,梅玉良的臉羞紅了。就算伊革羅斯對女人的規范寬容了許多,她畢竟是在皇朝長大,很多觀念早已根深蒂固。

    然而,身後的男人非但沒有禮貌地移開他的手,反而將她摟得更緊,在有人接近暗巷時抱著她轉身,退到更深處。

    她敢說,這家伙光靠一只手臂就能輕松地拎著她走,她現在簡直像被獅子老虎叼在嘴裡的小動物一樣,連掙扎都沒辦法。

    這條巷子狹窄到只容一個人行走,對梅玉良來說不算什麼,但對身後的男人可就是項考驗了,然而他的動作卻出奇靈敏,兩人在黑暗中安靜地等待外頭追兵散去,男人一點也不避諱地與她全身緊密相貼,壓在她胸前的大手甚至沒有移動分毫。

    梅玉良真想開口提醒他,可惜他的手仍捂住她的嘴,那只幾乎能蓋住她整張小臉的大掌正以一種曖昧的力道貼著她的臉。

    輕一點像愛撫,重一點像狎玩,明明輕佻卻又若無其事。總之正常的、有禮貌的男人都不該像他這般!

    也許這男人真的不知禮貌怎麼寫吧,何況他好歹救了她一命,梅玉良決定相信他是無心的。也許是他的氣息或者聲音讓她安心,這男人沒有在舊城區鬼混的那些水手身上濃濁的酒味與汗味,而是清爽的煙草與肥皂味,而且他說話的聲音顯示他神智相當清醒。

    才這麼想著,他的手動了,原本擒抱住她的手放松箝制,下一刻另一只大掌已然覆在她一邊的軟乳上。

    不是不經意,也不是輕輕碰觸,而是捧住她一邊的圓軟雪乳。

    搞半天她是遇到一匹狼!梅玉良臉爆紅,渾身顫抖,偏偏外頭那些虎視眈眈追尋她下落的人沒走遠,而且身後的男人很快地又收緊雙臂令她動彈不得——包括在她胸脯上那只大手!

    她現在真不知道自己該沖出去讓那些人追殺,還是乖乖等著被輕薄羞辱,甚至是隨之而來更可怕的下場?

    男人下身的硬挺早已貼著她的臀部上方,正常的女人早該覺得不對勁,她卻直到他的手開始不安分時才驚覺、顫抖。男人在黑暗中笑了起來,更加肆無忌憚地低頭嗅聞她身上好聞的、特殊的香氣,她身上沒有帝國的仕女們慣用的、讓他敬謝不敏的花香,又或者那些妓女們偏愛的脂粉香水氣味。

    他似乎找到了有趣的小東西……

    沒等那些人走遠,仗著外頭人聲吵雜,他一手強勢地圈住她,無視她徒勞地掙扎,彷佛他真的只是隨手拎著只小貓,腳步毫無阻礙地往巷子另一頭走。

    出了巷子,他挾持著她左彎右繞。舊城區裡男人跟女人躲進暗巷裡辦事是稀松平常的事兒,因此男人的舉動絲毫沒引來任何人的好奇。

    男人拖著她直到一戶大宅子的後院,才粗魯地捉著她雙肩,逼她背緊貼著牆。

    梅玉良這才有機會看清男人的樣子。

    他好高,她仰起頭,視線掠過他寬闊厚實的肩膀和突出的喉結,然後看到一張瞬間讓她雙頰泛紅的臉。

    生長在皇朝,對西方的美丑觀念一無所知,她只知道自己的相貌在東方絕不能稱得上是美麗。

    眼前這男人以這個國家的標准而言該算好看或不好看呢?她真的不清楚,他有一頭在伊革羅斯少見的墨黑色發,但和東方人不同,他的發削短而微鬈,左耳垂上戴了個小小的紅寶石耳飾,而且她覺得他的五官有種說不出的魅力,那雙俯視著她的綠色眼眸是害她全身泛起一股燥熱的元凶。

    她想,至少他的眼應該是好看的——不,應該說,相當相當的好看,而且迷人。

    他的舉止蠻橫且跋扈,壓在她肩上的手讓她動彈不得,梅玉良卻無法將眼前這男人與舊城區裡那些水手,甚至是商業區裡那些平民聯想在一起。

    怎麼有人能夠這麼無禮而惡劣,卻又這麼優雅且尊貴?梅玉良還是氣得發抖,當然有一部分是因為害怕。

    男人瞇起眼,一手勾住她下巴,帶著愉悅與興味地欣賞起他找到的迷人小獵物。“迷路的小貓,你聽到了多少?”

    這男人真的和那些人是一伙的?梅玉良強忍著沒敢表露出太多訝異,以皇朝語開口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她露出驚慌的神色。

    “你一路從東方迷路到了這兒?你覺得我會相信嗎?”男人冷笑,他確定這女孩聽得懂他的話,她不是一個懂得偽裝的人,和他見識過的那些活在爾虞我詐世界裡的人們比起來像白紙一樣,但這小妮子似乎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維多利亞城很多東方人不是嗎?假裝聽不懂伊革羅斯的語言……雖然有點鬼扯,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梅玉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地想,仍舊搖頭,堅持道:“我聽不懂,我……我想回家。”

    男人臉上揚起惡意的笑,梅玉良無辜的大眼激發他體內某種原始本能,燥熱的沖動在體內流竄。若他是奉公守法的老百姓,他或許懂得什麼是隱忍與克制,可惜他並不是。

    “裝傻到底是嗎?如果你不是帝國公民,那麼我對你做任何事都是被允許的,例如……”他俯下身,像野獸瞬間流露本性,以侵略者的姿態吻住梅玉良的唇,兩只鐵臂捆緊她,一手捏住她渾圓的翹臀,輕易地令梅玉良雙腳懸空,緊密地與他的健壯貼合著。

    像要把她揉進骨血裡的力道,蠻橫地以勃發男性頂住她的下腹,右臂溫柔卻不容拒絕地圈緊了彷佛要散成了棉花的女孩,像在挑釁,挑釁他隨時可以一口吞掉她,只是暫且饒過這甜美的獵物。

    梅玉良不敢相信這男人如此孟浪!他冷峻而邪惡的俊顏貼向她,瞬間她腦海中浮現了母親說過的,伊革羅斯人相信世間有惡魔的存在,他們化作美女或美男子,吸取人們的魂魄。

    她現在相信傳說是真的,她的心沒有停止跳動,反而像要跳出喉嚨似地,狂野得令她無法承受,她的力氣與勇氣正如傳說中那般,快速地消失。

    然而他的唇,貼上她的。原來再如何囂張強勢的男人,也有著柔軟的唇,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嘗到了他的味道。

    她曾經不小心撞見干爹和干娘這麼做,甚至在她踏進舊城區時,那些躲在角落的水手和妓女也這麼做,她無法想象這樣的行為為什麼頻繁地出現在戀人之間……噢,也許妓女與恩客不算戀人,更甚者她害怕有一天要和一個陌生的男人這麼“相濡以沫”。然而在他的氣息吞噬了她,每一口氣都與她膠著時,她明白這樣的舉動代表某種極致的親暱。東方人說精、氣、神,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和對方分享,已然是一種入侵與接納,更也許一不小心,對方的氣息隨著她的吐納與吞噬,會直直地往她已經有些動搖的芳心竄去。

    當他竟然纏住她的舌,以舌尖在她口中搗弄和舔舐時,戰栗與燥熱爬滿她全身,而後她不再有任何思考與反抗的能力。

    他嫻熟地吻去他倆嘴間曖昧連結的濕痕,雙臂和胸膛成為羸弱的她唯一的依靠。

    她甚至不知道他明顯地抵著她的昂揚代表什麼。男人好半晌低咒著離開了她,拚了命地平息自己的欲火與沖動,看著她的眼神彷佛她是連呼吸與香氣都能迷惑男人的妖女,雙手卻沒有任何放松箝制的打算。

    “你叫什麼名字?”他連聲音都無法維持平穩!

    梅玉良只覺得她一定被什麼烘烤過,全身又熱又燙,而且像中暑那般無力又暈眩,當他的手像愛撫著貓咪那般揉著她的頸子與背脊,她甚至有股沖動想縮到他懷裡。“梅。”來到伊革羅斯,她都是這麼介紹自己。

    梅?這真是巧合,她果然屬於他。他笑容裡有一點自負。

    怎麼不呢?在帝國之中,除了女王,他是最驕傲的征服者,最我行我素的天之驕子,他要什麼,只要開口便是,這女孩當然也不例外。

    “跟我走。”這是命令。而且對他來說是極紆尊降貴的口氣,他若真想帶走這塊土地上的任何人,是無須對任何人交代的!

    “什麼?”梅玉良有些呆滯。

    “小貓咪,你不會以為你今天真的能平安走出這裡吧?那些人不會管你是不是懂得帝國的語言,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

    梅玉良驚醒,想開口辯解她聽不懂,才發現自己方才幾句簡短的對答早就漏了餡。

    她有點想賭氣不開口,或者可以繼續假裝她只懂得幾個簡單的單字?畢竟她根本不知這男人的身分,或許他也是那些人的同黨,只是對她玩著欲擒故縱的把戲。

    而且她認得外面那條路,因為她就是由那條路走進舊城區——她猜的,因為路口那家有著東方情調招牌的店吸引了她,梅玉良相信從那個路口往反方向走應該能離開舊城區,只要能回到家她就安全了,根本不必理會這男人。

    她的想法有些天真,畢竟這時的她還不知道自己惹到什麼樣的人物。她以為在一向治安良好的維多利亞城,任何人都得講王法。

    “大人。”有人從另一邊的胡同裡現身,是個褐發的中年男人,一身勁裝打扮,腰間佩著長劍,他的表情看來有些詫異和玩味。

    梅玉良更加尷尬了,偏偏她身前的男人一點也沒有松手的意願。

    “找到人了嗎?”

    “他們引起那麼大的騷動,貝爾可不是又聾又瞎,騎兵隊一來他們就作鳥獸散了。”特地提起巡警廳首長兼騎兵隊隊長貝爾,自然是因為知道主子一定不想和貝爾打照面。

    “貝爾有看見他們任何一個人嗎?”

    “還沒。”褐發的男人頓了頓,外頭傳來馬蹄聲,他不得不提醒,“呃,大人……我們最好立刻離開,然後……”他遲疑地看著主子懷裡的女人。

    那不是禮貌性的扶持或者不經意的擁抱——老實說他相信以主子平時的個性,只會眼睜睜看著淑女在他面前跌成狗吃屎,絕不可能伸手幫助。

    偏偏此刻,他的箝制充滿連瞎子都不會錯認的占有欲。

    男人總算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梅玉良,梅玉良一得到自由,心知機會只有一次,很快地甩開他的手,往馬蹄聲的方向狂奔。

    “該死,不准走!”男人怒喝,但梅玉良才不管他,在沖出胡同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與惡作劇的念頭,轉過頭對似乎顧忌著什麼而不敢追出胡同的男人扮了個鬼臉。

    她看見他錯愕的表情,心裡更樂,接著頭也不回地逃離這差點害她失身的鬼地方。

    “我不知道你也有調戲民女的嗜好。”羅傑悶笑著,尤其當他看見主子錯愕的表情,更是想拍案叫絕。

    “閉嘴。”奧格斯汀·凱·雷昂——帝國中勢力僅次於女王的雄獅公爵,依然狠瞪著梅玉良消失的方向,考慮著不惜和貝爾打照面,也要把那只小潑貓搶回來!

    羅傑了解地點點頭。竟然有女人不把雷昂公爵的男性魅力放在眼裡,一逮到機會就逃之夭夭,這對一個從來不缺女人排隊想當他情婦的男人來說絕對是打擊的,更何況奧格向來把女人當麻煩、當瘟神,難得雄獅發情卻求偶失敗……

    羅傑抬手抹了把臉,掩飾幾乎要噴笑的沖動,“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看上那丫頭哪一點?”是挺漂亮,有腰有胸有屁股——馬甲這玩意兒並不在平民圈子裡盛行,最近有些貴族也只在宴會是才穿。那女孩姿色不俗,但以主子的地位,更美的女人他也不是沒見過。

    “誰說我看上她?”奧格瞥向他麾下的第一騎士,有些惱羞成怒。

    “好吧,更正,大人您沒有看上她,不過是終於有了想把女人帶上床的沖動。”羅傑裝作不經意地瞥了眼奧格兩腿間連瞎子都不會忽略的男性反應。

    奧格低咒著,邁步朝大路反方向的胡同走去,“走了。”不過是個女人,他才不稀罕。

    那天幸運地回到家——騎兵隊挺不錯的,對平民態度相當親切,這讓梅玉良對伊革羅斯的印象又更好了。梅玉良一躲進家門便不敢再出門,她怕再被那個男人說中,那些人不會輕易放過她。

    然而很快地,她的煩惱有了暫時的解決辦法。塞巴斯丁看中郊區一座雅致的小莊園,乘馬車用不著一頓飯的時間就能到達維多利亞城。經他們一家三口討論過後,決定留著城內的鋪子聘請店員繼續做點生意。

    沒多久,他們就收到一張請帖,來自金鷹城玫瑰皇宮,伊革羅斯帝國凱薩琳女王的手諭,帖子還是由皇家護衛送達的。

    “羅南先生遠渡重洋,以帝國公民的身分活躍於東方王室,甚至成為傑出商人,女王對閣下的事跡相當感興趣,並且決定策封羅南先生為勳爵,有請羅南爵士前往玫瑰皇宮參加封爵儀式。”

    這張帖子讓梅玉良想起自己的身分與目的,她當然為干爹高興,一方面也想起自己出使西方的使命,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是不安或愧疚。

    “既然是封爵儀式,當然要我們全家一起去。”塞巴斯丁道。

    朱小玉知道干女兒的猶豫。她在這裡的日子很快樂,可是一旦任務結束,她就必須回皇朝復命。

    她握住梅玉良的手,“先不用想太多,如果真要回去,我們一家人同進同退,何況既然是交流,就不可能一天兩天便達成,慢慢來吧。”

    梅玉良給了干娘一個釋然的微笑,其實她並不害怕自己的任務,就算回到皇朝復命,她也決定最後將再次回到伊革羅斯。

    他們一家三口立刻整理了行囊,隔日清晨便出發,走陸路畢竟比走海路簡單得多,維多利亞城到金鷹城也有驛道,沿途多是繁華小鎮與城市,他們決定抱著愉悅的心情來一趟帝國首都之旅。

    “請告訴我,為什麼咱們還不回無畏城?而且還得冒著讓騎兵隊發現的危險每天把這裡的街道走十遍以上?”跟在奧格身後的年輕侍從發著牢騷。

    羅傑瞥了身邊的男孩一眼,“我如果是你,就會乖乖閉嘴。”

    年輕的侍從有些畏懼地看著前方的主子這幾天越來越陰沉的臉色,“我也不想啊……”他壓低嗓門,“密勒來了信說女王發了召集令到無畏城,結果爵爺人卻不在城裡,宮裡那些人一定又在嚼舌根了……”

    女王與雷昂公爵嫌隙日深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雷昂家功高震主,氣焰囂張——呃,他不該這麼評論自己效忠的家族,不過雷昂家確實有些人太過分了,當然這些人絕對不包括他的主人,也就是雷昂家現任家主,大名鼎鼎的雄獅公爵。

    有心人早就看他們不順眼已久,這也是為什麼公爵盡可能不讓維多利亞城總督與巡警廳長發現他人在維多利亞城的原因之一。

    這真的是極大的冒險,因為維多利亞城總督與騎兵隊隊長早就接貨密報,叛黨近日在維多利亞城有活動。此時公爵卻出現在這裡,簡直是自己往火坑裡跳,更糟糕的是他們每天在城內這樣大街小巷地走,比巡街的騎兵隊還勤勞,可能連路邊小販都快要認得他們了。

    “男人遇到兩件事就無法保持冷靜,”羅傑摸著下巴短胡,聲音和眼裡有著淺淺的揶揄,“那就是美酒和美女。”

    年輕侍從雙眼亮了起來,“爵爺看上誰家的姑娘了?”這真是太好了,他都忍不住擔心爵爺真的如外傳一般喜歡男人……呃……不是他要詆毀自己的主人,而是連跟在爵爺身邊許久的他,都有點不可思議。

    他們爵爺不像那些貴族,他從來沒嫖過雞,也不養情婦,這當然不代表公爵也禁止他們嫖妓,不過總是讓人覺得不是那麼正常……

    羅傑一直不想說太多,不過他得為他們布雷薩家歷代以來宣誓效忠的領主辯解,“前任雷昂公爵在結婚以前也是……”處男,不過以貴族的風氣來說,實在不是挺光彩。

    雷昂家的男人一生下來就只對打獵和打仗,嗯,當然還有打架有興趣,雷昂家顯赫的功勳就是這麼來的。大陸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令鄰國聞風喪膽的雄獅大軍為伊革羅斯皇室屢建汗馬功勞,直到各國戰場轉移到海上的現在,皇室開始覺得雷昂家勢力太過龐大。

    至於奧格近日的反常,只能說是雷昂家的家族症狀,套句無畏城總執事密勒的奶奶以前開玩笑地說過的話——這些只會打架的純情笨蛋有一天終於被雷打到,以發情的雄獅姿態將倒霉被他們看上的女人綁回家吃干抹淨,如此,便完成了他們的終身大事——每一代皆如此。

    “也是什麼?”年輕侍從眼裡的好奇未曾消滅半分,反而更加興味盎然。

    唉,他不應該多嘴的。羅傑隨手指了個路邊賣花,“那妞兒這幾日一直對著你笑,你做了什麼?”

    “有嗎?”年輕侍從看過去,果然見到一個紅發妞對他露齒一笑,心頭立刻小鹿亂撞起來。“也許她覺得我很帥。”他撥了撥亞麻色的頭發。

    羅傑點點頭,決定不告訴他,他的褲子屁股後破了個洞。

    前頭的奧格停下腳步,羅傑習慣性地將手擺在腰眼佩劍上,走上前。

    “怎麼了?”

    幾日的大海撈針卻無成果,奧格的火氣瀕臨爆發邊緣,尤其他必須一再和自己抗辯,他沒有為了一個女人失常,他只是想追回屬於他的獵物!但他知道女王的召集令已經不能再由著他任性地當作沒這回事。

    “立刻啟程。”他轉身往他們下榻的旅店方向走。

    “回家了?”年輕侍從現在倒覺得可惜了,他還沒去問那位紅發姑娘家住在哪裡啊!

    奧格的眼神變得森冷陰沉,“去金鷹城。”他真他媽的痛恨必須放下一切去見一個同樣也不想見他的女人,但不管他有多麼厭煩凱特對他的猜疑,她終究還是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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