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筊定情 第十四章
    唉!元芮蓮歎了口氣。該說他可愛呢,還是該說他孩子氣?夏子濤要是沒有向直海那痞子瞻前顧後,演藝生涯恐怕很短暫……

    「好了,別鬧脾氣,總之念潮交給你,記得帶她去驗傷!」不想當電燈泡,她要走了。「還有,叫她不用再畫我房間,西蒙先生已經終止合約了,我們今天就會搬出去。」

    「好啦!」夏子濤摸摸鼻子,她的口氣簡直像老師在交代作業。

    「咦……對了!」元芮蓮走到門口又折回來。

    怎樣?又想到什麼了?夏子濤睨她一眼。

    「喂!念潮是處女對不對?」

    咳!夏子濤被她的問句彈開三步!

    「噯……關你屁事!」

    元芮蓮又笑了,瞧他一臉看到鬼的表情實在太可愛了!

    「我是要跟你說,念潮的家庭跟一般不太一樣,你也知道……她什麼都好說話,就是愛情不行。」

    夏子濤愣了愣,不知道她干麼突然提這個?

    「既然之前的男人都不行,她卻給了你……我想,她的身體絕對比她的腦袋更知道自己愛你。」

    「你到底要說什麼?」夏子濤瞅著她,忽然想起念潮曾說過愛情很殘忍。

    「我是要說,你在她心裡絕對是與眾不同,但是,別逼得她太緊,不要給她太大壓力,你要她一時半刻愛得昏天暗地是不可能的。」

    「好啦!煩死了!你快走啦!」夏子濤把她推出門外,感覺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哎!還有……」元芮蓮戳了戳他健壯的裸胸,賊兮兮地笑起來。「你別要她要得太狠,我怕她受不了……」

    吼!夏子濤把這口無遮攔的女人丟出去。

    一個女孩子在講什麼鬼話?她根本就是女版向直海嘛!念潮居然跟她是好朋友……頭好痛!

    他走回房間,吹完頭發來到床邊,看見念潮眼睛還閉著,整個人懶懶地埋在被子裡不知道在說什麼?走近,聽見一連串法文,才驚覺她在講電話。

    吹風機太大聲,他沒聽見她手機響……

    講完了?念潮把手機隨手一拋,繼續黏在被子裡。

    看著她可愛的慵懶模樣,夏子濤心裡一陣甜,坐回床邊將她摟進懷裡。

    「唔……」念潮聲音軟綿綿的,也伸手環住他。

    「喂、你!不知道是誰就抱啊!」夏子濤聲音聽起來有點不滿,她眼睛都還沒睜開耶!

    「嗯……是子濤的味道啊……」她動了動身子,又往他胸前蹭。

    他低低地笑了,忍不住在她眉心落下輕吻。

    唔,柔軟的肌膚觸感,光裸的胸膛,熟悉的香氣……

    子濤?!

    念潮倏地睜開眼,身體猛然向後彈開,望著眼前迷人的半裸男人,眼裡寫滿不可置信!

    呃……他們……他……昨晚……好像……

    她看看自己被子下的赤裸、雙腿間難掩的酸疼……噢!不是作夢……

    「還痛嗎?」夏子濤摸摸她左頰,好像比昨晚更腫了一點。

    「呃……」念潮的臉更紅了。「剛開始……後來就……比較…… 」她閉上眼不敢看他,他居然問她這麼難為情的問題。

    「哈哈哈!」看她的反應就知道她完全會錯意了!夏子濤大笑。

    什麼嘛!他竟然笑得這麼高興……念潮忍不住抱怨起來。「都是你……還笑……」她干脆把臉埋進他胸前。

    「我去放水讓你泡澡。」夏子濤揉揉她發心,無比疼愛。

    滿室蒸氣,水流聲洩落,念潮將頭枕在偌大的按摩浴缸邊緣,頸子以下徹徹底底沉入熱水裡。她的腦子好像從昨晚遇到關天騁時就不太管用,是酒喝太多了嗎?

    天哪!她居然和夏子濤上床了……她真不敢相信。

    她怎麼會容許自己發生這種事?她一直很害怕rou體關系,害怕自己像母親一樣,深深地認定一個人,失去再愛的勇氣。

    她總是在投入太深之前離開,更不希望有任何男人在她身上留下印記,所以她一直和男人保持距離,彷佛這樣就能持守住真心。

    然而,昨晚的失控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如果她記得沒錯,夏子濤有給她機會拒絕……是她自己,是她自己……

    哎……不想了。

    她正打算把臉也埋進水裡,忽然感覺一陣力量輕攏起她發。

    「喂!跟我上床沒這麼想死吧?」

    迎進眼,是那個讓她煩惱的男人倒著的笑臉。

    唔,她在洗澡耶!他就這麼跑進來……站起來也不是,往下沈也不是,無處可躲,念潮索性把眼睛閉起來。

    她的鴕鳥行為讓他笑了。「你剛才在跟誰講電話?」

    「我爸爸。」念潮想轉過頭看他,又被他輕輕按回,她只好繼續靠著浴缸邊緣,仰著臉跟他說話。「爸爸叫我在台灣多待一陣子,別急著回去。」

    「哦?」他把她落在浴缸裡的幾縷發絲往後攏,用漱口杯在她身側舀了杯水,輕輕地往她發上淋,動作輕柔得讓她身體發軟。

    「其實,我想,我爸早就知道房子的事了……他讓我來台灣,也許……是想讓我見見媽媽的家人……媽媽過世之後,他一直很自責,沒有讓她見家人最後一面……」

    夏子濤倒了洗發精在手心搓出泡沫,溫柔地幫她按摩頭皮。

    念潮舒服地又閉上眼。「他知道他開口問我一定不肯,就把房契放在我看得見的地方……還叫小蓮來陪我……我在想,爸爸其實也知道媽媽愛的是天堂鳥,但他卻日復一日地送她玫瑰,也許,他一直不想取代媽媽情人的位置,只是這麼默默地陪伴她……我爸爸真的很棒對不對?」她突然冒出這句,問他。

    夏子濤笑,彈了彈她額頭。這女人的戀父情結很嚴重……

    「有什麼好棒的?砸錢就有了!我給花店一筆錢叫他天天送一朵花給你,就算我哪天忘了他也會記得!」

    「什麼嘛!」念潮咕噥。「我爸才不是這樣……」

    「怎樣都好啦!」夏子濤哈哈笑。「反正我不是進來聽你聊別的男人的。」

    「那你要跟我聊什麼?」她的語氣又是一派無辜。

    「聊昨晚的事。」

    轟!她的臉又開始爆紅了。

    夏子濤哈哈笑了,這麼容易害羞,昨天還對他說喜歡……

    他舀起水,仔細沖去她頭上泡沫。「本來想等你洗完再說,可是我等不及。」

    他倒著看她的臉,突然對這個姿勢非常不滿,長腿一伸也跨進浴缸裡。

    嚇!念潮倒吸了一口氣,嚇了好大一跳!愣愣地說:「你剛剛不是已經洗過了……」

    連抗議都這麼弱啊!真可愛。「我已經進來了!」他耍賴,竟然還是那種孩子氣的笑臉。

    夏子濤將她抱近自己,趴在胸前,跨坐在自己大腿上。

    她軟軟地貼在他胸膛,胸部緊抵著他的,下腹隱約感到他勃發的硬挺。這樣曖昧的姿勢讓她好難為情,卻又貪戀聽他的心跳不想放開。

    「昨晚你說喜歡我,我很高興。」他輕撫她的背。

    夏子濤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需要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但既然她是一個需要別人跳到面前說「我愛你」的人,那、就這樣吧!

    「我對你,不是只有喜歡而已……」他從她頭頂傳來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什麼?」她仰起漂亮的臉看他,又是夏子濤好喜歡的眼神。

    他覺得心頭很暖,心裡很軟,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愛過一個女人。

    「不是只有喜歡。」他深呼吸了一口,直勾勾地看著她。「我想我愛你。」說了。

    「呃?」念潮的眼睛睜得不能再大,她沒想到他用了一個很重的字眼,一個她不敢用的字眼。

    「我愛你,我只說這一次。」他親吻她眉心,看出她的不安。「你不用急著愛我,但是只能最喜歡我,只能讓我抱你。」

    眼睛忍不住泛起薄霧,為什麼她居然這麼想哭?他怎麼能這麼溫柔,怎麼能這麼輕易看穿她的遲疑……

    他吻去她的淚。

    「我希望你也愛我,別讓我等太久。」他輕輕笑,吻過她的唇,又來到胸前那令他想埋葬的柔軟,大手沿著腰滑過大腿,開始不安分地愛撫她。

    直到聽見她細細的喘息,他才發現自己居然因此滿足得想要歎息。

    他一直不覺得自己貪歡,偏偏怎麼好像都要她不夠……

    「不要繼續住在這鬼男人的飯店裡了,搬來跟我住。」這不是問句,他沒有讓她回答。扶起她腰,就讓她坐上自己迫切的欲望……

    「唔……」念潮無力地攀住他的脖子,柔軟地承受他的攻占,幾乎要融化在他高熱的體溫裡……

    怎麼原來被一個男人填滿能這麼甜蜜?

    這麼霸道,這麼唯一,又這麼溫柔……

    「這是靜的女兒。」上官嫻拿著一本雜志,輕輕地放在剛歸國的韓仲謙面前。

    「靜的女兒?」桌上剛沖好的茶還冒著熱氣,韓仲謙看著封面上那張神似韓玥的臉,把視線拉回妻子臉上,銀邊鏡框後面的眼神看起來有點迷惘……

    上官嫻在他面前坐下。「你的女兒。」她說,口氣清淡得不見情緒。

    然後,她望著丈夫臉上的驚訝,輕輕地歎了口氣。

    「她現在人在台灣,我見過她了。她比小玥大五歲。」上官嫻坦白說道。

    比小玥大五歲……比小玥大五歲……是她離開他的那一年?他幾乎心神俱碎的那一年?他瘋狂找她,她卻連只字片語也沒留下的那一年?「我的女兒……怎麼會?……她什麼都沒有說……」他看起來有點恍惚,一時有太多以為已經遺忘的回憶躍上心頭。

    「她懷孕了,她在你們的木屋裡待產,而我找去了。」那時韓仲謙出差幾個月,她在他書房裡翻出他跟靜的相片,那是花蓮,她認得。韓仲謙常常找理由去的花蓮。那是韓仲謙接的一個建案中的木屋,她知道他很喜歡,卻不知道他買了其中一間。

    她翻出他所有的發票及信用卡紀錄,發現他的許多消費都在花蓮……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跟雙胞胎妹妹已經往來了多久?

    韓澈已經快滿五歲,這五年內,他們做愛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他原來眷養著她的妹妹?!她應該在法國學畫畫,幾個月才回來一次的妹妹?

    她比對靜回國的那些日子,發現是他頻繁在花蓮消費住宿的日子……

    憤怒、驚恐、背叛,排山倒海的不堪情緒向她席卷而來。

    於是她去了,去了那間木屋,然後,看見自己的妹妹穿著高腰洋裝遮掩微微隆起的肚子,站在天堂鳥花海裡一臉幸福洋溢……

    「她來不及告訴你,就被我安排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韓仲謙靜靜地望著上官嫻,想起他在屋子裡遍尋不到她的焦慮。

    她似乎走得很急,很多她喜歡的衣服都沒有帶,愛極的那支畫刀也沒拿,甚至連張紙條都沒有留給他……

    「孩子生下來,報完戶口,我給了靜一筆錢,要她離開台灣……但她沒有拿這筆錢。」上官嫻閉了閉眼,她在上官靜留下的矮房裡發現她台灣戶頭的存摺,這筆錢一直原封不動地躺在那裡。「或許應該說她現在還我了……」

    「她現在在哪?」韓仲謙問,語氣裡有著想見到她的盼望。

    二十五年了……這麼久了,他一直都沒有忘記她愛笑的眼睛,和木屋裡總是插在瓶中的天堂鳥。

    她一個人,帶著那麼小的孩子能夠去哪裡?

    即便是現在,他仍然毫不遮掩對她的喜愛。

    上官嫻望進他眼裡,覺得自己好悲哀……她應該恨他的,可是她卻被歲月折磨得一點恨的力氣也沒有……

    「她走了。」

    「走了?」

    「是肺癌。」

    肺癌?!韓仲謙別開臉,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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