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跟著那名隨從離開後,南宮綾毫不遲疑的立刻走進內室取來包袱,打算趁機逃離這裡,但抱著包袱,走向房門時,方纔的衝動已經褪去。
她在心裡盤算著,如果現在逃走的話,玉如意回來,一發現她不見了,很快就能聯合飛梭樓的人找到她,不行,她不能現在離開,但若不離開的話,等從西湖回來,他還是會讓她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告訴飛梭樓的人。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她喃喃自語,不停地在屋裡來回踱步,思索半晌後,她決定學是先熟悉這別苑的情況,屆時要光才知道該往哪裡走。
打定主意後,她便將包袱放回內室,來到屋外,才一出去,她便暗自慶幸方才沒有莽撞的離開,因為院落外頭竟有兩名隨從守著。
見她出來,兩人趕忙恭敬的迎上前,「請問玉夫人有什麼吩咐?」
她溫柔的笑道:「我來的時候,見這別苑十分清幽,想四處走走看看,不知方不方便?」
其中一名隨從回道:「那麼請讓小的為玉夫人帶路。」
「有勞了。」明白他們是被派來監視他的人,南宮綾機警的沒有拒絕。
「玉夫人,這邊請。」
兩名隨便一前一後帶她參觀別苑,她故意放慢腳步,邊仔細觀察邊牢牢記下地理位置,不久,她便發現這裡的守衛十分森嚴,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人把守,要避開這些人的耳目離開,靠她自己一個恐怕很難辦到。
若是瑩兒在的話,她有武功可以對付這些人,說不定還能闖出去,但她只怕寸步難行。
她暗暗心急,看來想逃走是不可能了,只能晚點隨玉如意到西湖時,再見機行事。
正舉步要回房時,瞥見一個人從前方不遠處走過,南宮綾的雙眸突然驚訝的瞪大,那個人……怎麼會在這裡?
她下意識的快步跟過去,發現他走進前方的一間屋子裡。
兩名隨從連忙追上她,其中一人問:「玉夫人,怎麼了?」
南宮綾定了定心神,「我好像看見熟人,就是方才走過去的那位大哥,你們認識他嗎?」
那名隨從答道:「玉夫人識得段大哥嗎?他是飛梭樓的護院,這次跟我們一起隨樓主前來杭州辦事。」
「是嗎?他是飛梭樓的護院?」她暗自一驚,接著不動聲色的又說:「我想我應該是認錯人了,我認識的那位熟人他不會武功,應該無法擔任護院的工作。」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她被人抓下馬車時,她在掙扎中不小心扯開下對方的面罩,她記得那人下顎有顆黑痣,方才走過去的那個人,不僅跟其有著極為相似的容貌,下顎同樣也有顆痣。
她一邊往回走,一邊低眸沉思,那人既是飛梭樓的人,那麼當時那幾個同夥應該也都來自飛梭樓,但她不明白的是,既然玉如意早跟飛梭樓談好了條件,飛梭樓的人為何還要派人去襲擊他們?
沒道理呀,難道飛梭樓的人不想用那座藥圃交換,想直接抓走她?
仔細回想當天在江邊的情景,南宮綾霎時一震,那天他們突然來襲,玉如意不像先前面對金絲山莊的人那樣殘佞,一出手就殺人見血,她原以為是因為他們的武功比較高強,但金絲山莊和飛梭樓一有北莊南樓之稱,彼此勢力相當,金絲山莊的人不可能不如飛梭樓,尤其那次還是溫行澤親自帶來的人手,武功不會太差。
所以也就是說……玉如意是故意假裝打不過的?
他被砍的那一刀,還有她被推下水後,他跳下來救她,這一切都只是在作戲給她看?推論出這個結論,南宮綾心頭一顫,被欺騙的憤怒頓時湧上心頭。
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是在騙她,一切都是假的!
他只是誘騙她死心塌地的愛上他,然後乖乖聽話的交出雲錦和雪絲的織法給飛梭樓,去換那座他想要的藥圃!
醒悟了這點,她憤恨的咬住唇瓣,小手緊握成拳,指甲都陷進掌心裡了。
見她突然臉色蒼白、皺緊眉心,一名隨從關切詢問,「玉夫人,您怎麼了,不舒服嗎?」
極力壓抑住激動的情緒,南宮綾輕搖螓著,「我沒事,只是覺得頭有點暈,我想先回去休息。」
「好的,玉夫人這邊請。」隨從遂為她指引一條比較近的路。
怎知三人才走了幾步,突然闖入幾名不速之客。
「你們是什麼人?」兩名隨從快速地將南宮綾護在身後,警戒的瞪視著闖進來的三人。
其中一名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冷笑一聲,「我們是誰你們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告訴我們玉如意在哪裡,大爺我可以好心一點,賞你們一個全屍。」
兩名隨從相覷一眼,立刻吹口哨,想要招來其他同伴。
「呵,沒用的,其他人只怕也都自顧不暇,沒空趕來救你們。」拿著一對彎刀的白瘦男人抱胸邪笑。
兩名隨從正要開口問為什麼,下一刻便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打鬥聲,臉色不禁一變,驚道:「難道闖進來的人不只你們三個人?」
「沒錯,我們這次有幾十個人,個個都是高手,你們還是自求多福吧。」說著,臉上有刀疤的男人一臉淫笑的瞅向躲在後面的南宮綾,「呦,瞧小娘子你嚇得都發抖了,別怕別怕,我最憐香惜玉了,你快過來,讓我好生疼疼。」
一名粗壯的大漢目露貪婪之色的瞄了瞄南宮綾,罵道:「老巴,你這淫蟲,你不要忘了咱們是來幹正事的,這女人八成就是金絲山莊懸賞要抓的那個女人,還不快逮住她,到時候把她交給金絲山莊,就能得到一大筆賞銀。」
說著,他已迫不及待的舉刀,朝擋在前面的兩名隨從砍去,兩名隨從立刻抽出佩劍奮力去擋,另外兩人也加入戰局,一時之間,只見刀光劍影,分不出勝負。
南宮綾臉色發白,連連往後退,驀地,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摀住她要脫口驚叫的嘴,將她飛快帶到暗處後才放開手。
看清楚對方是誰後,南宮綾吃驚的低呼,「大哥,怎麼是你?」
南宮原肅著臉,簡單的說了句,「這裡即將陷入一場惡戰,不能再待下去了,快跟我走。」
「大哥,到底發生什麼事?闖進來的那些人又是誰?」她驚疑追問。
「二公子買通一批殺手,還聯合一群跟玉如意有仇的江湖人士攻了進來,誓言要取玉如意身上的血回去醫治莊主,不再求他了。」
「啊——玉如意現在不是很危險嗎?」低呼一聲,南宮綾蹙緊眉心,忍不住擔心起他的安危。
「你還有心思顧得了他?二公子也下令,凡是能活捉你的人,大大有賞。」
聞言,她驚疑的望向大哥,「二公子下令抓我,那大哥這次來是……要抓我回去的嗎?」
「你想回去嗎?」南宮原問。
她毫不遲疑的搖頭,「我不想回去。」
她若回去,就算不被殺死,恐怕也會被折磨得只剩半條命,只是,大哥會顧念兄妹之情,放了她嗎?
南宮原冷著臉,淡淡開口,「既然你不想回去,等我帶你離開這裡後,你……就好自為之吧。」
「你要放我走?」她不敢置信的問。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妹妹,我還沒有冷血到會見死不救。」
聽見這句話,南宮綾覺得眼眶湧上一股熱氣,「謝謝大哥。」以前一直以為他從沒有把她當妹妹看待,但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這十幾年的大哥,她沒有白叫了。
「跟我來吧。」南宮原拽著她的手,不再耽擱,一路上小心避開飛梭樓的人與二公子溫行瀾找來的那批殺手,快速的逃離。
但兩方的人馬已經打起來了,處處都是一片混戰,要往外走有些困難,他們走了好半晌,還是無法順利離開。
「大哥,待會兒我們可以從那裡走,那裡離側門很近。」躲在牆角,南宮綾指向不遠處的院落,那裡正是她和玉如意暫住的院落,方才出來時,她便發現那裡離側門不遠。
南宮原看了一眼,隨即點頭,「好。」
正當他逮到機會,要帶南宮綾衝過去時,突然一道人影朝他們的方向飛快飛竄而來。
那人速度快得驚人,而緊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八、九個人,每個人都面色猙獰,殺氣騰騰。
為首的正是玉如意,原本想往院落去的他,忽地停下腳步,目光掃向牆角。
南宮綾下意識想出聲叫他,但思及什麼,及時伸手掩住了嘴,往後退了一步。
「玉如意好像發現我們了。」南宮原低聲在她耳旁說道:「不過那些殺手絆住他,他應該暫時無法過來,我們先觀望一下情況再說。」
「嗯。」玉如意看見她了,她很確定,因為他方才看過來時,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好像是在說——原來你在這兒。
因為玉如意停下腳步,所以原本跟在他身後的八、九個人,很快便將他包圍起來,其中一個高瘦的男人獰笑道:「玉如意,這下你逃不了了,還是爽快點束手就擒,讓老子取你的血,最後老子還能賞你一個痛快。」
玉如意勾唇冷笑,「嘖,憑你們這些雜碎也想要我的血,下地獄去等吧!」
另一人破口大罵,「玉如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看你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你就等著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血一滴滴被放干吧!」
「嘖,你那張嘴真是臭死了,給我閉上!」玉如意嫌惡的斥道,接著身影一晃,手裡的短匕刀起刀落,一瞬間,那人的頭顱便應聲落地,斷頸處噴濺出腥紅色的鮮血,沒了頭的身子微微一晃,便砰的一聲倒下。
包圍著玉如意的其他人,驚見同伴在瞬間便被割去了首級,皆是一駭,一齊出手攻向他。
身穿一襲湖綠色的夏衫的玉如意,宛如化身一隻翩翩蝴蝶,身子靈巧的閃避朝他攻來的兵器,再伺機用手裡的短匕回擊。
短短片刻工夫,又有兩人被他割斷頸子,身首分家的倒臥血泊中。
剩餘的幾人臉色遽變,一開始他們都刻意保留實力,想讓同伴先跟玉如意鬥個你死我活,再坐享漁翁之利,但在見識到玉如意驚人的武功和殘暴後,他們都不敢再有怕保留,全都搬出看家本領,就怕一個輕忽,便會命喪他的匕首之下。
他們飛來飛去的身影讓南宮綾看得眼花撩亂,她已經分不出哪一個是玉如意了。
她的手緊緊的按住心口,又緊張又擔心玉如意,那麼多人圍攻他,他不會有事嗎?她努力睜大眼想看清楚,但根本跟不上他們極快的速度,只好出聲問一旁的大哥,「大哥,玉如意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暫時沒事。」南宮原的眼睛緊盯著他們,不想錯過這場難得一見的高手對決。
「那他有受傷嗎?」她接著問。
「那麼多高手全力圍攻他一個,就算他武功再高強,也不可能不受傷,不過他也殺死了五個人。」南宮原一邊解說此刻的戰況,一邊暗自驚歎玉如意驚人的身手,思及他的殘酷冷血,他手中那把匕首宛如奪魂匕,只要被那把匕首一碰到,幾乎都是一刀斃命。
不過看情形,玉如意也漸漸乏力了,現在只能一刀刺死人,無法再像剛開始那樣,凌厲的割斷敵人頸子。「群聊社區」qunliao
南宮綾神色緊繃的繼續看著前方,看到圍攻玉如意的人每倒下一人,她便悄悄鬆了一口氣,等到只剩下三人還未倒下時,她已略能看清玉如意的情況。
他那身湖綠色的長衫染滿腥紅色的血,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他的,她胸口一陣揪擰,自私的希望那些都是旁人的血。
即使心裡怨他,她仍不希望他出事,更不想看到他被人殺死。
這一刻,她已無心責怪他殘忍的殺死了那麼多人,只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看見玉如意又解決了一個人,南宮原回神道:「我們該走了,否則等玉如意解決剩下的那兩個人,就換我們走不了了。」
聽大哥這麼說,玉如意應該不會有事了,南宮綾遲疑了下,點頭,「……好。」
南宮原拉著她,打算悄悄從另一邊離開。
分神瞥見他們要走,玉如意神色陰寒的將手裡的短匕朝南宮原射去。
南宮原感覺到劍氣,霎時止住腳步,睨睜睜看著那把沾滿鮮血的匕首快速飛過他眼前,插入前方的牆面裡,柄端還在微微震盪著,他震驚的轉頭看向玉如意。
玉如意一掌震飛了一個人後,接著再扭斷最後一個人的頸子,然後一步步朝他們走來,來到他們面前,他緩緩開口,用陰寒的嗓音問道:「你想帶我娘子去哪裡?」
他渾身都是血,原本妖美的臉孔,變得異常詭譎陰森,宛如嗜人的妖魔,看得南宮綾忍不住發顫,但即使恐懼,她還是擋在大哥身前,顫著聲道:「你不要傷害我大哥。」
玉如意撥下插在牆裡的短匕,冷聲質問,「你是不是想跟他一塊逃走?」
「我……」駭然的盯著他手裡的匕首,方才見到他用那把匕首殘酷的殺死那些人後,她怕她和大哥也會在慘死在他手下,驚恐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粗暴的捏住她的下顎,玉如意妖美的臉上透著掩不住的狂怒。「你親口說過會一直陪著我,難道是騙我的?」
聞言,南宮綾的驚懼瞬間被怒氣所取代,她冷冷的直視著他。「不是,我在說這句話時是真心的,是你騙了我!在江邊襲擊我們的人,根本就是飛梭樓的人,對嗎?你跟他們串通好了,你假意替我擋劍,然後又救了我,這一切其實都是假的,只是為了做戲給我看,對不對?」
南宮綾愈說心愈哀,語氣也愈來愈激動,摻雜著信任、喜歡、憤怒的淚水,眼看就要奪眶而出。
沒料到她知道這件事,玉如意一愣,鬆開了手,「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他的話無疑證實了她的臆測,南宮綾霜冷著臉,「當時我扯下其中一個人的面罩,不久前我見到那個人了,他是飛梭樓的護院,你……」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臉色遽變,用力推開玉如意,下一瞬,一道銀光閃過,一支朝他們飛擲而來的長劍直接射向她,鋒利的劍身沒入她的胸口。
她的身子在劍身的衝擊下順勢往後一仰,倒地前,玉如意及時上前接住了她。
南宮原震驚的朝長劍擲來的方向望去,發現倒臥在地的其中一人還沒死絕,他滿臉鮮血趴臥在地上,神情猙獰的恨聲道:「那該死女人,竟然為你擋下了那一劍,害我沒辦法把你一起拖下地獄……」
玉如意恍若沒有聽到他的話,所有表情都在瞬間結凍,雙眸眨也不眨的死盯著那把插在南宮綾心窩上的長劍。
南宮原飛快的上前將那人一劍殺死後,回來見玉如意竟還動也不動的站著,不禁怒吼道:「玉如意,你在發什麼愣,還不快救她!」
玉如意這才宛如大夢初醒般回過神,急忙連點了南宮綾身上幾個大穴,「綾兒,你不要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他立刻抱起她,往他們住的院落衝去。
南宮綾徐徐睜開眼,神色蒼白的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氣若游絲的道:「你曾問……過我,若是你……你遇到危險時,我會不會不……不顧性命的救你,其實當時我騙了你,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要為你不顧性命,更沒要想過要為……為你而死……」
玉如意失去鎮定冷靜,表情罕見的露出驚慌。「你不要再說了,我一定會救你,你不會死的!」
慘然一笑,南宮綾用盡最後一口氣,輕聲說:「可是方才看見你有危、危險,我竟然……這麼做了,這下你、你滿、滿意了……吧……」隨著最後一個話音落下,她輕闔起雙眼,兩手無力的垂下。
「不——你不準死,我絕不會讓你死的!」玉如意神色一震,痛苦的失聲嘶吼。
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站在一旁的南宮原見狀,忍不住催促。「玉如意,你還在等什麼,快動手拔劍呀。」
「我……」玉如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害怕過,他在怕,自己救不了她。
見玉如意的表情不再像先前殺人時那麼狂暴邪佞,反倒面露惶懼,南宮原略一沉吟,便明白他在顧慮什麼,「玉如意,你若不敢取劍,就由我來吧。」
「不行,若是一個不小心,你會害死她的!」玉如意抬目厲聲制止。
「你不敢取劍,又不讓我動手,難道要讓那把劍,一直插在我妹妹的胸口上嗎?」南宮原反問。
低眸看著床榻上南宮綾那張慘白的小臉,玉如意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心一橫的道:「誰說我不敢,你不要在這裡礙事,去門口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闖進來妨礙我。」
出去前,南宮原望了眼此刻毫無生息的妹妹,遲疑了下,「你真的能救她?」
他面無表情的回道:「有我在,絕對不會讓她死的。」
得到他的保證,南宮原不發一語,走了出去,謹慎的守著房門。
閉眼深深吐息了幾次,鎮定心緒後,玉如意先把南宮綾上身的衣物褪去,再從懷裡取出一隻錦囊,拿出一顆漆黑的丹藥,打開她的牙關,餵入她的嘴裡。
用內力慢慢替她將藥丸化開後,他屏住氣息,握住劍柄,啞著嗓,低聲對南宮綾說:「綾兒,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是你親口說會一直陪著我的,你答應過的承諾就一定要做到,否則上天入地,我絕饒不了你。」說完,他便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慢慢拔出長劍。
但不論他再怎麼小心,當劍一取出時,鮮血還是如泉湧般直冒,他飛快拈起數支金針,扎進她胸前的幾個穴道止血,再拿起擱在一旁的止血散,灑在傷口上。
此時他的額上已滲出一層細汗,他扣住她的脈搏,細診了一下,輕吁了口氣,此時他不禁萬分慶幸先前讓她服用過那些養心丹和那顆還魂丹,那些丹藥及時護住她的心脈,讓她沒有立刻命喪劍下,還保留了一絲氣息。
只要還有一絲氣息,他就能救活她——
他拿起一旁的刀,往自己的手腕劃了一刀,掰開她的嘴,將滴下來的血餵進她的嘴裡,直至不再流了,他才隨便在腕上的傷口處灑上止血散。
就在這時,房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守住房門口的南宮原,冷著一張臉,持劍擋住眼前幾個想闖進去的人。「你們不能進去!」
關百思正要開口質問他是何人,為何會擋在這裡,不讓他們進去時,跟他一塊兒來的溫瑩兒,已率先出聲叫道——
「南宮大哥,我聽說綾綾在這裡,這是真的嗎?」她根本不在乎為何南宮原會出現在這裡,她只擔心好友。
南宮原望著溫瑩兒,放軟了語氣,「她是在這裡沒錯,但是她受傷了,玉如意正在救她,所以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什麼,她受傷了?那她傷得重不重?」聽見好友受傷,溫瑩兒焦急的追問。
南宮原沉吟了不說:「她被劍刺中胸口。」算是很嚴重吧,若是尋常人受了這樣的傷,怕是救不活了,但有玉如意在,也許妹妹真能沒事。
「怎麼會這樣?是誰傷了她的?」溫瑩兒驚道。
南宮原沉默下來,不知道該怎麼說,溫瑩兒是金絲山莊的五小姐,她從小便和妹妹交好,兩人甚至還相約一起逃婚,而傷了他妹妹的人,正是金絲山莊派來的人。
見他靜默不語,溫瑩兒思緒一轉,突然低呼,「難道綾綾是被剛才闖進來的那批人所傷的嗎?」那些人不是被殺死就是被擒獲了,還有少數一些人逃走了,此刻官鳳翔正率人在收拾善後。
「嗯。」南宮原低應了聲。
「我聽說……那些人是我二哥派來的,這是真的嗎?」她顫聲再問。
「沒錯。」
「二哥竟然派人來殺綾綾,他怎麼能這麼做!」得到肯定的答案,溫瑩兒氣紅了眼,她和綾綾只是逃婚,二哥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嗎,太狠了!
猶豫了下,南宮原解釋,「二公子派來的那些人,不是要殺綾綾,而是要捉玉如意,她是為了救玉如意才會受傷的。」
「綾綾為什麼要救那個玉如意。」
就她不久前聽聞的消息,妖醫玉如意生性殘虐,喜怒不定,偏偏又有精湛的醫術,大哥和二哥曾先後派人請他到金絲山莊醫治病重的爹,但此人非但不去,還殘殺了好幾個金絲山莊的人,這樣殘暴的人,綾綾為什麼還要捨身救他?
聽到這裡,一旁的關百思突然出聲說:「南宮姑娘已經嫁給玉如意為妻。」這就足以解釋為何南宮綾會捨命救他了。
「關總管,你說什麼,綾綾嫁給了他?這怎麼可能……」溫瑩兒一臉震驚。
「是玉公子今日帶南宮姑娘來別苑時,親口說的。」關百思道。
「綾綾怎麼會嫁給一個那麼可怕的人!她一定是被逼的,不行,我要親口問她。」
溫瑩兒非常擔心好友,一把推開南宮原,想闖進房裡當面問清楚,怎料卻被南宮原一把拽住。
「五小姐,你不能進去,你這個時候闖進去,反而會害了綾綾。」
溫瑩兒憂急的道:「南宮大哥,你知不知道玉如意是什麼樣的人,他生性殘虐狠戾,雖然醫術精湛,但誰知道他會對綾綾做出什麼事來?」
「你放心吧,他一定會盡全力救綾綾的。」在見過方纔的玉如意後,南宮原深信,玉如意一定會把妹妹救活的。
雖然南宮原這麼篤定,溫瑩兒卻還是沒辦法完全放心,「南宮大哥,你為什麼為認為他會盡心救綾綾?」
南宮原垂目,細思了下,「若你方才親眼看見玉如意見到綾綾受傷時的神情,你也會和我有一樣的想法。」
方才即使面對那麼多人的圍攻,玉如意都面不改色、老神在在,但在看見綾綾受傷時,面露驚慌、不知所措,他可以狠辣的割下敵人的首級,卻遲遲不敢拔出插在她心口的長劍,這只意味著一件事——玉如意十分在乎綾綾。
所以他相信,玉如意一定會拚命救活綾綾的。
南宮綾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卻遲遲沒有醒過來,她深深的沉睡著,任睡都叫不醒她。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胸口的傷都已結痂痊癒了,她仍昏睡不醒,連玉如意都束手無策。
玉如意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陰沉,他是個神醫,比任何人都明白她身上的外傷已好,人卻沒有甦醒,這只意味著一件事——她下意識不想醒來。
十天過去,玉如意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他憤怒的在南宮綾耳邊大吼,「南宮綾,你立刻給我醒過來,我不准你再睡了,聽到沒有?快給我醒來!」
無奈她長長的羽睫仍輕掩著,安詳沉靜的臉龐沒有一絲波動,緊閉的心扉彷彿隔絕了外界的任何聲音,一個人沉睡在黑暗裡,對他的話不聽不聞。
她看似安詳熟睡的神情,卻狠狠刺痛了玉如意的眼,想起這十天來,自己是如何衣不解帶的守在她身邊,而她卻一個人香甜的貪睡,無論他怎麼叫都叫不醒,他再也忍不住,失控的搖晃著她,「醒來,你給我醒來,我命令你立刻醒來,你聽見沒有?」
她依舊以沉睡抗拒著他的命令。
他盛怒的大吼,緊抓著她的肩,更加用力的搖晃著她,「你醒來,你給我醒來,否則我要生氣了,你該知道惹怒我會有什麼下場,你立刻張開眼睛看著我!」
只是不管玉如意如何威脅,南宮綾依然緊閉雙眼,沒有任何反應。
剛踏進房間的溫瑩兒見到這一幕,大聲驚叫,「玉如意你在做什麼?快放開綾綾!」
她撲過去從他手中搶回南宮綾,小心的扶她躺好,回頭怒瞪著他。「你這麼用力搖她,是想殺死綾綾是不是?」
「你滾開!」玉如意神色陰沉的推開她,一把抱起了南宮綾。
「你要做什麼?」
「我要帶她回無心軒去,她一定是不喜歡這裡,所以才一直不肯醒過來。」
「玉如意,你不准帶綾綾走,你給我站住,玉如意——」溫瑩兒追了出去,卻攔不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抱著好友,躍過高牆,消失在她眼前。
「玉如意,你把綾綾還給我!」她追到牆邊,但牆頭太高,她的武功又不像玉如意那麼好,可以輕易一躍過,她急忙要繞到側門,想追上去把好友搶回來。
這時南宮原走到她身邊,出聲阻止她,「讓他走吧。」
「可是他……」溫瑩兒遲疑的看向不遠處的側門,就算追出去,以玉如意的輕功,只怕她也追不到他了。
「你放心吧,我相信他會照顧好綾綾的。」
「南宮大哥,綾綾還昏迷不醒,玉如意怎麼能現在就帶她走,若是綾綾這時候出了什麼事的話,那該怎麼辦?」
「有玉如意在她身邊照顧她,她不會有事的,況且,若是以他的醫術都束手無策,這世上說不定就沒有人能救得了她了。」微頓了下,南宮原接著再說:「你這幾天應該也親眼看見了,他是怎麼照顧綾綾的。」
「我……」她是看見玉如意這些天不眠不休的守著綾綾,剛開始的前幾天,他甚至每天都用自己的血喂綾綾喝,她承認看見那一幕時,她真的很感動,也相信玉如意對綾綾是真心的,可是不能親自看顧著好友,她始終無法安心。
南宮原接著徐聲再道:「五小姐,我是來向你告辭的,我要回玉織坊了。」
「啊,你要回去了?」溫瑩兒訝道。
「我出來很久了,也該回去向我娘稟報綾綾的事。」妹妹既已嫁給了玉如意,逃婚這件事也該做個了結了。
「南宮大哥,你……」她原本想請南宮原替她順道帶話給自家大哥和二哥,但思考了一下,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好作罷,改口道:「你一路保重。」
「嗯。」略一頷首,南宮原旋身離開。
溫瑩兒怔怔的站在原地,現在綾綾走了、南宮原也離開了,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該怎麼辦?回金絲山莊嗎,還是……
突地,一雙手溫柔的環住溫瑩兒的肩,溫醇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瑩兒,你別擔心,過幾天我再帶你到無心軒去看南宮綾。」
聽見熟悉的嗓音,溫瑩兒眉心一擰,頭也不回的說:「宮鳳翔,我還沒有原諒你,不想見到你。」
「那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宮鳳翔儒雅俊逸的臉上,微露出一絲痛楚。
「也許等綾綾醒過來,我才有可能會原諒你所做的一切……」她垂眸,低聲說完後扯開他的手,決然的大步離去。
一切都是她害的,當初若不是自己慫恿綾綾跟她一塊兒逃婚,綾綾就不會遇到玉如意,也不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而她自己更不會遇到官鳳翔,被他傷透了心。
都是她的錯,都是她……自責的淚無聲的滑下,她緊抿著唇,不停地在心裡向好友道歉——
對不起,綾綾,都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對不起……你快點醒來,要怎麼罵我、打我都沒關係,你要是再不醒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