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歲的蕾姨是個能幹的女強人,但有時候會像個孩子,做事舉棋不定,需要有人推波助瀾一把。「蕾姨,你就別再猶豫不決了,你想怎麼做我真的都沒意見,絕對百分之百支持。」
溫芸濃給蕾姨一個大大的擁抱。
「謝謝。」這是最棒的支持!有了養女的信任,羅秋蕾決定試一試。「對了,為了慶祝接到大訂單,今晚我請你吃飯。」
「那恐怕得晚一點喔,我通常都八點過後才吃晚餐。」因為午餐吃得晚的關係,晚餐時間也跟著延後。
「那有什麼問題。」羅秋蕾怎會不知道她的作息。「我晚上得出席一場官夫人舉辦的慈善晚宴,宴會上一定沒空吃東西,等宴會結束後我過去接你,請你吃道地的懷石料理。」
她知道溫芸濃最愛吃日本料理。
「真的嗎?」開心的哩。「蕾姨對我最好了!那我一定要好好設計下一季的內衣,來報答蕾姨。」
「不過請你吃一頓上千元的懷石料理,你就開心成這樣?濃濃,別跟我說年收入近百萬的你,吃不起一頓大餐喔。」羅秋蕾故意試探她。
溫芸濃突然面有難色。「咳,我……」
「你又把薪水全捐給孤兒院了?」不用想也知道,重感情的養女,對收留她的孤兒院有多照顧。
「濃濃,不是我要念你,捐款要適可而止,你多少該給自己留一點存款,偶爾可以奢侈一下,像時下的女孩子一樣買買名牌,或者上高級餐廳吃飯,享受青春、享受生活。」
「我對名牌沒興趣。」她想溜了,立即從沙發一躍而起。
「濃濃,聽蕾姨的話——」
「蕾姨,我好餓!我出去看看小翎把我的午餐買回來了沒有,等一下我會回我的辦公室工作,就不打擾你嘍。」
抱起背包腳底抹油,趕緊溜了。
「濃濃……」羅秋蕾的語氣跟神情都很無奈。
砰!
回應蕾姨的是一聲關門聲。
溜出門的溫芸濃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反應快,暫時逃過蕾姨的碎碎念,耳根子獲得了清靜。
但她知道這只是暫時,因為她已經答應蕾姨晚餐的邀約,看來這一頓懷石料理,恐怕會吃得很辛苦。
唉,沒辦法,都答應了又不能失約,看來晚上她得帶耳塞出門才行。
氣派的辦公室裡,樓烈剛像只被針扎到腳掌的熊來回暴走。
幸好地上鋪著能吸去足音的長毛地毯,要不他不停咚咚咚的腳步聲,恐怕會讓樓下行銷部門的人腦神經衰弱。
「總經理,這個月業績又掉了三成,董事長那邊很生氣,他要您在星期五中午之前提出解決方案。」身材豐滿有致、長相美艷的女秘書周燕,用著嬌嗲的聲音轉告董事長的命令,試著撫平總經理暴躁的情緒。「總經理,您慢慢想方案,我去泡杯熏衣草花茶讓您——」
「閉嘴!」腳步一頓,樓烈剛一雙火眼金睛朝站在門口的美艷秘書瞪過去。「我不想喝什麼鬼花茶。」
她難道沒看到他正在想事情嗎?這不懂得看臉色的秘書,真是令人感到生氣。
周燕花容失色,沒想到一向對她態度不錯的新任總經理會對她大吼大叫。
她嘟著紅唇,心不甘情不願地扭臀走出辦公室。
秘書一走,樓烈剛又暴走起來,急著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
他一直想尋求蕾姨的幫忙,說服在五年前從公司離開、擅長經營行銷的蕾姨回來重掌公司,但事情卻被他自己給搞砸了。
之前一直不得其門而入的他,是因為跟汪梓俊聊天時,才知道汪梓俊在最近有見過蕾姨,因此他才會拜託汪梓俊幫忙,希望能透過汪梓俊認識的人循線詢問蕾姨的手機號碼,好讓他能夠私下拜訪蕾姨,跟蕾姨聯絡。
沒想到汪梓俊要探問手機號碼的對象居然會是那顆「貢丸」?
偏偏他又接連惹毛「貢丸」小姐,等於是自己硬生生把機會給推開,真是該死!
掄拳往牆上一揮,他痛得咬牙切齒,把拳頭舉到面前,瞪著發紅的指節,他覺得自己真的是自作自受,十分唾棄自己幼稚的行為。
「不行,我得再想辦法才行。」事情也許有挽回的餘地。
拿起擱在桌面上的手機,他打電話給汪梓俊。
他要問問汪梓俊,溫芸濃平常都是什麼時間到咖啡店,好親自去堵人,但這一次他會放軟身段,跟溫芸濃求和。
他決定先跟溫芸濃交朋友,等她不生氣了,再央求她幫忙傳話給蕾姨,他一定得想辦法說服蕾姨回來接掌公司才行。
這是他唯一能脫離困境的辦法。
「你是說週一到週五下午三點左右,她都會到你那邊用餐?」再確認一次時間。「好,我知道了,我明天會過去等人。」
非假日的午後三點,通常也是他離開公司摸魚的時間,難怪他會那麼巧地碰見她好幾次。
掛上電話,樓烈剛心情好過了一些。
他停止暴走,坐回辦公桌後,逼自己翻閱秘書呈上來的業績報表。
上個月不管是成衣銷售或進口內衣的銷售量,都很慘啊!不想看,看了會短命。
砰!合上報表,他按下內線。
「周秘書,立即通知行銷部開會。」
舅舅要他想出解決方案是吧?他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也沒行銷的頭腦,憑他一個人絕對想不出辦法來,所以他要集合眾人來做腦力激盪。
「是,總經理。」周燕嬌嗲的回應。「對了,總經理,你剛剛對人家好凶喔,你這樣讓我好難過……」周燕顯然還搞不清楚狀況。
「周秘書,如果你上班上膩了,不想在公司待下去,可以繼續抱怨沒關係。」以前聽來感覺悅耳,可以稍稍消除上班無趣感的嬌嗲聲音,突然間讓樓烈剛感到莫名的厭煩。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自上任以來,總是對她笑容可掬、好聲好氣的總經理,今天居然對她吼?!
「還要我再說一次嗎?」他的語氣很冷,表情更冷。
「不、不用了。」悻悻然地切斷內線,周燕不敢再造次了。
她趕緊聯絡行銷部通知要開會,至於她妄想攀上樓烈剛成為樓家少奶奶的事,恐怕是凶多吉少嘍。
「你不是說她通常會在非假日的午後三點左右出現?」樓烈剛怒瞪著站在櫃檯裡頭的汪梓俊,他已經整整在這裡等了兩個星期了,卻一直等不到人。
「是、是啊。」他哪知道最近溫芸濃會突然不再來店裡用餐?他想,原因大概跟樓烈剛有關係吧!
自從那天溫芸濃氣呼呼地連餐點都沒拿就走之後,到現在已經兩個星期,整整十四天沒來了。
唉,現在連熟客都不上門,這讓他原本就夠清淡的生意更是雪上加霜。汪梓俊用一雙哀怨的眼瞪著樓烈剛。
「瞪什麼瞪?你眼睛大啊!」厚掌往櫃檯一拍。「你是不是誆我?」樓烈剛不得不懷疑汪梓俊是在耍他。
「冤枉啊——」
砰!外頭一聲撞擊巨響,掩蓋了汪梓俊的哀嚎聲。
樓烈剛和驀地住口的汪梓俊一起轉頭看向外面,兩人臉色同時一變。
「混帳,竟敢撞我的車!」樓烈剛臉色鐵青地邁開長腿奔出去。
「阿彌陀佛!」身為樓烈剛死黨的汪梓俊也跟著追出去,他很清楚樓烈剛視車如命的個性,好心地雙手合十替肇事者求神保佑。
「敢撞我的車?你馬上給我下車!」果然,樓烈剛一衝出去就找肇事者理論。
汪梓俊本來想去拉樓烈剛,就怕這裡出了人命,誰知一出門,卻看見溫芸濃倒在地上,一臉恍惚地望著天空。
「啊∼∼芸濃!你有沒有怎樣?你被車撞到了嗎?」不然怎會躺在地上?
汪梓俊趕緊跑過去,蹲在她面前,檢查她的身體。
沒有流血,幸好!
「誰?誰被撞了?」在一旁找人理論的樓烈剛衝了過來,把汪梓俊推開。這一看,竟然是讓他等到望穿秋水的人!「貢丸?你有沒有怎樣?撞到哪裡了?」樓烈剛立刻蹲下扶起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關心地追問。
「頭……後面……」溫芸濃無力地抬起手摸著後腦勺,眉頭糾結,看起來好像很痛的樣子。
「撞到頭?!」鐵青的臉色瞬間一片慘白。「那你記得你是誰嗎?你叫什麼名字?電話幾號?」萬一撞到腦震盪失憶了怎麼辦?
樓烈剛相當緊張,焦慮屏息等著她的響應。
「我不叫貢丸,還有,我的電話號碼……你沒必要知道。」
她不想靠他這麼近,但她頭很暈,真的很不舒服,只好暫時借他的胸膛靠一下了。
「那就好。」放下心中的大石,他緊繃的神情也跟著放鬆了。
「我差點被車撞了,你還說好?你就這麼……」
「你沒受傷就是好事。」而且沒有失去記憶,那更好!「不過為了確保你的身體沒問題,我馬上送你到醫院檢查看看。」
他抱起她,大步走向自己被撞凹一個洞的車子,不禁恨恨地轉頭,以凶狠的目光瞪向肇事者。
但沒想到肇事者竟然趁他分心時逃了。
「我記得車號,你去幫我報警,叫警察調閱這條街的監視錄像帶比對。」他把車號念出來,要汪梓俊幫忙。
然後,他招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某間他朋友開設的私人醫院。
一到醫院掛了急診,樓烈剛的院長朋友馬上安排她暫時住進單人病房,不用待在人來人往的急診室裡,並且指名一位資深醫師,替溫芸濃做一連串的檢查。
「醫生說你撞到頭,可能會想嘔吐,要你留下來觀察一下。」溫芸濃除了有輕微腦震盪外,其它並無大礙。
「奇怪,你怎麼突然這麼關心我?」她覺得很納悶,不過剛剛一直在做檢查沒空問,現在只有他跟她待在病房裡,她再也忍不住好奇心了。
「有、有什麼好奇怪的?」他抓抓頭頂上那短得不能再短的發,目光有點心虛地避開她的注視。「以前是因為對你有誤會,才會對你那麼凶,不過我聽阿俊說你是他的朋友,而阿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當然不能老是對你凶巴巴。」
他胡亂扯了一個理由。
「是嗎?」她覺得他的神情有異,但說不上來是哪裡奇怪,何況他的理由也不是沒道理。
「別用懷疑的語氣質疑我,我真的想跟你和好,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他低頭望著她蒼白的臉蛋,驀地一抹心疼湧上胸口。「你好像被撞飛了魂一樣,看起來不太好……」
他皺起眉頭,對於逃逸的肇事者更加懷恨了。此刻他最恨的不是肇事者撞凹他的車,而是差點撞上了嬌小纖細的她。
「其實我自己也有錯,是我正在想事情,沒注意看又急著穿越馬路,才會發生這種事;何況對方並沒有真正撞到我,他在撞上我之前就緊急把車頭轉向,我是自己嚇到往後摔倒,才會撞傷頭。」
「我知道你沒被撞到,而是我的車被撞了。」因為肇事者將車頭轉向的緣故,才會害他的愛車被撞凹了。
咬牙忍下愛車被撞的心痛感覺,他告訴自己,如果能從她口中問出蕾姨的手機號碼,愛車被撞爛也沒關係。
「你的臉色怪怪的……」她睞著他青白交錯的陽剛臉龐。「你在擔心你的車對不對?」
「有嗎?」他迅速整了整臉色,勉強扯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車子被撞凹,修理就行了,沒什麼大不了。」
「真的嗎?那為什麼我感覺你好像很心痛的樣子……」
「哈哈,你看錯了!」他尷尬地乾笑兩聲。「對了,你說你過馬路時因為想事情沒注意看車子,是有什麼事情困擾你嗎?如果有困難的話,儘管說出來,我身為你的朋友,一定義不容辭幫忙到底。」拍胸脯保證。
「真的?」她瞪大一雙美目,像在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他。
他用力點點頭!
「這……」她狐疑地打量他,粉白的唇卻閉上了,並沒有開口要他幫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