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四天,這是柳無憂病後第三天上工。
把流理台擦乾淨,看了下牆上的時間……兩點半,可以下班了。她慢條斯理的走到客廳坐了下來,翻出背包中的紙和筆。
是不是該寫些什麼給盛穎熙?
感謝?道歉,還是……
老天!誰來告訴她,現在是什麼狀況;:不過是大病一場,不小心給盛穎熙撿回來照顧,一覺醒來就……就豬羊變色了!
話說前幾天,也就是她昏睡了幾天,終於清醒的某日,事實上她是被淋浴的水聲給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醒來,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還弄不清楚身在何處;陡地浴室的門被推開,就見盛穎熙只圍著一條大浴巾走了出來,一看她清醒,便朝她定了過來坐在床緣,溫柔的撫順她一頭亂髮。「醒了啊,好些了嗎?」
臉部不自覺的抽搐。誰來告訴她,現在是什麼狀況?
盛先生對她的態度會不會太……太好了?不是說他平時對她不好,而是……現在這種感覺、這種眼神、這種語氣……很有對情人的FU款!難道她現在其實還在夢中?
她是對他很有好感啦,可她也知道彼此是不可能的。先不論人家已有個美人女友,她根本沒法跟人家比,就兩人身份來說,聽說他還是個大公司的頭頭,而她不過是個傭人而已。
晤……就因為明知道不可能,這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我果然是在作夢!」柳無憂自顧自的下結論。
盛穎熙驀地傾身吻了下她的唇。「這樣遺像在作夢?」
她瞪大眼,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很有看頭的上半身,久久說不出話來。
「……好、好真實的夢啊!」唇上還有他的溫度耶!
盛先生瞅著她,眼底有一抹她不太明白的情愫,被這樣一雙眼睛瞧著,她的臉不自覺的紅了,連心都被薰得發燙,覺得他的凝視像是一種訊息,不,是預告或是一種請求,什麼請求呢?
他湊近她的耳際,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啞,卻很魅惑人。「如果你想作夢,我陪你。」說著,他輕吻著她的頸項,大掌在她身上游移了起來。
受到驚嚇,她推開他,臉露驚慌,「你在幹什麼!」身子還拚命的往後退。
盛穎熙看著她的慌亂,不由得眉頭一擰。「無憂?」
「你你你……」她看了看四下。「我怎麼會在你房間?」
「你生病了,忘了嗎?」
「生病?」隱約記得她好像被送去醫院。「我……我應該被送去醫院了吧?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裡?」對了,她記得是一個男生送她去醫院,甚至記得更早燙傷的細節……天!她全記得!怎麼可能?
聽到這裡,看著柳無憂眼中的慌張和對他的戒心,盛穎熙的心涼了,不禁困難的開口問:「我去醫院接你到這裡,以及你在這裡住了四天的事,你……都不記得嗎?」她記得去醫院的事,卻不記得之後的所有事?
「……」
柳無憂努力想了很久,久到如今已經距離盛穎熙問她這句話那天又過了三天,她還是完全沒有印象。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她對於生病那幾天的記憶完全沒有!如果不是電視新聞的日期、日曆上的日期……她真的會以為盛穎熙在誆她,她根本沒有病了四天那麼久。
只是,也不過不記得那四天的事,他為什麼會這麼震驚和憤怒?
那四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感覺上像是一直在作夢,至於夢見了什麼,她完全不記得。所以,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那段期間做了什麼,惹惱了盛穎熙?只是一個病人,除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外,她懷疑自己還能做出什麼令他生氣的事。
昨天她終於忍無可忍的問了盛穎熙,可不可以請他直接告訴她,那四天她到底做了什麼事令他這麼生氣,他不但不肯說,臉色還陰鬱得好恐怖。
媽呀!再這樣繼續下去,往後的日子可難過了。現在連她叫他「盛先生」,他都老大不高興。啊他姓盛,不叫他「盛先生」要叫什麼?害得她現在叫他都省略稱謂,直接切入主題。
嗚……怎麼會這樣?
柳無憂歎了口氣,把紙筆收起來,這年頭工作難找,她這種幽靈人口工作更不好找,既然不知道盛穎熙心中的那把火是怎麼點燃的就別亂滅火,否則可能不小心抱桶瓦斯去救火。
正要換下身上的圍裙收工時,她的手機響了。
「喂,請問哪位?」
「柳小姐,我是穎熙的朋友夏遴君,前些日於探望過你的那位,還記得嗎?」
他將車熄火,下了車仰望面前這十幾層高,每戶現值在八、九千萬的高級公寓。
夏遴君?柳無憂本想拿出筆記本看,可一高姚身影、一張溫文儒雅的臉忽然浮現腦海……她想起來了!
「我記得,夏遴君醫生,對不?」一出口,她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
大病一場後,她的記性真的變好了耶,不但記得昨天和她有過交集互動的所有人,還可以往前推個幾天。
她記得他?上次看到她,她根本不記得他曾撞到她的事,穎熙才把她的狀況告訴了他。
「你的筆記有記下我嗎?」柳無憂的事,他從穎熙那裡知道不少。
「哈哈……盛先生告訴過你我的事嗎?我的腦袋真的不怎麼管用。」她倒沒反駁。「對了,你打這通電話來有什麼事吧?」
「上一次到穎熙那裡,發現他的房子裡和陽台上多了許多植物和盆花擺飾,穎熙說那些是你的傑作,我想你對花一定頗有研究。」
「只是有興趣,說研究是抬舉我了。」
「你現在有空嗎?」兩點多了,她可以下班了吧?
「有什麼事嗎?」
「我有個朋友生了病,想去看看她,可以請你幫我挑花嗎?我怕送錯了會很失禮。」像怕她拒絕似的,他又說:「我知道花店人員也可以幫這個忙,可我比較喜歡你的搭花風格,感覺很溫暖。」
夏遴君的話讓柳無憂笑得很開心。喜歡做的事受到了讚賞是多麼愉快的事!像盛穎熙就從來不會稱讚她,她努力的讓他住的地方溫馨舒服起來,可顯然他沒能體會她的苦心,反而越來越陰鬱,好嚇人。
答應了夏遴君的請托,她快步下了樓,開心的坐上他的車。
「你看起來心情很好?」柳無憂是那種很容易讓人留下好印象的人,她甜美、天真單純,笑起來眼型會彎成弦月狀,像一道橋,搭起人與人之間的橋樑,跨過鴻溝,無礙的直人人心。
「我一直覺得蒔花弄草純粹是屬於個人興趣,能幫到人我很開心。」她看著夏遴君直言,「我會努力的!」
「努力?」
「努力的搭出好看的花束,讓你那位朋友早日康復。」
夏遴君笑了,斯文俊雅的臉上出現少有的愉快神情。打從女友死後,他好像是第一次這樣打從心底的感到愉快。「我也好期待!」
柳無憂忽然有點不安的看著他。
「怎麼了?」
「你那麼相信我,我忽然有點緊張。你們的友誼……不會因為一束花就終結了吧?」她不希望搞砸他和朋友的情誼。
他又笑了。「又不是送白菊花,友誼短時間內終結不了吧?」這女孩真有趣。
他的話逗得她也笑了。
「對了,你之前的燙傷好些了嗎?」第七天了,是該好得差不多了。
「嗯,只剩燙傷比較嚴重的部份還有一些紅紅的。」
夏遴君從提包裡拿了瓶藥膏給她。「早晚各一次,塗在那些還紅紅的傷疤上,只要不是真的太嚴重,一、兩個月後就看不出曾燙傷了。」
「真的嗎?」柳無憂開心的收下,可又想到,「這個很貴吧?」盛穎熙說過,他是個很有名的整形醫生。「那個……我覺得這個藥可能很貴,我不能收。畢竟無功不受祿。」
「你答應陪我去選花的,不是?」他笑問。
「只是舉手之勞,而且是我喜歡做的事情。」
「那藥對我而言也只是舉手之勞,而且,我另外有件事要請你幫忙呢!」
「什麼事?」
「一件一件來,我們先去挑花吧。」輕踩油門,車子平順滑了出去。
約莫二十分鐘,兩人走入一家頗具規模的花店。柳無憂看了一下裡頭有的花材,她很認真的問夏遴君,「夏醫生要送花的人是男、是女?」
「女的。」
「對方幾歲?」
他看了她一眼。「和你差不多,是個長相清雅、性子溫和有趣的小姐。」
柳無憂沒發覺夏遴君看她的眼神透著溫柔,想了想,她拿了一些花搭在一塊。
「……長相清雅,性子溫和有趣……那就用玉簪吧。玉簪模樣討喜又有香氣,嗯,紅豆花也很新鮮,可愛中不失清雅,搭這個好不好?」她側過臉詢問他,由於他個頭高大,她得微仰起頭才看得到他。
夏遴君站在她身後數步的距離看著。「還不錯。」他不懂花,可這樣搭的確不賴。「如果可能……」
「嗯?」什麼?
「有沒有一種花可以表示愛慕呢?」
「咦?」
她的表情讓他失笑了。他愛慕一個人很奇怪嗎?「現階段我是暗戀吧。」
「我以為像夏醫生這樣的人,早該有女朋友了。」暗戀啊?那就用紫花飛燕好了。
「很久以前有,不過……她意外往生了。」
柳無憂訝異的回頭看去,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又忙轉回來。「……對不起。」
看來,她得更加用心在花束上,現在不單單要讓夏醫生那位清雅的朋友趕快痊癒,還要讓她能夠瞭解夏醫生的心意。
拚了,一定要讓溫柔的夏醫生告白成功!
待從花店走出來,柳無憂手中拿著別緻討喜的花束,一臉笑意。
「這樣就可以了嗎?會不會太小把了?」上了車後,夏遴君問。
柳無憂笑答,「夏醫生,你真是太不瞭解女人了!女生喜歡的花束不需要很大把,有時小巧可愛反而有效果喔!」要大把,送花籃花圈就好啦。
夏遴君將花拿過來端詳。「是嗎?」
「當然!如果是我,收到這麼可愛的花束會很開心喲。」很俏皮可愛的搭配,她挺滿意自己的傑作。陡地,她傾身低下頭對著花喃喃低語。
「你在做什麼?」
她笑了。「你相信念力嗎?我方才在對它說『喜歡我』、『喜歡我』,希望那位小姐收到了會真的很喜歡。」
「是嗎?」他像是故意的,把花遞到她面前。「喜歡嗎?」
柳無憂一怔後,笑了出來。「當然!愛死了——」這個夏醫生真有趣,居然拿她來練習。
「那就好。」
「……」呃,這東花……是送別人的吧?手上捧著花,柳無憂心跳加速,努力的告訴自己別想太多。「那個……夏醫生不是還有事要我幫忙嗎?是什麼事?」
「去了就知道。」夏遴君但笑不說明。
那個誰來告訴她,現在是什麼狀況?柳無憂站在更衣室裡看著鏡子中很陌生的自己。
優雅的花苞頭,細緻完美的妝容,一身優雅的米白色真絲裙裝,外搭短版鑲真珠的秀氣外套……
當服飾店的店員捧著一雙三寸高的細跟銀色高跟鞋要她穿上時,她的眼睛差點沒凸出來,心中暗道:穿這種鞋不會扭斷腳踝嗎?
事實證明,不但不會扭斷腳,她還能健步如飛。記憶中,她沒什麼機會穿高跟鞋,該說她不曾穿過這種鞋子,可身體卻告訴她,她對這種鞋一點也不陌生。
一切準備就序,當她走向夏遴君時,她看到他眼中的驚艷。
「和我想像中的一樣,無憂,今晚你看起來像公主。」
「灰姑娘變成公主也不過是短暫的,幾個小時後,就又恢復原狀了。」莫名其妙被打扮成這樣,她的不安高於喜悅。
「這樣啊。」他敲了敲高價休旅車。「不知道幾個小時後,這部車會不會變成一顆大南瓜,我會不會變成蜥賜喔?」
柳無憂聽了忍俊不住笑了。可該問的她還是要問。「那個……你拜託的事一直都沒告訴我,倒是我想拜託你,不要再為我花錢了。我是不懂行情,可也知道要這樣化腐朽為神奇是得花大錢的。」
夏遴君被她的話逗笑了。「我不是神,真的腐朽是化不了神奇的。」柳無憂可愛的地方,是她從來沒意識到自己是塊璞玉,只要一些小離琢就能讓她發亮。不,即使知道自己是塊璞玉,她也不在乎吧?「上車吧,現在我就告訴你,我要拜託你什麼事。」
上了車,車子啟動後,她迫不及待的問:「現在可以說了吧?」
「請你當我的女伴。」
「咦?」柳無憂馬上反應過來。「不要吧!即使沒有女朋友,你……你該有些女性友人吧?她們比我更適合。我……我只是個女傭,下適合啦。」她不是覺得女傭這工作有什麼不好,它甚至在她口袋空空的情況下養活了自己。靠自己的雙手勞力賺錢沒什麼不對,只是……像盛穎熙、夏遴君這種有錢有勢的貴公子不會在乎她這樣的身份嗎?即使不在乎,他們的家人、朋友呢?
「女傭有什麼不對嗎?」
「聽說……你的背景和盛先生很像,都是公子哥對吧?你還是個名醫呢。」感覺上都距離她好幾萬光年,縱使她坐火箭也追不到。
「我的家庭背景和我個人沒有關係,成全我的叛逆的是我弟弟。」
打從高中畢業,他為了選讀自己最想念的醫學而不是家裡期待的財經企管,和家人鬧翻後,他的堅持就不是家裡管得著的。他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社交圈,都和家裡習慣的上流社會沒有交集,他唯一的「上流」朋友,大概只有穎熙一人。
就連女友,他也下接受家裡的安排,他自有定見。
「至於你說的職業,如果說女傭不夠高尚,其實整形醫生又怎樣?不過是『高級屠夫』,屠宰的不是雞鴨牛羊,我切割的是人。如果硬要加上個『名醫』二字,那就是有名的高級屠夫。」
柳無憂不可思議的看著夏遴君。名醫耶!在許多人心目中是多麼令人崇拜的地位,可他竟如此解讀?下一刻她笑了,更加的喜歡這個完全沒有架子的「有名的高級屠夫」。「夏醫生,能認識你真是我北上以來遇到的第一件好事!」
「那……你的盛先生呢?」
「他?也是好人。只是……他常給我好大的壓力,跟你在一起就輕鬆多了。」
盛穎熙給的壓力她無從說起,那絕對和她的工作無關,而是一種……累積的情傣。
那種明明不熟,也不是情人的關係,可在他不快時她想逗他笑,在他開心時也跟著莫名的愉快,甚至有時候看著他倚著落地窗沉思時,想由他身後擁抱住他……
每當這麼想時,她都好害怕,好有壓力。她是不是……在繼失憶後要變成變態了?
她真的好怕,怕哪天她會哪根筋不對勁的直接撲倒他,省略了一二三壘,直接奔回本壘。
想到這,她就覺得……壓力真大!最近的壓力更大,因為盛穎熙的陰晴不定。
夏遴君以為她說的是指盛穎熙的難搞龜毛。「跟在他身邊好一段日子了,還沒習慣?」
對於自己越來越明顯的變態想法怎麼能習慣呢?款,夏醫生果然不明白她。算了。「……呃,他脾氣能夠不這麼陰陽怪氣就好了。」
「穎熙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學生時代的他,是個幽默且具領導能力的人,那時的他就嶄露頭角,備受期待,堪稱天生的金頭腦。進入集團後,他並不是空降,而是從小主管做起,隨著位置越爬越高,他臉上的笑容也就越來越少,性子越發的冷漠。一直到……」
「什麼?」
他猶豫了下,終究還是住了口。穎熙生病的事大夥兒瞞得緊,就連他目前公寓的鄰居,聽說盛家也「打過招呼」,他還是不要多嘴。他和柳無憂相識時日不長,凡事還是保留些。「總之,後來有個人改變了他。」
「那為什麼他現在脾氣還是這麼壞?」
夏遴君一笑,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快到了,那只是個很普通的聚會,餐點采歐式自助式,那家飯店的口碑不錯,你會喜歡的。」
「……好。」她還是好奇,為什麼盛穎熙的脾氣會變這樣?只是,她隱約感覺得出夏醫生好像故意轉移話題。他不說自有原因,她也不便追問。
進入會場,柳無憂有些訝異夏遴君口中的;曰通聚會」排場這麼大。原本以為是席開一、兩桌的聚會,卻是包下整個飯店大廳,而且無論男女,每個人都盛裝出席。
「這是……普通聚會?」
夏遴君拿了杯柳橙汁給她。「普不普通看參與者的心態,像我們只是來吃一頓飯就走,夠普通吧?」
「這些人……好像都大有來頭款。」
「嗯,大概吧!」
「這宴會到底是……」
「我爸生日。所以對我來說,不過是家庭聚餐,只是來了一堆不相干的人。」
禮物他昨天就送了——他承諾不回美國,接下集團這幾年一直在推動成立的紀念醫院。當然也有但書,除了他承諾的事之外,他完全是自由不受干預的。
老媽要他在這樣的日子好歹露個臉,讓人家知道夏家的大少沒什麼見不得人的癮疾。
他當然知道老媽打的是什麼主意,想必待會她就會若無其事的帶女人過來,介紹這是某某家的大小姐,那位又是哪家企業的總裁千金吧。
「伯父生日啊?那……你要不要過去跟他說生日快樂?」
「不用了,我昨天……說了。」承諾了他所期待的,這比對他說生日快樂更能讓他開心吧?他父親哪裡是一句「生日快樂」就取悅得了的人?
「昨天是昨天,你昨天提前說,他大概想你不會參加他的生日宴,也許還有些失望。你現在過去,他看到你一定很開心。」
夏遴君深深的看著她。這樣溫柔善良的女孩,他覺得……對她不只好感而已,是有點動心了。「走吧,一起過去打聲招呼。」
「一起?」柳無憂瞪大眼。「不好吧,那個……我怕會被誤會!」
「誤會?」
就連現在,她都覺得自己可能被「誤會中」!「會把女伴帶去介紹給自家父母的,通常是男女朋友,而且是已經有點認定的男女朋友吧?」夏醫生是在美國待久了,思想全然洋化了嗎?
「我們家沒有這種規定。」
「這不是……不是你家有沒有規定,而是社會上大部份的人都會……」
不待她說完,他拉著她的手就走。
「夏醫生……」柳無憂低低出聲,就怕引起他人的注意,想甩開他的手,又覺得這樣很沒禮貌。
下一刻有人在夏遴君肩上一拍,他終於止住步伐回過頭一看。
邱雪薔?
「遴君,我當你不參加生日宴了呢!」她今天一身蘋果綠的名牌禮服,將她傲人的身材展露無遺。
「你看到了,我還是來了。穎熙呢?你們一道來的吧?」
一聽到穎熙兩個字,柳無憂有點草木皆兵了起來。來這裡也會遇到他嗎?
對啕,夏醫生所認識的朋友和盛穎熙該有很多是重疊的。夏醫生帶她出席的宴會要遇到他的機率應該還滿高的。
只是他不會還是頂著那張恐怖的撲克臉吧?喔,她的壓力又來了!
真是的,早上他才又莫名其妙的發了一頓脾氣,現在她一想到得面對他,都有一種「生死未卜」的感覺。真懷念以前的健忘啊!
「他在外頭遇到一個朋友聊了起來,我先進來。」
發現她緊張兮兮的往門口看,夏遴君試著拉回她的注意力。「對了,無憂,這位是穎熙的女友,邱雪薔;雪薔,這位是我的朋友,柳無憂。」
柳無憂回神,看著艷光四射的邱雪薔。「你好。」
「我覺得你挺面善的。」
「其實……我見過邱小姐一次。」不!其實她一直覺得,這張美麗的臉在盛穎熙樓下匆匆一瞥前,好像在哪裡見過?可她一直想不起來。
「有嗎?」
「兩天前盛先生上班忘了帶文件,我匆忙的追他下樓,在他上你的車時見過一面。」那一天盛穎熙的車送保養廠,所以由邱雪薔送他上班。
這麼美的女人是盛穎熙的女朋友,好個郎才女貌!只是……為什麼知道他有女友時,她的心裡怪怪的。
像盛穎熙這樣出色的男人,又三十出頭,別說有女朋友,就算娶妻都不奇怪,那她心裡在不舒服什麼?該不會是心理有問題吧!
「你是柳小姐?」在穎熙家幫傭的那個女的。
邱雪薔有些訝異原本不怎麼起眼,人又嬌小,皮膚有些慘白的女孩,只要稍加打扮就能脫眙換骨。
知道對方的身份後,她的神情稍稍的有些倨傲和敵意了。雖然知道夏遴君一向是個怪咖,可這麼做也未免過火了,竟帶個女傭出席這樣的大場合,再一想到她是穎熙的女傭,就更不開心,她不喜歡穎熙身邊有年輕女子。
穎熙拒絕了她訂婚的提議,所以,只要是有機會和穎熙太近的女人,她都視為威脅。
柳無憂的容貌自是不及於她,可稱得上清秀,很多男人就喜歡這種型的,眼前的夏家大少看來也是這種中等美女的愛好者。而當初,穎熙不也娶了楚馨恬。
看著柳無憂的那雙眼睛,她突然有幾分畏懼。那雙像能看穿人心事的澄澈眼眸像明透的水一般,任何東西透過它都無所這形。
尤其她讓她想起了楚馨恬!那個讓她嘗到失敗的可惡女人!一想起她,邱雪薔更加敵視柳無憂。
「是。」
邱雪薔戲薯的說:「這種宴會你以前大概沒什麼機會參加,好好的玩吧!」看了眼夏遴君冷冷的表情,她故意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說:「你的眼光還是一樣『特別』,不過小心吶,夏伯母是個音樂家,最喜歡叫人即興演出。像我們這種背景的會一、兩樣樂器是再普通不過的事,女傭會什麼?總不能叫她打一段鈴鼓吧?」
他瞇著眼看她。「我的事不勞你擔心。」他當她為了穎熙改變很多了,原來骨子裡還是令人厭惡。
「呵呵……身為曾經是你同窗的朋友,我可是很擔心的呢!」
邱雪薔走後,柳無憂依舊看著她的背影發呆。她那張臉……真的好熟啊!這樣的美女如果見過,印象應該很深刻才是。
夏遴君見她發愣,不禁問:「怎麼了?」
「邱雪薔小姐真的好美!我是不是在哪兒看過她?」
「人美心不美,這種女人不記得也好。」
說到這個,柳無憂看著他。「夏醫生,我看,我還是先離開吧。女伴該是為你加分,要是讓你發生不愉快或麻煩事,我會很難過的。」
看她忐忑不安的模樣,他反而覺得對不住她。「我並不需要別人評價我。」倒是邱雪薔……她和她沒什麼過節吧?看得出來她敵視柳無憂,為什麼?
「今天忙了一天,我也有些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得工作呢。」
「那好吧,我先送你回去。」
兩人朝門口方向走時,柳無憂發現有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往裡頭走。
天吶!盛穎熙?她杵在原地,嘴張成O字型。
自她後頭傳來一上了年紀的溫婉聲音,「遴君。」
夏遴君在心中一歎,只得轉過身。「媽。」看到跟在母親身後似笑非笑的邱雪薔,他大概就知道怎麼回事。
前有盛穎熙,後有夏遴君的媽,這種情況還真是「前有狼,後有虎」。
「我聽雪薔說你帶了朋友過來,怎麼不來打聲招呼呢?」打量了一下柳無憂,夏母向站在五步距離外的盛穎熙頷首。「穎熙,你來啦。」
邱雪薔忙走向男友,親熱的將手插入他的臂彎,壓低聲音,「你認出來了嗎?
你們家的惡僕。果然吶,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看來咱們的夏醫生是迷上她了,她那一身行頭所費不貲呢!」
夏遴君替雙方做介紹,「媽,這是我的朋友,柳無憂:無憂,這是我媽。」
「伯母好。」
夏母優雅一笑。「遴君吶,你去哪裡認識氣質這麼出眾的小姐?」拐彎抹角打探對方的來歷。
「是穎熙介紹的。」
盛穎熙瞇了下限,嘴角揚起,選擇按兵不動。親近他的人都知道,這一刻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因為暴風雨快來臨了。
方才邱雪薔說的話在他心中發酵,柳無憂賞心悅目的盛裝,此刻在他看來,卻是何等的刺眼。他知道遴君對她很有好感,那她呢?她也喜歡遴君嗎?他裝扮她,她就當他的洋娃娃?
現在更有趣了,他倒成了遴君和柳無憂的「紅娘」了。
「是穎熙介紹的啊?哪家千金?」夏母看向他。
「姓柳,自然是柳家千金。」盛穎熙慢條斯理的開口。
這樣的答案幾乎讓在場的諸位失笑。
邱雪薔暗惱男友的護航。直接說她是個女傭,根本不是什麼千金不就得了!靈機一動,她想,當眾揭發柳無憂只是女傭的事實,頂多是她面子掛不住的提早離開。她該讓柳無憂成為眾人的笑柄,讓這宴會成為她揮之不去的夢魘,教她以後再也不敢參加!
該處於塵泥中的,就不該妄想飛上枝頭!
「夏伯母,既然出身不錯,一定學過一、兩樣才藝,您剛剛不才說想找個人上台表演助興嗎?」話一說完,她故意避開夏遴君不以為然的怒目,反正他們又不是今天才不對盤。
「是啊,柳小姐會一、兩樣樂器吧?」
「我……我……」
「我會吹橫笛,現場有橫笛嗎?」夏遴君卻主動開口。多年沒再動過的樂器,誰知道會吹成什麼樣子?管他的,夏家大少的吹奏,即使吹得像腳踏車下山煞車失靈聲,也有人會叫好!
「我問的是柳小姐,不是你!」
盛穎熙盯著柳無憂直冒冷汗,討厭她那種沒自信的模樣。他心裡是不爽她陪同遴君來參加這種公開宴會,可雪薔的「惡意」,他同樣不以為然。
柳無憂惹毛他的部份,先欠著!
他突然伸手叩住柳無憂的手臂,把她往表演台上拉。
「你你你……」
「閉嘴!」向一旁的樂隊借了把小提琴,他將她拽到鋼琴前坐下,瞪著她,壓低聲音說:「雖然不知道你的程度如何,可我知道你會彈鋼琴。」
他用話激她,「你知道你現在的模樣很像喪家之犬嗎?不是有錢人的千金又怎麼樣?那個平時不知死活,膽敢卯上我的惡僕到哪裡去了?」
「可是……可是這裡都是一些有頭有臉的人,我……」
「這裡的確沒有阿飄!」哪個人會沒頭沒臉?
明明是沒好氣的一句話,柳無憂卻笑出來了。
會笑表示還死不了。「還有,這些人再怎樣也不會比我難搞!你都不怕我了,這些人你更不用放在眼裡。」見她咬著下唇不語,他的心不自覺的放軟了,柔聲的說:「若還是怕的話就看著我,我想,這些人中,你唯一不怕的大概是我。」
柳無憂的心忽然跳得好快。這像是在損她的話,為什麼卻聽出他的呵護?她的心陡地暖了起來,好像……好像有勇氣可以面對此刻的不安。「我……很久沒彈,會彈得很爛喔!」
「嗯哼。你以為我為什麼跟著上台?」
「彌補我的不足?」
「在你爛到高點時,會發現還有人處於『不勝寒』的至高點。」
柳無憂忍俊不住的笑出來,整個人輕鬆了起來。
看她笑了,盛穎熙將小提琴架上肩窩。「天空翱翔嗎?」
「嗯。」和他眼神交會後,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再睜眼,指尖在黑白鍵上飛舞起來。
她並不知道怎麼把琴彈好,但她想,她的身體記得,就由指尖帶著她去尋找曾有的記憶。
天空翱翔……好熟悉的弦律!輕快、跳躍、自由,還有些許的小瘋狂。
小提琴配合得極好,她抬高眼看著盛穎熙,發現他也正看著她……
一瞬間,胸口像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
這是他們第一次這樣合奏吧?可為什麼默契這麼好?鋼琴換小提琴間奏時,小提琴知道在之前就要漸強,讓琴音綿延下盡,不至於感覺到間奏時鋼琴的聲音不見了。這樣的默契是長期累積,而不是一蹴可幾,更別說他們倆是第一次合作!
一曲結束,在場賓客聽得如癡如醉,熱烈的掌聲和安可聲不斷。
夏母看著台上兩人眼波問的流轉,盛穎熙是十分克制的,可柳無憂毫無心機的眸子透露了相當的情愫。
她有些古怪的低聲問兒子。「柳小姐……真的是穎熙介紹給你的?」自己的兒子她當然看得出來,他十分中意柳無憂。只是……穎熙和柳無憂之間,有點曖昧,在這種情況下,穎熙會把柳無憂介紹給兒子?還是……她會錯意,想太多?
看到這情況,兒子雖不悅,也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夏母偷看了下一旁的邱雪薔……哇,臉色都鐵青了。
這四個人……感覺還真怪。
夏母還想問些什麼,表演台那邊忽然傳來喧嘩聲,然後就見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去扶起盛穎熙。
「怎麼啦?到底怎麼了?」夏母焦急的問。
「穎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昏倒了,快!叫救護車!」
台上的柳無憂在剛演奏完時,就看到盛穎熙汗如雨下,臉色雖然鎮定卻……反正她就是看得出不對勁,上前正要問他怎麼了,他竟毫無預警的在她面前倒下。
嚇得臉色蒼白的她,忙著扶起他。「盛先生……盛先生……」她輕拍著他的臉想喚醒他,可下一刻有人將他搶了過去,暗地裡還推了她一把,她有些狼狽的被推跌坐在地上。
邱雪薔?「你……」
她恨恨的瞪著她。「這裡傭人幫不上忙,你可以回去了!」
夏遴君也忙上前查看,大致檢查了一下好友的狀況。「瞳孔和脈搏正常,但還是到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他非專科醫生,無法做最權威的判斷。可他看過穎熙的病歷,不由得擔心是之前的問題。
邱雪薔忙著聯絡自家醫院,指揮人把盛穎熙送過去。
對於她的人身攻擊,柳無憂有些錯愕,陡地身後有人攙了她一把,回頭看,是夏遴君。
「盛先生他……」她很著急,想跟過去,可也知道她不受邱雪薔歡迎。
「我先送你回去,你目前不適合跟過去。」
「可是……」她想陪在盛穎熙身邊,她覺得他需要她!冒出這樣的念頭,她也訝異,她只是個女傭,怎會對自己的僱主有這樣的想法?
「雪牆家是開醫院的,穎熙在那裡可以得到完善的照顧。」她為穎熙著急的模樣他看在眼裡,不禁在心中歎息,提醒她,「無憂,雪薔是穎熙的女友,你這樣子她會誤會的。」他在被柳無憂吸引,自以為是的想追求她時,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她的混亂頓時被一大桶冰水給冷卻了。邱雪薔,她怎麼會忘了她?「……嗯,說的也是。」
「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各有各的心事。今晚短短的兩個小時,卻發生了太多事,是需要安靜沉澱一下。
直到柳無憂道了謝要下車,夏遴君突然說:「等一下,你忘了東西。」
她有些莫名的問:「有嗎?」
「你忘了把花帶下車了。」
「花?」她一愣。「這花不是要送給你生病的朋友?」
「你前些日子燙傷了,不是?」
「可是……」好像有什麼不對!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現在腦袋裡擠了太多東西,一時間想不起來哪裡不對勁!
「早點回去休息,我看你今天夠折騰了。」
「……嗯,好。夏醫生,謝謝你。」
柳無憂住的地方是個老社區,房子老舊,街道昏暗死角多,夏遴君忍不住皺眉的說:「巷子暗,我在這裡目送你進屋,等你進了屋打開燈,讓我知道一切是OK的。」
「好。」柳無憂乖乖下車,再次說再見,慢慢走在暗暗的巷子裡。她一面走一面想,她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關於這把花束?湊近鼻子嗅了一下,夜裡清雅的花香更加明顯,相形之下,紫花飛燕就沉寂多了。
對了!之後她還挑了紫花飛燕。
有沒有一種花可以表示愛慕呢?
現階段我是暗戀吧。
愛慕?暗戀?夏醫生對她?柳無憂臉紅心跳,根本沒勇氣回頭看他。
他愛慕她?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