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還沒決定怎麼轉行,麻煩事就先找上門了!
沒人料到小童外出一趟,卻在鎮上遇上了熟人;這不打緊,但若熟人是不懷好意,跟隨著小童一路入山,察覺到山寨的所在,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這日午後,當大家正在學堂裡學新字時,有人闖進來大叫,「不好了!大當家,寨外那坡上被好多騎馬的人給圍著!」
徐阿瑛一聽,當下跳起身,「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人會找到這裡?」
通過山寨口的小坡被叢叢密林環繞,周邊還有其他差不多大小的丘陵,隱密度相當高;不是說沒人煙,而是這裡向來偏僻,一般人會自動繞道而行。
「我也不解,照理說咱們山寨位處偏僻,又在深山中,本就不易察覺,會不會只是湊巧有群人馬經過?」二當家這麼推測。
「不是的,我看那群人並不是隨意經過,因為我聽到他們不斷提及山賊住處,我認為他們是有意來找我們的!」來通報的人,臉上顯得十分驚慌。
二哥、二哥,你們隨我去前面探探究竟;其他人留守在這裡,二當家,一有不對,你就帶著所有人從後山洞穴那裡離開,切記不能騎馬,免得驚擾到外頭那些人。」徐阿瑛冷靜的分配起工作。
「別想撇下我!我也要去。」陸天緊跟在徐阿瑛身後。
她瞪著他,想叫他留下的意願被他眼底的固執給打敗。「好吧!那你要跟緊我們,別給我出岔子。」
陸天摸摸鼻子——他像是那種會出岔子的人嗎?
一行四人出了山寨口,小心翼翼的躲藏在密林問,緩緩朝小坡那裡前進。
山坡下果然出現一群身著黑衣騎馬人士,腰際處佩戴著刀,看來是來者不善;當中只有一名穿著青衣的男人,在一票人馬間顯得特別醒目。
「咦?那不是……」陸天朝徐阿瑛望去,發現她正也朝自己望來,目光充滿不解。
徐阿瑛皺皺鼻,低聲詢問:「那傢伙出現在這裡做什麼?」
問得好!他也不知道。
四人所在位置離那群人馬約有數十步,由於周邊多是濃密矮叢,他們只須蹲著不出聲,還可清楚聽見他們的交談——
「司徒大俠,你確定那幫土匪的老巢就在這裡嗎?」
穿青衣的男人沉吟一會兒,眼神打量著四處樹林崎嶇的地形,聲音肯定道;「那日我尾隨那名小僮僕,見他是往這個方向沒錯;至於哪一處才是通往土匪窩的正確入口,我就沒辦法肯定了。」當日尾隨小鬼一到這裡,就不知他鑽入哪處矮叢,消失不見了。
此處多是矮叢環繞,又有好幾座小丘,眾人不敢大意隨便往一處鑽,深怕迷了路。
「不如這樣,我們分頭進行,各自帶人從不同方向進入,相信一定能找到正確入口。」為首的黑衣人,也是緝賊的鐵捕快,提出了他的意見。
司徒策沉下臉道:「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
分配好四組人馬,司徒策不忘交代,「帶領這群盜賊的是一名女子,那女人奸詐狡猞,率領一群殘暴匪徒殺人奪財,不知有多少旅人成了她刀下亡魂;她還曾大膽擄囚南宮府上的公子,本欲取了銀兩再將南宮少爺滅口,幸虧兩名少爺逃了出來,我也才得知有這幫匪徒的存在!所以切記,無論死活都要抓到這名盜賊頭!」
「多謝司徒大俠的提點,不然我還真不知在這麼僻遠的山區,竟住著如此凶殘的匪徒。」
「我只是盡我一分為民除害的職責而已。」司徒策的眼中散發著異樣光芒。
「司徒大俠放心,今日我們一定會除去這幫禍害,一個都不會放過!」
「沙沙沙」的突兀聲令眾人瞥向右後方的矮叢堆,此時,突然一隻老鼠跳了出來,沿路尋找東西吃。
「原來是老鼠!」眾人鬆了一口氣,繼續討論待會兒該如何會合。
而在矮叢堆內,陸天這才放開捂著徐阿瑛嘴巴的大掌,白了她一眼——真是的!還說他會壞事,這女人若真耐不住跳出去破口大罵,那才是真正壞了大事!
標靶出來自投羅網,大家不殺個痛快才怪!
「那個混蛋司徒策,什麼叫作殺人奪財?我也不過是要點過路費而已,根本沒殺過人好不好?」徐阿瑛仍是忿忿不平,但理智已經回來,也知方纔她的衝動差點誤事,她盯著那抹青色背影好一會兒,喃道:「為何這人就是不肯放過我?」
陸天聽進她的話了,若有所思凝望著臉上好像回想起什麼不愉快的女人,他握緊她的手,「江湖上多得是為了名利而下擇手段的人,這個司徒策也許就是其中一個,或許是怕你將他過往所做的卑鄙事講出去,便拿出各種藉口想除去你!」
想想,要是當年沈家的活口跳出來向天下人公佈一切——說當年的沈家是遭某人誣陷,沈夫人更是遭那人的污辱才自殺身亡,司徒策的名譽不掃地才怪!
徐阿瑛默默看著握著她的大掌,不訝異陸天是知道一切的——因為他懂得這麼多,又在外面混了這麼久,隨便一點蛛絲馬跡他就能知道一切,但他卻選擇守著她,不過問她的傷心事。
這麼體貼人的相公,她真是上輩子積了德,這輩子才會遇到。
但她現在是徐阿瑛,不再是以前的沈夢夢;現在的她有一大家子的人要照顧,所以她必須忘掉過往的不快樂。
徐阿瑛甩甩頭,立刻振作起來,嘴裡嘟嘍著,「開玩笑,就憑那個司徒策,便想除掉我夜叉寨,未免想得太天真了。」朝後頭兩人小聲交代,「你們回去報備一聲,要二當家帶領所有兄弟從後山洞穴先行離開,動作要快!」
「大當家,你呢?」為什麼不是一起回去?
「我?」徐阿瑛笑了笑,「我當然是去引開這群人!別忘了他們若是分組追尋,遲早會找到入寨口;如果有人去拖延,寨裡的人就有足夠的時間逃離。」
「這太危險了。」一哥第一個不同意。「如果要人去引開他們,我去就好。」
二哥,你不懂,那些人的目標是我,若我出現,他們必定會全力追我,屆時大家就有機會離開。」
「你沒想過你的自身安全嗎?」二哥難得表情嚴肅——他也不贊成這個主意!
「你們是不是都忘了這裡是由我當家,我說的話你們一個個都得聽,所以別婆媽了,快回去警告大家。」
「但是……」
徐阿瑛輕輕一歎,「一哥、二哥,這些年來,如果不是有你們和義父的照顧,我根本就不可能成為現在的徐阿瑛;你們把我當成自家人的恩情,我豈不會放在心裡?所以我絕對不會讓寨裡的人出事!」
她胸有成竹道:「別忘了我可是在這座山裡長大的,哪裡有什麼密徑我豈會不知?想甩開這些人簡直是輕而易舉。」
一哥、二哥被她的話給感動,點了頭,小聲叮嚀,「大當家,你要小心點。」
「我會。」她還想跟相公長命百歲,還想去櫻谷給公公、婆婆拜年,自然會很小心留著自己的命。
那兩人這才轉身離開。
「等等,那我呢?」突然有個聲音冒了出來——大家都分配好工作,那他呢?
坐在這裡發呆嗎?
徐阿瑛瞅他一眼,「這還用問,你是我相公呀!」
陸天挑了挑眉,所以?
「你自然是得跟在我身邊,不然你還想溜到哪裡去?若不保護好我,你夠格做我徐阿瑛的相公嗎?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得跟著我同生共死。」
陸天笑了,能拿他的命開玩笑,這女人不再鑽牛角尖,她終於釋懷自己為她受傷一事。「好吧!我就陪娘子你,大不了一起死羅!」
徐阿瑛露出一抹非常溫柔的微笑,她主動親了一下陸天的唇,隨即吸口氣,拉起他鄉竄了幾處矮林,製造些擾亂人的雜音,隨後撥開叢林現身出來。「哎呀!你們這群人站在姑奶奶我的地盤上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響確實讓在場所有人提高警覺,馬背上的黑衣人紛紛拔出大刀,成防備姿勢。
「你是誰?」為首的黑衣人瞪著這名出俗不凡的姑娘。
「她就是夜叉寨的大當家。」司徒策在一旁說道。
黑衣人一臉愕然,似乎相當訝異這樣一個小姑娘竟會是個賊子?
「沒錯,姑奶奶我就是徐阿瑛,是夜叉寨的頭兒。」她冷冷看著司徒策,明明她就沒想要報仇過,這傢伙為什麼三番四次來打擾她平靜的日子?
「原來你就是率領一行人幹盡姦淫擄掠的賊婆,想必你就是以這外表欺騙世人,今日我鐵捕頭定當將你拿下!」捕頭恢復理智,將腰身佩刀拔起。
「喲!沒想到我的名聲這麼大,大到這麼多人光臨我的地盤,你說對不對?相公。」她勾拉著身旁的男人,口氣輕鬆自在。
「賊婆子,乖乖束手就擒,否則我們絕不留情面!」當中有人這麼叫喊。
她眼一睨,瞪著其中一名黑衣人,「你又是哪根蔥蒜,敢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真當姑奶奶我是任你們欺負的呀!」
「你們跟她說什麼?還不快將她給拿下!」
捕頭才下令,徐阿瑛卻突然搶了話,「請問這位正義凜然的大捕頭怎麼稱呼?」
捕頭頓了一下,「在下姓鐵。」
「那麼……」徐阿瑛偏著頭,笑得有點不懷好意,「這位鐵捕頭可曾聽過我這個賊婆的夫家是哪裡人嗎?」
「這很重要嗎?」男人擰眉,瞥了一下神色有點不自然的司徒策。
「重要,當然重要!」徐阿瑛才打算好好介紹一下陸天的來歷,誰開才開口,就被司徒策給打斷。
「沒什麼好介紹的,她的男人不過就是二十年前曾大鬧武林的女魔頭之子。」
心一驚,鐵捕頭臉色霎時轉白,「司徒大俠所指的可是那個血魔煞?」謠傳她心狠手辣,不論正派、邪派,只要礙著她的眼,她都殺無赦!
「正是,不過鐵兄別擔心,縱然是魔頭之子又如何?這傢伙根本不懂武,沒什麼好顧忌的。」
徐阿瑛挑眉,調侃道:「嘖嘖!相公,原來娘的名號一點都沒用,這些人居然不怕你耶!看來那個死在你手上的西門邪應該只是一時倒霉,刀子沒砍中別人,反倒砍了自己,你只是沾了他的光而已。」
什麼?那個連官府都不敢動的西門邪是死在這男人手上!
當場所有人全吸了一口氣,一個個扯了扯韁繩,令馬兒後退幾步。
「各位別怕,這女賊婆不過會要些嘴皮,西門邪乃死於我們正派之手,當時與我同行的有德高望重的南宮大俠,還有五君劍殷大俠都是人證,與這男人沒什麼關係!」司徒策企圖抓回大家的信心,當時他根本不知西門邪是如何死的,而那歐陽晴早已嚇傻,像個呆於一樣死不開口,既然沒人目擊,誰能證明人是陸天解決的?
徐阿瑛不齒道:「司徒策,你除了這張嘴皮會搬弄是非外,還會些什麼?」
「你一個山賊,休得對司徒大俠下敬!」
「那請問你們大陣仗來到我的地盤,總不是來這裡罵罵我逞威風的吧?」徐阿瑛淡道,嘴角那抹冷笑卻是帶著嘲弄。
當下司徒策雙目一凝,「我們今日來就是要替天行道,剷除你這個夜叉寨!一「可我看你們這會兒似乎迷了路,連進寨的入口都找不到,又何來本事剿滅咧?」
面對徐阿瑛的挑釁,當下有不少人都氣壞了——
「你這賊婆子別得意,等我們抓到你,還不怕套不出山寨的下落!」
「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逮到我羅!」徐阿瑛勾著相公的手臂,朝他眨眨眼,「相公,娘子我可得靠你逃命了。」
陸天哭笑不得,原來這女人打的主意是要他帶著她「逃跑」!既然她這麼看重他,做丈夫的自然得努力表現。
倏地他雙臂一振,沒給眾人有時間反應,將妻子打橫抱起,接著一躍而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等回過神,那兩人已從前方樹林間消失。
「別讓那女人逃了,大家快追!」
「等等!」司徒策使了個眼色給捕頭,「這女人出現得太過巧合,可能是想引開我們的伎倆,我建議兵分兩路,我去追那賊婆,剿滅山寨之責就勞煩捕頭大人。」
「沒問題。」鐵捕頭用力一扯韁繩,馬兒便掉頭。
司徒策盯著遠方黑影,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上回沒滅了這女人的口,事後他以緬懷故人為由,派人私下追查當年被滅門的沈家堡,得知身負重傷的管事拚了最後一口氣帶走六歲的沈家小姐,可惜傷重不治,管事被人發現死於山腳下,沈家小姐卻是下落不明,可能被山中豺狼野獸給叼去!
但若那座山恰好就是這個夜叉寨的所在地,而這女人除了臉上本該有的胎記消失,長得像極了當年的沈夫人——
沈夢夢,看你這次還能活多久!
一群人忙碌的東西亂竄——一下子東邊出現那女土匪的聲音,往東追;一會兒西邊也有女土匪嘲笑的聲音,往西跑;簡直是將所有人要得團團轉,累得馬兒也開始「嘶嘶」高鳴,顯得煩躁與不耐,有的甚至停住腳步不肯再走。
這招當誘餌給人追的計策,確實達到了該有的效果。
「好了、好了,相公,你先停一下。」懷中的女人開口喊停,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要他放下她。
「怎麼了?為什麼要停下來?」
她看他一眼,「那些人被我們甩遠了,你別忘了自己大傷才恢復,娘交代你每日下宜動氣過量,不然你的身子會受不了的。」
「我沒事。」他這話是逞強。
胸口刀傷初癒,一下子提氣飛越這麼多樹叢,懷中還抱著個人,三不五時還得故意停下出點聲作誘餌,怎麼說都是挺累人的,可目前乃攸關娘子性命之事,怎麼說他都會硬撐下去。
「我不信你,總之,我們就在這小山邊休息一會兒。」
遠遠的方向似乎聽見了馬蹄聲,不過不是朝這裡奔來,顯然那群人還搞不清楚方向,藉此喘口氣也好,陸天不再逞強,靠著樹幹喘氣。
徐阿瑛拎起袖口輕擦他滲汗的臉龐。「還說不累,你瞧瞧,你的臉色蒼白極了,又出這麼多汗……」
他抓住她忙碌的小手,把她摟入懷中一起在樹下休息。
她愧疚的瞅了他一眼,「相公,你不會怪我拖著你一起引開那群人吧?」先前她把話說得太自滿,什麼大不了一起死,事後她後悔極了,她是真真正正不願陸天再為了她而受傷。
那一次差點失去他的感覺,想到她的心就好痛,可別再來一次了。「我只是打算多爭取一點時間,讓寨裡的人能順利逃脫,所以才想到你可以助我拖延一陣子,可當下我那麼想的時候絕不是想利用你,只是不想跟你分開而已。」
她眼中的留戀清晰可見,口氣卻顯得懊悔萬分,「可我卻擔心要是那些人找到我們會對你不利,你的身子才剛恢復,又要你涉險,我真的……」
陸天沒讓她把話說完,直接勾起她的唇親了一下,果然安靜許多。「娘子,別把我講得好像隨時都會被人一刀砍死;好歹為了你,我可是親手解決了一名武林高手耶!」
「可你身上卻多了個窟窿!」她比比他的胸,那窟窿可是讓她疼到心裡,到現在想到都還疼著呢!
「我們會沒事的。」他繼續保證。
「可是……」天知道他哪來的這股自信。
「我們還得回櫻谷見爹、娘,別忘了還要忙著為寨裡的兄弟們轉行謀生,所以我們一定會沒事;還有還有,你還得替我生個孩兒,爹等著抱孫子等得都快抓狂了。」他驀而一頓,接著笑出聲,「你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想要有個孫子嗎?爹可是等著和孫子一起走在街上,對著大家說這是他的小弟呢!」
看見她的笑靨,他凝視她片刻再道:「不,我們下生兒子,要生個女兒,還要叫她夢夢。」
沈夢夢沒有辦法走下去的人生,他就讓自己的女兒來代替。
徐阿瑛先是怔怔然望著自己的夫婿,繼而瞪大雙眸,心中那股街上喉嚨的暖意幾乎要淹沒了她!
她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緊緊抱住他,最好能永遠永遠擁著這個懂她疼她又愛她的男人。
雖然她什麼都沒說,極力抹去以往不愉快的記憶,但當她提起小時候發生的小事情,臉上總會出現淡淡的遺憾;陸天知道她很在意沈夢夢的一生,到了六歲便被迫改名結束;屬於沈夢夢的美好回憶,還得被強迫去遺忘。
她仰起頭,緊緊凝睇住他,聲音一軟,「相公,我……」
「想說什麼情話給我聽,就等我們兩人平安離開再說,你不是說自己知道些密徑可以逃出去嗎?」
徐阿瑛卻突然咬了一下唇,決定吐實。「那是編的。」
耶?
「如果不這麼說,一哥、二哥會離開嗎?」她當時是真的很努力才想到這個藉口,「不過,雖然我不知什麼逃命的捷徑,卻知道幾個能躲人的隱密地方可以暫時藏身,只是倘若對方執意要找,還是有可能被找到。」
所以?他們真的只能硬拚羅?
若是這樣,陸天其實也沒在怕——要嘛就是他們贏,殺出重圍;要嘛就是死路一條,而能和心愛女人在一起,有什麼他不敢的?
只不過他深信自己若有個三長兩短,爹、娘是不會放過這群人的,搞不好又來個武林大屠殺,那也挺有趣……不,是挺恐怖的說!
「你在想什麼?想到都笑了出來。」
「我在想……」後方再次出現清晰的馬蹄聲,陸天苦笑,「我們又該繼續工作了,娘子。」
陸天的輕功雖然了得,之前的傷勢確實也影響到他——他的行動逐漸變慢,再次成功甩去三人後,只剩下一個牛皮糖緊隨不放。
停在一棵樹下喘氣時,那個牛皮糖也跟著停了下來,不過並沒上前的跡象——
顯然是雙方都累了。
「相公,你還行嗎?要不要坐下來歇息一會兒?」徐阿瑛心疼的替他擦汗,擔憂的注視著他,目光一刻也不敢從他蒼白的臉龐上移開。
陸天搖搖頭,視線對上那端的牛皮糖。「司徒策,你與我們有何恩怨需要這樣趕盡殺絕?橫豎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做你的大俠,我們做我們的山賊,你為何要窮追猛打?」
司徒策那雙眼瞪著陸天懷中的女人不放,驀地,他沉聲開口,「沈夢夢,這麼多年來,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從他嘴裡聽見這個名,徐阿瑛的身子一僵;擁著她的陸天自然察覺到她的緊張,他輕撫著她的背,視線冷漠的掃向司徒策。「我妻子早就放下當年的恩怨,甚至只想忘了過去,你又為何要逼她想起那些不堪的記憶?」
果然,這女人已把當年的事都說了出來!當下司徒策眼露殺機,反正陸天那模樣看來也撐不了多久,乾脆連同他一併解決。「當年沒殺你是我的失誤,這些年來我以為你死了更足我的疏忽,沒想到你這丫頭還活著,甚至做起了山寨女大王;哼!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們把這事說出去,破壞我現在擁有的一切。」
「你當真以為殺了我們,就不會有人知道你過去的所作所為嗎?」陸天道。
司徒策嘴角一揚,冷笑著,「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們孤單上路,你寨裡的那幫兄弟恐怕都已在路上等你了。」他可以為了得到一個女人,滅了一家子人,自然可以為了堵一張口,滅了一寨子的人。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徐阿瑛的臉色別白。
「你當真以為我會中你的調虎離山之計嗎?我早派其他人往與你相反的方向追去,現下恐怕早就剿滅了那幫賊於了。」
「你這個卑鄙小人!」如果不是陸天攔著,徐阿瑛早就衝上前把司徒策砍個稀巴爛。
「我卑鄙?哈哈!卑鄙的是你父親吧!知道我想對茵茵提親,就先一步霸王硬上弓,讓茵茵只能嫁給他。」他的眼中透著殺意,恨恨道:「我千方百計把茵茵救了出來,在你們母女面前殺了那男人,卻不知茵茵被你父親灌了什麼迷藥,一直誤會我、辱罵我,害我不得已對她施暴!
「我是真的喜愛茵茵,可她居然發了神經拿簪子想要刺殺我,我氣瘋了,一個阻擋,那簪子就刺入她的胸口……」
「夠了!」陸天打斷,手臂加緊擁住懷裡發顫的身子,「司徒策,我沒工夫聽你之前的卑鄙事,你根本就是個喪心病狂的假聖人,我警告你,倘若你敢動我妻子一根寒毛,我保證會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以為我會怕一個只懂一點皮毛就自鳴得意的小毛頭嗎?」
「我從未說過由我動手,只是若讓我的爹、娘得知她的媳婦為人所傷,這後果你承擔得起嗎?」
司徒策面色一凜,冷哼著,「到時你們兩個都已成了死人,還能多說什麼?」
瞬間抽出長劍,直躍而來。
「執迷個悟!」陸天瞇緊黑瞳,擁緊徐阿瑛跳開那波攻擊。
刀劍鋒利且來勢兇猛,看來司徒策是下了決心要置兩人於死地,所以使出全力攻擊。
雖然躲過幾回,但窮追不捨的凌厲招式已讓陸天漸漸有些吃力,他的肩膀、手臂上都有被劍氣所傷的刀痕。「阿瑛,待會兒我往叢閭鑽,你乘機彎下身逃開。」
「不要!說好我要跟你一起奮戰。」她知道他的體力有限,但這次,說什麼他也不准再扔下她,一個人去拚命。「你不行,就放下我;我有刀,可以撐上一段時間。」
只怕你沒多久就玩完了!
足尖踏地,藏身在隱密的叢間,徐阿瑛扯著他的臂——才示意要跟他同生共死,卻發現她的手動彈不得,她又中穴了!
她驚駭的瞪著他,眼中燃起了憤恨的火焰。
「別吼!不然我們都會死。」他止住她的破口大罵,繼而柔聲說:「為了怕你衝動壞事,所以我點了你的穴,讓你不能動:你知道我非得貼近那人,不然我根本無法還擊!現下我真的很後侮,以前為什麼不多跟爹、娘學些厲害的功夫。」
收到她眼中的指責與痛罵,陸天不捨道:「等我,讓我來替你砍斷過去的記憶,我不會再讓他有機會傷害你。」輕撫著妻子惱火的臉頰,在她耳邊落下幾個字,足尖施力離開叢問,倒也不躲,直接面對追上來的司徒策。
熱氣盈滿她的眸眶,徐阿瑛咬緊下唇不讓自己洩漏一絲聲音,不讓敵人發現她的位置。
這個混蛋、王八蛋!做什麼這時候對她說這些話,害她變得軟弱,變得想活著跟他在一起,更想活著對他說一句「她也好愛他喔」!
她淚濕了眼眶——現在她只有讓自己不成為他的累贅,只能在這裡等,等他用他的方法解決司徒策。
「司徒策!」陸天朝他一叫。
「原來你在這裡。」看劍!
陸天不躲也不閃,就等著那劍狠狠刺入胸前,到時也是司徒策的死時。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劍鋒距離陸天不到三寸之處,突然一陣猛獸嘶吼聲震動了山林。
司徒策愣住,陸天也愣住,唯有叢問的徐阿瑛眨眨眼,扯開嗓大叫,「小虎子,我在這裡!」
幾乎是同時,一隻站起來足足比人高大,毛色相當漂亮的老虎從墨綠色的草叢堆跳了出來,殘暴凶狠的目光直盯著眼前兩隻「獵物」看。
司徒策打量了一下那只動也不動的老虎,心一急,刀鋒欲先解決陸天,豈料他的手臂才移動半寸,那頭老虎即刻撲了過來!
當下他揮出一掌,想把老虎劈開,哪知草叢間又跳出另一隻身形差不多大的老虎,咬住他欲出掌的手臂。
持劍一揮,老虎立刻跳開:司徒策捧著血流如注的左臂,惡狠狠瞪著那兩隻靠在一起玩起你舔我親的老虎,不敢再輕舉妄動。
陸天也很吃驚,此時一陣雜亂聲——
大群持棍帶劍的人突然圍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獸衣的年輕男子,就見他四處張望,嘴邊喃喃自語。「奇怪?我不是聽到那母老虎的聲音,怎麼沒見到人?」
樹叢堆裡傳來一道女性嗓音,「還不快把我帶出來!」
陸天明白了——這些人徐阿瑛是認得的,遂迅速把嬌妻從草叢帶出來。
「小虎子,沒想到你竟出現在這裡!」徐阿瑛喜出望外看著來人,雖然很意外,卻也高興在這急難當頭,有人來拯救。
年輕男人張著嘴,不可置信的瞪著徐阿瑛好半晌,才闔上嘴緩緩道:「太可怕了,要不是這聲音、氣勢我熟得很,還真以為我是眼花了,母老虎怎麼說變就變,醜女變美女,嘖,難道我還在作夢?」
聽見對方咳嗽聲,被喚作小虎子的男子才回神開口,「我跟鐵頭兩個正約出來打獵,碰巧在山問遇見你們二當家派來找我們的小兄弟。」男人先是上下打量那摟著徐阿瑛的陸天一眼,才瞥向另一旁的司徒策,「我便帶人過來看看你們是否出了什麼事?」
司徒策見這頭失勢,來人陣仗比他大,他又負了傷,遂迅速朝後頭溜去。
穿獸衣的男人眼神一凜,吹了聲口哨:那兩頭老虎突然一改溫馴貌,低吼幾聲便猛追過去。
「這下你們可以好好跟我解釋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男人瞪著眼前相擁在一起的男女。
一回到山寨內,想起方才司徒策恐嚇她的話,再看見這群活蹦亂跳的夥伴,徐阿瑛忍不住上前擁著他們。「太好了,你們一個都沒有事。」
見到徐阿瑛沒事,大家也都很高興——
「我們本來要從後山洞穴逃走,不料被人發現,差點有一半的人逃不出去:車虧兄弟們鋌而作戰,雖然受傷的夥伴不少,但無人傷亡,加上二當家有先見之明派人去求援,這才有救兵趕到,幫助我們擊退了那幫人。」
「感謝老天爺!」替她守護了重要的家人。
「喂喂喂,你們要說謝,應該得謝我吧?如果不是我手下各個驍勇耐打,對方幾十個大漢還騎著馬,又都是練家子,老天能救你們這群人嗎?」
一個陸天從未聽過的聲音從角落傳來,接著一個也算高大,腦袋瓜卻帶了個頭盔的男子,不滿的跳了出來哇哇叫。
鐵頭是隔壁山頭馬賊的首領,要說騎馬打架,沒一個人比得過鐵頭;甚至訓練有素的小兵也不見得敵得過自幼就與叢林野獸為伍的馬賊。
「徐阿瑛你這隻母老虎,只顧著跟人聊天,都不會和老朋友打聲招呼呀!虧我一路衝過來救你這個夜叉寨,居然表示點謝意都沒,差勁!」鐵頭心有不滿。
徐阿瑛抬眼見著他,先是一愣,然後感激的上前擁住他。「鐵頭,謝謝你!我這輩子真的沒這麼感謝你過。」
自小打鬧慣了,以為換來的是唇槍舌劍,沒料到她有此溫柔一面的男人整個人一愣,跟塊木頭似的,動也不敢動。
「喂,母老虎,該告訴我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吧?」那頭喚作小虎子的男人有一絲不爽了——這女人是怎麼一回事?話也不交代清楚,就在那邊玩你抱我、我抱你的遊戲;怎麼方纔他救了她,卻沒得到一個擁抱咧?
徐阿瑛只簡單解釋給大家聽,說是行跡洩漏被人發現,以及那個司徒策跟她有些過節,以至於想置她於死地。
「騎馬來的人已被我打退,那群殘兵在短時間內是不會再出現了;至於你提的那個想除掉你的男人是逃掉了嗎?」鐵頭攢眉。
「大虎、二虎已經追去了,絕對不會讓那男人好過!」小虎子目光凌厲,口氣中有一絲凶狠。
「大虎、二虎?」有人發出疑問聲。
「那是我的寵物。」小虎於瞥了陸天一眼,簡單回道。
還真是挺特別的寵物呀!
才提到寵物,猛地聽見幾聲吼叫,兩隻寵物乖乖回到小虎子腳邊,磨蹭他的腿撒嬌;他摸摸它們的頭,從它們嘴裡取下叼著的東西——
一大片破碎的青色衣服以及……一隻左手腕!
陸天不禁惡了一聲!
褲子被人扒了大半,再加上斷了一隻手腕,司徒策這回是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看來那傢伙還是逃了,不然大虎、二虎叼來的應該是他的屍首。」小虎子恨恨道。
徐阿瑛看著眾人,思索一下道:「我想我們不適合再待在這裡了。」一來是怕司徒策又發瘋似的找來,二來是這個地方也已經洩了密。
「這幾年我們兄弟常打獵,發現在這群山中有一處相當隱密的地方,外出只須穿越過瀑布;不如你們就搬到那裡,這樣離我們兩個寨也近,我們也好有個照應。」鐵頭這麼說。
徐阿瑛心想,以目前的局勢來看,這不失為好辦法,遂交代下去,要大家收拾好家當,盡量只帶些需要的用品在傍晚動身。
陸天也正準備回去收拾些衣物,豈料一個影子擋在他面前。
「你給我等一下!」徐阿瑛可沒打算讓他這麼容易就離開。
「娘子還有什麼吩咐?」陸天露出最無害的笑容。
「咱們有筆帳要算一算!」
「算?要算什麼?」他前腳才想跨出去,一把刀就往他的脖子上架,「咳咳,娘子,你是想謀殺親夫呀!」
「我是真的氣到想串了你!」她還在記恨這男人今日再次想「以身喂刀」的打算,可想到他那時說的話,手中的刀子也只有憤然放下。
陸天吁氣,輕輕擁著她,「我當然知道你心裡的擔憂,若不是想一勞永逸,以便我們能長長久久在一起,我也不會連性命都不要的去一拚。」
「可我還是很氣,要是大虎、二虎沒及時趕來,而你真出了事……」
「你沒忘記我沒點你的啞穴吧?」他若有所思的凝視她,「倘若我真救不了你……」
雖然他沒再說下去,但徐阿瑛就是懂了他的意思——要嘛就是司徒策找不到她,最後她可以喊人自救;不然她可以引司徒策來結束她的一條小命,去黃泉陪他!
徐阿瑛瞅著他許久,最後只有歎口氣,但卻忍不住捏他的手臂。
「娘子?」忍痛,陸天只能陪笑。
她瞅了瞅他,「我可以原諒你這一次,只是我還是難消氣,怎麼辦?」
「是是是,那娘子覺得如何懲罰我才能讓你消氣?」
懲罰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兜了一圈,徐阿瑛曖昧的笑了笑,她一向對他只有一種懲罰!
陸天太明白她不懷好意的笑容,只能苦笑道:「好好好,咱們這就回房,隨你愛怎麼欺負就是。」
反正最後那懲罰一定會變調,他就先吃吃苦,晚點一定會有甜美果實可以吃。
「說好我要在上面,而且你不許亂動!」徐阿瑛有但書。
「好好好,隨便你,我會乖乖躺著讓你上,行了吧?」
周邊傳來噗哧的笑聲,認識陸天的人全都笑彎了——可憐的姑爺!
倒是另一頭傳來雜七雜八的聲音——
「有沒有搞錯呀?這傢伙就是母老虎的相公?」鐵頭和小虎子真是難以置信,再聽見兩人的對話,鄙夷的表情立刻露出來——這男人還真沒志氣,窩囊廢一個,讓個女人吃得死死的。
小虎子看不慣陸天的孬樣,一個箭步上前擋住兩人的去路,「母老虎,這種男人還是不要了,既懦弱又沒志氣,我看他今天連保護你都沒辦法,不如快把他趕走;你若真缺男人,我不介意跟你湊一對。」
「小虎子,別忘了你已有了押寨夫人,幹嘛?想討我作二奶嗎?」徐阿瑛只當他是在開玩笑。
「你若肯點頭,回頭我就把那女人送回鎮上去,沒人能壓在你頭上。」小虎子嘴裡咕噥,「那女人跟你比,算得了什麼?」
「就算沒小虎子,也有我鐵頭在,你犯不著找這種男人……」不屑的目光上下瞄了瞄陸天,「來委屈自己。」
其實這兩人早在小時候就對堅強、高傲的徐阿瑛充滿了愛慕之心,可惜徐阿瑛真是太沒感覺,少根筋的只把兩人當作兄弟,令他們兩人心中剛萌芽的情苗只能硬生生的砍斷。
別看三人時常爭來爭去,其實他們兩個只是愛看徐阿瑛勝利時的愉悅表情而已。
「敢問兩位的意思,是想向我娘子提親嗎?」陸天一臉笑咪咪的。
只有徐阿瑛看見他緊握的拳頭,她怔了怔,忽然瞭解他的心思,站在一邊偷笑不出聲。
「是又怎樣?」兩個男人同鼻孔出氣,站定在陸天身前,想見他自慚形穢的神色,「怎麼看,我們都比你強,你打算滾到一旁涼快去了嗎?」
「讓我瞧瞧兩位……」陸天繞到兩人身後隨手一點,那兩個人立刻像石頭般動彈不得,「這位小虎子大哥是很健壯,可惜像只猩猩,全身長了一堆毛,走下山可能會嚇死不少閨女;再瞧瞧我們的鐵頭兄,長得是人模人樣,只是可惜呀可惜!」
他快手掀去頭盔,「是個光頭,哪個閨女看得上你,一定是瞎了眼。」
真惡毒!
想上前把那小子砍成八段,可惜兩人無論怎麼使力就是無法動彈,這時才知道嚴重性——這男人惹不得!
「混帳!為什麼我動不了?」
「你這小子到底對我們兩個做了什麼?喂!母老虎,還不快叫你的男人過來……讓我們恢復自由。」
誰理他們!
陸天面帶微笑的朝徐阿瑛走去,難得見到陸天為她吃醋的模樣,徐阿瑛也不同情那兩人,就讓那兩人當一下石頭又何妨?
其他人摸摸鼻子,假裝沒看見——誰教那兩個白癡,當著人家相公面前要妻子改嫁,活該被人教訓!
於是女主人開心的牽著她的寵物,進房去好好教訓一番。
當晚,夜叉寨換了新住處。
重新開始確實辛苦,陸天卻在這時提出一個轉行的點子——就由寨裡兄弟幫忙轉賣櫻桃酒,他和妻子負責從櫻谷「出貨」,帶回山寨再由弟兄們幫忙運送。
這裡人手多自然方便,不像之前總是陸天一個人出去送貨,每回這樣南北奔波總要花上數月時間;但若有人幫忙,送的地點也多,老爹的私房錢也能賺得多,屆時,多得是江湖人想保護他們,還容得了誰敢欺負他們?
難得所有人一致同意,陸天便帶著妻子回櫻谷一趟拜見爹、娘,也將這提議悄悄同爹說去。
自此以後夜叉寨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藏於深山中專門販賣櫻桃酒的神秘酒鋪!
據傳那櫻桃酒極為甘醇,口齒留香,喝過的人無不想再嘗一遍,可惜這酒極為珍貴,每年不過只產三十壇,漸漸的這酒鋪打出了名號,每年不知有多少江湖人士捧著千金前來拜訪。
至於司徒策,每當徐阿瑛問起,陸天總是笑笑說不用擔心,那傢伙再沒「能力」來煩她了!
雖然不知他是打哪來的自信,但一直都沒有司徒策的消息也是個好消息,徐阿瑛也逐漸遺忘了這個人。
許久後,有一晚徐阿瑛看到相公笑得特別開心,便追問:「你今天外出打探了什麼回來?」
將挺了大肚子的妻子擁在懷中——若非她懷孕不便,早就跟他下山,一起去聽這個好消息了。「終於有司徒策的消息了。」察覺到妻子的緊張,他趕緊安撫,「別緊張,我保證你聽完後心情會轉好。」
她眨眨眼。
「據說斷了左手的他好不容易下山找到一戶人家求助,誰知對方一見他身受重傷,便將他身上所有值錢的刀呀劍的偷個精光,害他在外飄流了數月才回到南方;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卻發覺自家宅子竟戍了空屋一幢,還易了王——原來他失蹤數月,家裡管事以為主人死了,不但拿了地契把屋子賣了,還挾帶家財跑路,其他僕人也是偷錢的偷錢、跑路的跑路,結果司徒策當下成了無家可歸的窮光蛋一枚。」
他稍作休息,喝杯茶潤潤喉,繼續道:「據說又過了一段時間,他落魄的在酒鋪喝酒,愈喝愈凶,醉到不小心把自己過往所做的醜事講了出來!恰好那問酒鋪是專門愛打聽閒事的閒人聚集處,這下司徒策做過的壞事全被揭露,還傳遞好幾里,他成了過街老鼠——白道人士不容他,邪教人士也厭惡他,在他走投無路之餘,有目擊者說他落魄到在街頭巷尾撿廚餘吃,最後好像吃了不潔的東西,就這麼死什麼?徐阿瑛瞪圓了雙眼,那個為了保住名聲不惜一切代價的男人就這樣死翹翹了?「他、他怎麼這麼倒霉呀?」這是徐阿瑛的聲音,不過卻帶了點幸災樂禍的口氣。
「所以娘子大可放心了,那傢伙已沒空再來找我們了。」人都死了,要怎麼找上門?
陸天自是沒告訴她,司徒策之所以會這麼慘,全是靠他和他爹一手造成的,不過說多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妻子過得安心、開心即可。
「相公,我覺得自己真的是很幸運也很快樂。」
他親親她的臉頰,很喜歡妻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
「雖然我曾有過下幸的遭遇,但卻擁有了不同的人生,還有一群願意陪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更讓我找到一個好丈夫。」她滿足的吁口氣。
做賊又如何?他們比那些口口聲聲喊正義的人還懂得仁義,鐵頭和小虎子更是比她的親人還像親人,一聽徐阿瑛有危險,就奮不顧身來搭救。
反觀那些平時沒事愛把酒言歡喊兄弟的人,一旦出了事,好比司徒策,一個個全避了開。
唉!她低眸,恰好瞄見自己愈腫愈大的肚皮。「相公。」
「怎麼了?」
「前些天徐阿嬸說我這肚皮是尖的,是個生男相……相公,要是我肚子裡的是個帶把的,不是女孩,那要叫什麼名?」
「這個嘛……」他還沒想過。
「不如就喚小歪哥吧!」她靈機一動。
「小、小歪哥?」他的嘴角霎時抽搐。
「是呀!那是我小時候養的一隻八哥鳥,可惜離開時沒帶走。」
拿畜牲名來給人用,陸天的表情有些怪。
「不好嗎?那……乾脆叫來福吧!那是以前管家爺爺的名字,印象中這位管家爺爺對我很好,我想紀念這個名字。」
陸天的表情仍舊相當怪異。
她低頭思忖著,「這也不好嗎?那……旺旺怎樣?是隔壁養的小白狗……」
陸天翻了眼,低頭直接吻住妻子叨叨不休的小嘴——他決定了,取名字這事絕對不讓他的娘子來,省得她連阿貓、阿狗的名字都拿出來用。
話說以後
這一頭屋外——
「小天呀!你這點子真好,光看這些月來的生意愈做愈好,我的荷包足足賺了一大筆銀兩。」
「可不是,自從寨裡的人轉行替爹運送櫻桃酒,生意比以往還好,恭喜爹的私房錢又多了不少,可以替娘補些衣服、首飾了。」
男人得意的大笑幾聲,「你咧!家中可好?」
「瑛兒和夢夢都很好。」他不禁感歎一聲,幸好肚皮說是假,他和徐阿瑛生了個女孩叫夢夢:不然若真來個孫子叫來福、旺旺,他爹聽了一定會哭死!
「對了,小天,我前陣子外出買耳環給你娘時,聽了一則趣聞,說是南宮府上的小姐不知被誰半夜闖入閨房剪去一頭長髮,動作俐落到竟然無人察覺,案發現場還留下寫有『這次你輸了』的字條,你說奇怪不奇怪?」
陸天乾笑幾聲,「爹,你這不是明知還故問。」
說來全是他那不服輸妻子的傑作——
她苦練半年多的輕功,再加上娘給的活絡筋脈丹藥加持,令他娘子的足上功夫進展神速。
孩子呱呱一落地,徐阿瑛便迫不及待用學來的腳程溜進南宮家,使了點小手段令南宮璇沉睡;剪去南宮璇的長髮後,又神不知、鬼不覺的快速逃離,以雪先前因動作慢而吃鱉的恥辱。
「想不到媳婦兒的好勝心這麼強。」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男人吃吃偷笑著,「兒子!我很好奇,原來你有那方面的傾向呀!」
看到他爹的笑容太過詭異,陸天直覺哪裡不對勁。「你指的是什麼?」
「哎呀!你也別不好意思了,喜歡就喜歡嘛!」男人三八的拍了他的袖口,「男人喜歡看那些風花雪月、愛來愛去的故事,也沒什麼好害臊的啦!」
「爹,你到底是在胡說什麼?」
「哪有胡說!」男人四下瞧瞧沒人,湊上頭,小聲道:「那日我都看見了,你跑到那拐角的拐角又拐角的小巷弄,就是那問專賣書給黃花閨女的濃情蜜意小書鋪,買了好幾本時下最紅的情色小冊子:老爹都不知原來你喜歡看這種情情愛愛的口味呀!」
陸天當下滿面陰影。
那一頭屋內——
女子一見男人身影入內,急忙把滿足月的寶寶交給奶娘,一個箭步街上前。
「相公,你可回來了!」這趟出門去見爹,可是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真想你!」她親親他的臉頰,急忙招呼著男人坐下用晚膳,「相公,我等你好久了,上回你說到一半,隔天就離家,今晚你會繼續說裘香娘和劍客蕭郎的故事吧?」
陸天瞅著雙眸閃閃發亮的女人——他的妻子什麼都好,就這愛聽情愛八卦的習慣很令他頭疼,他哪來那麼多的故事可說呢?
「我記得那晚只說到兩人情投意合,那接下來為什麼蕭郎還會有二妾呢?還有還有,裘香娘的婢女春香是不是真喜歡上那個救她一命的書生?」
陸天歎口氣,「先把飯吃了,我再上床同你說。」
他接過奶娘手中的女兒,盯著咿呀咿呀笑呵呵的女兒,心裡感歎著,希望這娃兒可別把她娘的惡習給學了去。
但為了自己的愛妻,陸天只有繼續被爹嘲笑、被寨裡兄弟嘲笑、被書鋪老闆嘲笑,去買那些只有女子才會讀的你儂我儂的情愛小冊子,背熟了晚上再講給妻子聽——誰教他的女人就愛聽這個呢!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